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了她。"我把门带上,瞪着何平。
"瞧你,眼睛快要冒出火来。"何平笑笑,靠着墙拿出烟来点上,又递给我一支,"要不要?"
我把他的手推开:"我说让你马上放她回去。她怎么着也是你外甥女,你未免太毒了吧?"
何平冷笑一声:"我跟她八竿子也打不着什么血缘关系。她是我这儿的‘客人',我样样伺候得周到着呢,是她自己不想吃药,也不让打针,怪到我头上,是你不讲理吧?"
你的东西,她当然不想要!我心里愤恨,吸了口气跟他讲话:"不是我怪您,何总。只是在您这儿做客做成这个样子,说出去您也不好听。不如放了她,您也落个清净。"
"放了她?"何平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看着我,"你知道吗,不是我不想放她。只是那天她把我那件价值二十万的西装弄脏了,她必须赔我。"何平吞云吐雾一脸悠闲地靠近在我儿边轻语,"你想想啊,二十万的西装呢,被她弄得都是血。"
"你......"我不由自主地咬着唇,发现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吧,知道了就拿钱来赔我,我就放人。"何平眯着眼睛看着我,笑容放肆,"那一千万你都还得来,我也听说何远清你挣钱手段真不一般。区区二十万而已,对你来说,几天不就搞定了?"
他这话一说,我心底一阵刺痛。自嘲的笑笑:"何总,反正您留着晓华也没什么用。她那个脾气,您也看到了,再这么闹下去,您这儿会不会出人命也是个问题。不如您还是把她放了,我替她在这儿呆着,还能帮您省点药费。"
"远清,"何平凑过来,看我的眼光带着不屑的笑,"说实话,我真的觉得你很恶心。舅舅好心提醒你,别把自己想得太有魅力,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想上你那个肮脏的身子。"
"......何总说的道理我都懂。"我努力没有让自己的目光低下去,"可是何总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何总大可放心,二十万,不多,我完全可以用其他方法还来。"
"哦,是吗?"何平嘴角一点点扬上去,脸上表情一连变了多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说的也是。晓华这样一直下去确不是个办法。"
他靠着墙沉吟片刻,最后看了我一眼:"好罢......别忘了你说的话。远清。"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一直被拒绝在门外的江伟终于得以进来,何平让手下人把晓华裹得严严实实的交给江伟--即便如此,想来还是很轻。江伟很轻松地抱着她,却像在照顾那样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何家院子里晚上也有灯着得很亮,我的视力很好,看得到他的表情,我知道,短时期内暂可不必为晓华担心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可是现在毕竟已经知道珍惜了。真好。
我望着他们,笑了,冲江伟招招手。他眼睛一扫,也看到我了,眼睛中很复杂。晓华见他神色复杂地朝这边望,也跟着转头来过来。那一刻,我下意识地想向后退。退到晓华看不到我的地方,我掏出手机,打上几个字,给江伟发过去。
照顾好我姐,否则--一辈子不饶你。
我用了,晓华的字眼。
他们刚走,何平让我下去。当着我的面辞退了别墅里他最中意的厨子和女佣,问他的随身管家:"他们二人月薪加起来是多少?"
"两千。"
"怎么这么少?"何平抬眼看了我一眼,"加上奖金呢?"
"这就是加上奖金的大概数了。因为何先生您不常回来,平时房子空着只是偶尔打扫一下就可以了。"
何平满意地笑着:"不愧是我的理财专家。很好。"又转向我,"怎么样,只要你能干得让我满意,我再给你加点。按天算,一天一百。"
"那还真是谢谢何总抬举了。"我笑,"不过这么高的价钱,别人得说您不公了。"
"他们不敢说。"何平淡淡扫了一圈,又把目光转向我,冷笑一声,"一天一百是不少,不过你别忘了,你欠我,二十万呢。"
我在晓华原来住的那间房里安顿下来。下人住这么好的房间,我是唯一的。
那天晚上,在厨房折腾了半夜。何平点名明天早餐要我给他做,下令不准别人帮我。可我从小到大碰进厨房的次数寥寥可数。我苦笑着,对着那一摞华丽的菜谱钻研,直到弄出的东西味道自己还比较满意。
手机开了一会儿,就翁翁翁震翻天。乱七八糟的短信,谁发的都有。大概江伟已经把我这个烂办法跟他们说了。晓华是救出去了,只是又把自己卖出去了,卖身契还一签就是几年。想来无味,我索性关机不开了。
