一阵焦急使火气又冲了上来,抓了几个人再问清楚,答案却依旧是不知道或没来上班,他终于忍不住脱口咒了些话,急忙跑出凤氏。
「该死的雷殷!」
所有职员全怔在原地。每个人都充满疑问的,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向来健朗的人失控骂人,骂的还是他们的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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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暗色瘦长身影走在大街上,几乎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一步一步,缓缓地,任落下的豆大雨点打在身上,却像毫无感觉般的,脸上没有表情,却死灰如槁。
又下雨了......骆顗莫几乎是被动的仰头张望着天空,天空好灰好灰......好深的颜色。
雨滴打进了眼里,眼膜里一阵酸涩,他不经意眨了下眼皮,更多的温热液体流出眼眶外,热的,几乎要烫伤面颊。
放眼望去,在雨中的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
被推开了,他再次被推开了。在他毫无心里准备、毫无任何料想下,他再次被那个人彻底推开。
记起那个没有人的生日,那时10岁却只有他独自自己一个人,突然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迎接了在异地的第一个生日。
生日要唱什么歌?祝你生日快乐歌。
他躺在河堤边,无边的夜色向他袭来,他开始朗朗的唱起歌,独自一个人唱着歌,却深深的思念起母亲来。那个在他生日前就离开这世界的人,有张美丽的脸庞,还有温柔的微笑。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那时他一边唱,泪也一边流下来,嘴角虽然微笑,心脏却痛了起来。
想望一个完整的家庭与生活,几乎变成一种奢侈。
医院里那对父母担心着他的孩子,就算人再多也不会离开孩子身旁,就算再如何拥挤,他们依然紧紧的依靠着对方。
......多好。总是双方在乎着彼此;那是,双方都同样拥有的事。
付出不是因为想得到什么,而是因为想要这么做。从来没奢望过什么,那是因为他知道在这段关系里,他什么都不是......
他什么都不是。
他从来就......什么都不是。
好冷,身体一阵颤抖,他却连拥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站在熙熙攘攘的车道旁,独立站在这里的他是谁?
张开被绷带里紧的掌心,大雨把所有都给打深,变得沉,几乎让人连动也动不了。他只能仰望着天空,什么都看不见......张着嘴巴,开阖着,却只能无尽的哽咽......
好想哭,好想嚎啕大哭,好想用力哭......
如果大力的哭可以把心溶出来,你还要不要?
28
「顗莫!」
有人正唤着他,他听到了,却又好像听不到。迟疑的转过头,下车奔到雨阵里的人也拥有一副伟岸的可靠身躯。
那么高大,比起他的懦弱,那是可以承担更多更多的放心壁垒吧......
大雨无情的刷落,把视线都打迷糊了。男人就站在他眼前,笔直的布料因为被打湿而紧贴在腿上。
紧闭了下眼,他缓缓地抬起头,无视眼角滑落的酸涩液体,此刻,他只想给他一个微笑。他拥有的最基本与唯一,微笑。
「嗨,鄀谦。」
管鄀谦凝视着他,凝视着颓然坐在地上的人,灰暗的雨水让视线刷得变色,他专注的,专注的看着这名男子掌心上的红,多么触目惊心的红,还有那个笑......他在笑着,那个他看过最温和的嘴角弧度......
多美,此刻,却多么悲伤......
很痛吧?一定很痛很痛......所以,连安慰着别人的微笑看起来都这么苦楚。
骆顗莫,你为什么还要费心地想到别人呢?
再也隐忍不住的情感就此倾泄,驱使着他像头受伤的野兽,低低吼着他的疼,他的心疼,然后......这个男人弯下身子,紧紧的,紧紧的把这男子抱紧怀里。
像要把他揉紧躯体的力道,可以就此带着走的力道。那么深,那么深......如果可以,就带着走吧......好不好?......你说好不好?顗莫。
没有愕然,这个瘦弱的男子,缓缓的张开手,回抱了这个男人,这个现在把力道传递给他的男人。
轻轻地,他说:「对不起,鄀谦。」
声音这么柔和,像抚顺着受伤的钝角,直想把他磨圆,这样......就不会痛了吧?
