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找到你们吗?"小敏微笑着,仿佛看到猎物在垂死挣扎,"还记得那个伤了你的人么,他也是当年的幸存者之一。或许是上天怜我,才让我再一次寻到你们的行踪呢。你说对不对,翎哥哥?"
小敏恶意地使用了当年的称呼,翎象被电击一般颤抖了一下
"小敏,你真的这么恨我?" 翎迟疑地问,脸上满是绝望。
"我的父亲,我的朋友,全都死在你的手里,你说我会不会恨你呢。"小敏收起了笑容,然而,下一秒,令人战栗的微笑又开放在她的芙蓉面上。"好了,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们。相信你们不会不乐意见到他吧!"
翎仿佛还未从小敏的恨意中恢复,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无香的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焰大人,请进,您要找的人就在这儿呢。"小敏恭谨地让在一旁,等待那位焰大人的驾临。[自由自在]
"小主人。原来您真的躲在这里啊。"阴柔的嗓音被风送了近来,让所有人都觉得一阵寒意。话音未落,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出现在了房中。他看着无香,脸色陡然一变。"小主人,是谁伤了你?"他转身看小敏,"你那时可没说他受了伤。"
"小主人?他是你小主人?"小敏一脸的难以置信,"你骗了我!"
"呵呵呵......,是你自己认为我是他的仇人的,我可从没这么说过。"焰露出惋惜的笑容,"这么天真,枉费我介入你的生命,助你一臂之力。"
无香铁青着脸,"你对她做了什么?"
"小主人,您别生气,我只是小小的改变了她的命运而已。不然她又怎么会死心塌地为我寻找小主人的行踪呢。"
"焰,你!"无香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你这样会毁了她的。"
焰有趣地盯着无香,"怎么会,我也是好心帮她一把而已。这是我们的使命,不是吗?"
无香的怒火燃烧到了顶点,反而冷静下来了。"焰,就是因为你们这种所作所为,我才离开的,如果你不明白,那么请你走吧。不要再白费心机劝我回去了。"
焰摇头,"不行的,小主人。王已经发怒了,您再不回去的话,恐怕王妃会有些小麻烦呢。"
"你......,"无香的气息开始紊乱,"王妃会怎样?"
"这,就要看王的心情了,不是吗?"轻描淡写的回答击溃了无香,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又忽地睁开,转头去看翎。翎双眼迷离,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翎!"无香轻唤着。我......该怎么办?无声的呐喊在心底肆虐,他却不忍也不敢将这残忍的问题交给翎。离开你,背叛你?抑或是置亲情于不顾?两者孰取孰舍,孰轻孰重?
"翎。我......"
"大哥,你走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可好?"
"翎?"
"大哥,怎可为我不顾母亲的安危呢?" 翎淡然一笑,"放心,我一定等你回来!"
"可是,小敏她......"
"我不会伤她,也不会让她伤到我的!" 翎的笑容似是保证,却又飘忽得让人心惊。
"既然交代完了,那么我们告辞了。"焰不耐地挥手,刹那间带走了无香,了无痕迹地消失。
一边的小敏愣愣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焰大人骗了我?我......会被他给毁了?我......到底......怎么了?"她又回头看翎,脑中一片混乱。
"大哥,"翎也一般地失魂。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床,眼中却只有空洞。"我真的是个魔,你绝对不能再接近我了!"喃喃的低语逸出唇边,意识也随之抽离。
...... ......
昏暗的灯光,简单的家具,翎恍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醒啦。"
"是......你?"翎端详了半天,才认出眼前的年轻人。"你是扶大哥到竞技场的人。"
"没错,是我。你可昏迷了大半日了。"
"是你带我来这儿的?"
"对,我的名字是戈然。这是我家,你放心。在这儿那个疯女人就不能杀你了。"
"疯女人?"翎的思维好象陷入了停顿,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小敏吗?"
"大概是叫这个名字吧。她喃喃自语了半天,忽然举刀要杀你。幸亏我刚好从竞技场赶回来,阻止了她。"
"小敏她......"
"她好象真的疯了。最后也是狂笑着奔出了你的房间,不知去哪儿了。"
"......"翎的脑海中响起了小敏的声音,那是他在恍惚中听到的。
"翎哥哥,我好恨......可我真的恨到一定要把你置之死地吗?我不知道。我......本来很想杀你为村民们报仇......可是三个月的时间让我冷静下来了。我真的恨你吗?还是......为了逃避悔恨的噬咬?来到这个国家,看到那么多新东西,我打算放弃了。可为什么我又重新恨起你来了?"
"小敏......"那时的自己想伸出手去,身体却怎样也不听指挥。为什么你的表情如此悲伤?为什么你不挥下手中的短刀?
"我,我要杀了你......不,不是的,我不是真的想杀你!是焰大人,是他告诉我要恨你......不要,别再说了。焰大人,请你别再说了。我不想伤害翎哥哥......翎哥哥,是我造成了这一切。如果不是我......不,不是我,是你,南宫翎,是你杀了全村的人。是你!我......,我......"
