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一脸大胡子的粗汉发现他的目光,对他挥挥手,「喂,漂亮的东方先生,你要不要过来吃晚餐啊?」
「呃......」他摇头,向旁边退了两步。虽然知道不会伤害自己,但是人类的本能是可怕的啊......
第一声叫唤引起更多人对他的注意,大家都对他招手。「来吧来吧!一起吃。」
大夥热情的邀请在他眼里却成了野蛮的叫嚣,他吓得头皮发麻。
他恐惧的呆笑,转身想逃跑,却又撞上另一个海盗,低头一看,他双手血淋淋的......
「哇--」他被吓得落荒而逃。
「别怕,这只是......」年轻小海盗甩甩手上的血,「杀鱼来不及洗掉嘛!跑这麽快做什麽?」
「他一定是怕你啦!你看你长成这样。」有人推推身边的同伴。
「是怕你啦!你声音那麽大,一定把先生吓到了。」那人也不甘示弱,一脚踢回去。
「是你是你......」一群人又吵成一团。
撒旦在吵闹声中出现。
「有没有人看见东方来的先生?」他找遍全船,就是找不到他,他不会是後悔上船,跳海了吧!
「他刚才很害怕的跑走了。」大家指著同一个方向。
「谁欺负他?」撒旦深浅不一的眼散发著杀气。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
5
「真的没有。」取水冲洗手上血迹的小海盗很认真的点头,手还不忘还指著修伯仁消失的方向。
「给我一点。」撒旦叹口气,歪歪头命令手下装些食物。
「噢。」三两下端满食物的盘子递到他面前,他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猜想他大概把这个房间当成他的了,不过他的胆子还是那麽小吗!
他敲敲门板,「你在里面吧?我进去罗!」
推开门,双眼快速扫看阴暗的房间,在角落发现小小团的人影。
「你还好吧?」他打开灯,转身把盘子放在桌上,坐下望著他。
他似乎没什麽改变,还是一样的可人温柔,也同样的胆小。他唇边浮起淡淡笑意。
「嗯......」修伯仁抽噎著抹开泪水。
「哭了?你害怕?他们都只是平凡的男人,其实心肠不坏,只是为了讨生活,才会拿刀拿枪的。但是你也是男人又必要哭吗?哭多难看啊。」
「可是你们是海盗。」他忍不住指责他。
撒旦啧啧两声,强盗怎麽了,只要能养活自己还不是一样。
「这倒是事实。」他对他勾勾手指,「过来吃饭吧!你一定饿了。」
「我不饿。」从闻到食物味开始,他的肚子就叫个不停,可是他不想吃海盗的食物,谁知道里面加了什麽东西。
想著刚才他撞到那个人双手血淋淋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饿死都不吃!
撒旦耸肩,「那我不客气了。」他抓起叉子,大刺刺的往嘴里送食物。
修伯仁望著他大快朵颐,肚子的叫声越来越大,饥饿难耐的他,忍不住跨下床,站在桌边。「我......」
撒旦仁慈的不嘲笑他,把盘子推到他面前。「吃吧!可是不保证味美精致,毕竟这是海盗的食物。」
哗!这麽多?
修伯仁瞪著堆成小山般的食物,「你怎麽会到这里来,还当起海盗?」
吞下第一口,他的眉心就忍不住皱紧了。
又酸又辣又呛又......
撒旦挑眉,「吃不下?要不要我请厨房再煮一遍?一听说是你要吃,厨师肯定会认真煮的。」
他挥挥手,「不用了,没那麽难......难以入口。」
他差点就直接说难吃,可是他没胆批评海盗的手艺,这里可不是纽约的大餐厅,顾客对食物不满意,可以叫厨师出来批评一番;在这里,要是说错一句话,下场可能就是被乱刀砍死。
撒旦了然一笑。「没人会介意你批评难吃,全船的人都这麽认为,就连厨师自己都承认。」厨师是怎麽说的?他在家是老婆煮饭,又不是他煮。那他又怎麽会变厨子,却没人知道。
「你天天都吃这个?怎麽吃的下去?」单纯的修伯仁听了他的话,终於忍不住吐舌头了。
「因为船上只有一个厨师,哪天他心情不好,大家都要啃干粮了,平常还得拍拍马屁呢!」男人们全都远离厨房,所以没得选择。
「既然这麽苦,你为什麽要待在这里?」好奇怪的家夥?