......感情,也就这样被反驳了。
闭上眼睛,男人像被哽住的喉头上上下下的滑动,想说的不能说了,彷佛淡淡的迫切和心疼都只能隐藏着。
半饷,他只能苦笑着无奈,低喃地,用着几乎只想让自己听见就好的微小声音,说:
「笨蛋......我找到你了。」
告诉他,他还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找到他?
......
床上的人有沉静的睡容,眉宇间却有不安的皱折。管鄀谦站在床边看着他,瞬也不瞬的盯着,像不安心似的要再重新回头寻视一遍。
换下一身湿润的衣裤,疲惫的身形就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干净的宽松服饰让他更显纤瘦,那像是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崩碎般的脆弱。
露在外头的掌心有一层清新干净的白,却让人何心与忍去触看。那......会拧心,会把心给拧得更紧......紧到让人几乎不能呼吸。
感觉有人来到身边,管鄀谦胶着的视线晃了下,打起精神神,笑问道:「妳......要不要也睡一下?这一夜折腾了......」
蓝云没有回答,她看着床上的人,眼里一片清澈如昔。
「如果......他遇见的是你,那有多好?」
叹息般的低语,却让另一人微微侧目。管鄀谦诧异的转过头看着蓝云,却赫然发现她脚边的行李......
「蓝云......」
「刚刚我在车上看着他,他给了微笑。真好看的笑容,向来总是忙着要安抚别人,像当年刚认识他时一样。他不要别人担心他,所以总是挂着那个安然的微笑......」蓝云静静地说着,温柔的眼里载满过去的回忆。
「......其实谁又真正懂得他。」
平静的说着,蓝云目光里有透彻了解的释然,给了管鄀谦一个笑容,她最后一次转头,深深地凝望着床上的面容,双眼不经意一眨,终是眨下了一直忍耐着的苦涩滑落。
「我们都不是他,我们却都只懂的要付出......但是谁曾想过什么才是他心里最希冀的东西?」拿起行李走到门口,最后,她只是轻声说:
「谢谢你。」
背着身,管鄀谦痛苦的闭上眼,良久才溢出一声轻叹。
「我又何尝不想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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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背影伫立在落地窗前,傲然的双眼凝视着脚下的一切。黑暗的,却有灯光迷蒙闪烁着。太不真实了......就像手里只能暂且握住的那些东西一样,太虚幻。
「我还以为,你可能就此要住在这了?」
轻脆的嗓音蓦地在身后响起,却激不起对方任何反应,直挺的身子依旧望着窗外。
「这栋冷冰冰的大楼有什么好?」细长的手臂攀上了对方,紧紧地环上了腰间,眷恋似的轻叹一声,又道:「比起我可以给你的,真那么吸引你?」
男人没有回答,看着远方的视线眨也不眨,让人看不透。三天来,每一个夜晚他都独自站在这里,一个人站在这里,睨着脚下的一切。
然后......独自品尝着一个人难以割舍的矛盾与挣扎。
「再不理我......我就咬你啰?」
呵呵笑着,凤天仪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反应,只是一径的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翘着红唇就想欺上,却被人一挥,连人带身的踉跄于一旁。
些微狼狈,些微恼怒,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看着冷漠的男人,嘴里有丝笑意,绝冷的。
「怎么?在想你安静的情人?」试探的,却带丝嘲意。
没有理会她的话,雷殷索性拿起钥匙往外走去。女人伸手拉住他,就是一定要对视上他的双眼般地,紧紧拉着他,不让他拒绝──不可以拒绝!