早上又是清晨赶在何平之前爬起来,给他弄了早饭吃。他尝了一口,叫我坐下来一起吃,反正两个人的量是绝对够的。我尝了一口,吃下去是没什么问题,味道倒也还说的过去,不过跟他的专业厨子比起来,大概就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了。何平很给我面子,二话不说安静地吃完。擦擦嘴,对等在一边的刘管家吩咐道:"这几天给他算五十元,哪天我说可以了再开始算一百的。"
何平没看我,自顾自地穿上外套准备去公司,说:"味道不对不好吃。你去向人家请教请教,做得也像样一点。"
对着天花板,我开始翻白眼。
后来我算知道了,我做的东西只要不是味道太刺激他都吃下去。吃是吃了,不过不给你工钱。因为据说他不想浪费粮食,更不想无意义地浪费工钱。
这段时间何平都在这个别墅里住。我的厨艺磨练得渐入佳境,到第五天的时候他终于说了OK。白天他不在的时候我负责整个别墅的卫生打扫,纯粹打扫卫生,其他的一概不用管。后来又征得了他的同意,闲着的时候可以去他的书房看书上网。等他回来了的时候,小菜上来,最多再端个茶点个烟按摩一下子,挺轻松。
何平似乎很享受我的服务。除了冷眼冷语冷眼神打击,也没怎么为难过我。看多了听多了,耳朵起了茧竟然没感觉了。大概一直对我那样一副不共戴天的态度也挺累人的,我又没有什么地方真的惹过他。不过有些时候,他会望着我会愣愣出神。
后来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我刚把一桌子锦绣佳肴摆上在客厅里看电视,还有一次他白天有事回来我已经干完活窝在他的进口真皮靠椅里打游戏,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冒出一句:"我怎么觉得,这个交易我挺吃亏的。"
我冲他嘿嘿笑两声:"何总,您不看这菜挺对您胃口的,而且这地板不也光亮得很么。"然后转过脸继续玩。
何平最后得出的结局竟然是:"得了,我看我就是对小孩子没辙。"
22.
一周后何平出差去了,回来时脸色不太好,我也小心翼翼样样伺候周到。刚想把用完的碗筷收拾了去,他突然一把抓住我肩膀,恶狠狠地看着我:"你手机呢?"
"啊?"我愣了一下,"手机在我房里,怎么了?"
"怎么不开机?"
"怎么不开机?刚开始是不想开,后来忘了......怎么了?"我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给我开机。"何平把我手里一堆乱七八糟东西全部放下,拉着我就往楼上跑。
手机一开,傻眼的是我,里面短信几乎给撑爆了。刚开机没半分钟,就叫起来,我一接,里面竟然没声音。我就给挂了。
"神经病。"我骂了一句。
"你别骂,这是他们专门设的个什么东西。随时随地往你这儿拨号的。"何平厌恶地说着,"非得说我把你怎么怎么着了,我不就是把你留我这儿使唤抵债了,又没让你缺胳膊少腿你不开机关我屁事!"
"哪些白痴啊!"我也哭笑不得,"这么说我难道不能换个号吗?这种事还大惊小怪的。"
"他们说你不可能换号。这个号码这么重要?"
有什么重要的,不过尾数是我生日而已。不过......是林久送的手机林永给我的卡。我淡然笑笑:"谁说的?"
何平听我这么一说,突然变了脸,冷笑着看着我:"知不知道,今天就为了你这个破事,签和合同差点没跟他们打起来!"
"谁、啊......"我声音也渐渐低下去。
"你还问我是谁?还不是你弄出来的污七八糟的事情。"何平转过头去,嘲笑似的说着,"林嗣营,哼,老爷子老了,不行了,身体也快垮下去了,林氏现在多少事务都交到那些后辈身上。年轻人有头脑,够精明,我也看得出来,把就是太血气方刚了点。你自己说说,值得么?"
我背过身去。
手机突然又响起来,我转过头看了何平一眼,他瞅也不瞅我一眼出去了。
"我是VAN。"我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清?!"对方轻轻呼出我的名字。
我听那声音,虽然已经从号码知道他是谁,却还是免不了一愣,然后才轻轻回应他。
"是我。"
我等着他继续说话,他竟然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不说话,我也不说。我很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却又无法先开口。
在我几乎就快要投降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小清,我们跟何总周三晚上有一个舞会,我跟他说好了。你来。"
我没出声,只感觉自己的嘴角虽然颤栗着,却一点点扬起来了。
还没等我回答,他吸了一口气,底气很足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一定要来。我......"
我心里紧张起来,随着他提起的语调心也悬了起来。
他突然松了口气般,温柔地用带笑的口吻说:"我想见你,小清。"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雪白的墙壁,脑子里几乎也是一片空白。
只知道,这一次,他没有叫我VAN......
这一次,他对我说,我想见你,小清......
