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心叹命运如此弄人,到头来竟是白春燕救了我。
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引得佳人一阵轻笑,"弟弟已经两日未进食,我刚好煮了白粥,你要不要喝上一碗?"
我心知她定是煮了两天的白粥盼我醒来,真是为难了她。笑著默许。
白春燕是个细心的姑娘,端来的白粥不烫也不凉,小心的一勺一勺喂我,让我心中些许温存。
昏睡了两日,这辉帝应该已出城吧。不知宇轩是不是在找我。。。一想到他不尽心头酸涩。
几日下来身子渐渐恢复,多亏了春燕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连我那头廉价的驴子她都喂得饱饱的,心中又多了几分感激。
闲来无事问姐姐外头可有什麽新鲜事,她倒是给我絮叨起宫里传来的许多新鲜趣事,什麽锦帝的男宠又惹著了皇太后,什麽神官互殴这种闹事屡见不鲜。如今我再听闻这等事儿,人与脸都对上了号,猛笑起来引得一阵咳喘,害得春燕姐姐又以为我病发了。
其实,这几日最轰动的事儿莫过於林府出动了所有的家丁为寻找一名少年,听说那少年虽相貌普通,可眸子晶亮,偷了林家少爷一件贵重的物品出逃。说起那林神官呀,多少百姓心目中的偶像王子,自然有不少人自发一起寻那小贼。可林家迟迟未张贴出此人外貌画布,害得大家一起白忙活了一场。
约莫一个月後,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又过了一个月,我带著强硬要跟著我讨生活的白春燕,乘著一头驴子拖著的小车,二人互称姐弟,一起出了皇都,去谋取新的生存之道。
而自那之後,我便落了个咳嗽的病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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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清晨的早市,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叫卖声,夹杂著早饭的香味儿,闹得人们肚子都跟著咕噜噜直叫。
"豆花呀豆花呀,两文钱一碗豆花呀~!吃了我们豆腐西施做的豆花呀,姑娘美得水灵灵,小夥子帅得一枝花!"我撤著嗓子边做蛋饼边叫卖。
"小哥,给我来一碗豆腐花!"一位发髻上插著喇叭花的姑娘笑嘻嘻走到我跟前道。
我也笑得跟朵牡丹花一样,"好!姑娘要不要蛋饼啊?我们白记的特色蛋饼,全汰洲城就我们一家!独创的哦~!保准吃得姑娘你美得跟只刚刚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我顺便再打个小广告,夸奖夸奖自己从21世纪带来的蛋饼工艺。
那喇叭花姑娘立刻笑开了花,"小哥你嘴真甜,行,再给我拿一只蛋饼吧!"
我乐呵呵道,"姑娘你坐著,我马上送来!"甩甩毛巾,拍拍肩膀,我开始做蛋饼。
春燕姐靠了过来,"我说弟弟,你这嘴可是一天比一天甜了,每天被你花来的姑娘真是数不胜数啊!"
耶,大清早怎麽会有酸味?
我眨眨眼,"豆腐西施,我怎麽比得上您呢!瞧瞧全城的小夥子都快被你给迷倒了!"
这豆腐西施,自然是指我最可爱的春燕姐姐。
酸味顿时烟消云散,她嘴角擒著笑,沾著豆腐渣子的食指点著我的太阳穴道,"弟弟不乖,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我对她一个微笑,端著蛋饼和豆花给喇叭花姑娘送去。
你好,欢迎光临白记早饭摊子,我们这儿有全城最美的豆腐西施,她磨出来的豆花又嫩又滑,入口即化。我们这儿有全城嘴最甜的蛋饼小二,他独创的蛋饼工艺在整个水月国宣起一阵蛋饼热潮,吃了一个让你终生难忘。
"啊啊啊,我的腰酸死了。。。"某只无力的在一旁扭扭腰,踢踢腿,伸个大懒腰。果然像我这种人还是适合睡懒觉呀~(被pia)
"弟弟,白记的生意总算是稳定下来了,我这颗心呀也终於能定一定了。"白春燕收拾著桌椅碗筷,准备收摊了。
我吸吸鼻子道,"我就说稳赚不亏的嘛,春燕姐你偏不信。"要说我林冬冬是什麽人呀,那当然是拿了钱只进不出的人,想让我做亏本生意,比登天还难!
