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半眯著眼睛乐呵呵看著我,半晌道:"成!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不过可惜的是我家主子今日便要回去了,这汰洲城不知下次何时才能再来。不过有兄弟在此,我定找机会回来瞧瞧!"
"先生今日便要走?要不要我再做几个蛋饼给您路上吃?"心里几分惊讶。
他摆摆手,"不必不必,好了,我再在这儿鼓捣下去,你今日便没了生意。"他重新跃上马车,抱拳道:"後会有期!"
我微微一笑,"後会有期!一路顺风!"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我望著那辆马车,有些迷糊了。难道那位主子真的只是为了一尝蛋饼绝无他意?刚才我与阿德一来一去,马车里半分动静也没有,不禁让我怀疑这车里到底有没有人。不过,下一秒,我的想法就被打破了。车旁的帘子被慢慢掀起,露出一只大手,紫色金边衣袖,车里的人,分明是在看我。
我的心,漏跳一拍。
一瞬间,我以为那只手的主人是林宇轩。不过,那蜜色手指立刻打消了我的念头。林宇轩的手很白,皎洁如月,不会有如此健康的小麦色。
撤动嘴角,挖苦一下自己,别去想他了。
春燕姐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回头,望著她,又是优雅一笑,"春燕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原本被冻红的脸蛋突然泛起潮红,"没。。没什麽。大概是我们俩多想了。我去的时候,他们接过早饭,也没多说什麽就端进了屋子。我本想马上回来,可阿德让我别走,说主子吃完会给我赏赐。於是我就在菊楼大堂里等了半个时辰,後来阿德下来塞给我好多银子,说是赏给我的。我说太多了不能收,他说不收就是瞧不起他们。我只能。。。"
我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这不是还回去了嘛。那他们怎麽会跟你一起过来的呢?"
"阿德说他们今日就要回去了,可他们家主子想看看我们白记摊子,正好让我带路,於是。。。"
"啊。。原来如此啊。。哈哈,果然是我们俩多想了!"我笑起来。这话只是骗骗春燕姐,其实我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小哥,我的蛋饼好了没呢?!"前几日那喇叭花姑娘今天又来吃蛋饼了。
"啊,马上来马上来!"我甩了甩毛巾,"春燕姐,你不在可忙死我了,快,这麽多客人等著呢!"
她欣慰一笑,"我就说白记里缺了我不成吧!"甩著辫子,兴高采烈送豆腐花去了。
我望著她的背影,回忆起昨天她哭的模样,心里还是酸酸的。
日子似乎过的很快,这才没几日,便是祭奠的最後一天了,百姓们喜气洋洋期盼著新一年的到来能够有个好收成,每家每户都张灯结彩,预备著过年。
宁静的夜晚,我躺在床上脑子咕噜咕噜直转。白记的生意一直保持平稳,我与春燕姐的小日子也过得很舒坦。再过两日,我们俩准备一起去筹备些年货,我还想再给她买点胭脂水粉,或者簪子之类,姑娘家总缺不了这些东西。提到簪子,我便又想起了林宇轩,他总爱用那支红木簪子盘发。以他的美貌,那红木簪子多少显得有些素,我曾也与他说为什麽不换换其他簪子,肯定会更漂亮。他笑得很淡,甚至该说笑得有些惨澹,他说,那支红木簪子,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翻一个身,换个睡姿,想到林宇轩,总有著千丝万缕理不清的感情,今夜,注定无眠。
唉唉唉,果然失眠了。我裹了件棉袄,出了屋子。外面很冷,我搓搓手,哈了两口气,找了张凳子坐在雪地里,仰望星空,好美。
这就是城市里看不见的星空,大自然没有受到人类污染时,天就该是如此纯净的深蓝色,星星就该是如此耀眼的钻石。
四周一片寂静,哈哈,谁会像我一样大冬天的睡不著跑出来看星星呢!