何平找人给我量身做了套礼服,很好看,不过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他倒还仁慈,没又把衣服算到欠款里去。他又找人来把我头发修整了一下。
终于到了那个周三,我跟何平一起去的,下了飞机,机场有他的车来接,直接接到作为会场的那个酒店去。我沾何平的光,房间在他隔壁,竟也是跟他一个档次的。看时间还早,我舒服地泡了个澡,只是泡着泡着,水太温暖,竟然害我睡着了。洗完澡,换上衣服,才神清气爽地出去,感觉真不错。
大厅里已经到了不少人,何平人没见,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林家的人似乎也没到几个。我倒是看到我亲舅谢梵了。过了一会儿,才看到林久和谢依盈,才子佳人往那里一站好不耀眼。一边给谢梵打招呼一边走着,林久还左顾右盼地似乎在找人。
"小清!"林久的目光向我这边一扫,看到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冲他一笑。
"小清,过来啊!别在角落里窝着。"
我朝他走过去,眼角瞄瞄依盈。表姐站在他旁边,脸上不变地挂着恬淡的微笑。一身深色晚礼服,样式简约,高贵大方,真漂亮。
"好久不见,谢小姐越来越漂亮了。"我想着,嘴巴就不自主地说出来。是真心话。依盈不是那种那么小心眼的女孩子。
"谢谢。VAN你也越来越帅了。"依盈抽出在林久臂弯中的手,笑着冲我伸过来,"上次的事真抱歉。别那么客气了,叫我依盈就好。"
"依盈......"我迟疑了一下,想起小时侯我是怎么叫她的,"依盈姐。"
"你们两个不要把我忘了好不好?"林久凑个脑袋过来。
"你一边去,我们姐弟两个有话要说。"依盈瞪了林久一眼,眼睛里却全是柔情蜜意,"VAN,来这边,我们谈谈。"
我跟在依盈身后。是啊,有些事是必须得说清楚了......
我走着,回头望去,林久正抬手理了下头发,看到我回头,笑着冲我摆了摆手。
那个摆手的姿势,林久只有在和我说拜拜时,才会用的。
"我们订婚仪式本来是订在十天前的。"依盈靠着墙,眼睛没有看我,声音有点苦涩。
我注意看她的手指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出了一些事。他说他暂时没那个心情,只能推迟了。"依盈的目光转向了我,"你知道是什么事吧?"
"我很抱歉。"我低下头。
依盈轻声苦笑:"其实我也知道这不能怪你。是林久自己的问题......他......"她停在那里,似乎说不下去。
"他喜欢我。"我有点不自在地给她补充完整。
"不是喜欢,"依盈摇摇头,声音有些颤,"他爱你。"
我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可是他还是向我求婚了,虽然订婚被推迟,却不是取消。问题是--他的心并不在我这里,"依盈顿了顿,又补充道,"至少现在不在。但是我知道,林久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这么多年了,我也相信他。所以,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对他的感觉是......如果真的......的话......我退出。"
依盈的目光直直地对着我的,很认真,很真挚。
"朋友。很好的朋友。"我笑笑,"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他。"见她还是有点疑惑的样子,我又补充,"对你说谎于我一点意义都没有。"
"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破坏你们的。祝你们幸福。"我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突然想起小时侯一个记忆的片段,就是舅舅书桌上那张照片拍摄的那天,表姐捏着我的脸,学着大人的语气对我大喊着:远清,要幸福哦!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呢。
这句话,现在回赠给你。
我和依盈回到大厅的时候,林久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们:"说什么了,依盈你怎么这么高兴?哎,你脸上怎么回事?"
"我去下洗手间。"依盈躲着过去。她刚才听了我说的话,太激动了,眼泪把妆冲花了一点,另外就是脸有点红。林久运气真是好,有依盈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心爱着他。
"你刚才到底跟她说什么了?怎么回事啊这是?"林久望着依盈的背影还在唠叨着。
"林久。"我敛住笑容,用严肃的表情看着他,"我知道你其实心里对她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再多爱她一些。已经答应要娶她,就要让她幸福。"我静默着,等他的回答。
林久突然笑了,皱着眉,笑地有点伤感:"我知道了。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怎么说的?"
"我把她当......我姐。"
"喝吧。"林久递来一杯红酒,自己另一杯一饮而尽。
"知道么,前几天,我跟林永那家伙也这么说的。他问我那个问题,我说,我把你当朋友......一辈子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永远也别想甩开我的朋友!"
看林久那副对着空杯苦笑的姿态,我心底也不是什么滋味:"把我当你弟吧,姐夫。"
眼睛里鼻子里突然都酸酸涩涩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来了。"林久放下杯子,低声说道。整理了一下,又是那副风流不羁的样子了。
我朝门口望去,好家伙,好些个呢,似乎都是大人物,往那儿一站气势就出来了。我认识的不多,何平、林永、林永旁边那是他老爹林嗣营,还有几个商界大头,那脸面都在报纸电视上见过,却叫不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