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tor————景星

Doctor
"罗医生，我这两天老是头痛......"
妇女刚一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她的症状，我甚至不用问诊，只要边点头边听着，她会源源本本的告诉你，她老公抽烟喝酒打牌，不务正业，她儿子考试白卷，就会打电脑，院子里大姨大妈三长两短......
等等诱因导致头痛。
未等她说完，我已在病历上写下了"神经性头痛"的诊断。
然后耐心的听她倾诉，这是私立医院，顾客就是上帝，就算我罗时雨再怎么厉害，也不敢担一个服务态度不好的恶名，日后被人解雇说，你们那个罗医生，医术还可以，就是对病人太凶，不敢找他看病啊！
看看表，下午的坐诊时间还没到，她大概是最后一个客人了吧。
在她停顿的瞬间，我抓住时机，对她说，病由心生，一定是平时操心太多。
"是啊，是啊，罗医生，"她仿佛找到知音，"家里的事我老公全都不管，就我一个人抄心......"
我见势立刻打断她，温和的告诉她，不要为小事生气烦恼，不要经常发脾气，我现在开点药是安神醒脑的，按时吃，不好的话再来找我。
妇女一脸感激的看着我，说了些须感激的话，然后起身要走。
"真是幸苦啊，现在还不能回家吃饭吗？"她边走边问。
我微笑目送她，"还好，今天病人不多，你大概是最后一个了，我也要下班了。"
"哦......好象还有一个呢。"她走到门口，望了旁边一眼，"还有个男的在等着。"
说着绪绪叨叨的下楼了。
我有些惊讶的等着门口的病人，一名西装男子优雅的斜倚在门口，双手插在荷包里，对我微笑。
门口路过的护士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那个男人。
三十几岁的男人，长着一张让人无法不看第二眼的脸。
"啪！......"我失神。
"你的笔掉了，"他近前来帮我拾起，轻轻放在我手边，然后顺势坐在我旁边的问诊席上。
"谢谢。"我瞬间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淋漓......
"罗医生，我还是来看以前那个病的。"
"这里是神经内科，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我依然重复五年前的话，明显的底气不足。
"可是......这个病，好象只有你才能看啊！"他意味深长的对我说着，探上前来，凑近我的脸。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传来，夹杂着淡淡的香烟味。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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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这种问题，应该去找心理医生，"我对面前的病人说："我这里是神经内科！"

这个病人我认识，几天前因为颈椎病到住院部住院，入住我的病床，其实并不太严重，有钱人总是喜欢夸张，非要住院不可。
我的顶头上司王运特别嘱咐对此人特别照顾，据说是某大企业的总裁，也是本城首富。
虽然瞧不起王运那副巴结谄媚的样子，病人本身并不太讨厌，他不像其他有钱人一样，非要住上等病房不可，言语间也没有
那些贵族的高姿态。相反，他和病房的病友相处融洽，还帮我一个没有钱的病人出了医药费。
我对他的印象一天天变好，完全忘记了这个人的特别。
或者多住一阵会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
我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又来找我。
"是颈椎病又犯了？"我温和的问他，"最近有没有经常用电脑？"
"不是，今天是来看别的病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哦，那你哪里不好？"我迅速拿了一张新的病历纸，熟练的填写：程旭，男，二十八岁，未婚......他的病历我较熟，可以不用多问。
"这样的......你这里......还有别人么？"
病人总有些隐私，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充分了解这一点。
"放心，今天你大概是最后一个人了，我看见你一直等着别人都走了才进来。"我尽量和气的说。
"是......有事想专门请教罗医生！"
"你说......"
"我最近一直很烦恼，我喜欢上一个人，却不知道该如何表白。"
我万万没有想到是这种问题......更没有想到像程旭这样的人会为感情问题烦恼。还以为有钱人都是游戏情场后再利益婚姻的呢。
虽然很想继续问，出于职业道德，我还是对他说："你的这种问题，应该去找心理医生，我这里是神经内科。"
虽然这样很无情，但对病人会比较公平，这是我的原则。
很明显的看见程旭失望的表情，我不知道怎的，突然有些歉疚了......
"可是我在这个医院里，只认识你一个医生，怎么能随便和别人讲呢！"
"那......没有关系，我可以介绍一个很优秀的心理咨询师给你，他很有经验，许多人都很喜欢找他......"
