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开苦笑着晃了一下脑袋,说,既然你问我为什么,就证明你并没有恢复记忆。
小开成年之后,我们有段时间距离拉得很远,那正是青年男女情窦初开时本能的矜持和羞涩。记得大开去中专读书临走的那天晚上,我去他们家送别,她看到我还脸红了。
而我也尽量不和她说话,只是跟在大开后面,帮他收拾行李。
后来大开说,看我们真健忘,被子都捆起来了,今天睡什么?
我说那就睡觉了,我们两个坐着聊天吧,聊一夜。
大开说那我可受不了,明天还得坐火车呢。
正说着话,小开抱着一床被子进来了,也不说话,把被子往床上一丢转身出去了。
我奇怪地问大开,你妹在跟谁生气?
大开说谁知道,这段时间就是这样,青春期躁动症。
不过小开的青春期真是短暂啊,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就长大了,又在不知不觉中嫁给了这个倒霉鬼。
我常问她,你老公在船上可能半年也洗不了一次澡吧?那回来不都臭了,你受得了吗?
她说那我哥脚那么臭,你受得了吗?
对了,她这样说,她说我哥那双汗脚,一天不洗脱了鞋子就能把人熏死,你受得了吗?
她这样说过......她怎么会这样说?......她在说什么?......
我猛然地抬起头说,你还撒了一个谎,你又骗我一件事情!
小开吓了一跳,说你发什么神经啊?半天不说话,一说话这么大嗓门!
我说,你自己说的,我去成都之前是在你这里出发的,你说当时大开要送我但我没用他送,自己去的飞机场,但是,我上飞机的时候是两个人,那个人是谁?
小开再次瞪大了眼睛,说,你、你真的......好了吗?
我叹了一口气,我没必要骗她的,我没什么朋友,不想对这个仅存的朋友玩心计了,我说,真的遗憾,我没好,刚才的话是套你的态度呢。跟你道歉。
不过,我加重了语气说,这个道歉是值得的,至少我知道了,大开不但送我了,还跟我去了成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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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开不说话了,抽烟,她的目光在逃避我,垂着头好象是在看自己的裙摆。
我知道她是心虚,那么我猜测的就没错了。我脑海里一直浮现着的两个人走在大厅里的情景,我跟着一个背影,那背影非常非常熟悉,恍然地我知道那个是大开。
梅欣和白婷即将签约远航公司的时候,我奉命去成都摸她们的底细,不是我一个人去的,是我和大开去的!
我冲进卧室,去拉沉睡着的大开,叫你醒醒!我有话要问你!!但他烂醉如泥,根本毫无反应。
小开跟在我的身后,猛地推开了我,她说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啦!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反应,她扭曲了的脸孔,眼睛闪动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嘴角在抽动。她的反应让我惊讶,不知道她为何反应得如此强烈,又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我放下大开,对她说,小开你别这样。
小开说我跟你说了让你走!
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跟我说清楚不就完了,这样又何必呢!
她说你干吗要那么清楚?你干吗老缠着我哥?你想不起来就就不要想了成吗?你为什么偏要想起来?!
我说小开你怎么变得这么蛮不讲理了呢?我现在遇到了麻烦,很大很大的麻烦呀!很多人都在找一封信,但我不知道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这封信到底在我在我手里......我必须得弄清楚,大开一定知道的,我把他叫醒!
我又去推大开,小开再冲过来把我拉开。
这时候我看见她哭了,她哭着说就算我求你了行吗?肖,你快走吧,别再想什么信不信的了,要不......你就离开这个城市,出国,越远越好,总之不要再回来了。
凭什么啊?!我说小开你真的是反常,你疯了。
她说就当我疯了吧,我真的求你了......
看着她流泪的样子,我根本不知所措,就这样不知所措又无可奈何,我说了声抱歉。
离开小开酒吧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迸裂的声音,我发觉我的处境比想象中更迷离,因为我最要好也最相信的朋友也不能帮我。
若彬打电话问我姐夫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超市里。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姐又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我再找不到那封信,就不能回成都啦!
为什么?我说,她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不能回?
若彬说我姐好象是偷偷打电话给我的,没说清楚,说了这么一句电话就断了,那个号码我也不认识......我不敢拨回去,姐夫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说别着急,既然她是找那封信,找不到就会继续找,不会有什么情况的。我现在在超市里定货,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他说好,我等你。
我心里有些急,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定了一些寿宴所需要的装饰品,出了超市之后又去了酒楼,查阅菜谱和要求专门定做一些菜肴,忙完了天色又暗了。
在回家的路上,夜色袭来,晚风轻轻吹拂在耳畔。我看这个城市,灯火辉煌的城市,仍旧是那么美好,街上的行人匆匆,小情侣们手牵着手在散步,即将进入营业状态的酒吧门口,服务员排成两行在喊你好谢谢,小摊贩们推着板车往回走,而出夜市的生意人开始活动,江边华灯初上,游船里传来了卡拉OK的声音......是啊,生活仍旧是如此美好,我却又为了什么而在焦灼?