轻声叹息,也许我注定是个白痴吧。
想到室友在追他女友时,为了打动对方,整日在寝室里学周杰伦的一首情歌,没日没夜的来重播,害我听著听著也会了。"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儿弯弯固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雨轻轻叹朱红色的窗,我依身在纸上被风吹乱,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高潮我觉得不好听,自动忽略,继续哼哼副歌,"花已伤完飘落了灿烂,凋谢的市道上冥冥不堪,手摸独樵愁心拆两半,他已上不了爱一辈子摇晃,谁的江山马蹄声慌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天微微亮你轻声的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原本挺好的一首情歌,被我自动忽略了高潮,哼起来咿咿呀呀挺傻气的。
"咯吱!"那是踩雪的声音。
我一惊,起身望向声音源:篱外树下。
隐约瞧见一个身著紫衣的人儿立于树下。
"是人是鬼?!"我抖了抖凉意,吞了口口水,施施然问。
那人轻笑,幽幽走出树下,与我对视。
53
月光撒在那鬼魅般的人儿身上,泛著白色幽光,衬著蜜色的肌肤,一身金边紫衣,衣摆处绣著绽放的傲梅,说不出的惊豔。
"你说我是人是鬼?"他的声音略显低沈,透著淡淡笑意,漫步靠近我。
站在篱旁,我才借著月光看清他的长相。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妖娆,清爽的短发,精悍的眸子,笔直的鼻梁,算不上英俊,但绝不难看。他的气质有些异样,不似常人,让我有种压迫感,所以猜不透他到底是不是人类。。。
好冷呀,我真不该半夜三更学人家玩罗曼蒂克出来赏月,哈了口气,我哆嗦道:"也许是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妄的笑著,在寂静的冷夜掀起惊澜。
我缩了缩脖子,搬起板凳,唉,大半夜竟然遇到妖怪。。。继续回去睡觉吧。。一定是做梦。。做梦了。。。
他见我转身欲离,推开篱笆小门,"咯吱"一声滑过宁静的空气。
我猛回头,想起周星星曾经教育我们板凳是最好的攻击工具,於是,举起凳子,"喂,妖怪,别过来,不然我就。。。"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已来到我面前,蜜色的手指扣下我高举的板凳,抿成线的唇瓣贴著我的耳朵道:"不然你想怎麽样。。。"
前一秒我真的还在猜疑他是不是妖怪,但这一秒我瞥见那蜜色的手指以及紫色衣袖时,顿时明白了他是谁!
"你是阿德的主子?!!!"他不是应该已离开汰洲城了吗,为何三更半夜在我家院子门口!
"呵呵,你倒是挺机灵。"他似在夸奖,似在嘲笑。
我放下凳子,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可。。可你不是。。已经离开汰洲城了吗?"半夜梦见鬼了?!
他又是一阵轻笑,"恩,但我又回来了。"
我傻了眼,你回来不会是为了半夜来看看我家院子的吧!"回来做什麽?"
他望著我,不语。
"刚刚你哼的民谣叫什麽名字?"刚毅的脸上,笑意渐收。
我一愣,民谣?。。。周杰伦能写民谣我就能上月球。。"菊花台。"站在他身旁才发觉,他比我高了一个头还要多,这人身材可以算得上魁梧了。原先他脸上挂著笑容,那异样的气质并不明显,可一旦他没了笑意,压迫感就越发强烈起来。
"菊花台。。"他喃喃道,"可民谣中未提到菊花,为何要叫菊花台?"
我这才想起自己哼歌的时候完全忽略了高潮,因为我只喜欢菊花台的副歌,顿时有种无力感。
"你大半夜到我家门外,就是来等我唱歌?"不至於吧,我看你的用意应该远远超出我想象。
他又笑了,这次笑得高深莫测,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来。
"明日我带你走。"这是命令的口吻。
我瞪大眼睛,刚想大叫"凭什麽呀你!",他又补充道:"如果你想让你家小姐姐活得平平安安,最好什麽都不要问,乖乖闭上嘴巴跟著我走。"
一句话,让我完全懵了。
转身,紫衣人欲离开。
"那。。。那你要带著春燕姐一起走吗?"
他的步子并未停下,也没有转身,"你以为呢。"
当然不会,我知道,他当然不会带个包袱一起离开。
果然是冲著我来的,我早该猜到的。
第二天大早,那辆马车便停到了我家门口,驾车的仍旧是阿德。
白春燕根本搞不清是什麽状况,只听我说要走,又瞧见门口的马车,眼泪便一串一串的往下掉,死死拽著我衣角不肯放。我轻轻叹息,为她擦去泪水,"春燕姐,你放心,他们不会对我怎麽样的。你好好生活,等我回来,我还想继续做你的岱玉弟弟呢!"
