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伤口的池山贵已拉着恒川绘香坐下,接过恒川峻人的话:"我们从复制对象的身体上抽取细胞,然后通过各种步骤、仪器将之培育成胚胎,不单是身体,还要复制大脑,将复制对象的记忆备份下载、格式化,就是这样。"
"连记忆也要复制?这样好吗,复制人的思维模式就和复制对象一样,如果复制对象是十恶不赦的人,你们也要把记忆完全复制?"
恒川峻人和池山贵已听了,都深深的看着商曜,让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外星人一样。一直盯到他怀疑他们对他一见钟情时,池山贵已开口道:"复制大脑的同时,就已经连复制对象大脑里原有的东西,包括智力、记忆等一并复制,但记忆的复制并不完全,所以需要下载、格式化,植入复制体内,也可以通过技术过滤掉,但是来订货的客人,都是希望得到原先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人,所以我们都会将记忆全部复制,并让复制人生活在复制对象原有的生活环境中,以适应记忆,当然,我们的复制对象必须是经过筛选,认为可以复制的。"
商曜还是觉得不妥,"这是不合法的吧?"
恒川峻人一脸的嘲弄,"虽说是不合法,但当初组织这个研究所的,是政府的要员,选择研究人员,游说各大财团的人也都是政府派去的。再说,每次科技的变革,总会有人先天下忧而忧,想出许多吓唬人的捍卫宣言,他们总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挂在嘴边。"
没想到一个日本人还那么懂中国的咬文嚼字呢。商曜不禁笑出声来,摇摇头,"当人类不再处于食物链的顶端时,我们当然会担心自己能否再这样的,对周边的事物予取予求,谁能不担心自己的地位有所动摇呢。"
一屋子的人都向商曜投去惊讶的目光,难以相信他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领悟。
商曜没理会大家的注目,问出自己在意的事情:"商氏集团也是研究项目的投资者吗?"
恒川峻人点点头,"是你爷爷提出投资的,但商氏近几年的业务水平不断下降,企业负担加重,目前企业的管理人,也就是你大伯商伯伟代理事,已经提出退出赞助了。"
那不是重点所在,商曜没再理会。
十一点多,商曜仍没有睡意,走出房间,看见书房未合紧的门透出亮晃晃的灯光,走上前轻推开门,看见恒川峻人坐在电脑前,双手迅速的在键盘上敲动。他没出声打扰他,只是悄悄的看着他宽阔的肩膀。
恒川峻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相信,并且做事全力以付,和自己完全不同,他总是对他的懒散投以不赞同的眼光,但又一次次的宠溺着他的任性,刚开始他老觉得他英俊的脸,活似被烫斗烫过的僵硬,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又总会不时破功的对他露出温柔的笑脸,害得他一度以为他的脑袋哪里短路了。
这个二十七岁的男人,早已经把所有男生身上的粗糙、卤莽完全捻灭,有的,是成熟与智慧的沉敛。
此刻看着他,心中不由得泛起暖意,如果能一辈子这样看着这个伟岸的身影......
恒川峻人直觉感到背后有人,转身一看是商曜,露出诧异的表情,"商曜?怎么还没睡?现在才五月份,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忙起身,拿起身后的外套套在商翎身上。
此刻他又变成叨叨絮絮的老母鸡。商曜扬起嘴角优美的弧度,任着恒川峻人拉着自己坐在办公桌前,两人合坐在一张转椅里,他的身坐在他的腿上,感觉非常的......亲昵。
忙甩走自己的怪异感,商曜问:"在看什么?"
"评估报告,"恒川峻人掸了掸手中的文件,"美国一家知名公司想要在日本寻找新的合作伙伴,生产电子零件,我们在电子零件方面的成绩亮眼,厂房和员工都齐备,他们希望我们去竞标。"
商曜拿过文件,看了一会,提出自己的疑惑:"这里有说一年获利多少吗?如果合作,需要购入的相关生产设备,工程师的进修费,员工的训练费,这些加起来的费用是多少呢?如果和一年的获利数目相近,而且只是短期的合作,我认为不值得。"
恒川峻人流露出赞叹的眼神,问:"你奶奶没让你接触过商界不是吗?"