微笑消失了。「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怎麽了?」撒旦双手抱胸向後坐,森冷的眼觑著他。
感受到他明显的拒绝,修伯仁敛了轻松表情,放下叉子,也学他盘起双臂。「是跟我学长和你哥哥有关。」
撒旦眼眸一闪,「你学长不是早就已经......不过你也真会没事找事做啊,多管闲事!」
白了他一眼,他摇头,「其实当初学长去世的消息是假的,他刺激过度在医院,但是并末危急生命。」
「那好......」所以呢?他来干嘛?跟他没关系吧?
「可是麻烦在後头。学长一直没放弃对你哥哥的恨,他买了杀手要杀你们三兄弟。」他一脸心虚的说,只敢偷偷觑他,观察他的表情。
「连我也有份?代我谢谢他。」撒旦倒是一派轻松。要杀他的人比海里的鱼还多,他还会因为又多一个人而害怕吗?
6
「你别......」要发怒的声音,在发觉他的沈冷眼神时,缩了回去。
他清清喉咙,再度开口:「你别开玩笑了,他真的买了杀手,天威学长不让我碰捷克,我找不到安东尼,我只知道你在波斯湾,只好先来找你,然後再回去找另外两个人。」
我很无辜的表情真的很逼真。
「谢谢你,吃饭吧!」他努努下巴,要他解决晚餐。
像他这麽瘦巴巴的人,怎麽在中东严酷的气候生活下去?得多吃点才行。
「艾格斯......」修伯仁还想劝他。
「别那样叫我,我的名字是撒旦。」他一脸难以忍受的阻止了他,他的出现唤醒了他的过去--恶梦。
「你看起来的确很像。」被他瞪的心里发毛的修伯仁喃喃自语。
他胆怯的模样软化了撒旦的冷酷。他牵起一丝笑容,「你来多久了?」
他叹息,「两个月。」一个不懂阿拉伯语的年轻中国人,在封闭又超大男人主义的地区,他过得并不轻松。
「就为了找我?」他脸上多了好奇。
「嗯。」他垂著脸点点头。
所以,他应该好好感激他吧?那就别再吓他,把他送回去了。「你找到我了,可以回去了。」
「可是艾......不,撒旦,你打算怎麽办?」他的不在乎让他很担忧。他不相信他?
「只有我杀人的份,没有人杀得了我。你不用替我担心。」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又冷又野。
或许是他过度自信,也或许是他毫不在乎,修伯仁不确定,但他知道,他并未把话听进去。
「我没办法不担心。」即使他是强悍的海盗,他还是担心他。
「为什麽?」他看来很胆小,但是毅力惊人。
修伯仁盯著他许久,真诚开口:「因为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死去。」
他的话反倒激怒了他。
他倏地起身,双手撑在他面前,威胁的倾身靠近他。
「还记得吗?如果说你是关心那就太可笑了,你根本连管这件事的关系都没有,不要以为你认识我就可以管这事了。」
修伯仁望著他几乎变得同样颜色的深色眼珠,用力点了点头。「对。」
撒旦瞪著他,渐渐闪神了,他笑了起来,退开。「拿你没辙。」他的理直气壮把他的气全打散了。
「怎麽了?你笑什麽?」他一脸无辜。他没说笑话啊......
