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的距离————烷砜

第01章
我照例走到初二（三）班门口："柯炀，回家了！"教室里只有小炀在，正埋头写作业，柔软的黑发覆盖着眼睛，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红色，似乎隐隐有一圈光晕，画面美得让我有些发愣。
"彦哥哥，你等一等，我收拾书包。"小炀回过头，细长的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儿。
"等很久了吗？今天老师话特别多。"看着他把作业一本本往书包里放，我觉得很抱歉。
"没，我反正要做作业。你毕业班嘛，当然比较晚。"他扣好书包，抬头拨开眼睛上的刘海，"好了，走吧！"

从学校到车站的路不远，我和小炀像往常一样默默走着。靠得这么近，我可以闻到他身上那种类似柠檬的清香。
小炀微微低着头，头发在眼睛上轻柔的拂动，睫毛垂下来，像盖着一汪泉水，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线条显得有些锐利，耳朵被盖住了一半，耳垂白得几乎透明......真漂亮......
"......哥，彦哥哥！"
"啊？"我回过神，小炀一脸疑惑，"彦哥哥，你最近怎么总在发呆？"
"啊？没......没什么......"脸猛的烫起来，我埋下头去。真是的，想些什么呢......
"我爸妈今晚夜班，我去你家睡行吗？"小炀的声音似乎有些生硬，刺刺的。
"当......当然。"我不敢抬头，脸上的热度高得奇怪，气氛莫名其妙的尴尬起来。小炀没有再说话，我不时偷眼看他，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和小炀有说有笑，我却象个不礼貌的客人，只懂埋头扒饭，连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吃出来。
"我吃饱了。"我咕噜了一声，站了起来。小炀瞟了我一眼，又继续和老妈说话去了。我没来由的觉得挫败，走进了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小炀终于进来了。我听到他在我身后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灯，然后就是书页翻动的声音。那张桌子是他的，可他都只有赌气的时候用，平时都会挤到我这边来。今天没惹他生气啊？我把书翻得哗哗响，不时挪挪椅子，空出三分之二的桌面，折腾了好久，小炀始终在安安静静的看书，连头都没有回过。

晚上躺在床上，小炀在我身边翻来覆去，似乎有烦躁的情绪向外辐射。
"小炀，睡不着？要不要关灯？"我小心翼翼的问。
"不关！关上灯你睡不着啊！"小炀又一个翻身把背亮给我。
小炀从来都不这样说话的，我一呆："你在生气？"
没有回答。良久，他忽然转过身，盯着我，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们说你和我们班丁怡......"声音消失了。我愣愣的等了许久，小炀又一翻身背了过去。
"丁怡？......"我努力回忆，"哦，那个小女生？她说她是你同学，来问过我几道题，在食堂也遇到了她几次......我和她没什么啊？你听说了什么吗？"
"没......只是你最近和我说话心不在焉的，有时还莫名其妙的躲我。我想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嫌我烦......"
"哪来的女朋友，没有的事。我这辈子也不会觉得你烦的。"小炀的声音闷闷的，我心里一阵发堵，忍不住从背后搂住他。
"你妈妈的工作调动快办好了吧？"
"嗯，爸爸调到N市去都两年了，也该办好了。妈妈说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手续复杂。好象现在只差一个签字了。"那股淡淡的柠檬清香让我有些浮躁，小炀干嘛突然问这个呢？
"手续办好你们就会搬到N市去？"
"嗯。那边房子早就买好了，这边房子也联系好了中介公司卖掉，手续一办好就搬家。"我努力掰着小炀的肩膀想让他转过身来，可他非强着不动。
"你也一起搬过去吗？"
"不知道。妈妈担心忙忙乱乱的影响我中考，可如果在这边中考就只能上这儿的高中。在N市参加高考考N大的分数线会比较低。犹犹豫豫的决定不了。"
"留下来。你跟阿姨说你想留下，阿姨会让你留下的。"
"啊？"小炀的语气好强硬，几乎是命令式的。我隐隐的竟觉得有些高兴，"你希望我留下？"
"恩。"很坚决的声音。
"那我就留下。"我惊讶于自己竟说得如此干脆果断，妈妈还不一定会同意呢。不过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他们对我一直很放心......
"小......小炀？"小炀在我怀里转过身，搂住了我的腰，像小时侯那样在我胸口蹭了蹭："恩，说好了。"
一瞬间，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全身的血"轰"的一声全涌了上来，胸口像火烧一样。我僵硬着，觉得小炀的头发蹭在脖子上痒痒的，却不敢碰，他的呼吸慢慢的平稳了。
"小炀，小炀？"不是这么快就睡着了吧？我不禁苦笑。最近不知怎么了，只要小炀在就浑身不对劲，好象......也不知像什么，总之很奇怪就是了。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再这么睡下去，一会全身都该麻掉了。我轻轻挪了挪，坐了起来。小炀皱了皱眉，翻身仰面躺着。
我微笑着抚平他的眉心，从小就是，只要我起身，他就一脸不满意。还嘟着个嘴......好漂亮的玫瑰色......温温软软的，还有牙膏的味道，凉凉的......
天，我在干嘛！不知不觉中，我居然吻上了小炀的唇。我猛的撑起身，跌坐在地上。疯掉了，我一定是疯掉了，根本就是变态......小炀，小炀他不知道吧？我回过头，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呼吸得很沉稳。睡着了......太好了......

