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左双右单

作者：左双右单  录入：11-25

明昭说着，不觉眼泪就掉下来，“我以为遇上了你，见到了梦中之人，以后的日子就有个知心的了，哪管你是男也好，女也罢。谁知，一觉醒来，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我心里有你，你心里，到底有我几分？！可怜我自己，最后还是落得个痴人说梦的下场！”
明昭抚了心口，“卜算子，这是你每晚睡觉头枕着的地方，你听着我的心跳，难道就没有什么？你的心就那么硬，说走就走，你真是从来没有为我想过！你说，你说，”明昭抬起卜算子的脸，“你如何对得起我？像你这等狠心肠的人，还说什么下辈子！你，你——”说着说着，明昭禁不住哑了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倒是番真情动人的话。”大殿的门忽然开了，门口显出一个人影，旁边还跟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明昭闻声，连眼皮也没有抬，“滚！”
“我可是来救人的，你却要我滚？好好，离合，我们走。”
听见离合这两个字，明昭才恍过神来，一抬头，却是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带了讥笑，看着自己。
“你是谁？”明昭并不动，眼神却显出凶狠。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罢了，也难怪你是明昭。”白衣人笑道，“能在这般血雨腥风中还镇定自若，当皇宫禁城几千侍卫都死光了的，也就你明昭了！”
明昭不语，只是望了那白衣人，眼神忽的深不见底。
这个人！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今晚将大内侍卫全部撤出禁城？连个太监丫环都不留？
“你是陈宇京，还是韩承之的相好?”明昭冷眼道，他已经发现这白衣人并非等闲之辈，跟他不必用太客气的话。
“哈哈哈…..”白衣人听了，禁不住狂笑起来，“什么陈宇京，韩承之的猪狗之辈！放眼这人世间，有哪一个凡人入得了我的眼？！就连你明昭，卜算子，也不过是因为前世命运纠缠，才跟你们打上交道！”
“你又在满嘴胡说什么？！”明昭见他言词放浪，但人却不自然流露一股异常气息，不仅警觉。
“怎么，难不成是今晚见多了妖魔鬼怪，给吓着了？”白衣人见明昭眼光暗动，直到他在防着自己，心里早就笑开了花，明昭明昭，难得你也有今天！
明昭不说话，眼珠早在白衣人身上过了好几回，“离合呢？”
“呦，你终于想起来外面还有个替你卖命的了？”白衣人道，“你还记得他？我当时你心只有那个死人了！”
“你如果想早死早托生，我可以帮你一把。”明昭的手不仅握了剑。
白衣人瞅着他，像见了怪物，见他握了剑，浑身起了一股杀气，才收了嬉笑的嘴脸，正经道：“也罢。我就不惹事了。反正你苦头也吃得够多了，这报应也总算是应了!”天晓得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离合，快过来见你主子，虽然你这模样见不得人，不过你这主子也不是什么正气人，没什么怕的。”一席话后，一直徘徊在大殿门边的巨大黑影慢慢移动过来，明昭瞪了眼，那哪里是离合！分明就是一头体型巨大，浑身长着五彩斑斓的毛，嘴边獠牙外翻的凶兽！那巨兽走到白衣人身边，就再也不肯向前，显然它也看出明昭眼中的怀疑。
“瞧瞧，这也算是现世报了！”白衣人满脸堆笑，“你待他忠心不二，为了他，连原形都被打回，你看他的脸色，就好像你要吃了他一样！”故意刺激了明昭，见他气得发白的脸，知道如若再刺上几句，明昭真要跳起来与他拼命了，“你不用怕，这就是离合。只不过刚刚与黑白无常那一番打斗，不小心被打出原形罢了。他的真实身份是灵界的晟天兽，名字叫灵麒，是我的神兽。它是我特意化下人间来保你平安的。”
说完，白衣人用手一指，一阵白雾，灵麒伏在地上，竟渐渐化作人形！
“属下参见王爷！”离合跪在地上，道。
“你，你——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的这套把戏！”分明就是哪个泄密之人找来的江湖术士，打从一开始，什么黑白无常，什么索命之说，到眼前的离合，白衣人，恐怕都是完全的圈套！拿这些骗人的鬼把戏，来蒙住他的眼！
全是假的！只有，只有卜算子的死，才是真的！
卜算子，死了？！
明昭一下子跳起来，剑光一闪，指了白衣人，“说！谁出的主意！幕后主使的又是谁？！你们是想得到皇位，还是另有他图？！”
“哼！我当时转世后的明昭有多么厉害，从血魔变成人，我倒忘了你没了天眼呢！怪不得是个眼拙心黑的蠢货！”白衣人不屑道。他连看都没看已经指到自己脖颈的亮剑，眼神清冷，“随你爱信不信，反正之前卜算子说的命理，你也从来没信过！”
“王爷！”离合上前，“这是真的！八年前，我听从师尊嘱咐，下界找您，成为您的贴身侍卫，为的就是等这一天，保护您。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师尊此次前来，为得确实是救卜小爷的命！您忘了卜小爷是算命之人么？”