「哪、你要乖乖的哦,不然我们说的就不算了......」嘻笑了两声,确认般的再问:「好吗?」
向来凌厉的双眼更是降下了温度,冰冷的,雷殷毫不留情的推开她,薄唇微启,好似下一刻吐出的话语会冰冻住她:
「不要以为妳可以驾驭我,天仪。」最后两个字,女人的名字,温柔的令人打颤。
愣愕了一会,女人随即反应过来松开了手,恍然大悟的笑了笑,道:「原来你真的会舍不得。呵......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不理会她,雷殷只是头也不回地跨出黑暗的空间,独留背后女人细小的笑声。
「那就玩玩看吧......我还没拿回我该拥有的呢。对吗?」
29
他在一片晨曦中醒来,薄黄的阳光让苍白的肤色显得透明。
好像隐隐间就会消失不再。
「你醒啦!早。」
清朗却带着些微疲困的声音传进耳里,骆顗莫睁开眼,给了一个微笑:「早。」
「饿了吧?有粥哦。」管鄀谦说着走到厨房,没察觉到身后人若有所思的神情。
骆顗莫环视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摆设,早已疲惫不堪的黑瞳还是难忍伤痛地紧紧闭起。
「顗莫?」端着餐盘走进卧室,却瞧见那双闭目的凝思,管鄀谦轻声唤着。
半饷得不到响应,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至床沿坐下,凝视着那张面容,泛白的嘴唇似正隐忍着什么而咬紧,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手触碰,剎那,长睫颤了下,一双清澈的双瞳缓缓睁开。
动作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两双视线僵持了一会,最终,收拳放下。
难抑的苦笑划出,胸腔传来一阵刺痛,心像是要涨破一样泛着疼痛的漩涡。管鄀谦深吸了口气,掩饰性的拿起餐盘,手却被一只瘦弱的掌心覆上。冰冰的,微凉的温度,把胸臆的疼痛都给冻结。
「蓝云......走了?」z
微颤的嗓音,忍耐着情绪。管鄀谦反手握住,两掌包紧磨娑着,笑着,垂目看着手中的掌心,抬起头,他问:
「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是会选他吗?」
那一瞬间,心脏极尽大力的跳动着,几乎要直达到他的喉咙。
骆顗莫没有抽回自己手,他只是看着他,眼里一阵恍惚,喃道:「可是......无法重来了......」
磨娑着温暖的大掌顿了下,随即恢复动作,管鄀谦呼了口气,挑眉松开了面部的僵硬,他仓促的笑了下,再次拿起盛着热粥的碗。
「你胃不好吧?这可是她熬的,你的胃可别辜负人家的心意哦......」说着,勺起一汤匙吹着,视线却不再抬起。
「他是孤儿......」y
再此启唇,话里说的「他」是谁,那是彷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让人动作彻底停住了,管鄀谦忍住手心与指尖的颤抖,几乎要颓然的放下手中食物,脸上有着难解的变化。
那是......心被冻结后又被撕裂的瞬间。b
「我已忘记我父亲的脸。」轻轻的、淡淡的语调,骆顗莫说。
「可是我记得他的背影。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背影,他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母亲把我抱在怀里。我那时心想,他就要得到幸福了吧......」
移开脸看向窗外,管鄀谦手紧握成拳,直到指尖几乎刺进脆弱的掌心,他却感觉不到痛。他的痛......早已全为了这个人而满载。
「母亲走的第三天,他带我到机场,告诉我要一个人继续生活下去,我仰着头却看不清楚他的脸,阳光太刺眼,把眼睛也刺痛了。直到现在......我依然想不起来他的样子。」
「顗莫......」g
「他的背影我却怎么也忘不了。」
「顗莫......」吞咽着嘴里的苦味,却咽不进嘴角的酸涩。
「他是孤儿。他告诉我的时候,我想着一定要给他幸福。可是幸福是什么?我不懂。他说,那就是得到自己想要的......」骆顗莫瞇起眼看着窗外,想起男人说话的表情。
「所以......」
「顗莫!」
「所以我......我要帮助他得到幸福。」
「顗莫!」管鄀谦终究忍不住,紧抓着那细弱的臂膀,他看进他的眼里,低吼着:「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不是成全给别人!」
骆顗莫却听若罔闻,感觉不到臂上的力道,他只是继续道:「一个家......」
「不是的...不是的......」管鄀谦急急的回话,他想反驳,却在那道泪终于滑落的瞬间,梗住所有话。
「给他一个家。鄀谦......给雷殷一个家吧。」
把沉埋在心底最深最深的惟一盼望,转交给予那人成为希望。从来就不奢求什么,只是冀望......你也可以幸福快乐。
「顗莫......」
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把那副已是残弱不堪的疲惫身躯紧紧拥在怀里,任那早已泪流满面的瘦削脸庞把自己胸间淌湿,无法言语的心疼与不舍在发酵。
「......你的幸福呢?」
谁来成全你的幸福?
