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星期我已经瘦了有十斤了。以前家里请的那个营养师如果现在见了我绝对不会再让我减肥了。
"不是血......"他也摇摇头,"你现在的样子,再抽的话真的不行了。"
"内脏器官也别想。这种交易我死也不答应。"我还年轻,别在我身上打这种主意。血液反正可以再生,你切掉我一叶肝一个肾的......好像有点麻烦。
"我也没想这么害你。"听我这么一说,陈也连连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那个......就是......"陈欲言又止,只有眼光在我脸上扫过来又扫过去的。似乎真的很为难。
"那个?就是?"哪个啊?
"你的......那个......身体。"
我的身体?
我的脑筋转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他说的什么意思。这种事在这个社会早已不足为奇了。
我忽然想起以前误入的不太寻常的那家舞厅里看到的漂亮的男孩子。那次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子搭讪拉去的,后来晓华找到我气急败坏地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
那种工作?我心中一吓。不过如果报酬高的话......
可以考虑。而且从那次的经历可以看出我的外表好象还是可以骗到一些人的。以前怎么都没有想到过呢?
2.
我笑着看着陈,反倒是他有些不好意思。
难为他了。陈其实年龄也不大,二十出头。如果不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一些事,他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可是他偏偏走上这条道,跟本不适合他。
"你是不是头一次给别人......推荐这样的工作啊?"都是他,弄得我都不会说话了。
"其实这种事情本来不是我该插手的......"陈搔搔头,有点不自在,"但是最近好像比较缺这方面的人才,上面叫我们也留意点。怎么了?"
"我说啊,"我抢过陈的酒喝两口,"你的表现真夸张。"
"是么。"他夺回杯子,"拿你热热身好了。回头碰到别的人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那我要去的话价钱怎么说?"
"价钱,问他们,应该蛮高的吧。哎?"他转过身面对着我,表情看上去颇震惊,"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有自信的。"我笑。然后我看着他,"不过,你以后还这个样子可不行了。不能说的那么直接吧,‘你的身体',最起码也换个词吧。而且这种事,还是先用什么条件来诱惑一下别人才有可能动心吧。"
只要有钱就好。反正,我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卖了。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以用来卖,换钱。只是不知道这次的价钱是不是会比那次高一些。物价涨了不少,我的身价应该也高了不少吧?
哦对了,我忘了这和以前那次是无法比较的。性质,好像不同吧。
"到了。"陈把摩托车停好,转脸让我下车。
"我要你抱我下来嘛,好不好?"我一手勾上他的脖子,另一手搂住他的腰。
"严远清。"陈皱着眉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这个笑话你讲得太烂了,我真的有点恶心。"
"只有一点而已?"我惊异地望着他,然后笑笑,把脸凑过去停留在他唇边。"我好失望。本以为你会恶心地呕吐出来的。"
"那你的目的真的快要达到了。"陈苦丧着脸跳起来,把我推到一边。"你没喝醉吧?刚才没见你喝多少啊。"
"我当然没醉。只是练习而已。"我从车上下来,把刚才弄皱了的衣服抚平。他还是这么个没有幽默感的家伙。用脑子想一下也知道我没那么白痴发神经去吻他。
"你别过来啊。保持距离。"他好像真的被我吓到了,见我往他那里走就警告我。
我无所谓地笑笑。"别磨蹭了。我想今天晚上就开始。"
陈带我到一个破旧的小门前,顺着走廊进去。
里面有些昏暗,感觉像回到了现在那个家。只是多了一点点昏暗得有些暧昧的灯光,走廊两侧门内传来的喧嚣。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调情的声音。迷乱的声音。
陈走到一扇门前。推门,进去。我跟在他后面。
几个男人坐或是躺在沙发上。电视是开着的,我扫了一眼,一男一女缠绵得正激烈。另外有一人坐在最里面不起眼的角落里低着头点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见我们进来,在沙发上的几个人先是不情愿地挪了视线,然后是惊异的表情,又变成不满。角落里的那个人抬起头,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阵,然后阴沉着脸看向陈。
"你带外人来这里想干什么?"那人开口了。
然后下面的人开始嚷嚷。"你个混蛋找死吗?""你的脑子真是该好好修理一下了!""你也在这里呆了不少日子怎么还是做事不懂规矩?不想活了?"