"呵呵,还是弟弟在行,我呀,对这种事儿有些木头。"边说著,摊子已经被她全收到了旧木做的推车上。
我上前,握起手柄,推著旧车准备回家。
冬天的早晨,显得格外冷,先前一直在忙活儿,只觉得身子直冒汗。现在一下子冷清收了摊子,身子也跟著凉了起来。白春燕拿出她自己的围巾,裹住暴露在空气中我已有些僵硬的手,对我又是甜甜一笑。
我与白春燕离开金耀国皇都後,一路向北,来到了水月国。三国战事已停了几个月,百姓们的生活又渐渐恢复了平静。最後我们决定停留在水月国一个偏北的城镇--汰洲城,这儿地理偏北,民情质朴,挺惬意的一个城镇。又靠著我与春燕姐劳动人民的双手,发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高尚品质,外加我从林府里得来的一些银两以及春燕姐在思归客栈里打工得来的碎银,盖了间房子,圈了一小块地,种点蔬菜什麽的,小日子也算是过得平平淡淡。後来我盘算著一直这样没有收入来源也不是办法,於是在人们高兴的庆贺一年一度祈天祭典到来之时,我们联手推出了白记早饭摊子。
今年的祭奠是在赤魅国举行,故我不用担心会有大量人潮涌入水月国。而我们的白记,跟著祭典的这股热闹劲,也算是生意兴隆。再说啦,我们只是趁著早市,搬出自家的桌椅在马路旁摆个摊位,没有了租赁费之类成本顾虑的,而这个时代,更没有协管员监督收摊位,哈哈,这麽好的事儿,怎麽可能赔钱!这可是我费了一个晚上想出来的好点子呀!
回到家中,我整理著桌椅碗筷,一一搬进屋里,春燕姐则去屋子後的菜园里瞧瞧新种的萝卜。
"怎麽样?这萝卜长势如何?"我过了一会儿也跟去菜园里瞧上一眼。
"恩,还成,应该能活下来。"春燕姐挂著笑容,双颊红红的。
我蹲下身子,看著那叶子有些呆,顺口问道,"春燕姐,你不惦记你家人?"
她的影子一下子僵住,没了动静。我抬头看著她,她的表情有些呆滞,愣愣望著我,不一会儿,她便咬著下唇走开了。
一路行至水月国,路上我们打听了不少消息,可就是没问著她家里人的消息。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她家人,怕是在战事中收到了牵连,凶多吉少。
夜晚,我一人躺在床上,春燕姐睡我隔壁,这屋子特意造了三间房,一间她睡,一间我睡,还有一间吃饭用。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我来到这个异时空已经一年了。又是一年的祭典,又是一年的神官宴。今年,那宴席中多了一个让我日思夜想的人,多了一个让我多愁善感的人。一切,已再也回不到开始的那一天了。
其实现在挺好,日子虽然清贫,可也过得自在,虽然我还是得天天戴著面具过生活,但也清閒,不孤单,有她陪著。白春燕的心思我不是不懂,只是装不懂。她喜欢我,我一眼便能看出。一个女孩看自己喜欢男孩的眼神是无法掩盖的,可我无法回应她,我心里已经装了另外一个人,若接受了她,那是对她感情的侮辱。我还是想著,等再过些日子,多积些银子,便给春燕姐寻个好人家,让她幸幸福福嫁个好老公。
第二日赶完早市,天空突然飘起了雪,我长这麽大,很少看见雪,特兴奋。回到家里後跟春燕姐二人在院子里打打闹闹玩起了雪仗,闹腾得直到喘不上气,才一起躺在雪里哈哈大笑。
忽闻家里的篱笆被人拉开,我起身,心里道,我们在这汰洲城人生地不熟的,哪儿冒出来的访客?
51
"二位可是白记的豆腐西施和蛋饼小二?"善闯我家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著蓝衣,头戴羽帽,文质彬彬。
我与春燕姐匆匆从雪地中爬起来,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男子,又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阁下是。。?"我试探性开口问道。
"呵呵,二位叫我阿德便是,我只是个跑腿的,要找二位的是我加主人。我家主人非汰洲人氏,出来办事途经此地。听闻汰洲城里白记的早饭摊子生意特别好,口碑出众,别出心裁的蛋饼更是扬名月都。故叫我来告知二位,明日清晨可否往我家主子住的菊楼送一份蛋饼与豆花,让主子也尝尝鲜。"那人恭恭敬敬道。
我吸一口冷气,望著那人半响,堆出一脸假笑道,"多谢你家主子厚爱,明早我们白记定将热腾腾的早饭准时送到。"
那人点点头,又笑著走过来,往我手里塞了十两银子,"这是我家主子说要赏给二位的。"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春燕姐,眯起眼睛笑得欢。
我惊呼,"不不,先生,这一份豆花和蛋饼只要五文钱,您太客气了!"
那男子见我推辞,只是硬压著我的手道,"主子说要赏您,您收下就是。明日还要麻烦您亲自将早饭送来呢,这点算是给您的跑腿钱。"
我只道他手劲好大,我推都推不开,脸上的笑容几分僵硬,勉勉强强收下了银两。
接著那人便摆摆手道告辞,我见他身影渐远才敢松口气。
春燕姐凑了上来,皱眉望著我,"弟弟,这。。。"
我怕她担心,轻笑道,"春燕姐,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肥羊呀!"