"不！我只想向你咨询一些问题！"他坚定的看着我。
我有些诧异，以他的身份，认识的医生肯定不少，何必非要找我，"这样......"我看表，下班的时间也到了。
"如果作为一个朋友，陪你聊天也是可以的吧，这样的问题，就不用挂号了。"我推掉他的挂号单，起身脱下白袍随他来到医院对面的一家咖啡厅。
"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如果我能帮的上忙，我会全力以赴的。"
"我......爱上了一个人......"他言语闪烁，似有什么难以启齿。
我也选修过心理学，考过业余心理咨询师，对付这样的情景还算在行。
"不敢向她表白吗？也许先试着从朋友做起，慢慢交往。"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
"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他是一个男的！你会怎么想？"男人把头低下，不敢看我。
的确有些诧异！他这样事业有成又英俊潇洒的男子二十八岁还未婚本来就有些奇怪。
不过这样的事情，并不能太刺激我，虽然自己不是，我也不反对同性恋。
这大概是做医生的自觉吧......什么都见识过了，就没有什么有所谓了。
"这样啊，如果对方不反对，那问题就不大了啊，我的意思是如果对方不反对同性恋，你尽可以向他表白试试看。"我说。
"你......你听到我的话，这样冷静！"
"这有问题吗？"
"你呢，你对这怎么看？"他炙热的目光看着我，"不要掩饰，就说你心里想说的！"
"你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我问。
"我比较在意罗医生你的看法！"
"我么......我不反对，如果你们是两方情愿，我会祝福你们。"我微笑着说。
"谢谢！"他激动的像是要来抓我的手，我若无其事的将手放下桌子避开他的热情。
他显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说："你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敢说真心话的人了！"依然是炙热的目光望着我。
"我很乐意做你的朋友。"我说，"以后如果有烦恼，尽可以找我出来，我也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噩梦不过刚刚开始......

现在程旭的突然出现，让我心烦意乱......
毕竟过了五年了，我也有想过会被他找到，现在我勉强能够应付自如。
"今天还要上班，"我看表，"请你不要打扰！"
"这个时候，不是没有病人吗？"他抓住我拿笔的手，食指轻轻的摩挲着我手中的钢笔。
全身一阵颤抖，我不敢反抗，任由他抚弄。
"你怕我吗？"他问，直盯我的双眼。
"护士小姐！请将我的眼底镜拿去换一个镜头。"我敏捷的叫住路过的女护士，迅速抽开被抓住的手，拿起桌边坏了的眼底镜站了起来。
"罗医生，这时候还没有下班？"漂亮的女护士走了进来，接过眼底镜，扫了一眼我的"病人"。
"这不，这位病人说眼睛不好，"我面不改色的说，"我想看一下他眼底的情况，不巧我的眼底镜上次摔了。"
"马上就送来。"护士走了出去。
介于护士马上要来，程旭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我的眼睛是不太好呢！"他尖锐的说，"居然让你在我眼皮下逃掉。"
"在下何德何能，敢劳尊架如此费心！"我针锋相对，不无厌恶。
"我早说过，你是逃不掉的！挖地三尺，我也能把你找出来！"他冷笑，"如何，这五年？"
我远远看见护士的身影，避开他的话语，随口问道："最近夜里是否失眠？手脚是否有时候觉得发麻？"
"罗医生，你的眼底镜。"护士边说边打着手机，看来是佳人有约。
我本想找个借口约护士吃晚饭，现在这招行不通了，我接过眼底镜，护士转身就消失在门口。
"我也要下班了！"我冷冷的说。
"一起去喝杯咖啡？"
"对不起，我还要睡觉！"
"那我远道而来，你总要好好招待一翻吧，"他微笑，"请我喝杯红茶？"
这哪里是一杯红茶可以解决的事！
"那你要去哪喝？"我硬着头皮问。
"你家！"他一手撑在墙上，双眼看定我，语气暧昧。
见鬼，那不是引狼入室！
"我女朋友在家！"我信口胡侃。
"是吗？"他上下打量我一翻，似乎不信。
"现在同居的随处可见，这有什么稀罕吗？"既然抢到先机，我便反咬话题，顺势而下。
"哦......既然是这样，我更要拜见一下了！"他笑，眼神让我琢磨不透。
我依然处于被动，冷静！冷静！我暗示自己，总之不能让他去自己家！
今天要先想办法摆脱他，也许还有办法逃掉！
"我的车在下面等着！"他优雅的起身，"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要我派人请？"
我的心一沉......似乎没有别的退路了，无论如何，我不想闹的满城风雨。
突然觉得自己不过是被围捕的猎物，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出猎人的掌心，我沮丧的坐回座位，心乱如麻。
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跟你去......"声音微弱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既然被找到，我是在劫难逃。到底也不过是那样，他要他想要的，我的生命再次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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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王主任，这个病人的用药是不是要改一下？"我拿者着病历，指着上面的临时医嘱，"他有心绞痛的病史，颅内出血用药是否先考虑一下？"
我刚到这个城市来，在中心医院当住院医师。王运是我的顶头上司，无论怎样，还是先要请教他才敢在医嘱上签字。
"哦，轻度的稳定型心绞痛，用了不会有太大问题，那个药是前两天介绍来的新药，正好需要临床试验一下啊。"
王运轻描淡写的翻着药物宣传单。
药品开发商的要求吧！这样用药正好拿回扣，我心知肚明！但这样草草用上，万一出事岂不糟糕！
"其他病人都可以试一下疗效，28床是禁忌症吧......"