闭嘴。那人眼底这样说着。他一定是这儿的老大了,其他人马上乖乖安静。
"龙哥,我想带他去找江总,我想你应该知道到哪里找。"陈不理沙发上那群笨蛋,对角落里的那个人说着。
那个被陈称为龙哥的人站起来,朝门口走来。
"客人?"那个龙哥又看了我一眼,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而且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这身衣服果然很麻烦,名牌是名牌,可是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消费者吗? 无法理解。
我笑:"我不是客人。只是想去知道,自己能值多少钱,然后再卖个好价钱。"
"喔--"他转过脸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沙发上的那几个人又开始窃窃私语,然而他马上制止了他们。
"我带你们去。"他说着,又转身看着后面的人,"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几个这样闲着。否则我要你们永远地闲着。"
我有点庆幸他刚才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这样我还可以跟陈说说话,不至于太无聊。
那位龙哥的车,八成新吧,外面太黑没有看清是什么型号什么颜色的,也谈不上舒适不舒适。他在前面开车,我在后面,陈在我旁边。车窗全部开着,风呼呼而过,车里噪音有些大。
我转头看看陈,好像在发呆。
"喂,想什么呢?"我用手肘轻撞他。"想女朋友哈?"
通常这个玩笑都会起作用,因为他以为我不知道悦的事真的是开他玩笑。通常他会脸红地把我推到一边大叫着不要乱猜。我喜欢他这种可爱的反应。
然而这次没有。陈缓缓把脸转过来,一脸严肃。"你玩真的?"
"玩真的?怎么可能?"我诧异地望着他,随后轻笑。
"你真的以为我会愿意为了钱去当什么男妓?去接客?开什么玩笑?这种三流笑话你竟然真的信了!拿人家的钱做性交易?怎么可能?"我摇摇头,然后冲他笑笑,眨眨眼睛,"只是逗你们玩玩而已。晚上乘车出来兜风,感觉多好。"
是啊,我不禁感慨。自从家里欠下那样一笔巨款,那几辆漂亮的车就都没了,原本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泡汤了。而且从那就再没机会坐车了,除了摩托车和三轮车、公共汽车。
"严、远、清!"陈这晚不是第一次这样跟我说话了,好严肃的口气,如果是晓芳说不定就被他吓哭了。
"你叫我?"我懒洋洋的答道。
他用一双凶狠的眼睛瞪了我半晌。然后松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正常起来,只是有些有气无力。 "喂,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好玩的。后悔的时候别埋怨我没警告过你。"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他的表情一样认真。不过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不禁大笑起来。
陈看着我笑,没有做声。只是我的余光看到他的眉皱得更深了。
最后,我也笑累了。于是我把脸转向他,问:"陈,你干这份工作很辛苦吧?"
"啊?"他显然被我问得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才回答。"是啊,当小弟真是辛苦呢。"
"其实你不用这样。你可以学习学习今天我在沙发上看到的那几头猪。"
"我讨厌他们。"陈摇摇头,"总觉得那样的话少了点什么。虽然现在还是不怎么样。"
"那几头猪确实不怎么样。不过你那个‘龙哥'看起来还挺有魄力的。"
"他啊。是吧。"陈好像不想多谈,淡淡地回应了句。
然后路上我们都不再说话。他因为什么沉默我不知道,可是我只想静一下理清自己的头绪,至少弄清楚这么多年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你在想什么?还好吧?"
对着我的是陈担忧的面孔,可能是我长期不符合个性的沉默加愈来愈浓重的面色引起他的注意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装成熟。
"我在想是不是要写本回忆录来缅怀一下我前半段的人生。"我说。实话。
"我又不是说要写遗嘱,你干吗这样看我?"见陈更加不安甚至开始出汗的脸色,我又加一句补充。
"你到底多大了?"陈愣愣地看了我半晌,终于开口。
"十七,我的身份证你又不是没见过。难道是我长得很成熟吗?"
说白了就是长得老。但怎么可能,以前我曾经被错认为和晓芳同年。
"我总是觉得我被你的外表和你的身份证骗了。"陈说,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经常觉得自己被你耍着玩。哎,那个是假的吧?"
"如假包换。"我清晰而无辜地说明,"而且你被耍着玩也是如假包换。"
陈哼了声,对我挑衅地斜了几下眼,转过头去。
"到了。"那位龙哥停下车道。不愧是一条道上的,说话的方式都是这么简洁。只不过陈比不上他的低沉和声音的磁性。
我打开车门下去。望了望周围尤其是眼前的建筑。
好气派。只是风格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熟悉。陈那个家伙真是的,早不如直接带我来这里,还省得我因看到某些景物而为钱的问题担心想着要不要后悔。
那位龙哥带着我们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从与一般客人相反的方向走,上楼,到了一间看起来像高档办公室的房间。
"江总呢?"房间里有三个人,但那位龙哥进门径直往最里面一位戴着眼镜正对着笔记本的人走去。
"江总刚上去了。正忙。"那个人抬眼看了眼龙哥,又看了看陈,最后把目光定位在我身上。"有什么事吗?"