赤红的双眸,耀眼的银光,是翎最后的记忆。
小敏,你被焰所束缚吗?你的命运不在你自己的手中吗?
小敏,你果然如大哥所言,被他......毁了吗?
那么我的命运在谁手中?我的命运又是被谁摧毁呢?
翎的思绪已不能负荷思考的重量,慈悲的睡神适时的造访了他。
"你......一定背负着难以逃避的命运,挣扎至今吧。"戈然看着翎,睡梦中的他仍是辗转不安,眉宇深锁,不知名的情绪油然而生。
第六章
"翎,我为了找那个‘他',已经流浪了数百年了......"
"翎,我们是同类,永远是同类......"
大哥......,翎在梦中挣扎。
"翎,我们真的是同类呢......是同类......"
"大哥!" 翎猛地惊醒。暖暖的床,暖暖的壁炉,终于将翎拉回了现实。那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每一天,大哥都在梦中提醒着自己,"大哥。" 翎闭上双眼,原来大哥也是"那边"的人。
"哈,哈哈......,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呐,大哥。" 翎失笑,任凭尖锐的感觉自心脏滑过。当他听到焰称呼无香为"小主人"时,眼前的一切突然扭曲了,小敏,焰,甚至是无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自他的脑中撤离,一瞬间,他的意识一片空白。然后,一个根深蒂固的声音悄然响起:"南宫翎,你永远不可忘记你的使命。你是第二代的‘灵',你必须带领山庄中的人们与‘圣域'中的魔相抗衡。对他们,绝不可手下留情。别象第一代的‘灵'那样,背叛我们。消灭‘那边',是高于一切的神圣使命,是你绝对的命运!"
"消灭‘那边'所有的一切。" 翎无意识地重复着,当他恢复意识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中竟然浮现了"青冥"。
翎的世界全然崩溃。
我想做什么?
我......想杀......大哥?
...... ......
刺眼的阳光忽然透入,翎的回忆倏然中断。
"在想什么呢?"戈然不知何时进入了翎的卧房。"怎么不拉开窗帘,让阳光进来呢?"
"没什么?" 翎淡然地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翎,戈然有着深深的挫折感。已经三个月了,翎看到他依然是如此冷淡。不是全然的拒绝,但却是更尴尬的冷漠与无所谓。"翎,我何时才能离你更近呢?"戈然无奈地看着走出了房门的少年,颓然长叹。
● 圣域 ●
"王,我回来了。"空荡荡的大殿中只站着两个人。
"难得你还愿意回来。"迦德罗·迪斯特微笑着,掩饰了危险的怒火。
"也难得您想见我呢。"无香--吉菲斯·迪斯特还以毫不逊色的笑容。"这么急找我回来,有什么事?"
"你是我儿子,我找你一定要有事么?"
"陛下,恐怕您只是不能忍受我的脱轨吧。"吉菲斯轻笑。
"在我的指引之下有那么难以忍受吗?"迦德罗微微摇头,"你实在是很象王妃。"
"母亲大人可安好吗?"
"她......,唉。你去看看她吧。整日如此郁郁寡欢......"圣域主人的话音嘎然而止,挂怀之意也随之隐去。
"多谢陛下。那么我退下了。"吉菲斯恭谨而冷漠地行了个礼,离开了圣殿。
"陛下啊,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刺耳呢,吉菲斯......"
吉菲斯没有听到父亲的低语。他匆匆地绕过雄伟的建筑,转入了"百忧居"。
"圣域"没有黄昏与白昼之分,没有春与冬的分界,一切事物的运行都只以王的意志为意志,惟独这里,仿佛是世外桃源,和"圣域"的一切无关。花开花谢,斗转星移,原有的秩序支配着"百忧居"。
"母亲。"无香跨入大门,寻找着久已未见的身影。
正倚在花栏旁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望向奔来的无香,惊喜的表情瞬间代替了忧郁。"吉......无香,你回来了?"
"母亲!"无香也有着难以克制的激动。"您身体可安好么?"
"好,这里从来无人打扰。我只是常记挂着你。你在那边一切都好么?"
无香笑着点头,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偏偏不知从何讲起。
"好孩子,那里比‘圣域'有趣得多吧。"王妃深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享受到自由了么?
"恩。"在那里没有人唤我吉菲斯,我是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着呢,母亲。
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王妃和他同时漾起了笑容。
"母亲,我找到‘他'了。"仿佛献宝的孩子,无香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至亲的人。[自由自在]
王妃的笑厣更深了。"不再寂寞了吧。"
"永不了。"
小居的空气仿佛也被这一刻感动,染上了绚丽的颜色。
"啊,对了,母亲,现在想来,他......"