他摇头,笑容未退。「睡吧!」
「睡这?」他望著他刚才窝著的床,那张床好像不是那麽舒服。
撒旦点头。「对,就睡这。这是海盗船,可不比载客的商船,你就勉强一下吧!明天我想办法送你回岸上,你早点离开这里吧!一个东方人在这里很危险的。」特别是你长的真是引人犯罪,不过呆头呆脑也是其他人比不上的。
说完,他带走盘子,让一直有压迫感的修伯仁松了口气,但他却又再度推门进来,他紧紧盯著他的一举一动,因为他实在太难让人忽略了。
「噢......你在做什麽?」他看著他拿出像网子的东西,绑在房间里一角。
撒旦觑他一眼,「我的床被你占了,我得架个床啊!」
「这是你的房间?对不起,没有别的房间吗?」他以为这里是客房......噢!他真蠢!这些粗野的海盗哪懂什麽叫客房。
「甲板上应该还找得到位子,可是和一个海盗睡,比和一群海盗睡安全吧?」他咧嘴一笑,但笑容却总不达眼里。
「在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用耳语的声音喃道。
撒旦却听见了。
「你先休息吧!我回来时尽量不吵到你。」他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良心,居然因为他害怕,所以就让出自己的房间给他。
修伯仁,他从远方带来了一个消息,却也带给他不愿意记起的过往......
7
他不喜欢过度潮湿的台湾,剑眉因为细细雨丝而皱紧。
若非他的哥哥想要为父报仇,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他想劝哥哥放弃,但似乎是白来了,个性强硬的捷克根本不听他的话。
三兄弟对父亲都存著复杂的情绪,既像敌人又像朋友,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他却平静如常,因为父子关系到後来,变成陌生人。其实在三个中最没感觉的就是自己。不爱不恨,所以他告诉捷克,人死不能复生,但捷克却执意复仇,只因为他以牙还牙的个性。
所以,他离开了......
但在准备离去的时候,石墙边突兀的声响划破了宁静,他抬眼,看见一个美丽的人正在墙边叹墙角兼爬墙?!^_^
晚上十一点,这麽早就有宵小想闯进天家?
他静静看著美丽的男子,在那边自言自语,看上去很想进去,那为什麽不进去呢?突然觉得他应该出点声音提醒他,还有别人在。
「哼嗯。」他清清喉咙,马上得到墙上男人的注意。
他惊呼一声,同时慌张的想逃,下场是身子失去重心,往墙下摔......
他直觉的伸手接住他,幸好,他虽然是男子,但是比一般的要轻好多,(其实是自己太强了)他的手没被压断。
「小心点,墙很高,摔断脖子算你活该。」把男孩放下,他马上退开。
「谢.....谢谢......」偷偷想进去的修伯仁,怕被深夜打扰人家,只能偷偷从墙边溜进去,然後照原路回来,只是没想到回程会有人拦截。
(其实是他想见天威啦,只是又找不到理由,唉,可怜的孩子。不过不要嫌弃他的蠢,其实是有原因的,见看《龙言》就知道了)
「你是......」他歪头打量陌生的脸孔,大概猜测到他的身分。他听说天威的喜欢的人有位弟弟要来。
「捷克的弟弟。」他浅浅拉出笑容,望著茫然的男子,「你是天威的学弟?」真的像天威形容的那样,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靠自己,反正看他样子真的不像是能考上的。
「是天威学长讲起我吗?」好开心啊,能想到我。
「嗯」他很开心呢,是不是喜欢那个天威?不过这不管我的事,反正那个天威我是管不了了。
原本幽暗的後院突然大放光明,修伯仁凝望著他,然後一惊,「你的眼......」
他凝望著他的眼,而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他发现了,让他很自卑。
修伯仁笑著移动脚步,又跨到他面前,「你的眼睛好美。」
很美?他望著他,在他的温柔双眼中发现了真诚。
「从来没有人这麽说过。」他的脑海划过幼时调皮孩童们的嘲弄。
「真的吗?怎麽可能?」他一脸不敢置信,不顾他的闪躲,闪亮大眼凝望著他。
「是真的。」他躲不了,只好接受他的凝视。他单纯无瑕的眼神让他头一回在与人对视中,不感觉激动。
「我喜欢你的眼睛。」他微笑低语。
◇◇◇
我喜欢你的眼睛......