商曜觉得很奇怪,这不是很简单吗?"没有。但做一件事不就是要想清楚各方面吗?"
他真的是个天才,恒川峻人不禁想,商老太爷的如意算盘没有打错,或许只有将商氏交回他手中,才能稳固现有的基础,并再次登向高峰。可是,自己忍心将这个纯净的男孩,放到残酷的家族斗争中去吗?
"在想什么呢,瞧你的眉头又皱在一起了。"商曜露出轻轻的笑意,伸手想去扶平他的额头,却被他接住,并悄悄拉近自己。
静谧的空气中,就见恒川峻人的脸越来越靠近自己,热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脸上,商曜瞪大眼睛,捂住胸口,屏着气......
"怎么还没睡啊?"空投一声警报,吓得商曜立刻推开恒川峻人的脸,跳下他的腿,飞似的冲出书房,把才刚到门口的恒川屹人撞到门板上。
一阵哀号声再次传开,引来邻居的狗来了个众乐乐。
5
下午放学,商曜还是不想回家,一想起昨晚的情形,他的心肝差点就要破胸而出,羞人的感觉不断泛滥出来。怎么办?今早恒川峻人为了公事提早去了公司,但那不代表他今晚不回家啊。
怀着超级鸵鸟的心态,商曜一直在学校里,从茶道社晃到柔道社,又从柔道社晃到插花社,把所有的社团都晃了两遍后,终于决定硬着头皮准备回家。
刚挪到校门口,就见到前面开来一辆白色宝马,下车的男人点着根烟,黑夜的掩饰下更加彰显出他的性感、骄傲,和强烈却不外露的气势。
完了,心脏快承受不住了,商曜悲哀的想。
看见校门口的商曜,恒川峻人马上迎了上去,"怎么回事,都八点多了还不回家。"平日他都有派人跟踪商曜,确保他的安全,因为知道商曜肯定不喜欢受约束,所以都是暗中进行。可今天保镖告诉他,商曜八点了还没出校门,担忧之余,丢下手上的工作,也顾不上昨晚产生的异样感,开着车飞奔至学校,见到了他,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商曜低着长长的睫毛,以掩饰自己的羞涩,恒川峻人见状,猛然记起昨晚的场景,明白到他的不自然,没再说什么,打开前座车门,让商曜坐了进去。
车子在路上慢慢开着,车里一片安静。
受不了沉闷似的,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对方。
"我......"
"昨天晚上......"
各自停了一下。"你先说。"又是同时开口。
怎么这会儿这么有默契啊!两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句话。
开到离家还有约一百米的转弯处,恒川峻人停下车,看向商曜,"说吧,回家就不好说话了。"
商曜揉着衣角,觉得此刻自己真是娘娘腔,竟然为了一个男人,红着脸,说不出任何话。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恒川峻人大喊一声"小心!",一瞬间,他高大的身子把他压低到车位下。
"碰--!"一声枪声响彻天宇。
"啧!"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传来恒川峻人低低的呻吟,商曜连忙扶起他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泉涌般,从恒川峻人的手臂上流出。
"峻人!"
