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书看了看一直盯著自己仿似陌生人般的司金銮,淡淡道:"也没什麽不可以说的,我便是那个众人口中的武林第一君如风。"
扔下这个震惊司金銮的炸弹,君如风便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点淡紫色液体在手上,来到盆边,缓缓洗了个脸,半盏茶的工夫,司金銮便见到了那个被称为武林第一的绝美的脸孔。
我不想用过多的笔墨来描摹眼前的人是什麽样的一幅绝世之姿,再多的笔墨也难描活生生的人那如空谷幽兰般的神态之万一的。我只能说的是,司金銮已完全没空去欣赏这张人人想见的绝美脸孔,因为他现在除了痛恨,没有什麽别的感觉了......
"我想一定发生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吧?武林第一的君如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君如风居然会来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司金銮嘲讽地问,心下已是冰冷一片。
"南宫雨,你把事情跟他说说吧。"
君如风与南宫雨说著话,双目却一瞬不瞬地绝望地看著司金銮已无一丝柔情的脸孔,为什麽......以前......从没想过要去珍惜......他对自己的好呢?以後只怕......再也见不到他对自己......情意缠绵的时候了吧!
於是南宫雨便将自己与君如风打赌他不用武功三月也能天下闻名的事说给司金銮听了。
"我说怎麽你愿意与我共效於飞呢,原来只是为了一个赌局,为了一个赌局就出卖你的身体,你不觉得自己太廉价了吗?"
司金銮无情的眼神可以杀死君如风一百次、一千次,而他的话更是让君如风的心仿似被锥子戳了一般的痛,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从心脏随著血液缓缓传送到全身,他只能怔怔地无力地靠在墙边看著他。
"你到底是什麽人?跟如风是什麽关系?凭什麽可以这麽说如风?"南宫雨上前想对他出拳,却被君如风止住了。
"南宫雨,你先走吧,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我想和他私下解决。"
"那好吧。不过你要小心,我看他有点不对劲,有什麽事叫我,我就在隔壁。"後面几句话南宫雨是低声在君如风耳边说的。说完便出去了,屋内的两人只是紧紧盯著彼此,谁也没发现南宫雨走出去时脸上闪过的那一丝奇异笑意。
"我一向做事从不向任何人解释,包括全天下人都认为武林第一君如风杀人不眨眼的事,因为不值得,但我现在愿意把这件事解释给你听,"君如风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把身体交给你与这件事无关,我本就只想考个状元就也算天下闻名了,本就没把与你的事也纳入赌局之中的。你......肯相信我吗?"君如风苦笑著问他。
"秦怀书的事是怎麽回事?真的秦怀书呢?"司金銮对他的问话避而不答。
"他在上京的路上饥寒交迫去世了。"
"谁知是不是被你害了。"司金銮恶毒地说。
"有他的两个仆人和他委托我代考的证词可以证明。"君如风无奈地道,对司金銮的恶言恶语任他辩才天下无双仍是半个字也不知从何说起。
"哼,你是不是早料到有一天这件事会被人知道,所以早早就留下了後路?"
"只是预防而已。"君如风已经是有气无力地机械回答著他的话,如同一个犯人。
"秦怀书的旧识你怎麽也会认识呢?"这次倒不是在为难他,只是他个人的好奇罢了。
"我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为了预防万一,我当然得把秦怀书的一切都了解透彻。这之中当然包括对他认识的人的了解。"这是君如风第一次如此坦白地把自己解剖给别人看,心下虽难受,却不得不仍是由著司金銮像个手术刀似的把自己一刀刀割开来,谁叫他现在仍在气头上,自己如果不老实点只怕司金銮会气他一辈子吧!
