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皇子————耶律雄奴[上]

临近罗刹新年的夜晚，寒冷的惊人，虽然也感到了这种姿势的暧昧，但李太还是不由自主的把身体嵌入了伊凡的怀中。
一钩斜月冷冷挂在天边，微微瑟缩的星光似乎又增加了这种寒意。李太叹了一口气，嘴中呼出的白气给这个清冷的夜晚更增加了一种凄清。
"什么声音？"李太隐约听见了远方的钟声。
"是教堂的钟声，忘了告诉你，明天便是罗刹的新年。"
新年，李太怔怔的想起了长安，每到新年的时候，父皇总是把自己接到甘泉宫，酒足饭饱之后便一同登上五凤楼观赏长安的烟火。
远处天空中突然升起了无数的礼花，如同亿万星辰照亮了北方的天空，也同时照亮了李太脸上纵横的泪水。
他大声的哭了起来，对父皇，对长安的回忆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异样的分明，他又一次感到了心中的后悔在猛然爆发。
他的身体被伊凡紧紧搂入了怀里，似乎有两瓣柔软的东西在他的额头触了触，应该是他的嘴唇。
李太的哭泣在他的怀中渐渐平复，北边的天空依然肆意着壮丽的烟火。他抬起头，感到了伊凡的身上沾满了自己的眼泪。李太不好意思的一笑，"走罢！"
伊凡默默的下了马，把马缰绳塞入了李太的手中。
李太似乎感到了什么不详的征兆，他开始大声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再走大约十里便是莫城，以这匹马的脚程应该能够赶上清晨开城门，你可以向守城的士兵报名自己的身份，然后伺机呈上大唐皇帝给罗刹女皇的信件！"
李太感到自己的心仿佛沉到了谷底，却听见伊凡沉稳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响。"到那时，就看你的造化了，估计在莫城法制之地，罗格义家族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们家族长格里高利......"
"住口！"伊凡的嘱咐被李太猛得截断，"你这时要和我告别了吗？"
伊凡点了点头，他的眸子中显出了一丝不舍，但却坚决的点了点头。
李太勉强笑了一下，他扯着伊凡的袖子，翘起了脚尖。e
"不用了，"伊凡碧绿的眼眸显出一丝带着黯然的笑意，"我真的得走了！"
"滚！"李太恼羞成怒，夺手抢过了马缰，他翻身上马，用力向马臀一抽，那马飞快的载着他向莫城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会，他又不禁勒住了缰绳，转头望去，伊凡依旧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北方天空的绚丽映衬下，南方的天空只有一钩新月的凄清。马鼻呼出的白气和从莫城方向飘来的雾霭交织在一起。
李太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但他并不想深究。他唯一能够做得只是迟疑的举起手中的马鞭，向胯下的马抽了一鞭。
比起大唐的都城长安的红砖翠瓦，罗刹的首都莫城色调显得很是黯淡。李太下了马，在晨曦清冷的空气中静静的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早起的小贩已经渐渐在城门边聚集，同样等待的他们都意识到了李太的不同。黑眼黑发的他完全是一副东方人的五官。小贩们开始跺着脚低低的议论，但当李太冷冷的目光扫向他们时，他们马上低垂下头闭了嘴。
于是，李太把目光转向这高大冷峻的都城，在心里和记忆中的长安作了一个悲哀的比较之后，他的唇边不由自主的绽出了一丝苦笑。
东方的天空现出一痕若有若无的白色，就在这时，城门开了。李太正欲催动胯下的黑马，却谨慎的向后退了几步。他快速的跳下马，隐藏在众人之后。李太惊讶的发现，周围的人都一动不动。
城门中飞踏出十几名骑兵，只见他们都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披着玄色大氅。为首一人，虽然骑在马上仍然能够看得出身材高大。他的头上带着一顶皮帽，但火红色的头发依然桀骜不驯的从帽子中钻出，仿佛把这个寒冷的晨曦都点燃了。
李太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认出了这个人，他应该就是在浮河边追杀自己的那个罗格义家的老二，叫做亚力山大的。
众人一见到他，都齐刷刷的跪下。周围都是雪水和污泥，连同一些垃圾一起充斥了这个敝旧的空间，李太虽然不愿，但也不想引人注目，便也蹲在了众人之后。
