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心指环————关雪燕[下]

"韩......你怎么忍心......把我送上天堂......送上天堂以后再把我丢弃到地狱里......韩......你怎么......怎么忍心......卡尔迪......卡尔迪真的该死吗......为什么不要卡尔迪......卡尔迪 会对韩很好很好的呀......韩......你都忘了吗......卡尔迪会很爱很爱韩......一辈子都爱韩的......你都忘了吗......韩......"
我没有忘，没有忘啊，卡尔迪，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在这里，记在心里，一辈子，一辈子......
"卡尔迪会......会每天早上帮你洗脸......帮你梳头......卡尔迪会......会一口一口的喂你吃饭......卡尔迪会......带你到开满雏菊的田野散步......会讲全世界的笑话给你听......卡尔 迪 会给你取暖......帮你捶背......卡尔迪会任你打任你骂......只要让卡尔迪抱抱......让卡尔迪说一句爱你就好了......真的......韩......真的这样就好......韩......这样的卡尔迪你也不想 要 吗......韩......这样的卡尔迪......这样的卡尔迪......你为什么不要......为什么不要我......"
卡尔迪，我要你，我要你，回来吧，卡尔迪，我会对你说一千句、一万句要你，我会不停说我爱你，卡尔迪，回来吧，我要你啊......
"这样的卡尔迪......对韩还不够好吗......韩还是不想要......为什么......为什么都不想要我......"
对不起卡尔迪，到最后我也没对你说出这些话，放在我心里的话，为什么只能等到你离开我，才想要告诉你，卡尔迪......
"卡尔迪只爱韩一个人......只要韩一个人......卡尔迪只是想和韩在一起......永远......永远......是卡尔迪太贪心了吗......所以......所以......韩不想要卡尔迪了吗......不想要我了吗... ...韩......韩......"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做，离开了我，只能选择死亡吗？你这是对我的惩罚吗，卡尔迪，惩罚我对你的背叛。连让我反驳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卡尔迪......
"不要赶我走......韩......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韩......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了......韩......"
卡尔迪，我不赶你走，你回来，来找我，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你离开这么久了，却连一个梦也不给我，为什么我再也看不见你的脸，卡尔迪......
"韩......下辈子......下辈子我再也不做错事......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好人......一件错事都不会做......真的......韩......我不会做错一件事......这样......我可以等到韩吗......韩......你愿 意爱那样的我吗......韩......"
下辈子，我们只能有下辈子了吗，卡尔迪，下辈子一定要找到你，下辈子换我爱你，到死都爱着你，好吗，卡尔迪......
"我想和韩在一起......永远......永远......"
"卡尔迪......卡尔迪......来啊......来找我啊......到我身体里来......来找我啊......求你......快点出来......你不可能会放掉我的......卡尔迪......你回来......回来......"
嘶哑的喊声荡在夏风吹过的田野里，声声悲泣，连蝴蝶也落不住脚，扇动伤心的翅膀，飞向远方。
"卡尔迪......你这个骗子......你说要和我在中国定居的......为什么半路逃跑了......混蛋......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说要养活我的难道不是你吗......说要让我下半生无忧的难道 不是你吗......这算什么......该死的家伙你出来......出来......"
"卡尔迪......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对我说那么多甜蜜的谎言干什么......最后还是要把我抛弃......那为什么又要说爱我......一辈子......老挂在嘴边的一辈子......只有短短的几 个月吗......卡尔迪......来找我吧......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只等下辈子......卡尔迪......"
下辈子太漫长，我好怕已变了容貌的我们会认不清对方，匆匆擦肩而过，那又要等到何时。
"卡尔迪......你是在报复我吗......你这个恶毒的小子......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为什么都不来......求求你......求求你来见我一次......让我告诉你......我没骗你......我是真的爱你... ...真的爱你呀卡尔迪......"如雨纷纷落下的泪，淌在沾满花瓣的泥土上，不敢抬头仰望他的悲伤，惹来更多凋零。
"韩只能属于卡尔迪......韩只能属于卡尔迪......所以......请你来找我......来找我啊卡尔迪......我知道你恨我......但别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啊......怎么折磨我都行......杀了我也行... ...只要你出来......出来见我一面......卡尔迪......求你......求你了......求求你......回来吧......"
卡尔迪，我的眼睛流太多的泪，生疼生疼，你为什么还不来为我滴药水，为什么不来替我擦眼泪，你忍心看我这样哭下去，再瞎一次吗？这一次谁会扶我走过每一座桥，每一段石 子路。
卡尔迪，我的脸好久没上药了，也没人为我按摩，那些难看的疤痕再也没有淡化的迹象了。你真的忍心再让我受到别人的嘲笑，再听一次"怪物"的叫声吗？
"卡尔迪......来找我吧......一次......一次就好......让我再看看你......卡尔迪......我真的好想你......卡尔迪......为什么让我爱上你之后却残忍的再也不见我......卡尔迪......我是韩海 呀......你死都不愿放弃的韩海呀......卡尔迪......回来吧......回来啊......回来......回来......"
