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最薄的玻璃————左双右单

陌生人的到来

2006年12月24日 阴
“小k，你难道就不为你的失职说点什么吗？”望着窗户外阴沉沉的天气，沈小西有些气恼。本来好好的平安夜，早就计划好要在酒吧开一场盛大的party，谁知小k这个家伙，说什么从法国买了一批水晶杯子，已经到了上海，因为不放心，所以头天就过去了。早就跟她说好，今天要回来，回来！全当了耳旁风，沈小西冲着手机吼了半天了，那边就说了一句尽力而为。怎么能不让她生气？
“小西姐，小k又怎么了？瞧瞧你，活脱脱就是关公脸。”若若走过来，递给沈小西一杯水，“消消气吧，都三点了，不是说今天四点就开门的么？”
以往的左右不一都是下午五点开门，因为今天是圣诞节，所以会提早一些。
“我不喝白开水的。”看了一眼杯子，沈小西撇撇嘴，“死小k，早就说好了今天让她回来，那批杯子什么时候到还不一样？借口！分明是在逃避，知道今晚上会有很多人找她，干脆玩人间蒸发。”
“你还真是了解小k。”若若笑嘻嘻的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大厅已经布置好了，你不过去看看？可漂亮了，小辉姐做的就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提起你们家的小辉，脸上就跟笑开朵花似的。”沈小西叹口气，“等会我再给小k打个电话吧，听刚才的口气，好像是在机场。”
“放心吧，”若若安慰沈小西，“从上海到青岛坐飞机只要一个半小时，赶得及。”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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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大厅的布置，沈小西转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屋子，把空间留给小辉和若若，大家都是有着不堪过去的人，能有勇气迈出这一步，非常不容易，给她们多些相处的时间也好。
小辉，若若，沈小西靠在门板上，希望你们能幸福，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以为已经到了幸福地带，谁知不过往前迈了一步，就掉进了万丈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胡乱得想了一会，沈小西回过神来，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面孔，就像两年那样鲜活。不过是两年时间……沈小西慢慢蹲下来，眼里溢出了透明的液体，“微蓝，生日快乐……说好的，我会一直给你过生日，你听了吗？”
我们拉过钩的，要一辈子在一起。可是你怎么不讲信用，留下我一个人……微蓝，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比最想还要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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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嘭。”若若跟小辉对视了一眼，还没到开门的时间，这个时候，是谁？
“等一下。”若若嘴上应着，就要过去开门。
“我来。”小辉一把拉住若若，从容的过去。
“请问你找谁？”小辉把门打开一条缝，警惕的看着门外面的人。如果是左右不一的老顾客，不会不知道左右不一的规定，不到营业时间，是绝对不让进门的。那么这次来的，是警察，还是纯粹的好奇者？无论是那种，都不是她们欢迎的。
门外站着两个年轻的男人，身高差不多，面容藏在围巾和高领的大衣之后，只能看见眼睛。左边的那个眼神有些迷离，整个人都挂在另一个身上，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右边的扶着同伴，眼神有些局促不安。
“噢，不好意思，我们知道现在还没到开门的时间，但是我，我，我朋友不太适应这么寒冷的天气，他很不舒服。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去？”右边的那个费力的拉下围巾，含混不清的说。
朋友？小辉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过是生面孔，刚来的？
“这——”小辉有些为难，虽然不是不受欢迎的人，可是让他们进来就意味着破坏左右不一的规定，这个口子一开，以后怎么办？
“哦，这是我在上海机场遇见的一个朋友，她说把这个给你们，就行了。”忽然想起什么，右边的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小辉。
是小k的耳环！小辉瞬间判断出来。原来是小k让他们来的，怪不得他们能找到这里来。
“你们先进来吧。”小辉打开门，让这两个人进门。顺手把耳环塞给若若，使了个眼色。若若领会，带着耳环去后面找沈小西。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把他们领进靠窗户的一个位子，小辉去吧台倒水。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那两个人。只见右边的男人把左边的那个扶进宽大的沙发，然后自己才小心的坐在他旁边。
听他们的口气，应该是南方人。怪不得适应不了这么冷的天气。小辉看看外面，好像起风了呢。天色也渐渐的暗下来，今晚可能会下雪。
一到平安夜就下雪，是巧合么？
“先喝点水热一下吧，外面那么冷。”小辉把水放在他们面前，顺势就在他们对面坐下来。围巾和帽子已经被拿下来，可以很好的看清楚两个人的脸。左边的那个倚在右边的那个身上，看样子很疲惫，闭着眼睛，脸色也不太好，很瘦。右边的那个一直握着左边的那个的手，眼里抑制不住的疼爱。
“谢谢。”右边的男人拿起杯子，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递到旁边人的嘴边，“小离，喝口水吧，一点也不烫。”