帮她拍乾净身上的雪,一起回屋里烧了个火盆取暖。我怕春燕姐多想,便闹著说肚子饿,让她做碗面给我吃,她也没多想,去厨房里忙活儿了开。
我一人坐在火盆旁,知道这次是件麻烦事儿。看刚才那人的打扮,怎麽可能只是个跑腿的!还有他那手劲,分明应该练过身子。再说他家主子住的菊楼,那可是汰洲城里最好的酒楼,平日菊楼只做酒楼,不住人,只有来了一些达官显贵,才会整理出上房。如此想来,这跑腿的不简单,那这跑腿的主人岂不是更不简单!那人还说我这蛋饼扬名月都,月都是水月国的皇都呀,我这小小的蛋饼生意不过做了一个月,哪儿可能传这麽远!
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那人末了还加了句明日让我"亲自"送去,如此明显的暗示怎能叫我不心急!
这难得的平静日子,为何突然让人搅了清净呀!
"弟弟。。弟弟!"
我突然从自己的思索中回了神,茫然看著春燕姐,傻傻道:"什麽,姐姐?"
她没好气把面搁我桌子前,"面做好了,吃吧!"
我这才瞧见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冲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谢谢姐姐。"
她坐我对面,看著我一点一点把面吃完。我早已习惯她这样看著我吃饭了,春燕姐总喜欢坐我对面,看著我吃饭,每次我夸她做得好吃时,她就会笑得灿烂。
满满一碗面下肚,我最後不忘咕噜噜把汤水也喝了,才满意的放下筷子。
随便擦了擦嘴,"好吃,春燕姐!"
她跟著我乐,过会儿又静静看著我道,"弟弟,明天还是我去菊楼送早饭吧,你看著摊子。"
我怔住,"不行,太危险了!"又是祸从口出。。。
"他们是冲著你来的吧,你去更危险。"她轻描淡写说完,收拾走碗筷进了厨房。
我真是後悔死这张嘴了,怎麽这麽拙呢!跟著进了厨房,"姐姐,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去我更不放心,还是我去吧。再说人家说了要我亲自送,估计是听闻我嘴甜,想让我夸上几句,而这蛋饼只是想尝个鲜头,不会有事的。"
她不语。
我急著道,"好姐姐,这种事儿你还跟我抢做什麽!"
她再次回头时,已是泪眼模糊,"你以为我喜欢跟你抢呀!你也不想想当日我在思归客栈再见著你时自己是个什麽模样!你都被别人。。被别人弄成那样,你知不知道我帮你擦身子的时候有多心疼!"
我霎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一滴滴泪水从粉嫩的双颊流下,我想为她擦,可她却抢先一步,胡乱擦掉那滚烫的泪珠。"说什麽。。我都不让你去!我不会再让那些下流呸子碰你了,你明天给我看著摊子,哪儿也不准去!"
心里很酸,酸得我胃疼。这个女孩,外表比我柔弱,但内心却比我坚强百倍。她试图保护我,照顾我,爱护我。而我,却只会躲在别人的羽翼下自怜自艾,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一切的胆小鬼。
第二日清晨,我怎麽也扭不过春燕姐,她硬是提著豆花和蛋饼去了菊楼,留下我一人看著摊子。
我的心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生怕她出个什麽事儿。
约莫一个时辰後,春燕姐平安的回来了,我本一蹦一跳想上去抱她,可看见她身後那辆高大的马车,我瞬间呆了。
52
白春燕疾步上前,"弟弟,我回来了。"
我轻声应了句,注意力完全被她身後那辆马车吸引了去。那马车由两匹纯棕色高背马匹领头,车外驾马的是上次自称跑腿的阿德。马车外表并不奢华,素色布料遮掩车子。可正是素车配骏马,才让我心生疑惑。
春燕姐脸上表情些许复杂,看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春燕姐,这是。。。?"我寻思著该怎麽问。
不待白春燕开口,那阿德反倒笑称,"小哥,我家主子对你们的蛋饼甚是欣赏,又赏了你家姐姐一些银两。"
我望向春燕姐,她为难的点了点头。
我上前道,"多谢你家主子的好意,我们白记打从心底里感激大人的美意,可昨日您已赏过我们银子,今日这赏赐我们怎麽好意思再收下!"
白春燕很识大体,立刻从怀里掏出银子,我随意瞟了一眼,约莫有百两。"还请大人收回去,我们心领了。"
这话虽是对著阿德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其实我是对著车里的人而说。
阿德不等车内人的动静便跳下车,一脸轻笑,"小哥可是嫌这些银两不够?我这儿还有。。。"说著,他又开始掏银子。
我立刻阻止他的动作,道:"先生,您误会了。我说的是实话,我与姐姐都是实在人,讲究活得踏踏实实。您看起来也不像在乎金钱之人,应该看得出谁是爱财,谁是不爱财的主儿。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就当结识个朋友。您且收回这些银子,明日您家主子再要吃,我们呀,再给您送去菊楼,绝不收您半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