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311（修改版）————日月尧

Patina突然想起Zoe的话。
在最初下定决心时，就应该已经看到今天了吧。
离开的方法......只有一个。
而这就是"代价"。
Patina长久的凝视对方早已无法辨认的脸，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这是我的罪，所以......请不要原谅我。
"你......不立墓碑吗？"
"墓碑是为凭吊者准备的，对她而言，只会增加曝尸的几率而已。"
--而且，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可以问她的名字吗？"
"茧。"Patina突然抬起头，露出了平静得令人悲哀的笑容：
"是我取的。"
Eggy突然间感到心头一紧。
Patina重新陷入了沉默，手指缓缓拂过掩盖着昔日"妻子"的黄土，指尖感到一丝的凉意。
--这是我的罪，所以......请不要原谅我。
仿佛见听到了自己的心音，Patina的手指顿时一顿。
Eggy凝视着Patina的眼，在对方的眼里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于是他决定离开。
在转身的一刹那，Eggy仿佛看到记忆的画面里那浸渍着鲜红的少年的影像。
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一如当年的自己。
--再见了......
两个完全不同的声音在同一个时空中无声的响起，许下了相同的话语。
然后，Eggy在下一刻听到了某个轻松的声音：
"......撇下我一个人窜了，难道是想独吞‘拉面'吗？"
回眸之处是Patina带点调侃的灿烂笑容。
Eggy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么，一起走吗？"
"......嗯。"
--在那一瞬间将我从满是鲜血的记忆里拯救出来的，是你的笑容。

幕间小憩·伏笔
"医生！"阎一脸‘病人还不好好休息'的表情，大声说道："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能乱来呢！"
"注意你的措辞，阎。"Zoe一边和少女兜着圈子，一边操控着眼前的设备，"我只是在做实验而已。"
"医生！"阎无奈的跺了跺脚，举止之间满是少女天真的模样。
"呵呵......呃--！"Zoe优雅的笑容突然间僵硬，太阳穴传来的剧痛令他眉头骤然一紧。
"医生？"阎本能的冲上去，然而Zoe却阻止了她想要扶住自己的举动：
"别担心......我没事。"
"真的没问题吗？"
看到阎眉宇间那掩饰不住的担忧，Zoe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阎，你去一下‘前厅'。"
阎瞬间领悟了Zoe话中的真意。
--是军部的监视？
"嗯。"阎神色严肃的匆匆离去，完全没有注意到Zoe眼中的复杂神色。
--终于开始了吗......长期注射神经性药物的后遗症......
"已经没事了？"HAN看着埋头研究的Zoe淡淡地问道，比之从前，HAN主动开口的几率终于略为增加了。
"啊，是你啊。"Zoe带着一贯的优雅笑容抬起头，将屏幕切换成高清晰全息图像。那笑容里突然有了狡黠的意味："让你看看游民区的秘密。"
HAN在看到图像的一瞬间变色。
画面上清楚地展现出粗糙的洞穴、祭台与造血设备。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别说是五年前情报啊。"尽管吃惊，HAN的语气还是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当然不是了。"Zoe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是名叫‘Eggy'的摄像仪传送过来的新资料。"
"难道你......"
"呵呵，全息透视时植入的，对身体无害--算是检查的费用吧。"Zoe在说这句话时完全没有医生的自觉。
HAN对此只能保持暧昧的沉默而已。
而Zoe凝望屏幕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笑意：
"他们也快到了。"
投射于空中的"屏幕"上，两个闪烁的光标正向研究所缓慢的移动着。