她哭的更猛了。
"小哥,告别完了没,我家主人可没什麽耐心。"阿德依旧是笑脸,但此时那笑脸在我看来,特别刺眼。
"就来就来。"我无奈冲他吼道。
"弟弟,他们。。他们。。呜。。。你不要走。。。"春燕姐的眼睛都快哭成核桃了。
"春燕姐,别哭了。我若不跟他们走,他们连你也不会放过的。听我的,乖乖在这儿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拍了拍她,我又叹了口气,在她的粉颊上轻啄一口,她惊讶的松开了小手,一脸痴痴的红色。
我微微一笑,"等我回来。"
没有再回头看白春燕,我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54
外表素雅的马车,内部却奢华的不象话。车底扑的是羊皮毯子,正面的车壁挂有一张虎皮。紫衣人散著袍子,半卧在羊皮上,身旁的一张小桌上有暖酒佳肴。看似不大的马车,内部竟然如此宽敞,极尽奢华。
里面挺暖和的,我挑了块离紫衣人最远的桌角旁坐下,"你是谁?"
这是我非常好奇的一个问题。我猜想他可能是辉帝的人,因为林宇轩肯定不屑於以他人的生命为要挟,叫我回去。
他嘴角一抹怪异的笑容,"你认为我是谁?"
靠。。。我知道我还有必要问你麽!
"我认为你是人。"我不冷不热答道,算是冷笑话。
他余光扫过我,"原来我不是妖怪了呀。。。啧啧!"一副甚是可惜的模样。
我瞪大眼睛,"你有毛病!"绑架了我还不告诉我你是谁。
他突然敛起笑意,瞠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说完这句话的後果?"蜜色的手指仍在把玩著酒杯。
我僵硬。他的气势很可怕,他的气质也不似凡人,我不太喜欢这种喜怒无常的人,说话费脑细胞,自己容易死得早,还可能哪天惹到了他,他就这样挂了我。吞了口口水,"咳咳。。"被自己口水呛到了。-_-||||
他收起怒意,小酌上一口暖酒,"下次说话记得考虑後果。"
我不敢再看他,他的眼神让我不舒服。
车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啼啼嗒嗒的马蹄声,时不时有冷风挂过,传来一阵阵"嗖嗖"声。
既然他不愿说目的,我也就不多问了,只要他不伤害白春燕,不急著要我的小命,一切,似乎还有挽回的余地。起码,那个时候我是这麽认为的。
寂静,温暖,有个坐的地方。这样舒适的环境,对於昨天一夜无眠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佳。眼皮啪嗒啪嗒撑不住往下坠,靠著马车,我不久便抱著膝盖蜷缩起身子沈沈睡去。
醒来是因为脸上的剧痛,痛得我有点想掉眼泪。睁开眼睛就瞧见放大版的紫衣人脸孔,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讥讽的嘲笑我道,"这张脸皮果然勾人。"
我看见他手上的人皮面具,知道他撕了那张假皮相。
皱眉,"你到底是谁?"他是怎麽知道我易了容?
他捏起我的下巴,"林冬冬,林岱玉,哪个才是你真正的名字,恩?"他嘴角有著笑容,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一惊,这人对我到底了解了多少?
"怎麽,不肯说?"他的笑容加深,让人打从心底里害怕。
"这麽怕我?你在木野国对著蓝辉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哦!"我的眼神泄漏了我的恐惧,他似乎很乐於将我一步步推向无尽的深渊。
"问题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我的耐性比蓝辉,‘隐者'都要差,你若再不回答,我可不保证你能活著到月都。"那双星眸突然眯了起来,显露隐隐杀气。
我打了个寒颤,"我。。叫林冬冬。。。"
他这才松开我的下巴,"哈哈哈哈哈哈,林冬冬?这麽说你骗了蓝辉和所有神官?哈哈哈哈,真是个不学好的孩子。"
我艰难的咽下口水,压低头,不想再看他的眼睛。
"啧啧,蓝辉是不是太宠你了?我本以为你看见他不怕,那应该也不会怕我。"他单手抵住我的喉结,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我惊恐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麽。"哼,一定是他宠过头了,瞧瞧你这煞白的小脸儿。"说罢另一只手轻轻滑过我的脸颊,"你这眼睛,真是勾人。。。"他又抚上我的眼睛,"恨不得让人把它挖出来!"语气忽变,那只手加重力道扣住我的双眼,仿佛真的要将它们挖出来。
呼吸有些停滞,我吓极了,从来,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惊悚的恐吓。下意识的,双手靠上他的胸膛,想要推开,想要逃跑,我想要活下去。
"想反抗?"那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他松开对我的钳制,一道有力的拳头揍向我的腹部,我闷哼一声,倒在羊皮毯子上,内脏绞痛,微微张嘴,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没有人敢反抗朕!"那是君主的语气,他是皇帝,他要去月都,他是洛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