明昭拿着剑，指了白衣人。良久，手开始颤抖。
他可以什么都不信，什么天地无常，什么因果循环，什么前世今生！可是，卜算子信，卜算子就是吃这碗饭的，卜算子，已经死了！他不敢冒这个险，他是想一剑杀了这胡言乱语的白衣人，然后一巴掌打醒被迷惑的离合，可是，他们都说是来救卜算子的！
当啷！剑掉到地上，明昭伏下身，抱了卜算子，“我信你。你说，如何救卜算子？”
白衣人一脚把剑踢到一边，“我就见不得这些冷冰冰的铁器！明昭，你真相信我说得？可不要违背你内心的意思！反正卜算子已经死了，你就是杀了我，最坏不过如此！你可想清楚了，万一我是那谋权篡位之人——”
“就算你是，也就那么着了！”明昭惨然，“没了卜算子，就算是神仙，我也不稀罕。”
“好，好，好。不愧是明昭！”白衣人竟然拊掌而笑，“为了这卜算子，你也算费尽心思。罢了，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我就跟你交个底，你也好心里清楚，待出了什么事，也能去寻那正主报仇，不会吃了哑巴亏。”
“你今晚所见，一切属实。那黑白五常就是从地府而来，为的就是拿卜算子的魂魄回去交差，亏着离合挡住他们，才没有让他们得逞。离合就是灵兽，就是当年我派下界来保护你的。当时离合身上还带着一件宝物，是一个血红的坠子，你还记得否？”
血红的坠子？明昭醒悟过来，小心揭开卜算子的前襟，将那坠子拿出来。
本来是鲜艳透明的坠子，此刻竟然是暗紫一片。
“这叫做血梵滴，是集天地血气之精华凝结而成，每百年成一粒，只长在血狱的鬼洞中，由厉鬼看护，极其珍贵。这也是，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明昭盯了那坠子，早就知道是好东西，只是不知道如此珍贵。
“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也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白衣人拿了那坠子，放在手心，聚集仙气，坠子竟然发出红光。
“我是卜算子的师傅，尚风。”净化着血梵滴，尚风继续说道，“你不用吃惊，我是卜算子的师傅，但也不代表我就白胡子一把，老态龙钟。我只不过天生聪慧，悟性比别人高，所以早成仙而已。明昭，你前世的身份是血魔，统领魔道三环，当时被称为魔主明君。这血梵滴，是当时你继承魔主一位时，孤身深入血狱鬼洞从厉鬼手中夺得，以证明你的能力之用。
本来，魔道与所谓的正派井水不犯河水，但由于江湖腥风血雨已久，你魔道的实力又日渐壮大，难免引来某些无耻小人的眼红。先是他们派人跳起了这场纷争，然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
“你说，我上辈子是魔主明君，那卜算子呢？”明昭问道。
“他？他只是个平凡人物，居住在煌山落日崖下。”尚风继续道，“你与正派的纷争打斗，我也不祥加说明了，所谓的江湖正邪，不过就是谁当上第一的位子！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两派相争，必有伤亡，你们也差不多已经到了尽头。后来你落败，受了伤，被逼到煌山落日崖，为使自己不受辱，你跳了下去。”
“然后我就遇见了卜算子？”明昭喃喃道。
“不错。不过上辈子他不叫卜算子，叫炎秋，当时他和他的残废弟弟寒冬住在一起。炎秋救了你，你爱上他，就在一起了。好景不长，”尚风叹口气，“你伤好后开始着手准备复仇大计，离开谷中。但是炎秋却被抓走，当成威胁你的人。”
“炎秋？”明昭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你赶去救炎秋，果不然的受了那些正派人士的侮辱，炎秋为了不让你受制于他人，就咬舌自尽了。你发了狂，将一干正派人士共计一千人有余，全部屠戮于武林圣域祭坛。”尚风缓缓道，即便是经过这些年，他也依然记得当年的惨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天地为之变色。
“在你对武林灭门之时，我恰好经过，目睹了一切。”尚风道，“你此番作为触怒上天，本来是要将你打入地狱，永受轮回炼狱之苦，不得翻身。因为我是神仙，当时没有及时出手阻止你，也就跟你一起受罚，被夺仙力二百年，并被派去收你的魂魄。”想起当年自己无端受其连累，尚风脸上就不免带了愤然，二百年仙力，并不是让他念念不忘的原因，而是平白无故的吃了个哑巴亏，不过是偶然遇上，就受了牵连。
“那我为何现在还能活在这世上？”怪不得老是觉得卜算子面熟，怪不得自从遇上卜算子，眼里就再也没放过其他人。
究其最终，不过是前世孽缘轮回。
“你是血魔，身上又带了血梵滴，那有那么容易说收就收？”尚风白了明昭一眼，“不得已，我用通明镜查你的过往，竟然被我发现你在成魔修炼过程中，曾经救过一个被厉鬼袭击的村子，共计二百余人。虽然那次你是为了增长功力，吸取厉鬼魔性，可也算功德事一件。再加上武林纷争，流血死人在所难免，哪一个人手上是干干净净的？你也不过是为情所扰罢了。天帝念你曾救过人，而且在成魔之后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于是给了你一个转世重生的机会。那就是你再转世，去寻你的有缘人，在这其中，会给你梦境提示。待了结这一世孽缘，你就可以重新投胎。”