那个叫小离的听见右边男人的说话，缓缓得睁开眼睛，好像是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话来，“到了？”
“嗯，到了。你先别说话了，攥着点力气，来，先喝口水。”
“不喝……”小离声音越来越低，小辉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张嘴说话，右边那个人举着杯子，好一会，才把杯子放下，却把小离紧紧拥在怀里。
“小西。”小辉余光瞥见小西过来，忙起身。等到小西走近了，才发现她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小西？”
“没事。老毛病，你知道的。”沈小西摆摆手，“你先忙去吧。”
小辉心下了然，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今天是那个人的生日，小西会伤心，这是肯定的。
“若若，来，我们去后面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小辉牵起若若的手，两个人走向后面。
“我叫沈小西，是这个酒吧的老板。”沈小西坐下，面带笑容。不知为什么，对这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有种郁积的心情。
“你好。”右边的男人点点头，“我叫殷海，这是我爱人，许离。”
“哦。”沈小西也不自觉得点点头，这个男人无论是说话还是表情，能看出来，是有着良好职业背景的人。
“你说这个，是在上海虹桥机场有个人给你们的？”沈小西也不跟他客套，摊开手，一枚银色镂空耳环静静地卧在手心中。
“嗯。”殷海说，“当时我们在等飞机，她就坐在我们旁边，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她，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对别人的警惕性很高。”
“嗯。”这个圈子里的人实际上很敏感，尤其是对别人的眼光。能做到让一个同性恋在一瞬间就信任，如果真有这种人，那就是小k。沈小西对此深有体会。
“说起来也蛮有意思的，”殷海微微一笑，露出白色的牙齿，“当时我们准备去哈尔滨，这个小k，劝我们改道，说去那里太远，不如来青岛，一个半小时就到了，为此她还跟我们换机票。真不好意思，要不然，她现在已经回来了。”殷海很抱歉地说。
“没关系，时间赶得及的。”怪不得小k开始说得好好的，下午4点就回来了，然后忽然又说要等到6点。原来如此。
“对了，你们去哈尔滨做什么？”解决了小k，沈小西不再那么担心了，想起殷海刚才说的，就问了一句。
“……”殷海没说话，他垂下眼帘，替偎依在怀里的许离整理了一下毛衣的领子。
“抱歉。当我没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沈小西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吧，今天是平安夜，晚上有party，非常热闹。不过还没开始之前，可能会比较无聊。”
说着，沈小西就要起身，厨房那边还要过去看看，大厨张上午还抱怨海鲜不够，做海鲜盘有些困难，问能不能替换成别的。
“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么问你会很为难，但是——”殷海忽然抬起头，求救似的看着沈小西。
“啊？你说，没关系，你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酒吧开了顶灯，但是为了营造一种魔幻的气氛，没有开大灯。加上深蓝色的窗帘，整个酒吧呈现出一种模糊暧昧的状态。
“许离身体不好，不能太吵，能帮我们找个房间休息一下吗？等会的party我们就不参加了。”殷海说。
“哦，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好说，你们跟我过来吧。”沈小西松了一口气，就怕小k做好人，什么都许给人家了，让她在这里为难。
酒吧是个独立的两层建筑，二楼就是员工宿舍，还有几个客房，给熟悉的老顾客休息使用。虽说这个殷海和许离是第一次来，但是因为是小k的关系，沈小西还是把他们领到了布置得最好的一间。
“晴朗的时候，躺在床上就能数星星呢。”沈小西打开门，指着落地窗户。
“是吗？太好了，”殷海眼里有止不住的兴奋。
“这个是服务呼叫，有什么需要按一下就可以了，”沈小西指着床边的一个红色按钮，“等到五点钟就可以叫晚餐了，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
“谢谢，谢谢。”仿佛就会说这两个字，殷海说了好几遍，直到沈小西忍不住笑起来。
“那我不打扰了。”沈小西识趣的离开。
“啊，我想问一下，”殷海忽然想起什么，“今天会下雪吗？”
“嗯？下雪？”沈小西有些奇怪，刚想说不知道，就看见殷海的眼里的期待，不知道三个字就卡在嗓子眼里，“……嗯，会吧，看这个天气，嗬嗬，”
“是吗？小k说会下雪的。”殷海回头看看窗户外面，虽然才四点，但是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狂风呜呜的叫着，低空掠过。
“那我先出去了。”沈小西尴尬的一笑，关门出去。
“小k，你给我解释一下！”还没下楼梯，沈小西就掏出手机，死小k，弄个莫名其妙的人过来也就算了，还说什么会下雪？虽然天是阴沉沉的，但是这种事情，除了老天，谁敢保证啊？瞧那个殷海一脸期待的样子，要是不下雪，该有多么失望？
“小声点，我的耳膜都要被你震破了。”耳边传来小k不耐烦的声音。
“你——”沈小西气结，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束手无策的，也就是这个做事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小k了。
“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呀呀，到登机时间了，不跟你说了，我挂电话了，等回去再说吧。”
“喂喂喂——”沈小西瞪着手机，电话已经被挂断。
“死小k，挂我电话！你完了！”沈小西恶狠狠的和上手机，气呼呼的下楼。

