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列笑答,"确是我跑遍了京城各大书斋才买来的,你可不能枉费了我一番心血。"。他想这叶青这一个月都得呆在京城,又不用上朝,若还象年少时一样胡闹终归不妥,呆在家里看看书陶冶下性情也是好的。这屋里其他摆设虽不是他亲自置办,却也是亲自监督了家丁让弄了最好的来。
这时,雷小玫端了茶盏进来,她将茶盏放置桌上,盈盈一笑,"家里只有这些粗茶,摆设也很简陋,还请叶公子不要见怪。"
叶青忙道,"已经很好了,谢谢小玫姑娘了。"
雷列见雷小玫似还想要收拾打理,便说道,"你去忙,这里我来吧。"便送了雷小玫离开,放下了棉帘,转过身来正瞧见叶青正坐在炕上望着这边有几分发呆,便走了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叶青方笑道,"列纾阏庖迕玫钠收嬗屑阜侄捞亍!毕肓讼掠炙档溃傲谴渎枰埠苡行┎谎俺D亍!·
雷列想起他的风流名声,颇有几分不悦,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不会是看上小玫了吧。"
叶青听了这话,侧过脸来,贼笑,"列哥这是吃醋了?"顺势靠向了雷列。他的脸纯净无暇,眉极浓极黑且长,双瞳极黑极亮,鼻梁挺直,唇红润温软,左脸颊一个浅浅的笑窝。
雷列与他如此接近,心跳加快,报复般地狠狠吻向他的唇,叶青下意识地回应着。雷列一只手环住了他,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腰带。
"列儿。"门外响起雷母的声音,雷列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放开了叶青。
雷列掀了帘子出去,脸上仍是一片潮红。雷母看在眼里,未做声色,只说道,"列儿,你到我屋里来一下。"说完便兀自走了。
雷母的屋在最西头的那间厢房,雷列随了母亲进去。雷母坐下,喝道,"跪下。"
雷列闻言,虽是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忤逆,直直地跪在地上。
雷母端坐在椅上,看他良久,方问道,"这京城里关于你和叶公子的传言都是真的?"
雷列吃了一惊,他这两天正考虑着如何与母亲述说他和青弟的事,却未曾料到母亲这么快就已经听到风声了。他想着,既是如此,更没有隐瞒的必要,当务之急是要征求母亲的谅解才好,于是答道,"娘,我和青弟两情相悦,相约终生为伴,还请娘成全。"
雷母震怒,好一阵气喘,说不上话来,雷列看着担心,想起来为她捶捶,又被她严厉的眼神给慑了回去。
雷母捶着胸口,又喘息了好久,方说道,"你可知道现在京城里是怎么传你们的?说叶家的二公子,风流成性,以前的游戏玩腻了,要换种口味了,如今看上的还是自己的上司。你堂堂一个元帅,怎能被人说得如此不堪?"
雷列拜倒在地,"娘,我和青弟之间,绝没有狎玩之意,都是真心的。"
雷母怒道,"这等悖逆礼法之事,我是绝不会同意的。这叶公子不能留在咱家,我马上就把他请走。"
"娘,我和青弟的感情私事,不会妨碍公事,更不会对社稷治安造成威胁。更何况青弟钟灵毓秀,娘不是也很喜欢他么?"
雷母忿忿地回道,"那时我还不知道京城的传言。我们雷家只你一棵独苗,你这样一意孤行,让我死后如何面对雷家的列祖列宗?"说到伤心处,雷母不禁老泪纵横,又叹口气,语气略缓了缓,说道,"这叶公子,长得仙儿一样。如果是名女子,我求也要为你求来。可他和你一样是名男子。你们之事,在外不容于世人,在内有愧于列祖列宗。只要我在,决不容你们如此肆意妄为。"又狠道,"明日就请叶公子离开。"
雷列神情倔强,"娘,我此生已认定了青弟一人。"说完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渐渐额角有了血色。
雷母见了更是气愤,"为了一个叶青,你竟敢如此忤逆!"