"那上次在延济寺也是你捎信给慧明禅师的了。"
"对。"君如风点头承认。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明了了一切,司金銮便打开门,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道。
君如风见他神色坚决,知是再也洗不清他对自己的误解,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离开你,你在宫外不安全,你若不想见我,也要等我将你安全护送回京再说吧。"
司金銮刚要拒绝,君如风手一拂,他便软软倒在了君如风怀中。
痴痴看了他半晌,君如风不由轻轻叹息了声,说没料到自己的伪装会被司金銮发现那是骗人的,毕竟他深知"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一古贤名言,既然自己早料到会有这一天,那为何当初仍会答应他那样的要求呢?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令君如风有些不安,他不再也不敢去想。第一次,他对一件落在自己头上的事采取逃避的态度。
轻轻吻了吻司金銮依旧温热却不再温情的双唇,把他抱到床上,自己也上床躺下,再次看了他好长的时间,直到东方微明,这才用劈空掌灭了灯烛睡下。
第二日,等南宫雨来敲门时,夥计告知他昨夜的那两人一大早就上路了,南宫雨听後,想了一会儿便也走出客栈。
却说君如风虽陪著司金銮一路回京,但司金銮始终不再与他说上一句话,君如风无法,心道:就在此时断了也好,他不原谅自己就不原谅吧,他要真的原谅了自己,两人重归於好,若将来哪一天自己再离开他,他必会心痛,他心痛不如我心痛,就这样了吧。他这般一想,也就仍由司金銮不理自己,这不由把司金銮气得怒火中烧。
其实那天气过後久了气也就慢慢消了,但他不好意思拉下脸与他说话,原想回京路上时间不短,只要君如风能对他好一点,他也就原谅他了。
谁知这个君如风不但不知道用点花言巧语讨好自己,竟然见自己不理他,他也不再和自己说话,他是不是没搞清楚他只是在生气啊?难道他不明白自己既然爱上他了,怎麽可能会因为那样一点点小事就会把对他的爱全部忘掉?他就那麽不在乎自己吗?那天他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解释的话难道是假的吗?自己不过是想闹闹小脾气而已,他就真的不理自己了,看来他是真的一点也没喜欢过自己,哼,当然了,他从来从来就没提过爱自己,就连喜欢的话也没说过,他不由灰心地想。既然这样自己还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干吗?於是气恼加上死心,司金銮更是瞧都不瞧君如风一眼了。
两人如此这般,一路无言回京。
君如风把他安然护送回宫,便匆匆走了,甚至没和司金銮来个正式的告别,司金銮心中又痛又怒,把自己关在寝宫,一连好几天也提不起劲去上朝,这些君如风当然不知道,因为他也有了些麻烦。
第二十章
却说君如风自回去之後,才发现自己对司金銮的感情远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麽浅,甚至到了再也控制不了对他疯狂思念和爱恋的地步,他试著不去想他,便打算闭关修炼上乘内功,但却怎麽也静不下心来,不由连夜赶到京里去看他。
伏在司金銮寝宫的屋顶上,他伸了几次手最後才下定决心揭开了那片瓦,怀著深深的思念,他贪婪地伸头想看清心中念著的那人,却听到下面传来一阵阵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看到两具赤裸裸的身体交缠在那张有著他俩无数回忆的大床上,纱帐遮住了他的目光,让他看不清司金銮身下的是女人还是男人,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来他早已忘了自己,在这个世上,那份情只有自己还曾记得了。
他想下去质问他,却发现自己竟一点去质问他的权力也没有,当初是自己放弃他的不是吗?如今还有什麽立场去怪他与别人欢好?
他在皇宫大院那片琉璃瓦屋顶上呆呆地坐了整整一夜,任秋深露重浸湿了他的衣袜也不自知。
从京城回来後,自记事来从未生过病的君如风大病了一场,本来像他内功如此深厚,根本不可能得什麽病,但若是心底下想自生自灭却当然会例外,那一场病,君如风压根儿就是自己故意虐待自己。
半月过後,身体稍有起色,他便找来南宫雨,问他:"如果桃花雪回来了你还要她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南宫雨心下惊疑不定,嘴上却仍装傻。
"三年前你来我这儿是为了什麽其实早在一开始我就知道,包括你让我打赌三个月不用武功是为了什麽我也明白。"君如风不想和他兜圈子,直接挑明一切。
"为了什麽?还不是为了见识一下你的才智而已。"南宫雨奉行不到最後关头仍嘴硬的原则。
"你不是为了见识我的才智,而只是为了更方便地杀我,因为在平时,你根本杀不了我,这是你三年来的观察所得吧。"
"我要杀你?这真是无稽之谈,你我无冤无仇,我干吗要杀你?"
"是啊,你干吗要杀我呢?我也是不明白得很呢!难道一个女人便让你连良心也没了吗?"
"你说什麽鬼话,什麽女人?"说这话时,南宫雨脸色已更是难看,全身也紧张地戒备起来,虽然他明知再怎麽戒备只怕也难躲君如风轻松一击。
"桃花雪。"
"你两次提擎天堡堡主的夫人干吗?你这样说我和她,万一传出去在下和龙夫人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们俩是清白的我当然相信。南宫雨贵为武林四公子之一,虽然一直对在下恶念不断,但本性是好的这点我从未怀疑过,想来道德感也不会差。但对於你们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年你和桃家庄桃大小姐桃花雪相爱,但桃花雪的父亲却把她嫁给了擎天堡的堡主龙擎日,本来你想木已成舟也就算了,谁知那个龙擎日不爱身边的美娇娘,却爱上了那个被人虚夸为武林第一的君如风一介男子。眼看著自己的爱人独守空闺,整日忧愁伤心,你不由对那个叫君如风的家夥恨从心生。恨就恨吧,这也算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我所不能理解的是, 为什麽你从没想过把自己的爱人抢回来,好好给她幸福的一切,却白痴地认为只要杀了那个君如风便能让龙擎日回到桃花雪身边?我不明白,如果说龙擎日是真的喜欢我,难道我死了他便能爱上桃花雪?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爱未免也太廉价了,如果他能轻易地断掉对一个人的爱,我想即使他真的能爱上桃花雪终有一天也会移情於他人吧!你难道从来就没用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好好想一想这些吗?"