殷海小心的把许离扶到床上，照顾他躺下，然后细心的盖好被子。暖气很足，屋里很暖和。
“小离，小离？”殷海坐在床边，握着许离的右手，“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小离？”
许离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削瘦的脸上，好像一直带着微笑。
“小离……”殷海俯下身去，在小离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然后就呆呆得坐在那里，看看窗外，再看看许离。
窗外，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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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辉，去把门打开吧。”眼见着就到了四点，沈小西看看表，“若若，今晚可能会比较辛苦，没问题吧？”
“你说呢？”若若笑笑，扬扬手中的酒杯，“No Problem!”
“这可是你说的！先说好了，累垮了不要找小辉哭诉，更不准要我给你加工资。”沈小西乐呵呵的说，“若若，一直忘了说，你这身衣服不错啊，小辉买的？”
若若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燕尾服，她本来就很瘦，穿上之后就显得更瘦了，但是也是因为如此，正好把这身衣服的味道穿出来了。加上她短短的头发，不留神看过去，还以为是个小男孩呢。
“你说呢？”若若扬扬眉毛，“小辉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真受不了了！不要这么恶心我！”沈小西开玩笑的说，这是小辉已经把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都是熟悉的客人。沈小西迎上去，跟他们一一打招呼。
酒吧里逐渐热闹起来，左右不一的专属乐队“独”，已经开始试音，到处充满着欢笑声，仿佛已经预示了这是个狂欢的夜晚。
“小西，”小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沈小西的身边，“怎么不见下午来的那两个人？”
“在楼上。”沈小西说，“那个叫许离的身体不好，说是要安静一点的地方，就不来参加party了。”
“虽然是小k意思，但是不瞒你说，”小辉有些犹豫，“我总是觉得不大对劲呢。”
“放心。”明白小辉在担心什么，沈小西勉强一笑，“现在还不到时候，我猜她找不到我们的。我是不太相信那两个人，不过，我相信小k。”
“算了。”叹口气，小辉也不再说什么，“我跟你一样，都相信小k,我想她不会害我们的。”
“嗯。去忙吧。”沈小西转过身，拿起一杯火山，浅浅啜饮。
已经快两年了，真快啊。

小k的猜想

“殷海？殷海？”许离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他费力的睁开眼睛，这是哪里？陌生的床，陌生的环境，这不是家，这是哪里？
“殷海？”心在一瞬间就恐慌起来，费了好大的劲，许离才挣扎着坐起来，这么一折腾，又觉得虚弱了不少。
“小离，你醒了？”听见动静，殷海从洗手间冲出来，头顶上还带着肥皂泡沫，“你等我一下，我洗头呢，马上就好。”
“嗯。”看见殷海，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许离点点头，靠在床被上，看着外面。
外面黑乎乎的，能听见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刮着。
来之前以为做好了完全准备，北方的冬天会很冷，所以买了羽绒服，也穿着靴子，带了围巾，没想到一下飞机，就被寒冷的空气呛了一口，好长时间没有缓过劲来。
三个小时之前，在飞机场，还听见那个叫小k地说今晚青岛会下雪，可是看现在，一点要下雪的征兆都没有。会不会白来了？
许离这么想着，嘴角就浮起淡淡的微笑，他不自觉地看向洗手间，那里面正传出哗哗的流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