"我说了没有关系啊！"王运很不满了。
我在签名处划了一条斜线，将自己的名字签在后面，然后拿给王主任。
"那请主任也替我签个字，我不太敢用这个药。"
笑话，医死人我替你担责任，这种蠢事谁会干？
王运不满的看了我一眼，随手签上他自己的大名。
今天是我下夜班，该回去休息。查完房，我打了个呵欠，正准备走，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28床。
我看了一下值班表，拉住今天夜班的刘平，"28床帮我注意一下，晚上如果有事，就打我手机。"
"好。"她满口答应，"我会注意的。"
走出医院大门，手机响了......
"罗医生，我是程旭！"
"哦......"我捂住一个呵欠，"什么事？"
"可以请你参加宴会吗？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我刚下夜班，要回去睡觉啊。"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
"我就在你的右边，黑色的车里，要不，去我家先睡会，我可是专门来接你的。"
我往右一看，他已经将车开到我傍边了。
说起来，我们也算熟人了，自从上次他在医院找我后，就时不时约我出去聊天，听他说他的爱情，事业上的烦恼。
我一直比较好奇他的那个爱人，却只是听他说，未见过庐山真面。就我所知，他还迟迟没有表白，他说是听我的，先维持朋友关系。
上了他的车，心想，这是第一次去程旭家，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气派华丽。
公寓的地域较偏，沿途风景雅致。
可惜车开没有一会，我就因为欠觉而头痛，失去欣赏的兴致了。就连程旭和我说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
"今天来的大部分是生意上的朋友，可以认识一下，以后多点病源。"
"恩......是啊。"
"你最近忙吗？每次找你都有事。"
"病人太多......"
"你知道吗？这么多晚会的客人，只有你我是亲自开车来接的，时雨......"
"......"
"时雨......"
"......"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很快睡熟了。
直到车停了，他把我推醒，"很困吗？到屋里去睡吧。"
"不了，给我杯咖啡吧。"没有办法，我没有在别人家睡觉的习惯。
我来的最早，程旭陪我坐在沙发上，没有给我咖啡，却给了一杯牛奶。
虽然强烈抗议，他非说咖啡对身体不好，让我去他房间躺会，这个男人真够婆婆妈妈的了！我想。
我找了一间休息室的沙发躺下，很快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旭叫醒我，"怎么睡这来了，让我好找，晚会开始了，随我去大厅。"
等我起来，他小声对我说："今天要告诉你，我喜欢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
呵，他挺神秘的，我笑，这家伙怎么看都像小孩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商业巨星的。
我依然困倦，开玩笑，整夜未眠，岂是一两个小时补的回来的。
但是在这种场合，我还是能做的滴水不漏，和程旭满场游走，他很热心的把我介绍给本地名流。我知他好心，因为我是新来的住院医生，认识的人少，固定病源也少，如此一来，大家都对我有所耳闻，罗医生的名气自然就大了。
对我来说真是绝好的机会。
程旭在这种场合非常老道，令我十分惊讶，与平常和我说话的他判若两人。他言辞精巧，左右逢缘，整个宴会，他是主角。
"你看起来还真精神。"空闲时程旭看着我说。
"说不定下一秒我就倒地昏睡了。"我答道，"拜托，不要每次都让我喝这么高浓度的红酒。"我指着酒瓶向他抗议。
"你想让我在宴会上发酒疯？"
"可是我们只剩这种葡萄酒了。"他笑着耸耸肩。
什么啊！完全是看笑话的表情。好在我酒量还行，做医生的熬夜也在行，支撑到现在。
可是今天会见的人真是无奇的多！
不管怎样，酒喝的太多了，如果不吐出来，搞不好得胰腺炎什么的，那我掉的大了。潜意识里，我知道该去洗手间里想办法把胃里的酒吐出来，以免酒精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