“那炎秋，是不是也跟我一起转世重生？”明昭问道。
“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肯么？”尚风道，“只是炎秋不比你，他只是一介凡人，就算是转世，也依然是凡眼肉胎，你找得到他，他却未必记得你。无法，我就让你在他额头掐出了天眼印痕，作为标记。如若炎秋的转世想起上辈子的事，天眼就会发红，带着头疼欲裂。为了守炎秋的魂魄不被地府的人收了去，你不得不在炎秋死后，一直陪他的骨灰在落日崖下过了七年。待七年时间一到，你就自焚天灵，随他而去。”


20

“天眼？”明昭抚了卜算子额头的伤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七年，守着心爱的人的墓七年，每一天，都是刻骨的疼痛。
“他有了印记，为什么还是没想起我？”
“那时他自己的原因。他临死前，曾许下愿，来世不愿为你身后的弱者，受你保护，反倒连累了你。他要能占卜未来的能力，以便能找到你，做真正配得上你的人。”尚风道，“这也是他贪心了。所以这伤疤，迟迟唤不醒他。”
“卜算子……”明昭喉咙发紧，原来是这样。
“你们转世之后，你成了苍王爷，而他，是个遗孤，被我收养抚养大，为了了他心愿，我教他面相命理，在他十三岁时，见他学有所成，另外也惦记着他要找你，就趁早把他打发了下山。下山前，我知道卜算子今生不比前世，虽然心窍明朗，但命理之说学多了，竟也有了要做那清闲神仙的想法。所以就给了他寻人的畿语，在他二十岁之前，如若寻着你，就可以与你共度余生。可惜，他一颗心根本没放在这上面，最后半年遇上你了，心眼却被情字所蒙蔽，更看不清了。”
“你说，他遇上我就可以活命，为什么他现在反倒死了？！”明昭吼道，“你不是神仙么？为何开始就不给他明指了路？”
“哼！凭什么天下的好事就全让你们占了去？”尚风冷言冷语，“你当千把个人都是被雷劈死的？！你为情所困，触犯天条，没治你个死罪就够便宜你了！”真是句句带刺，声声含箭，只朝着明昭的心口刺去。明昭脸色发青，却没了言语。本就是上辈子犯下的罪孽，即便是这辈子还，也是公平的了！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你本应该被打个魂飞魄散，落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天帝念在你也曾有过功德事，就给你机会，了却余孽。但你手中毕竟有上千条命在手，岂能说没事就没事的？于是就划下了这圈圈圆圆的缘分，你与炎秋都重新转世，相识相逢。但是有一条件，就是炎秋额头的天眼。他本不属于魔道中人，我强行给他开了天眼，就必须以你的血愈合。天帝给的时间是二十年，也就是说，在卜算子二十岁之前，他能找到你，并知道你就是命中之人，自可以你的血滴入天眼，待天眼愈合，就能继续活命。如果他找不到，那也是他的命，所有的恩怨聚合，也必须在此生了结。”
明昭听了，心里已经死灰一片，这上辈子的纠缠命运，一直延续到现在，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场镜花水月，噩梦一场。
真不是梦么？
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在屋梁上饮酒起誓，许定来生。怎么转眼，活生生的人就死了！
还在这听一莫名仙道的长篇大论，说什么是前世孽缘！
“也就是说，就是说，卜算子没找着我，二十年大限一到，也是该死的时候了！”明昭惶然，眼里就热起来。“卜算子，你跟了我这半年，心里，究竟是怎样的苦？”
尚风见他面露痛苦之色，也不愿再以言语刺激，只是也默了声。
“哈哈哈哈......”明昭忽然狂笑起来，他摇摇晃晃起身，抱了卜算子，“什么前世今生来世！我要的，不过是现在！不过是你卜算子罢了！你有胆量敢先我而去，半点也不告诉我，我就让你看看，我也有这份胆量，追你而去！你既留下我一人，我即便是化作厉鬼，管它天庭还是地府，我都要把你找出来！”说完，提了剑，转身向着尚风，“把血梵滴还给我。”
“你要做甚？”心里明白明昭要做什么，尚风还是禁不住问了一句。
“做甚？你这话问得好没趣！你是神仙，没有了七情六欲，在你眼里，但凡是为情所困的，都是极可笑的人了！这感情，也被你们拿来做赎罪的手段！卜算子已经死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这世间，如你所说，浑浊一片，有几个明眼的能看清？”明昭凄然道，“卜算子魂魄怕是已经被黑白勾走，我趁着时候尚早，能追回来就去追，追不回来，哪怕是陪上我下辈子，大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他！这今生，是受了前世的累，我无话可说。但我没有指望着积德过来生！我只求，只求此生能与他一道。仅此而已。”
尚风听了，心里不知怎么，乱了一片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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