我已经撑不住了，卡尔迪，你为什么还是选择不来，真的这么狠心吗？
卡尔迪，我的哭诉你真的听不见吗，还是你选择了堵住耳朵，不想再听。
任我的心冷死在自责与后悔中，你也不愿现身，解救跌入地狱的灵魂。
是吗，是这样吗，卡尔迪？
既然如此，卡尔迪，我去找你，我去找你好了，等着我啊，卡尔迪。
这一次，换我去找你，跟你说一万遍我爱你，上不了天堂的我们就在地狱相爱吧！
抹去满脸的泪痕，韩海站起身，踩过火红一片的花海，慢慢走向山顶。
卡尔迪，当我踏出悬空的一脚时，你会来带我走吧！
到你的世界，相许我们未完的永远。
"如果我死了，那么我们，就是永远天各一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相见了。"
是啊，天人永隔，生死永别，多么悲惨呢！我怎么能忍受得了那么长的孤独。
你自私的将我锁在你给的指环里，从此我不能再爱别人。可是，卡尔迪，你连十五年都忍不了，又怎能要求我再忍几个十五年。
如果都死了，就不是天各一方了吧！可是，你一定要找准我啊，卡尔迪......
暖风吹过柔软的短发，浅浅呼吸急剧扩大，是什么，灌进我的脑子里，由血液领着带进心脏。摆脱疼痛的感觉，幻灭的山水间飘起阵阵花雨，矇眬中我又看到了你的脸......
谢谢你，卡尔迪，你终于来见我了......
这一次，抓紧我的手，握到永远、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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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意大利·那不勒斯
"韩先生，有人找你。"佣人递上毛毯之时领来了一位东方客人。
韩海转过身，玄风那张熟悉的笑脸呈现眼前，冲他微笑着点头，接过毛毯，盖在坐着轮椅的双腿上，礼貌地遣退下人后，"玄风，你来了。"
"嗯。"玄风笑笑，走向他身后，推着轮椅走在金色沙滩上。远处卷着浪花的海水一次次翻滚上岸，吐出白色玫瑰迎向他们。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提着小桶，兴奋的捡拾贝壳，时 不时躲开海浪的攻击，退潮时再大着胆子冲上前，看看有没有意外的收获。
"韩海，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为什么不跟我联系，我一直在找你，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会回意大利，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踏上这片土地了。"
"啊，"韩海轻轻一笑，"我曾经那么想过，有生之年再也不踏上这片土地。可是，好奇怪，越是不想却又越想，连做梦的时候都是这里的风景，所以，我就来了。"
带着回忆，来到我们相识相爱的地方，卡尔迪，这也是你生长的地方、离世的地方，我怎么也割舍不下。
"伯父、伯母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玄风低下头，这么近的距离却好像再也看不清他的心。
"嗯，"微微转过头，"当初出来，他们也非常反对。是啊，像我这样的残废，还妄想着要出国，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心。但是，我的态度很坚决，他们也没有办法。是我让他们不 要告诉你我在这里，玄风，希望你能理解。"
一排车轮印伴着长长的脚印，玄风，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也是我不想再见你的原因。
飞翔在空中的海鸥互相鸣音，相偎相近地玩耍嬉戏。悬挂的骄阳也有了偏离的迹象，移向海平面，它的归属地。
"韩海，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虽然塞萨尔·贝罗奇奥也死了五年，但不代表它的势力就完全消失，一些在逃的家族余党如果知道你在这里，你很可能--你有 没有想过！"
"是吗？"虽是午后，海风仍然伤人，韩海拉高毯子，静静听他的阐述。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为谁工作，博尔塞诺亚，那个和黑手党有密切联系的房地产商。韩海，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到底要把自己陷入多少危险中才肯罢休。"
"玄风，"伸出手拍拍他推着轮椅的手臂，"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我的原因。而且，明天的事，我不愿再去想，想太多对自己真的没有好处呢！"
"韩海！"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真的有那么清楚的界定吗？不管怎么说，小科里维诺总是没有错的。我不想让他踏上他父亲的后尘。玄风，我现在在做的，不正是你当初跟我说的事吗？ 老师，的确是一个能够改变世界、改变人心的职业。可是，我一开始找错了方向和定位。总认为最容易滋生事端的年龄是在他们处于叛逆期时，所以我选择了做一个高中老师。一 个我看到这世界黑暗的年龄层。玄风，其实我们都错了。净化心灵应该要从孩子做起。让他们感觉到这世界有温暖和善良，告诉他们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真正的教导就 要从一开始做起。否则，形成芥蒂和概念后再想改变，就真的很难了。"
谢谢你，卡尔迪，让我领悟到这一点。
我一定会做一个更加优秀的老师，你相信吗？