君如风的一番话令南宫雨冷汗涔涔而下,却只是紧抿著双唇不发一语。
君如风像是在回忆往事般神思恍惚地道:"之後,你在得知龙擎日找到我後便由他认识了我,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我居然比你想像的要厉害上许多,在硬碰硬不成的情况下,你便想用智斗的方法杀了我,於是你和我打下不用武功三月之赌,本想趁赌约束缚了我之机派杀手杀了我,怎知我竟然易容成一个落魄书生秦怀书,等你认出他就是我的时候,我却已入了皇宫,你再也无机会下手,本以为会再一次失算,哪知这次老天却是站在了你这一边,那个宠著秦怀书的笨皇帝竟然想出宫来玩玩,出宫就出宫吧,谁知他居然带著那个你一心想杀的易容成秦怀书的君如风,这下喜从天降,你赶紧再次安排杀手。我和司金銮一路上出现的那些麻烦应该就是你派去的杀手吧?你还安排得尽量不令人起疑,以为只是我们自己惹上的,以免我会动用另一个身份杀了那些人,後来司金銮收敛了许多後,你没什麽借口,便打著要刺杀皇帝的旗子想来杀了我,对吧?"
不等脸色惨白的南宫雨回答,君如风喝了一口茶接著道:"哪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在这个等了三年才等到的机会出现时,居然会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擎天堡堡主不知何时也已知道了秦怀书就是君如风,虽不知道为何君如风没了武功,有人要杀他他有危险却是真的。於是一路上不仅派人予以暗中保护,知君如风正在易容中大约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於是明里还派了堡中十二位女花神沿途替他摆平那些大大小小的麻烦,体贴地让所有的人都以为那些女子是冲著司金銮来的而不会怀疑到秦怀书身上。你这时已知用暗杀的方法来除掉我已无成功可能,於是便转而想到不如让君如风也尝尝失去爱人痛苦的滋味。於是你接二连三地派秦怀书故人来找他,想让他的故交旧友揭穿他,谁知我居然将那些人轻轻松松一一打发。你见委实不行,只得亲自出马,终於将我和司金銮反目成功。那时的我尚不知自己已爱上司金銮,於是便轻易放弃了司金銮,但你是一个旁观者,肯定已经看出来了吧,於是这一次你终於成功了,我尝到了痛苦的滋味,那种滋味真正比杀了我还要痛苦上何止千万倍!"
君如风的眼神充满了痛苦与无奈,沈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南宫雨以为他已经讲完了,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却听君如风又接著说道:"当我尝到了情之苦时,我便也知道了你心中的痛苦,所以......我心中本来对你的杀意便也就消去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值得人去同情的失去爱人的普通男人而已。这样的人本来已经够可怜的了,我又何必再污了我的手呢?"
"你究竟想怎麽样?说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干什麽?你若想杀我便杀,用不著编那样一个复杂的故事找个罪名来安在我头上,难不成你空口说上这样一大堆便要我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不成?"南宫雨心中虽是惊骇之极,嘴里却仍不放松地故做冤枉地大嚷著。
"你真的想要证据不成?你真的以为以我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有人接近会不事先做个彻底的调查?以前为了预防杀你时你死不认账,所以你做过的一切事我都留下了证据,甚至包括那些杀手,想见见他们吗?他们每次功败垂成後,我可是把他们都一一给逮了回来。虽说找上他们时你没让他们见到你的样子,但是他们可都听过你的声音。想一一看看那些证据吗?"
君如风仿似在谈著天气似的淡淡地缓缓道来,一如往常任何时候,可南宫雨却觉得他那语气里含著令人心胆俱震的恐怖感,他知道,自己若再不承认只怕会死得很惨不忍睹,於是,他沈声道:"不错,你说的一切都是事实,那麽,想杀就杀吧!"
对他来说,活在这世上与死去其实并没有什麽区别,唯一的区别是活在这世上他不仅每天都得经受著相思的痛苦,还得肩负著使爱人幸福的重任。
虽说如今她的幸福理应不由他而应由那个如今已变得半痴半傻的龙擎日给予,虽说如今他已没给她幸福的责任,但只要一看到她的不快乐,他便忍不住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
爱情,到底是个什麽样的毒药啊,许多世人只怕穷其一生也没有过此般痴恋吧,这般痴恋谁人能懂?谁又能知道这种痛不欲生,却又舍不得解脱的感觉呢?自己舍不得死不如让别人来完成这个动作吧。死了,他就可以解脱了。
他在心中一遍遍地想著,等著、盼著死亡的来临。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死亡也成为一种想要的东西。
"我什麽时候说过要杀你来著,我找你可不是因为你破坏了我和司金銮的关系想对你进行报复的,反正即使没有你,纸终究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他仍旧会知道,仍旧会与我翻脸,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那你想怎麽样?"南宫雨不认为君如风会大度到这种程度。
"只是想替龙夫人桃花雪抱个不平而已。你既然爱他怎的不给她幸福?你又不是给不起,却任由她嫁给一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男人,你这样对她你还算得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
"谁说我不想给她幸福?但是我有机会给吗?她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她父亲让她嫁给商界的龙头老大龙擎日那混蛋她能说些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说的当然轻松罗。"南宫雨气愤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