如果一切没有发生,或许我仍旧象以前一样快乐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哪怕一切已经发生,我仍然可以快乐,我不是那种遇到事情会乱了方寸的人,我会想办法去面对去解决。可问题在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没发生什么,我竟然不知道!这才是我最恼恨的。
我想起了一句话,白婷在电话里说的话,如果拿不到东西就自己去和天狼交代,天狼,天狼。
我假设天狼要的东西也是那封信吧,这样我还好受一点儿。
估计所有人都在认为我是在装糊涂,也估计那封什么见了鬼的信就在我手里,那么,我还怕什么呢?我把握着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这东西很安全,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它在哪里了。
呵呵,想到这里我竟然笑了。
快步向家里走去。
晚饭竟然已经做好了,是韩博的妈妈做的,味道很香,一种久违的家的味道。
我们四个人围做在桌子旁边,虽然各怀心事,这一刻竟然可以把心事放下了,甚至有了几句说笑。韩博说我从来没吃过妈妈这么好的手艺,原来好吃的饭菜得到别人家才能做出来。韩妈妈则客气地对我说,真的非常感谢,其实可能做饭的人最大的乐趣不在于好吃与不好吃,应该是看有多少个人来吃。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伤感神色,我猜想她一定又是在想念韩博的爸爸了。
吃完饭以后,我和韩妈妈坐在沙发上喝茶,而若彬和韩博两个人在厨房里打扫卫生。
我把茶水倒了一滴在茶几的玻璃桌面上,用手指蘸着水迹写了个"张"字,问韩妈妈,是他吗?
韩妈妈点了一下头,然后狐疑地看着我。
我又写了一个"天"字。
她说肖老师您别再问了,就是这个人的,他的名字我不想说,我也不想让韩博知道。您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因为他年龄还小,还不懂得保护自己。
我想是啊,亿万富翁的儿子,随时都有被绑架的可能,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和平。
我打开电脑整理了一下今天采买的东西,查缺补漏,同时打电话联络些准备工作该联络的人。初步中秋节之夜的宴会地点选择在江上一条豪华游轮"瑟亚号"上,但因为中秋是个很抢手的节日,游轮负责人把包船的价格抬得很高,我费了不少口舌对方仍旧很高调,后来我抬出远航公司,他得势了一般说那包船可以,你得答应能够免费在电视上给我们做广告,我说这个好说,我们可以用合同的方式定下来,然后我忍不住说出了老爷子的名字,对方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连赔笑着说,这样好说好说!
结果价格砍到了原价的一半,看来老爷子虽然已经下台,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多年来在外办事,几乎没有不买他的帐的,权力原来如此有用。
这样准备的工作就差不多了,杂七杂八的事情可以交给游轮上的工作人员,我只需要监督检查就好了。
宴会邀请名单也拟了出来,要给程昱辉过目确认后再制作邀请函,然后派快递公司一一送交。
还好离中秋节还有三天,这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的。
我有些佩服自己了,在这样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能处理好手头的事情。
接近午夜,我上网了。
QQ里的查无此人头像仍旧是暗的,我继续发消息给他,我说既然你上了线又通过了我,就应该跟我说话,没必要躲躲藏藏的。
没回应,我继续发,你的QQ号码竟然这么牢固地记忆在我的大脑里,哪怕在梦游的时候都能写出来,所以对我来说他有多么重要!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开口跟我说话,不管是什么事情,一味的回避逃跑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请相信我!
对方仍旧没有回音,或许也根本不在线上。
我仍不死心,又发,能不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请原谅我的冒昧吧,我真的是......用走投无路你会觉得夸张吗?但确实如此,你知道人的生命是脆弱的,我真的不想自己会死不瞑目。
但是没用,根本没有信息回复过来,我叹息着,抽了一根烟。
十五分钟后,我又耐着性子发了信息,我说,朋友,你在吗?
如果在的话请给我回话,我不会恳求你,但我是在用心跟你说话,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正义和善良的存在,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或许,你挽救的将是一条生命,真的,你要想清楚了啊!
我说你知道天狼吗?你知道N A R C1 S S E 是什么吗??
又是十五分钟,漫长的十五分钟,突然清脆的提示音滴滴地炸响在我耳边。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提取消息。
查无此人: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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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只是一个字的回复,但却如烟花照亮了夜空一般,我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是的,我是肖,你是谁!?你终于肯说话了!!
--答应我,你不能死,好吗?
--好,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解开谜底,我怎么会死?
--谜底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N A R C1 S S E是个地址。
--地址?你能不能再说清楚一些?是什么地址?你在哪里?你是谁?我们可以面谈吗?
--其实我一直在线。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跟你说话,我
突然断了,头像突然暗了,他好象突然下线了!
我拼命敲打键盘发信息,没回应了!