"娘,我可以进来吗?"雷小玫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雷母定了定心神,放柔了话语,"小玫啊,进来吧。"
雷小玫挑了门帘,轻盈地走了进来。也不理会仍自顾自地磕着头的雷列,在他一旁跪了下来,说道,"娘,请恕小玫无礼,刚才在外,无意间听见几句,娘好象是要将叶公子请出去?"
雷母不好答话,只说道,"这事,小玫就不要管了,你起来吧。"
雷小玫做了个万福,盈盈立起,却又说道,"小玫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她抬了眼,迎着雷母不解的目光,解释道,"如今叶公子正是受难之际,此时被我们雷府赶出,不是要被人家笑话咱们落井下石、见死不救吗?"
雷母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一时沉吟不语,难以抉择。
雷小玫见她面有犹豫之色,便又接着说道,"娘,雷大哥和叶公子情深义重,如果叶公子另住他处,雷大哥定然放心不下,常去看望。两处奔波,难免会顾此失彼。到时雷大哥若是常不着家,岂不让娘增添挂念?与其这样,不如让叶公子就住在咱们家,娘若是担心什么,不如让人好生提防,不出岔子就是。这样也不会让外人笑话我们不尽人情。"
雷母想到如果叶青住在别处,看雷列这般固执,必去找他。与其这样藕断丝连,还不如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更为安妥一些,今后再想些办法拆了他们就是。主意一定,便说道,"好吧,列儿,你也不要再磕了,我让叶公子留下就是。"转而语气又添了几分严厉,"只是你得马上从东头第二间厢房里搬出来,换到西头的第二间。你俩以后的言行,不得有任何越礼之处。"
雷列听见母亲松口,只得先应了下来。
第 35 章
一连几天,无论是雷列到叶青屋里聊天,还是叶青到雷列房里谈话,总有丫鬟端茶送水,分外的殷勤。雷列暗自苦笑,知是母亲在暗中提防,以免他们做出越礼之事。所幸他和叶青,同好甚多。每日,谈棋论剑,对拼阵法,倒也其乐融融,十分快意。雷列又几次拐弯抹角地劝说母亲,都被严词回绝。雷列私下里很是沮丧地同叶青说道,"看来我娘的观念甚是根深蒂固,只能从长计议了。" 叶青淡然一笑,"列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需融化,自然也不是立竿见影的事。我已有了思想准备,此事急不得,需得细水长流、潜移默化。"
雷母虽对他们严加提防,对叶青却是始终拉不下脸来。几次用餐之时她有意冷脸相待,却禁不住叶青的高谈阔论、妙语连珠,被逗得乐了。
叶青待人和睦,处事伶俐,几天下来,便大得下人之心。雷府上下家丁,都愿与他亲近。雷小玫每次见他也都是笑脸相迎,还时时向他请教些剑术。唯一例外的就是那翠妈,每次见叶青时一张脸总是冷若寒霜,翠妈几次想要挑衅,都给叶青轻易化开,自讨了没趣去。
这日,王柱气冲冲地进了叶青的房里,"爷,我们还是回叶府吧,不在这里受他们的闲气。"
叶青正在桌前看书,听了他的话,头也不抬,问道,"你这又怎么了?"
王柱怒道,"今天那翠妈在那指桑骂槐,说什么我们也就是吃闲饭的,怎么什么好东西都到我们这来了。爷,我们又不是没地方吃饭,干嘛要寄人篱下?"
叶青听了这话,放下了书,看着窗外,倒是乐了,"吃闲饭?倒也有些道理。老夫人的病需要吃很贵重的药,又有这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仅凭列哥那一点俸禄,还是有些困难。"想了想,又对王柱说道,"我看这翠妈虽然苛刻刁钻,用辞却是十分文雅,连骂人也只含沙射影,不带脏话,不象一般市井之人,你去给我打听打听,看看她是什么来头。"
叶青出门,在前后院踱了一圈,便去了西厢房,求见雷母。
雷母正和雷小玫在屋里闲坐着,听得他求见,就叫了他进来。
叶青行了礼,落了坐,便开始讲些小趣事,见她们听得高兴,叶青又接着聊了些经商上的奇闻逸事,又用了通俗易懂的说法谈了些为商之道。雷母和雷小玫听得很是新奇,正入迷时,叶青话锋一转,"老夫人,您看,这经商还是大有学问在里头的。但只要看准了时机,象我们这样的人家也能做些生意。"
雷母愣了一下,说道,"我倒也从来不曾小看商人。只是象我们这样,能做些什么生意?"