"你们这不是正缺人吗?这是小陈找到的。"龙哥说着也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是啊,最近生意越做越大了,正缺人。行,等江总回来我跟他说,你们两个可以先回去了。事情谈成的话再给你们回音。"
龙哥和陈走了以后,他们竟然还是对我一句话也不问不说,三个人都像从办公桌里长出来的,趴在上面没下来过,看自己的电脑打自己的电话,似乎我是透明的。我索性也不管他们,自己悠然地在沙发上坐下,看墙上的挂着的画。
我无聊地坐了一个小时,最后实在也受不了了。我站起身冲门的方向走。打开门的时候终于听到身后有动静了:"你去哪儿?"
"我饿了。"
今天虽然是三顿吃全了,可是早上晚上的根本没填饱肚子中午又是只吃了一小碗面,还折腾了一天加上抽血抽得我都快没体力了。更不知道在这里等那位江总他什么时候能忙完。
"你等一下。"他说着似乎按动了什么。马上我开了的门前出现一位样子像服务生的年轻男子。
"你带他到外面弄点吃的。好好招待。"
"请这边走。"
然后我迷迷糊糊地跟了出去。
我到所谓的"外面"才想起这里是一家高档饭店。我被带到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他没有给我看菜单,只是说"请稍候。"
很快就有菜上来。看样子应该是......法国菜。没有菜单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因为我这个人吃饭从来不记菜名,我喜欢吃的菜家里人都清楚得很,而且晓匀的口味基本和我差不多。眼前的菜,看起来应该价格不低。
所谓的"一点吃的"让我花了大半天解决。大概我的胃真的被饿小了。不过吃得真是痛快,好久没这么吃过了。我张牙舞爪,全然不管什么就餐礼仪了。更不管身边的侍应是不是一脸愕然地望着我。
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个家伙坐到了我的对面。我连头也懒得抬,接着吃。因为真的是饿惨了。
终于我忍不住抬起头来,因为我听见对面那个家伙在笑。我瞪了他一眼,他停住了笑,用一种似乎我是小丑的眼神看着我,问:"你多长时间没吃饭了?"
我这个人不会和别人介意什么,但就是讨厌别人在我干三件事时没事烦我,一是睡觉,二是上厕所,三是吃饭。"一个月。"我答。
"胡说。"他轻笑了两声,没有恶意的那种,"你到底多长时间没吃饭了?老实回答我。"
"这是今天的第四顿饭。"这回是实话,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了。我继续吃我的。
"不可能。"我耳边刚听到这三个字,就感到手被按住了。无聊吧,吃饭你也管。
"喂,你到底想我怎么说?你告诉我我让你满意然后你让我吃行不行?"你再这么闹下去我真的要爆发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来这么火药味的一串儿,愣了一下,然后就笑眯眯地望着我,不说话。
"请你带把这个人请到别的地方可以吗?他干扰到我用餐了。"遇到这么脸皮厚的人是我的不幸与无奈。我只能转脸对刚才一直对我恭恭敬敬的那位站在旁边的服务生说。
可是他听到我的话一脸难色,看着我对面那个人,支支吾吾了半天,除了"林先生"这三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其他什么也没做。哼,这家伙看起来来头不小
"我就这么不受欢迎吗?"他终于站起身,"好吧,我走,你慢用。"
走了好,我落个耳根清净。他又把我身边的服务生拉到一边两人耳语了些什么,然后才离开。
"你慢走。"我就着夹菜嘴里的闲暇,跟他道了声别。礼尚往来还是要有的。
"你也慢着点儿吃,别噎着。想吃好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酒足饭饱,我站起身。实在不想再回那里对着那三块木头,我朝别的方向走去,想看看这家饭店,熟悉熟悉久违的感觉。城里知名的豪华饭店我去过不少,不过这里以前我却没来过,要么是对我们家来说里不够档次--稍微看看就知道这个理由肯定不成立,要么就是我不该来的地方。
"哎,你去哪儿?"
可惜才走了两步就被那个侍应拉住了。真是,怕什么,我又不会逃跑。
"洗手间在哪里?"我转身问他。
"这边走。"
我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再呆下去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马桶里了才出来。
推门出去,看到那个侍应似乎正要进来找我的样子,我冲他笑笑。没办法,还得回去。
半路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今天骚扰我吃饭那个家伙,和旁边另一个在抽烟的男人聊天。他说得挺高兴的样子,人家却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没几句搭理的话。我不由得觉得好笑。
再走近,听得清他们在讲什么。难怪说得那么兴奋。
"你天天自己享受着不少啊?兄弟来了都不理?他们说最近你又搞上几个特漂亮还特纯的妞儿,给兄弟我也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