终于我沮丧地放下了鼠标,回头看到若彬,坐在床上,呆呆地看我。
我说几点了?该休息了。
他说恩,休息吧。
客气地把韩博母子安排到卧室里,自己仍和若彬睡外面的沙发。
夜很静也很黑,若彬自然地伸出胳膊来抱住了我,把头靠在了我的胸口,就这样靠着,一动也不动,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又用手指轻轻地刮着他的鼻梁,隐约有一种酸酸的东西在我心里蔓延。我想,若彬真是可怜,这么远跑过来玩儿,别的学生应该是既轻松又浪漫的美好假日,他却背负了那么多本是他不应该背负的东西。
我说想什么呢?你那个李楚原?
他说什么呀,人家根本就不是,我在想我姐,唉,如果我不是我姐的弟弟就好了。我不是我姐的弟弟,你也就不是我姐夫,那我就不用这么矛盾了,我也不用听我姐的话做一些傻事,不过,那我也可能就不会认识你,真的是,矛盾。
这是个听起来有点儿矛盾的推理,我笑了。
我想起我们在江边小公园里的情景了,渔场。
然后若彬一下子咬住了我的手指,我笑,说属狗的你啊?脏不脏?
他说不脏。
我说,若彬,你在给我讲讲你姐是怎么认识张天扬的?
他说姐夫,你又来了!
我说你见过张天扬没有?他长什么样子?
若彬说你累不累啊,我都不想了你还在想,我想好了,找不到那封狗屁的信我就不找了,我姐惹的事情让她自己处理去,谁叫她当时不听爸妈的话,非得跟他们来往呢,活该。
我说他毕竟是你的姐姐,能原谅就原谅吧。你知道姐夫最近遇到了不少麻烦,可能都跟那信有关,所以我想尽早弄清楚了。
若彬沉默了一下,又说,你真的想知道我姐和张天扬是怎么认识的?
我说废话,你讲啊。
他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说行,别说一件,十件都可以。
他说说真的哦,不能反悔哦。
我说肯定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说,那好,那你亲我一下。
我说若彬你又来了。
他说你答应了的。
我说不行。
他说为什么不行?你又不是没亲过!
我说说不行就不行,这不能答应。
他说哼就知道你会耍赖,看谁能赖过谁!
他猛地出手,一下子抓了过去,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我的下面,我身子一缩叫了一句,你松手!
自然心里想韩博母子是睡在里面的,不敢发出什么声响来,反手把他的手捉住了,想用力搬开,但他更用力了。
人的这个地方是最脆弱的地方,我喘着粗气说你放手,我打你了?
他说你打吧,反正我不放。
我说你这个小流氓想给我捏碎了?
他说你害怕呀那你就捏我好了,我不怕。
我说你想得美。
他嘿嘿地笑。
我说行了,你捏就捏吧,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他说真的?那你把手放开,你放开了我就放开。
我说你是什么孩子啊你是,不学好学会耍赖皮了。
他说是你先耍赖皮的好不好?你答应了亲我的,现在又不亲,我就不松手。
沙发被压得咯吱咯吱响,我只好暂时停止了挣扎,说那好吧,不过事先声明,就亲一下。
他笑了,呼哧呼哧的,把脸凑了过来。
我说别靠我这么近,热。
他说那也别离我这么远,够不着。
然后我忍不住笑了,我心想,这是在干什么啊。
好咯好咯,就亲一下吧,亲一下又不会死。
我摸索着用双手捧起他的脸,那两腮发烫象是在发烧。我轻轻地鼻尖碰着他的鼻尖,在他嘴唇上飞快地点了一下,与此同时他飞快地张开了嘴巴,咬住了我的嘴唇。
牙齿碰到了牙齿,呼吸交换着呼吸,他深吻我,吻得透不过气来。
我不记得他的手是什么时候松开的,等我抱紧他的时候才发觉他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内裤里面,手指轻轻蠕动着,一种忘我的激情在燃烧。
然后,突然,我的舌尖尝到了一种温热的咸腥,他也猛然停止了动作,惊讶地说,姐夫?!
我慌乱地爬了起来,去打开墙角的落地灯,与此同时也发觉一股热流在鼻子里涌动,我忙捂住了鼻子,冲进了卫生间。
鼻子里往外滴血,嘴巴里也有。
若彬也进来了,不停地对着水龙头涑口,他说我是不是把你舌头咬破了?
我说没有,鼻子又出血了,明天得买点儿菊花茶来,牛黄上清片也得买,没想到火气这么大。
在躺下时已经没有心思胡闹了。
若彬说,姐夫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看是不是生病了,人怎么可能流这么多鼻血,好恐怖的。
我的牙缝间还有一丝血腥味道,脑子昏沉沉的,想睡了。
若彬说,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我姐是怎么认识张天扬的,反正就是她在蓝波湾上班的时候,因为她不住在家里,和白姐一起租房子住,家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说因为我有时候会过去玩啊,所以上次我不跟你说了嘛,我姐她们早就认识你们远航的那个什么程总。好象就是那个时候吧?我有一次过去,我姐不在,只有白姐在,我呆了很晚就住在那里了。后来好象都快天亮了,我姐才回来。我听见门响,没起来。然后白姐问她,刚才谁开车送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