叶青答道,"雷府后院,十分空旷宽敞,而且临近闹市,我们可以把它改造成店铺,做点买卖。"
雷母尚在犹豫,雷小玫已是高兴地附和着,"这主意确实不错,我们雷府正是处在市井繁华处。"又迟疑着说道,"只是做生意都需要本钱,我们去哪里弄本钱呢?另外做什么生意好呢?"
叶青笑道,"这本钱我倒是有些,我在京城多年,知道京城的绸缎市场一直没有饱和,我正好也有进货渠道。如果老夫人同意,即日就可以开张了。"
雷母经不住他们俩的一再怂恿,也就笑着同意了。
雷列回来,就见到叶青忙着将后院改造成店铺,不禁取笑,"我这元帅府就成了绸缎店了,本来养的鸽子也给挤到前院了。外人见了岂不要笑掉大牙?"
叶青回道,"我知道你前些日子为了搭救我破了许多银子。我身上的钱又仅够进货本钱,你这府的位置又好,就只能将店开在这里了。"又沉了沉声音,狡黠地笑道,"这是越常规之事,老夫人也同意了。等老夫人对这类逾越常规之事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那我们的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绸缎店开张,凭着叶青良好的人脉和活络的头脑,生意竟然大好。
雷列却是有些情绪低落,这两天朝堂上争论对反贼聚义堂是讨伐还是招安,他极力主张招安,却招到当朝天子的驳斥,说他是妇人之任,不能委以重用。皇上近来对他好象极为不满,有时在他阴冷的眼神里,雷列好象看到了......杀气?雷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些神经过敏了。眼下讨伐聚义堂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这事万万不能传到青弟的耳里,这讨伐聚义堂本就准备秘密进行,青弟极重义气,若是知道此事,必然会想办法去告诉苏成。而青弟本就在接受调查之中,一旦事情败露,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于是连着几天,叶青每问到朝堂之事,雷列就随便说了些含混过去,瞒住朝廷准备讨伐聚义堂之事不提,然后便把话题转到他的绸缎生意上。一提起这绸缎生意,叶青就开始眉飞色舞,这绸缎店自开张以来生意一直红火,不到十天这成本就收回来了,他时常给雷母和雷小玫送些质地优良的精美绸缎去,又给雷母购了许多珍贵药材。
讨伐聚义堂之事终于定下来,领兵的是雷列原来的副将王亮,前些时才被任命为威武将军。这天王亮到元帅府来向雷列辞行,正遇到叶青,叶青见了招呼道,"王将军,多日不见了。你这是要外出?去哪里?" 王亮正要答话,雷列抢着说道,"他这才升了将军,可不正准备衣锦还乡,好好威风威风。" 王亮连忙点头称是,叶青清淡地一笑,也就不再追问。三人又寒暄了几句,王亮就告辞了。
王柱调查了一通翠妈后回来给叶青回话,"爷,这翠妈确实是京城南郊的一个普通农妇,是几年前来的京城,平日里靠给人洗洗补补过活。我问了那附近的农户,他们说的都差不多,据说翠妈小时读过几年书,所以她说话才会文绉绉的吧。"
"哦?那难道是我多心了?" 叶青微皱了眉,陷入了沉思。
绸缎店的生意是如日中天,收益越来越稳固,叶青便把帐目和收入全部转交给了雷府的管家,自己只管些进货的事情。
绸缎店的客流量高,消息得的也就快。近日京城最新的消息是威武将军王亮讨伐迁城聚义堂反贼大获全胜,即日就要返京。
王亮回京的头一件事就是来元帅府谢恩,"雷元帅,全仗您在离京之前对末将的一番指点,末将此番剿匪才能这般顺利,势如破竹。" 王亮感激涕零。
雷列勉强笑笑,故意忽视了一旁的叶青含嗔的双眸。