"小炀，我爱你......"
小炀缓缓抬头，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眼睛突然睁大了，满脸嫌恶的挣脱了我的手："别碰我！真恶心！"
"可是，小炀......"
"走开！"小炀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小炀，我是开玩笑，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彦哥哥！起来了，起床了！"头重重的，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床边，原来是做梦......
抬起头，小炀微笑着，正伸手要拉我起来："彦哥哥，怎么睡到地上来了？"
恍恍惚惚中，小炀的脸和梦中那张铁青的面孔重合到了一起："不要！"我慌忙摇头想甩开那种影像。
小炀的手僵住了，笑容也僵在脸上，我嗫嚅着："我......我做噩梦了，现在不清醒，不是有意的......你先去上学吧，不用等我了。"
"噩梦......"小炀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两个字，走出了卧室门，轻轻把门带上了。

这一天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播放着那个噩梦，头痛得快要裂开了。放学后，我下意识的又走到了初二（三）班门口。只有小炀一个人，他坐在座位上，左手托腮，右手食指抵在嘴唇上，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刘海柔柔的垂下来，投下一大片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倚在门口，细细的描绘着他的轮廓，柔软的头发，纤细的手臂，衣服上微微的褶皱......一点一点的，贪婪的全收到心里去。
天色一点点的暗下来，小炀脸上的阴影越来越深，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抬手看了看表。我一激灵，赶紧躲到走廊，仿佛看见他回头看门口，细长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一闪。也来不及多想，我飞快的逃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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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彦彦宝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嘛~
妈妈辛辛苦苦给你个做小攻的机会，你也不好好珍惜......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第02章
第二天早上，手续很容易就办好了，然后去教室道别。女生们眼泪汪汪的，教室里一片抽泣声。我本来就笨嘴拙舌，这时就更说不出话来，语无伦次了一番，向老师鞠了个躬，就逃出了教室。
下到三楼时又忍不住停下了。初二（三）班正在上课，前后门都关着。我不敢走近，远远的盯着门口。小炀，我走了，你一定要快快乐乐的......你那么聪明可爱，会幸福的......

回到家里，妈妈因为进行和房屋中介公司的最后交涉还没有回来，只留了张条，叫我先整理自己的东西。从小和小炀在一起，两人的东西都是乱的。房间里随处可以发现他的书，他的衣服，他的相片......还给他吗？不敢去找他......留着作纪念吧。
花了好久把小炀的东西都拖了出来，居然有一大堆。我挑挑拣拣着，就是找不到一件舍得扔的，最后只好全塞进箱子里。那堆书都是以前的了，小学的教材，漫画......被我和小炀画得乱七八糟的。我想了想，也全塞进了箱子。没有多大空间了，我自己的东西怎么办？精简吧。我咬咬牙。正收拾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轻轻的，略有些着急，是小炀。我太熟悉他敲门的节奏了，虽然比往常急迫，但绝对是他没错。现在都一点半了，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下午的课怎么办？我想劝他回学校，可是不敢开门。我实在没有胆量面对他。
敲门声越来越急迫，小炀竟在门外哭喊起来。我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继续收拾东西。脑子里渐渐一片空白，小炀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从伤心到愤怒，到歇斯底里到绝望，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心痛得都麻木了，只是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不觉得伤心，眼泪却只管涌出来，抹也抹不完。

星期六一早，我就离开了。坐火车去N市。我对妈妈说是在这边反正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先过去早些学习，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我不过是在逃避。
可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害怕再听到小炀哭，我担心自己会冲出门去抱住他，会把什么都说出来，会把一切都破坏掉。那时我就彻底失去小炀了，一点点希望也不剩。而现在，至少我还有一点点期待，期待当这种可耻的感情消失掉的时候，我们还能再见面，还能恢复到从前，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到了N市之后，我一直埋在书堆里看书、做题。不能停，一停下来，就会听到小炀的声音："彦哥哥，开门！开门啊！你开门啊！"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逼得我几乎疯掉。我只好在脑子里塞满了题目，满满的除了题目还是题目，不留一点空隙。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中考结束了。分数下来，加上体育分，713，高出去年N大附中分数线十分。