亚力山大搓了搓手，把马鞭递给了身后的侍从。他一言不发的跳下马，迈着宽大的步伐走向众人。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惊惧之色，慌忙展开了各色货物。
亚力山大深蓝的眼睛逐渐被贪婪点燃，他嘴角微微翘起，顺手拿起一只苹果，咬了一口。他尖利而雪白的牙齿在猩红的唇边闪动，李太一惊，却着实不以为然。
水能覆舟，亦能载舟。这是父皇自小灌输给他的治国之道，经历了强大的隋帝国的覆灭，李勋深深的知道了休息养民的道理，而这种道理也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李太。从四皇子时候，他便已经在京城开始收买人心，为的只是将来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时能够稳固自己的江山。
他偷眼向四周望去，却只见众人眼中只有一片麻木和隐隐约约的敢怒不敢言。这如果是在长安，他微笑了一下，因为李太已经想到了事情发生在长安亚力山大毫无疑问会遭到了暴打。这种想法暂时振奋了他的神经。
"每种货物收取五分之一，其中一半是教堂的什一税，另一半献给女皇。"亚力山大继续啃着苹果，一边若无其事的向手下的人下令。
身边的人开始纷纷站起来，收拾着手中的货物，开始准备缴纳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赋税。
李太还蹲在众人之后，心里暗暗的盘算着他在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后是否要作些惊人之举。
"住手，亚力山大，我以女皇的旨意命令你把东西放回去！"听在众人耳中的是带着几分日耳曼口音的罗刹话。女皇凯瑟琳，在这个清冷的晨曦降临了，她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道降临在这个充满污泥和垃圾的城门。
李太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移不开眼睛了，他这时才发现画像对人是多么荒谬，也相信了身为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能够在画像看不出半点姿色。
这么说，凯瑟琳一点也不美，但那种风情真的令人一见难忘，当她的脚步矫健而毫不迟疑的踏在污泥上时，她的全身甚至罩着一派圣洁的光晕。

10、女皇
"陛下！"亚力山大把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仍在地上，他的眼中射出火一般的爱慕。
凯瑟琳抿了抿嘴唇，目光严厉的盯了一眼亚力山大，她并没有理会他，却径直走向了黑压压跪在地上的大众。
她伸出一只手放在一个小贩肮脏油腻的毡帽上，用圆润而有力的声音说道："从今以后，我以凯瑟琳沙皇的名义，废除一切不合理的苛捐杂税。"她微微昂起头，初升的日光正照射在她的脸上，连脸上的金色汗毛都清晰可见，但这种情形却完全给了她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所有的人都为她的仁慈和气势所折服，这其中也包括亚力山大的随从，因为在凯瑟琳的政策下，出身小贵族的他们也同样是收益者。
亚力山大脸上怒色一现，却马上被一种无可奈何的柔情所替代。
"他爱她！"蹲在暗处的李太盯着现场发生的一切，他丝毫没有放过亚力山大脸上稍纵即逝的变化，"这似乎是他的弱点！"他暗暗思忖着，并把这一切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你想违反我的命令吗？"女皇的眼光严厉的射向了亚力山大。令人惊异的是，高大威武的罗格义家族的将军脸上流露出的完全是一副俯首帖耳的表情，他跪倒在地，看上去如同一座小山，甚至比站着的女皇还要高大。
李太突然发现，女皇凯瑟琳实际上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只不过在这之前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借给我一枚金币！"凯瑟琳转过头，看着匍匐在地的亚力山大微微一笑。
亚力山大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灿灿的金币，用双手捧着递到了女皇面前。
女皇从中间选取了一枚最小的，她转过身，还是迈着那种矫健而敏捷的步子，快步走到了卖苹果的小贩面前。看着跪着的小贩惶恐的样子，她不禁轻轻的笑出了声，"拿去！"她带着几分外国口音的罗刹话是那样有力而柔和。