撒旦呻吟著转醒。
他几乎回到那个时候了,要不是熟悉的摇晃提醒了他,他根本弄不懂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他在黝黑中睁著眼,即使什麽都看不见,他却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晚上,突然有了温度,还真是不习惯呢。撒旦在吊床上翻个身,看著床的位置,又不禁回想起刚才的梦境。
不,那不是梦,是他的过去。
他的存在是他母亲去世之後,唯一的美好回忆,他让他感受到人心的温暖,可是.....
他咬紧牙关,黑暗中慵懒神情一紧。
吊床一阵摇晃,他无声的回到船板上,脚步轻不可闻,悄悄来到床边,就著窗口射进来的微微月光,凝看他睡眠中依旧皱眉头的小脸。
他为什麽要出现?他的甜美提醒了他,他过去的不堪记忆!他给予过他的美好回忆,成了对照他孤寂的生活。
8
母亲去世後,从来不对他们太过问的父亲更少出现了,兄弟分别离开求学,留下遭受族人排斥的他,直到他决定离开为止。
他背著行李要离开之时,父亲只说了一句话:「不懂爱人的人,休想得到爱情!」也许真的是这样,这些年来从来就没有遇到过,除了他。
幽黯的眼微眯,带茧的手指悄悄轻触如蜜桃般的肌肤。
他们只见过一面,他来,真的是为了警告他?
不!经过了那麽多的悲伤,相信人才是愚蠢的。人心是不可以相信的,也是最恶毒的。
指尖的滑动停在他的唇边,这麽简单的人,他知道他帮助的人的父亲是个残忍的杀人犯吗?他知道天威他父亲为了利益,毫不留情的杀了他的父亲吗?为什麽他什麽都不知道就要帮助天威呢?还真的以为是爱情吗?可笑!真是太可笑的!世界上也只有这种人是活的快乐的啊!只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悲伤!
他以为来通风报信,就可以了结这个仇?
不!
他低吼著捏住他下巴,在他依旧恍惚之际,掠夺他的唇,双手以野蛮的力道抚过他的完美曲线,他一直引诱著他的香味,勾起他强烈的欲望......
「呜......」修伯仁被惊醒了,他睁大眼,猛推压著他的男人。
他的亲吻没有感情,只是肉欲,就连不熟男女情事的他都感觉得到,还有他的手,碰触著他的身体之处,他感觉恶心......
他强烈反抗,抬脚踢中他的腹部,在他吃痛瑟缩时,他放声大叫,「救命--」谁能救他......他只是个男人,和他同性的人啊!?
紊乱脚步声响起,大家隔著门讨论几句,接著重重踹开了门,打开电灯开关--
室内顿时大放光明,站在门口的几个人瞪著床上的两个人,而床上的两人瞠目相望,修伯仁瞪著几乎要强暴他的人,全身发冷。
撒旦,是他?!是他侵犯他?
「怎麽了......呃......」闯进来的穆巴和大胡子偷觑对方一眼,发现自己的立场非常尴尬。
现在他们是要干涉,还是当作没看见退出去?
「你......」修伯仁依旧不敢相信,在这艘船上他唯一相信的人,居然要伤害他?!
「我没说不会碰你!」撒旦的薄唇扯出无情冷笑。他回头,看见手下还杵在原地,用同样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震惊与羞愧同时撞醒他的理智。
「看什麽看!」他怒吼跳下床,离开诱出他野性的人。他必须远离他!是他引诱出他的恶性的,是他!
「先生,你别怕......」大胡子试图安慰吓白脸的修伯仁,但他才跨前一步,就引起他的尖叫。
「不要!」这些人全都是撒旦的跟班,他们全都是撤旦的信徒!他们会伤害他,会要了他的命!
撒旦凝望著他几乎没有血色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现在知道一个人有多危险了吧?还想待在这里吗?」他不想伤害他,但是他不由自主的,把这人当成他的敌人。
推开穆巴和大胡子,他在门口背对他,幽幽送出话:「明天送你回岸上,赶快滚回你该待的地方去!」
◇◇◇
伤脑筋啊......
穆巴一手搓著下巴,黝黑大脸满是不悦。
大胡子推推他,「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