分别（二）
五人环立于室内。似曾相识的场景，唯一的不同是，拥有灰棕色短发的少女也参与其中。
HAN一如既往的沉默。
Eggy淡淡的看着窗外，看似平静的目光事实上正敏锐的搜索着可疑目标的身影。
Zoe瞥了一眼四人，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们现在有两种选择。"
HAN微微改变了一下站立的姿势，Patina则抬起了头。
"一，离开这里，前往别的城市。然后，在所谓的‘自由'的名义之下，‘偶遇'种种为了奖金而不择手段的人们，在无休止的流亡中度过一生；或者......"
"或者？"Patina显然有些意外。
"或者我们可以去中央研究所。"
"呃？"Eggy和Patina同时吃了一惊。
"当然这包括了‘自己去'和‘被请去'两种可能。"
"医生！"对于Zoe这种不分场合的冷笑话，阎立刻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那么，决定了？"不理会少女的抗议，Zoe转向棕色头发的"少年"。
Patina 怔了一下，随即干脆的回答道："这是毋庸置疑的吧，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是呢。"Zoe的声音突然轻了下去，目光也开始迷离，"......结果，我又回到了起点了吗？"
"Zoe？"HAN很自然的轻轻拍了一下医生的肩膀，然而目光落处却是那如同面具般的笑容：
"那些围绕着这里不放的苍蝇就拜托你们了。"
HAN依然凝视着Zoe的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Zoe？
五个人中只有阎还是一头雾水的表情。
"真的要离开吗......"阎眷恋的回望着研究所。往日单调乏味的机械化产物在现在看来是如此的亲切，一想到今后可能再也看不到这熟悉的景色，阎就有种泫而欲泣的感觉。
"阎，走了。"Zoe停下脚步，简洁地道出现实。
阎最后深深地看了研究所一眼，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这个由两个‘现行通缉犯'，两个‘历史在逃犯'及一个‘贵重物品'组成的队伍开始了它初次的行程，留下的只有空无一人的研究所，以及被分散藏在隐秘处的、一打以上的军部人员的尸体。
"目的地？"Eggy 简短的问道。
Zoe闻言露出了一贯的优雅笑容："Abel，离这里最近的都市。"
"......恐怕那里只是‘中转站'吧。"Patina仿佛不经意的接口说道，然而他眼中却射出了锐利的神采。
"呵呵......"Zoe保持着他优雅的笑容，波澜不惊的回答，"那就要看‘他'的动作有多快了。"
HAN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瞥了Zoe一眼，那眼中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一闪即逝的温柔。
Eggy突然停下了脚步。
Patina的反应只迟了0.1秒。
HAN则止住了另外两人的脚步，沿着他的目光，Zoe清楚地看到废弃建筑物后面所显现出的人形阴影。
又是哪个没记性的家伙啊......
"......真是的，他们都不会厌倦的吗？"Patina不满的碎碎念着，然而他轻松的步伐却与不耐烦的语气相反，透露出他心中真实的情绪。
"看来是Patina从前的‘资源'呢。"Zoe默契的回答了HAN没有问出口的疑惑。

前奏·傀儡
"医生......"初次见到外面世界的阎对于‘两人单挑'这种事既担心又兴奋。
Zoe在心中哀叹阎的过度无危机感，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到身后--对于这个异常天真的女孩，Zoe总是展现出他令人惊讶的温柔的一面。
而另一方面，看似冷漠的少年事实上正密切注视着Patina的一举一动。
上次没见过这个人......但是这种感觉......
Eggy在想到"他"的名字时本能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Patina停下了脚步--对方终于缓缓走出了阴影。
黑发中带着黄色的光泽，长相平平的脸却给人以一种猥琐的感觉。
是Beriberi的‘partner'！
尽管早就知道对方是"飂"内的人，Patina还是吃了一惊。
"......Canker？真是难得啊，Beriberi竟然舍得让你‘出来'啊？"Patina毫不留情的嘲讽对方，然而往常早该暴跳如雷的Canker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不，不是冷静，而是麻木。令人不悦的那种异样，透露着类似机械的反应。
厌恶感在这一瞬间泛上来，Patina本能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Patina周围的空气开始给人以灼烧的感觉，随着分子速率的急速提升，空气中的水蒸气纷纷气化，密度的改变整给人以一种压迫感。
然而Canker完全无视这一切，反而露出了毫无缘由的笑容。
对峙只维持了1.05秒。
下一瞬间，Patina已经挡开了Canker的正面进攻，且利用Canker出招的空隙绕到了对方身后。
蛋白质灼烧的气味在这一瞬间的弥漫开来。
Canker迟钝的转过头，然后对着自己烧断右臂所留下的恶心创面持续着笑容，那扭曲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Patina在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彻底的丧失了斗志："......够了，我不想和活死人打，你也应该出来了吧，鹩先生！"
没有人注意到Zoe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
"我原来以为，会是另外两个人先认出我呢。"
拥有典型黄种人的外表的老人带着含有毒素的虚假笑容出现在五人面前。
尽管外表和普通的市民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一种学者的气质，老人的到来还是给人以一种不悦的感觉。
仿佛是腐化的东西披上了合法的外壳，即将滋生出更多的腐朽之物。