"小主人,王有事要找你呢。"阴柔的声音忽然远远地随风而入,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可恶。"无香暗暗诅咒了一声,抬眼看了母亲一眼。王妃点点头,"你去吧。"晚上再来找我。这一句却是用唇语说的。无香无奈,只好乖乖走了。
"好孩子,你是第二个。"王妃目送着离开的人影,低喃着。"希望我能帮你掌握自己的幸福。"
大殿中,迦德罗正一脸不快地看着双手中的涟漪。"封印还是这么强,你仍然不愿让我看到‘百忧居'里事么?那里还是我永远不能踏入的神圣领域么。"他深深叹了口气,放弃了进一步的探索。他始终不解,为何他们会如此抗拒自己呢?"王妃,你还恨着我吗?"压抑多年的疑问随着儿子的归来,又一次兜上心来。
第七章
"你很久没来这里了,陛下。"王妃淡淡地对门外的人说着。"可有事么?"
"灵,吉菲斯回来了,出游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陛下,您连自己的儿子最害怕的事都不知道,又怎能怪他镇日游荡不归呢。"王妃摇摇头,口里讥刺着迦德罗,眸中却闪过一丝忧伤。
"他?" 迦德罗愕然。"害怕?怎么可能,我圣域的人会害怕什么?"
"他的名字。他最怕别人唤他的本名,让他想起他不得不背负的罪恶。所以,他才会抛弃了这个使他痛苦的事物,在遥远的彼处重生。"
"灵,他的身上如果背负了什么罪恶,那也是你给他的,不是吗?" 迦德罗冷笑,当年的那一幕深刻心底,让他胆战心惊,也让他痛彻心肺。
"您是说‘他'么。"心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喉咙也似乎被某样东西堵住了。"或许‘他'会庆幸自己的解脱呢。"刻意的回答,不知是为了激怒对方,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迦德罗勃然,"你怎么还有脸这么说,你总说我残忍,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你呢,你比我更残忍一百倍。那是你的亲生孩子啊。"
痛心的话脱口而出,迦德罗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刻:那天,他捧着满手的鲜花,满心欢喜地冲进了她的房间。好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去讨好心爱的情人。虽然他知道心爱的人可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但是他仍然会尽最大的努力来挽回她。可当他来到卧房时,看到的却是令人肝胆俱碎的一幕。那甫生育的母亲,并没有对孩子恣意怜爱--她竟然用双手紧紧掐着婴儿的粉颈。眼看着孩子的脸越来越是青紫,迦德罗大叫一声,扑了过去。拼命分开她的手。想不到,她却轻易地松开十指,反令得迦德罗跌倒在地。
"灵!你疯啦,那是我们的孩子。" 迦德罗铁青着脸,伸手去摸孩子的呼吸。然而他的脸色在下一瞬间变成了死白。
"迦德罗,我没有疯。"灵的脸色同样没有的生气。她的样子是如此疲惫,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力气挤出来的。"你看看‘他'的容貌,‘他'本该是你的孩子,却完全获得了‘山庄'那边的遗传,只有双眸的颜色还依稀可以看出‘圣域'这边的影子,你叫他以后如何生存下去?与其一生活得痛苦不堪,不是早早了结了他更好?"
"你!" 迦德罗瞠目无言,因为这正是他一以贯之的信念。"那也......灵!你还想做什么!?"还想说些什么的迦德罗震惊地看着灵,她的手正伸向另一边仍在熟睡的梢大的孩子。"不行!"知道此时无法和灵心平气和的沟通,他跳了起来,一把抱起孩子,冲出了房间。
灵没有追出去。她轻轻抱起已无呼吸的婴儿,将自己的脸贴上了那仍然温暖的身子,无声的眼泪在一刹那浸湿了襁褓。"孩子,妈妈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小心,不要让人欺负。只要你平平安安长大,我......"灵的声音猛地梗住,她毅然放下了孩子,十指做了个奇特的手势,于是婴儿的全身突然被光圈包围。"孩子,我要把你送回‘幻影山庄',你将继承我身为‘灵'的全部力量,山庄的人一定会代替我好好照顾你,永别了,我的宝贝。"灵泪眼迷离,看着逐渐消失的孩子,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迦德罗冷冷的话将陷入回忆的灵拉回了现实。迦德罗,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错误吗?只要你能恢复以前的迦德罗,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了。迦德罗,我爱你啊,所以我背叛了山庄还能苟颜存活,你要怎样才能清醒呢?我还要怎么做,才能得回原来的幸福呢?
她摇头,用微笑武装了自己:"王,我正是以您的意志为信念,为‘他'选择了最好的路不是吗?"
"你......"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他'最好的选择,这不是‘他'自己的决定啊。几乎冲口而出的话梗在了嘴边,迦德罗惊觉自己竟差点说出当年‘灵'曾劝过自己的言辞。 "我真是被这母子两人气昏头了,居然怀疑起‘圣域'的正义性来了。" 迦德罗暗忖,刚愎的笑容又浮上了面容。"好了,我来不是和你谈论这件事的。吉菲斯的事,你别再插手。我一定要让他继承我的意志行事,不会再有人脱离我的掌握了,你明白吗?"说完,他不再看灵,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