"韩海......你变了。"他停下了脚步，撩起的风衣飘扬在身侧，海风带着一点点强劲打向他们，间或有清新的海水夹杂其中。
"对，学到了教训的同时，人也跟着长大。每一天都在改变。"
玄风，我当初就是因为没有看清你的改变，才有了这一幕幕故事。
磕碰太多，也终于认清了别人和自己。
玄风走到他身前，半跪在柔软的沙子上，执起他被风吹凉的手掌，贴近唇边。"韩海，跟我走吧！"
"什么？"韩海不解地问道。
玄风抬起头，灌注柔情的双眸找不出半点虚假。"韩海，跟我走吧，和我在一起。我知道，我曾经伤你太深太深。韩海，你还愿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发誓，此生再也不让你受到 半点伤害。我用我的性命起誓，我会一生照顾你、陪伴你，绝不欺瞒，绝不利用，只是真心实意的和你在一起。韩海，我爱你。"
冲刷海滩的浪花退去，只剩一片潮湿的沙子留在岸边，却从不担心孤寂，因为清楚下一波相伴会何时来临。
韩海的笑容定格在大片水蓝色的颜料下，清晰、真实得刺痛玄风的双眼。
他抬起头，扬高拴在无名指上闪着璀璨光泽的星辰。"可是，我已经有爱人了。"
"韩海--"
"玄风，那个人给我戴上了锁心指环，是属于他的锁心指环。所以，我就被锁在里面了，没有钥匙的锁，又怎么能打开呢！对不起......"
玄风，好不可思议，六年前，我一直期待的事，却在今夕被自己亲口否定。人的心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呢！
视线移向那个闪着孤零寒光的戒指，玄风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再次抬起头。"还是忘不了他吗？"
"怎么能忘？"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和他走到今天，时间的流逝，他还会是那个对你最好，你以为真正爱你的人吗？也许你的心态，会再次改变。"
"也许吧！但是现在，却没有改变的机会了......"
卡尔迪，你才不愿给我那样的机会，对吗？所以，选择了那样的方式，让我永远记住你。
玄风站起身，移到他身后，继续推着他散步海滩。
"韩海，你恨我吗？"
"曾经恨过，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
"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曾经很恨他的父母。可是后来，我的出现令他不再恨，也找到了爱他们的理由。现在想来，的确有一番道理。今天的我，不再恨所有人。郑风老师，我应 该恨他吗？不，我感激他，如果没有他，我怎么可能会产生当教师的理想；陆子南，我应该恨他吗？不，我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放弃了那个理想，根本撑不到今天；玄风 ，我应该恨你吗？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很恨你。可是现在，我感激你，如果不是你对正义的执着，对我的自私，我也不会走上老师之路，更不可能会遇见卡尔迪。塞萨尔，我 应该恨他吗？不，我还是很感激他，是他把卡尔迪带到这个世界，带到我面前。失去了这所有前提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可能会认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玄风，你相信吗，我感激所有的人，每一个人在我的生命里都留下了重要的意义。环环相扣，缺一不可，我想，这就是他们于我而言的意义。也是一种注定的安排。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事情，一切都会明朗，连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你真的是我所认识的韩海吗，好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我真快认不清你了。"
"呵呵......玄风，谢谢你来看我。"
"韩海，我还会再来，每年都来。每一次都跟你说相同的话，直到有一天你亲自取下那个锁。韩海，我的坚持也是很可怕的哟！"
"玄风......"
"你守着你的指环，我守着我的誓约，我们谁也劝不了谁，我想，这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就让我们走走看吧！"
走走看？
韩海释然一笑，望向天边雪蕊一般的云彩，映上娇艳的金粉。
这条路还很长，走走看吧......

"韩--"小科里维诺提着小桶，晃动圆滚滚的肚子，一步一步跑到韩海面前，"韩，你看，你看，我捡了好多好多贝壳。"
韩海伸头一瞧，"是好多啊，科里好棒。可是--"皱起眉，凶煞煞的模样瞪着他，"你又忘了，刚才叫我什么！"
"韩！"提高水桶，自豪地答道。
"我要生气喽！"佯装不理他，转过头。
"呃......"眼看他真的转过头，一副不理自己的样子，科里维诺皱皱鼻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委屈地拖长音，"老师。"
"这才对啊！"转回头，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头。
"可是，人家想叫你韩嘛！"强调的一跺脚，连水桶也扔在了地上。
"可是，这个名字，只有一个人能叫噢！老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为什么他可以，科里就不可以。"不甘地嘟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