小贩还是傻傻的不动，凯瑟琳不耐的皱了皱眉，但随即微笑着把金币塞进了小贩的手中。她的手是那样洁白，尤其在小贩墨一样黑的手掌映衬下。
"万岁！"不知是谁第一个叫了出来，随即"万岁"的喊声和远方传来的教堂的钟声一道充斥了这个新年的寒冷清晨。
在臣民的膜拜下，凯瑟琳的脸上现出了几分羞涩，但随即她便镇定了下来，把迷人的微笑毫不吝惜的洒向了众人。
就在黑压压跪着的众人之间，李太站起来了，这是个天赐的良机，他无论如何要抓住。
"大唐和亲皇子李太拜见陛下！"他深施一礼，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话一出口，李太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原来他紧张之下忘了使用罗刹的语言。在众人面面相觑的表情中间，女皇眼中的惊讶瞬间淡去，她微微一笑，也同样用大唐的语言说道："欢迎远方来的贵客，大唐的皇子，我的夫君！"
她走到李太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转身对所有的臣民说道："这是大唐皇帝的儿子，也是从今以后我的夫君，我相信，有了强大的东方唐帝国的支持，罗刹能够在我的统治下战胜一切外敌。"
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李太感到了微微的惬意，但这丝沉迷很快在亚力山大喷火般的眼光中褪去。这种眼光难堪的提醒着他自己的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想着挣脱自己的手，就在这时他的眼光留意到一个少年。
这个人应该还处在孩子和少年的交界处，他瘦小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缩的发抖，双手缩在衣服的袖子中，李太注意到，他光着脚，而赤裸的双脚上满是冻疮。
李太顺理成章的挣脱了女皇的手，他蹲下来脱下了自己的靴子。罗刹的寒冷令他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但他马上看着一旁女皇的马车自我安慰，所有的过程应该不会太久。
"给你，"他圆滑的把语言换成了罗刹话。
少年依然低着头，也许是因为寒冷，他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李太于是蹲下，亲自为少年穿上了靴子。
当他站起身来，身边已经洋溢了一片掌声。李太顾不得欣赏这幅他收买人心的妙举，迈着飞快的步子走上了女皇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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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女皇飞驰而去的马车上，李太蜷缩着自己的脚趾，感到又一次低估了罗刹的寒冷。就在这时，坐在他对面的凯瑟琳已经飞快的把座下的一块毛毯抽出来，并盖在他的脚上。
"拿一双靴子来！"她掀开马车的窗帘向外面吩咐。
李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道谢，凯瑟琳突然嫣然一笑，"大唐皇帝的国书呢，让我看看！"
凯瑟琳展开了大唐皇帝的国书，认真的阅读着这道尚带着李太的体温书信。这时李太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这个女子，看得出她完全看得懂这种和罗刹语完全不同的文字。从马蒂尼口中，李太早已知道，罗刹语言是由二十二个字母组成的，比起这种简便的书写方式，大唐的文字自然是复杂的多。
即使低着头，李太仍然能够看得出凯瑟琳额头宽广，记忆中那张平凡的画像在脑海中逐渐淡去，凯瑟琳不同于他所认识的任何女子，她完全是不依附于男人的独立的存在，这种认识让李太感到新奇，却又加强了凯瑟琳的独特魅力。
"你在看我？"凯瑟琳抬起头，望着李太微微一笑。她带着几分外国口音的大唐话听起来是那样的悦耳，就如同一阵带着暖意的风。
"哦！"李太对上那双灰色的眼眸时心里不禁一阵慌乱，但他马上绽放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陛下是从哪里学会的大唐话？"他毫无机心的转移了话题。
那双灰色的眼眸中精明和锐利一现，但很快的隐去，女皇反问道，"你的罗刹话也讲得很好嘛？"说完她又轻轻一笑。