填完志愿后，回到家里，看着自己的房间，感觉似乎是第一次进来。然后，我整个人垮掉了，就像是忽然没了支柱，病倒了。病得在医院昏昏沉沉了一个星期，医生说是因为过度用功，心力交瘁，调养了一个月，就慢慢的好了起来。

出院后回到家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我把房间反复折腾，摆设得和以前几乎完全一样也不行。就是少了点什么。少了......少了小炀的桌子。那张他从来不用，只把书包往上面一搁的桌子。少了小炀的味道，那股淡淡的柠檬清香，那种凉凉的，特别让人安心的味道。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两个月，夜夜失眠。我终于绝望的意识到，对小炀的感情，已经成了一种刻骨铭心的习惯。我放弃了挣扎，以买电脑的名义，将电脑桌放在了小炀书桌的位置，在电脑旁堆满小炀的书。我把小炀的东西全拿出来，像以前一样摆满整个房间，他的衣服也全挂进衣橱，只留下睡衣放在床上。房间立刻变得熟悉而亲切了起来。
晚上抱着小炀的睡衣，我终于沉沉睡去，一夜无梦。也许时间能把这份感情磨去，可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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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可爱的彦彦~~~反正忘不掉......不如我们回去表白吧......
这样妈妈也轻松一点......
走吧~彦彦~我们去找炀炀~
汗......好象还不行......
第03章
高中三年过得平静无波，我很少想起以前的事，很少想起小炀。那场病似乎损伤了记忆，只保留了习惯。成绩仍然是很好，我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偶尔有人来问几道题。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高考的时候，我毫无悬念的考进了N大。
走在N大的校园里，是一件很惬意的事。N大很美，绿树成荫，常常还可以听到鸟鸣。
"林彦？"
女孩的声音。是叫我吗？我回过头。
"果然是你。"那女孩羞涩的笑笑，很可爱，"你在哪个专业？"
"生物科学。请问，我们认识？"
"啊？"女孩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我高中一直坐你前面啊。我是李依依，你不记得？"
"噢。"我觉得很歉疚，记忆里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女孩，"抱歉，我在发呆，一时没认出来。"
女孩笑了："我知道。你总是在发呆，要不就是在做题，一直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她们都叫你冰雕王......啊，对不起。"
我有些窘迫，脸上微微的发红："是吗，我都不知道。"
"其实也不会。我不太会形容，但是每次和你说话，你都很温和的笑着，让人觉得很温暖......"李依依歪歪头，似乎找不到词说下去，轻轻咬了咬嘴唇，低下头笑着。
"谢谢。"我不由得觉得贴心，很喜欢这个亲切自然的女孩，"你在哪个专业？"
"中文系。汉语言文学。"
我们一起走了很久，一直到夕阳西下。后来依依常常找我谈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成了公认的一对。那天面对他们肆无忌惮的调侃，依依仍然是羞涩的低下头笑着。我静静的看着她，觉得如果是依依的话，也许我真的能爱上她也不一定。就在那一天，依依成了我的女朋友。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和大学校园里的每一对恋人一样，温馨浪漫。只是每次和依依牵手时，我总会觉得不自在，常常借故挣脱，依依似乎也不在意。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我觉得我也许可以摆脱那份危险的感情了。我试着晚上不抱着小炀的睡衣睡觉，可还是做不到。应该只是习惯吧，我想。那件睡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我把它悄悄的压在了枕头底下，晚上才拖出来抱着。依依来寝室玩时也没有发现过，同室的那些咋咋呼呼的家伙们就更不会注意到了。

大学的课内学习很简单，不和依依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无所事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被寝室的那帮家伙拖进了院学生会，在学习部里当了个小小的干事，平时查查课什么的。其实我什么也不会，相当于打打杂。一年的日子就这样过去，大一结束了。

暑假在家百无聊赖，成天泡在网上。高考已经放榜了，算一算，小炀是这一届的。凭他的成绩，也许可以上北大清华，不知他考得怎么样。

"小彦，徐阿姨打电话来了，想和你说几句！"
小炀的妈妈？找我？我接过电话："阿姨，您好。"
"小彦啊，还好吗？去年你考上N大，都没能恭喜你，说是你住校了。还习惯吧？"
"嗯，挺好的。"
"小炀也考上N大了，还和你同一个专业呢。你们从小一起玩大的，他就托你照顾了。有你在，阿姨也放心......"
后面的话我也没听清，只知道"嗯""嗯"的答应着。一会儿妈妈把话筒接了过去。
我呆呆的站在旁边。小炀进N大了？也读生科？巧合吗？那......那也未免太巧了......
难道，他是来找我的？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我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了，怎么可能？可是想法一个一个的蹦出来：也许小炀还没忘了我，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