30
他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那背影专心于手中事物里,多久,不曾回过头或是移开目光。只是一心一意于那些密密麻麻的程序里。
他无法调开视线,更无心于手中的设计稿。
第几天了?三天?还是四天?......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可以发生多少事?前方不停忙碌的双手里,其中缠着绷带的一手动作些微迟钝,却没有让他停下连续敲打键盘的动作。
沉吟了会,管鄀谦放下手中的制图笔。
「顗莫。」
「嗯?」没有回头,只是应了声。
「休息一下吧?」走到他身后,看着闪烁的屏幕,里头程序画面不停的在跑。里头投注了多少心力。
「我还不累。再等等......」声音降了下来,似发现到了Bug,骆顗莫瞇起双眼找寻着修复点。
「你饿不饿?」
「......我不饿。」顿了顿,骆顗莫索性停下动作,转头看着身后的人,问道:「鄀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刚才已经吃过午饭了。
管鄀谦看着他,深深的看着。
「嗯?怎么了?」不解他的目光,骆顗莫微笑道:「难道真的是你又饿......」
「雷殷订婚了。」平缓的语气,不急不慢。只是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微笑的脸庞瞬间僵住了,半饷再也维持不住,骆顗莫带着藏不住的狼狈回头继续于屏幕,良久才低应了声:
「那......很好啊。恭喜他。」
管鄀谦低下身子凝视他,侧脸看着前方依旧专注,好像一点也没注意到他靠近的脸庞。只是放在键盘的双手却没有动作,静静的停在那里。
「都已经订婚了......你又何必坚持把这玩意儿搞出来?」瞪着蓝底的画面,管鄀谦不住问道。
既然雷殷已跟凤天仪订婚,那么所有一切也都势在必得了,不是吗?
为了这个程序,骆顗莫宁愿冒着可能被拿掉工程师资格的险,一个礼拜没有踏进过凤氏,更别说是所有会议。
无声消失一个礼拜,那家伙应该会气疯吧。
骆顗莫没有回答,他已恢复平静的神色,手也开始再次忙碌敲打着。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管鄀谦挑了挑眉,放弃似的回到沙发上,拿起设计稿继续作业,拿着笔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索性抬头,继续看着那道背影发呆。
「这是筹码。」良久,才传来这声回答。
管鄀谦愣了下,疑问:「筹码?」
骆顗莫依旧背对着他,平稳的声音缓道:「凤集天要看成果。这是他把凤氏交给他的条件。」
他坐在计算机前已经七天,七天可以改变很多事。他的手机不再有熟悉到难忘的电话号码出现,也不会有人皱着眉头要他不要熬夜赶程序,也不会有双虽然冷厉却柔和的双眼看着他,说些只有他懂的话。
那一切,他想是已经结束了......
「那老家伙都准备要嫁女儿了,不会再刁难准女婿吧......」
那三个字眼,让人的心瞬间拧痛了起来,骆顗莫闭上眼舒口气再睁开,他只能放空掉所有思绪,把眼前的事物定为首要。
「凤天仪学的是艺术,但她却有MBA。」
管鄀谦闻言半饷,拧起眉,他想他懂了。
就算今天没有雷殷这个女婿,凤氏负责人凤集天也无任何后顾之忧。虽然表面上他让女儿自由发展,但却还是有计划的栽培女儿,更遑论那女人是什么样的个性......凤天仪对雷殷抱持的是什么样的情感与心态,她怎么可能让想要的男人到手了,还被自己的父亲否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