马车在这时候停了下来，车帘被猛得掀开，亚力山大探头进来，"陛下，冬宫到了！"他瓮声瓮气的说，眼角也未扫一下李太，却突然把一双靴子猛的仍在了李太的面前。
穿着靴子，李太偷眼窥视着亚力山大，只见他面沉如寒霜。这让他想起罗格义家族兄弟在旅途中的追杀，不禁心头一凛，但他很快和女皇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他和她都知道，大唐对罗刹的支持在此时至关重要。
跟在女皇的后边，李太踩着一个奴隶的脊背下了车，这个奴隶的脊背宽阔结实，踏上去有如平地。李太早就知道罗刹除了少数的贵族和平民大部分人口都是奴隶，但初次看到这种情形还是禁不住感到了新奇。
"大唐没有奴隶吗？"耳边响起了女皇有力而悦耳的声音，"在罗刹，奴隶是帝国的根本。"这种声音和扑面而来的暖风一起荡漾了李太的胸怀，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她究竟说了什么。几个月奔波的寒冷和劳顿在这个时候似乎被一下子洗涤了。冬宫，这个冰霜之地的奇葩向他第一次展现了笑容。
女皇脱下了黑色的外套，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侍女。她转过身向李太妩媚的一笑，黑色的外套下是一条低胸口的白色连衣裙，她圆润的脖子和丰满的胸脯裸露在外边，发出珍珠般的光泽。
"为了欢迎大唐贵客的远来，今天晚上有一个盛大的舞会。"看着李太迷茫的表情，她又是一笑，牵着李太的手为他引路。
冬宫的风格与大唐毫不相同，但也有了数百年的历史，走在厚厚的地毯上，四周也是一派繁华，也许是为了抵御女皇身上散发出的魅力，李太把眼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两旁。
他的眼光突然被一副画像吸引住了，只见面前的豪华大厅中只挂着这一副画像，画像中画着一名英俊的骑者，看上去年轻而生气勃勃，他碧绿色的眼睛优雅的俯视着面前的李太，他的右眼，竟然有两个瞳孔。

11、强吻
"你认识他？"
李太回过头，天真无邪的对着女皇探究的眼眸，"没想到在罗刹居然能够看到两个瞳孔的人，这和古代的项羽倒是一样。"
这回，轮到女皇不解了，"项羽是谁？"看来她虽然能看得懂大唐文字，会说大唐语言，但大唐自古以来流传的有些典故她却不知。
李太天真的笑容中增加了几分得意，他把项羽霸王别姬的故事向女皇娓娓道来。"这个项羽就是两个瞳孔！"末了他加上一句，然后又无邪的指着画像问道："这个人是谁呀？"
是呀，这个人究竟是谁，李太面对这对碧绿色的重瞳又岂能认不出他就是那个和自己相处了许多时日的伊凡，但他的究竟身份是什么呢？他用天真的笑意隐藏着自己的疑惑，却目不稍瞬的盯着女皇的表情。
女皇低下头，一滴水渍无声无息的掉在地毯上，但她马上转过身，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这个人是我的先夫，伊凡一世。"
背对着李太，女皇看不见他脸上震惊之极的表情。李太极力压抑着心头的疑惑，用若无其事的声音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中风！"耳中听到的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两个字，李太清楚的知道女皇在撒谎，但他依旧若无其事的问，"这么年轻，居然会中风，他死的时候多大呀？"
女皇终于恢复了泰然自若，她转过身，面对着李太，"一个人如果太过于任性和放纵自己，那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包括，"她有意停顿了一下，"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女皇的的声音中隐含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李太面对着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睛，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今天晚上还有舞会是吗？快带我休息去吧！"

当李太被人从床上叫醒，已经是午夜时分。他的眼睛缓缓张开，立刻被眼前的女皇耀的目眩。只见她穿着一件带着淡淡紫意的连衣裙，头上俏皮的插着一根染成红色的驼羽，这种打扮真的很适合她这样娇小迷人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