等王亮走后,雷列急着就想要解释,叶青倒很平静,先开了口,"列哥,你瞒了我朝廷出兵一事,是怕我忍不住给苏成通风报信吧。"
看到叶青眼中的了然,雷列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是极力主张招安,可是皇上坚决要进行清剿。既然圣令已下,我们就只能坚决服从。那么迫在眉睫的便是如何将我方的伤亡降到最低。因此在王亮临行前,我与他分析了下聚义堂可能的兵力部署。战争本就是残酷的,讲不得任何私情。这种清剿行动若是拖得太久,难免生灵涂炭。与其令百姓受池鱼之灾,不如速战速决,尽量减少对百姓的伤害。我瞒了你,确是怕你一时义气,泄露了军情,从而贻误战机。"
雷列的目光肃穆严正,他直直地看这叶青,又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知道剿匪一事,若是告诉苏成,他必然不能不管聚义堂,那么聚义堂就会早做准备,这样必然会给我方剿匪带来莫大阻力,王亮这边曾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只怕生死堪忧。你若不告诉苏成,又难免良心不安、夜夜忧神。所以我想,这事还是不要让你知道的好。"
第 36 章
叶青眼神黯然,"上次王亮前来辞行之时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只是直觉感到列哥并不想让我知道此事,也就没有追问。你将聚义堂的兵力布置对王亮全盘托出,确是你应尽的职责。可这兵力部署却是苏成为救我才透露于你我,若是苏成杨雪在此次围剿中丧生,让我如何能够心安?"
雷列眼神闪烁,上次他们离开迁城时,苏成向他们建议了一条路线,这京城到迁城的线路本就不多,在军事上极为敏感的他立刻就醒悟到聚义堂的兵力应该是汇集在另一条线路上。因此在王亮离京前,他便将自己的猜想告知了王亮。雷列呐呐地想要再解释点什么,叶青却已经走了。
以后几天,雷列觉得叶青对他明显冷淡下来,用餐时他几次搭讪,叶青都只是淡淡地应付了几句,却和雷母、雷小玫谈得十分融洽。雷母现在对他是又爱又恨,见不着的时候总念叨着他,见着的时候又觉得太过热情是对雷门的背叛,每试着绷着张脸,也总在叶青的甜言蜜语加糖衣炮弹的攻势下败下阵来。唯有翠妈,她每瞧叶青之时眼神总透着寒光,但有着前几次的教训,也不敢再生造次,只是每晚都要向雷母去请教些礼教妇德之事。
雷母把雷列叫到房里,说道,"这个叶青,为娘也很是喜欢,把他收为义子,你们结拜兄弟如何?"
雷列跪下,"娘,我和青弟之间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兄弟之情了。"
雷母愤然,"列儿,你为何如此固执?你们俩真要为了这悖礼之情,甘冒天下之大不惟?"
雷列垂了头,却仍固执地说道,"我们已有这个准备和决心。"
谈话再次不欢而散。
这一日,进货的一个小伙计递给叶青一幅方巾大小的绸缎,说道,"叶公子,这是成记绸缎店的掌柜让小的送给您的。"
叶青接了那绸缎看了看,上面绣的竟是上次寻宝的那份图。
是夜,叶青进了那家成记绸缎店,找到掌柜,也不说话,只把那块绸缎给他看。掌柜会意,领了他出了店,进了一条深巷,又七拐八拐的,便到了一处宅院。那掌柜恭敬地欠身道,"就是这里了。"叶青扫视了一下四周,便闪了进去。
一进宅院就是处小花园。天际边一轮皎皎银盘,凉风阵阵,伴着点点梅香。园子里袅袅地传来笛声,那笛声在这清风明月花香之中,呜呜咽咽, 悠悠扬扬,十分的悲切。
吹笛之人背对着叶青,坐在一凉石上,在这寂静的月夜之下,更显得形单影只,十分落寞。那人听到响动,放下了笛,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