变奏·真实
"另外......Eggy？！那另一个人是--"Patina立即反应过来。
被称作"鹩先生"的老人转向了站在远处的Zoe，眼角突然出现一丝笑意：
"该怎么说呢，你果然还活着啊，Z-01。"
--乖孩子，过来。
"啊，啊......"Zoe惨白的脸色突然化成潮红色，口中吐出了断断续续的讫语。
"Zoe！"出乎意料的，Eggy比HAN的反应更为强烈，"难道你也是......"
--到老师这里来......
"别过来，离开！"Zoe疯狂的阻止一切靠近它的东西，仿佛这样就能摆脱那份记忆深处的恐惧。
HAN看上去虽然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但他的内心却是震惊不已。
眼前之人显然与Zoe有着某种联系，但即使是见到虬时，Zoe也不曾这样失控。
他究竟......
"Zoe？！"HAN尝试着扶起摇摇欲坠的男子的身体。
"别靠近我--啊啊--"
"医生！"z
阎惊惶的呼唤并没有传到Zoe的世界里。那双电紫之瞳与这一瞬间闪现出金属的色泽，像是回应这份疯狂般，Zoe以自身为圆心扩散出无形的圆形领域，一时间电器蜂鸣，光子流窜，此起彼伏爆炸声迅速地向外蔓延开去。
阎只觉得自己没入了黑暗，只有爆炸时燃起的火光，才能在瞬间照出周围熟悉的身影。
然而在她感到恐惧之前，周围突然恢复了光明。
她本能的向Zoe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了瘫倒在HAN怀中的男子。
"--医生！"y
"呵呵，不必担心。"第一个回应少女的担忧的竟是被称作"鹩先生"的老人，"如果Z-01不是被打昏的话，恐怕已经因为透支而销毁了吧。"
--"销毁"。b
清醒的四人之中没有人掩饰对老人措辞的厌恶神色。
"果然是你的台词呢。"出乎其他人的意料，Eggy竟然主动开口，然而那声音却不复往日的冷静。
"呵呵，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的存在的吧，虽然不至于像Z-01这样强烈。"鹩以一种‘久违重逢的父子'般的口吻说道。
Eggy以沉默回避了进一步的对话，然而一旁的阎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Eggy？"
"Eggy？这是他的新名字吗？还是我取的比较好听呢。"
"那只是编号吧。"Eggy迅速打断了鹩的自我陶醉，冷冷地说道。
鹩露出"早就习惯了"的表情瞥了一眼Zoe ："嗳，同样是我制造的，你就没有Z-01可爱啊！"
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阎终于鼓足勇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是A1-311实验的负责人？这和医生又有什么关系？"
"哦？女性体果然比较天真啊......"鹩耐心的解释道，"Z-01可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啊！"
众人之中只有阎露出了无法置信的表情。天真的少女在这一刻终于接触到了"真相"。一直以来，在Zoe看似不用心的保护下的少女终于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了真实的世界。
医生......
但是没有人有沉浸在感伤之中的余暇，鹩又一次掌握了话题的主导权："那么，是否应该在对话继续进行之前先检查一下Z-01的......"
HAN毫不留情地截下了他的话："这似乎和你无关吧。"g
鹩却露出了笑意："不，这是我的失误，也是身为最完美的改造人Z-01的唯一缺陷。"
"改造人？和我不一样吗？"Eggy忍不住问道。
"呵呵，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因为这就是所谓的‘消失的历史'。"
鹩对四个人的反应似乎很满意，略一停顿就开始侃侃而谈，"十年前，人造人技术还被视为禁忌，最为当时最先进的技术·改造人却仅仅是在儿童时期改造人体的细胞结构，当然无法和从出生前就已经改造完成的人造人相媲美。"
说到这里，鹩瞥了一眼昏倒在HAN怀里的Zoe："就像你们所看到的，过度使用药物的后果，往往是破坏了实验体的神经系统，造成实验体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尽管Z-01克服了这一问题，却仍然不能排除对特殊人物的心理阴影所引发的‘暴走'。"
"在强化大脑前叶阶段投放了3倍浓度的BTCU7530之后，不但瞳孔的颜色改变了，全身表皮细胞的敏感度也到达了无法想象的地步--从实验数据上来看，即使是在微粒含量低于10^5/m^3的空气中，也不能排除由此引发的全身性痉挛。"
阎立刻反驳："你胡说！医生明明和我们在一起，什么事也没有--"
"那他恐怕是在长期注射抑制表皮神经系统的药物的吧。"
鹩淡淡的陈述在一瞬间粉碎了阎的自欺欺人。
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力感在众人之中蔓延开来。对方笑容中的毒素仿佛随着对话渗透进了所有人的身体，令人不自觉地沿着对方已经铺好的道路前进着。
阎以外的三人本能的觉察到了这份危险，HAN终于开口，将话题导向另一方向：
"......Z-01实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鹩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疑问："其实Z-01和你很接近呢。"
"什么意思？"
"尽管A0-312的开发我并没有参与，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的开发模式应该参考了Z-01的研究成果吧。"
"不过最致命的是，A0-312的开发并不完全。根据中央研究所的记录，A0-312的开发计划只执行了75%--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你比Z-01的能力值更低呢。" 成功的从对方表情上读到"你猜对了"的讯息，鹩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