焦急的在门口等着,商曜发现自己此刻心中竟然充满恨意,是谁,是谁射伤了峻人,是谁指示的,他不停的想不停的在踱步,一分钟也停不下来。
如果、如果峻人有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房门打开,大家全冲了进去,恒川峻人脸色苍白,靠坐在床上,左手臂缠着纱带,"怎么样!峻人他怎么样了?!"商曜高声问到。
家庭医生忙按住商曜的肩膀,露出微微的笑容:"别担心,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伤口没有多深,这得归功于他自小培养的敏捷,伤口我已经包好,这两天都要换药,别让他太操劳,小心伤口裂开。"然后再开了些抗感染和补血的药。
随后,恒川峻人让所有人都退出房间,只留下商曜在身边,商曜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商曜?不要担心,我没事的,医生不是说过一些时间伤口就能好吗?"他伸出右手拉过商曜,却发现他的手在不断的颤抖,"商曜,别难过好吗。"
商曜猛然间抬起头,漂亮的脸上眼泪奔流如雨泻,他哽咽的喊着:"幸好你没事,幸好......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我该怎么办?"
"曜......"恒川峻人动容的抚去商曜脸上的泪水,看着他担忧的眼睛里盈盈的水光,再也按捺不住的靠上前,吻住了商曜粉嫩的嘴唇,含着火山般的热情,几乎要榨干彼此的热情与氧气。商曜的身子不自觉的紧紧密合在恒川峻人的怀里,不见一丝缝隙,他的心跳撞击着自己的耳膜,自己的血液脉动轰声作响,流窜在两人之间。
好不容易分开,让彼此有个喘息的机会,被红丽的霞霓匀调的白皙基调,看得恒川峻人快痴掉了,再次靠过去,留恋往返的、细细柔柔的吻遍了生涩的脸颊,然后勉强压下体内千军万马的强烈抗议,拉开了一丝丝距离。
今天到此为止,来日方长。
"曜。"听到恒川峻人的呼唤,商曜缓缓睁开瞳眸,其中荡漾着潋滟的波光。"我没事的,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恒川峻人轻抚着他光滑的脸,温柔的说道。
商曜深深的看向他神情的目光,不再言语,只是慢慢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吸取他身上温暖而有力的气息。
6
一段时间的休息,恒川峻人的身体康复得非常良好,不过苦惨了恒川屹人,每天做牛做马的,忙得都快挂掉,每天回家都大呼要老大加他工资。
恒川峻人今天正式回公司上班了,虽然伤口还没痊愈,但事务实在太多,加上他派恒川屹人参加竞标,取得了与美国公司四年的合作合约,公司上下成日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们说好今晚会回家吃晚饭,工作同样忙得不得了的池山贵已和恒川绘香,也会提早回来,给恒川峻人开康复庆祝会。
恋爱的感觉真好,商曜不禁想,就好象春天樱树枝上爆出的花苞,在阳光下羞涩的含苞,在爱的催促下纷纷绽放,满树的繁华,想要为爱的人做点什么,想为他变得更好,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的清晰。
捧着从花店里买来的鲜花,带着愉快的心情往家走。
快到家了,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笑容一瞬间化成土石流--
"恒川先生,你身体不好还出来吹风,快进去,我帮你煮杯热咖啡吧。"
"咖啡对身体不好!恒川先生,我听说你病了,带了补品过来给你补身子呢。"连忙展示手中提着的保温饭盒。
"不是什么补品都能随便吃的,恒川先生,我父亲是医生,我带你去看看,让他开些补身子的药给你吧。"
三个身着上班族制服的女人,喋喋不休的围着恒川峻人,就等着他发现她们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妻子人选。
身为男生的商曜也知道,男人嘛,吸引女生的理由非常简单,俊帅、多金、老实、有前途--等等等,通常只要具备一个特色,就有让女人心动的本钱,而恒川峻人,"白骨精"中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外加高大俊美,简直就是永不退时的白马王子人选。
哼!明明有了他,还把女人勾引回家,大刺刺的在大门口表演,活该他有天被女人拆骨吃下腹!
一阵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抖落全身因三只雌火鸡而冒出的鸡皮疙瘩,商曜完全忘了平日自己对其他女生好的事实,球鞋在柏青路上踩出大大的声音,走到恒川峻人旁边,没等他出口,就展开甜甜的笑靥,"各位老姐姐们,峻人他今天的新娘候选人报名名单,已经由这排到札幌去了,若你们想排个好位置,就请明天请早吧。"没有任何人工修饰的清俊,足以把三个涂红抹绿的女人比下太平洋。
说完,把花直接丢到恒川峻人的怀中,转身跑进屋子,跑回房间,大力拍上门。
跳进被窝里,正准备蒙头大喊发泄一番,抑制愤怒的细胞和血液,就听见一阵敲门声,接着,房门打开,恒川峻人走了进来。
把被子拉过头顶,翻身向里面,哼!他要把他列为拒绝往来户!
恒川峻人好笑的看着商曜小孩子般的行径,想来自己以后最好离闲杂女人十万八千里远,否则家中的醋味会持久弥散。
即使商曜没有出现,他也不曾对哪名女子动心过,生命中,他有太多的事要忙,忙着让自己的企业占住一片天空,积累无人可以撼动的地位和财富,他也从不看重人际关系中的种种,从被定为企业继承人起,他就这样冷淡的度过了近二十年时间,物质、地位经营到今天的高度,才发现自己居然有深切渴望被填满的空虚,并将他不为人知的、火山般的热情投注在眼前这个灵狡敏慧的小男孩身上。
随身坐在床边,侧过身,手臂环绕过商曜覆着被子的身子,低下头,"曜,你明知道我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以后每和一位女士谈天、握手,你就不甩我一次,那就太不值得了。"
"你对她们没意思,她们干嘛送上门来!"拉着被子始终不肯出来。
"对啊,你也知道她们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压根就没想过,况且有你这么漂亮的小东西在,她们怎么还好意思赖着不走啊,我又哪来什么心思去多看别人一眼呢。"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漂亮,你就不喜欢我咯?!"
这小东西明明是在找碴!恒川峻人好笑又好气的想,索性拉开被子,用手扶过商曜的脸,身子压住他的抵抗,俯身紧紧吻住他撅得老高的唇。
好一会儿,才舍不得的缓缓离开美味的唇,看着他阗黑迷憨的瞳眸,柔情满溢的问:"不生气了好吗?"
不太情愿的点点头,商曜在恒川峻人的怀中坐了起来,看着他抱着他的手臂,问:"伤口还疼吗?"见他摇摇头,商曜低下头,沉默了一阵,然后抬起头,用坚定的语气说:"我想去台湾。"
恒川峻人诧异的看着他,"为什么?派人来暗杀你,说明他们中间已经有人弄了假声明,你回去不是更危险?"
"我不可能逃得了多远,如果他们有心要我的命的话,还有三个月我就满十八岁了,迟早都得面对的,而且......我想去看看爸爸的生活环境,想知道爸爸为什么把我送来日本,在他明知我必须继承遗产的情况下。"
恒川峻人点点头,聪明的商曜已经考虑到那么多了,也好,反被动为主动,说不定能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陪你去。"无论如何,他都会陪在他身边。
7
刚下飞机出了机场,台北懊热潮湿的气候,立刻让商曜感到难以适应,台北前些天刚下了一场雷雨,今天已经放晴,可是气温也随之攀升近三十度,随便动动就汗流浃背。
这次台湾之行,除了商曜和恒川峻人外,后面还跟着个池山贵已,"我也有责任保护你,顺便观光。"他这样说。考虑到他这种科学怪人,可能一辈子没参观过研究所以外的地方,商曜也没在意太多。
刚出机场大门,一辆黑色的宾士开到他们面前,从车里走出来的是商伯伟。
"小曜,你终于回来了,我接到电话后,就通知家里人这个好消息了。"商伯伟忙接过商曜手中的行李,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
好消息?可不是,鱼儿都自己送上门来了,商曜心中讽刺的想。
"过两天休息,大伙都会到祖宅去,自从你被送去日本后,祖宅一直都空着,就等着主人回来,现在你回来,它就不会寂寞下去了。"商伯伟没注意到商曜的沉默,只当他是第一次见到亲戚,感到陌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