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赛车队刚刚起步,规模不大,但据曹文波老哥说幕后赞助厂商都是摩托车界有名的大腕,招募新血是想挑选精英,来头不错。陈尘通过了所有资格考查顺利到了这里。
深吸口气,走进大门,陈尘以为自己是来得最早的那一个,进门却发现花坛前的长椅上已坐了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看上去二十左右,肤色微黑面貌端整,无袖T恤下露出的臂膀健壮而结实,见陈尘上来便笑着打招呼。
"嘿!兄弟,来得挺早的,我叫周放,玩车3年了,你呢?"
"陈尘,还是新手。"
周放盯住陈尘上下一打量,笑了:"你应该年纪不大吧,满了十八没?"
"刚满不久。"
周放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想我当初还没满十八就偷偷玩上了。"说罢朝陈尘直眨眼,"你不会也一样吧?"
两人瞬间一起哈哈大笑。
暑假刚开始不久,陈尘便开始了频繁紧凑的赛前训练,以模拟赛为主要形式,经过几周硬拼,陈尘和周放从众多选手中脱颖而出,被赞助商相中,成为主力车手。
在七月末,陈尘以让观众瞩目的表现完成了自己的处女赛,夺得了小组第一,与周放成了队中最吸人眼球的车手。
拿到出赛费及奖金后陈尘兴奋不已,虽然加起来不过五万,但这是他用自己的手为他赚的第一笔钱,本想去给沈彦买件礼物,马上又想到这钱是昂贵医疗费的一部分,便压下念头。算了,买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如买些好吃的给他补补身体。
因为训练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沈彦了,陈尘难以忍耐苦等,便去沈彦工作的那家咖啡馆去接沈彦。六点刚过,换了工作服的沈彦,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出了店门,由于在咖啡店上班,为了方便他已开始戴隐形。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秀气的鼻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如一株青翠挺秀的竹,清雅端庄。
陈尘在远处看得入神,沈彦招手进了辆出租才回过神来,跟着跑了几步喊了几声,看着那辆出租离去的方向,陈尘立住脚。沈彦一向节俭,回去从来都是坐公车,坐出租只有一个理由,到市郊交通不便的疗养院。
回到沈彦公寓,陈尘把买的菜装进冰箱,一个人开始做晚饭。
一桌的菜陈尘已热了四次。九点半,沈彦迈着疲惫的步子回来了,看到客厅沙发上的陈尘吃了一惊。
"你来了怎么不打我电话?"
陈尘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没应声,待沈彦要再问时,陈尘从沙发上站起:"菜凉了,我去热一下。"
"不用了,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陈尘?"
陈尘端着菜碟径直朝厨房走。"那我把菜放冰箱里去。"
"你在生我的气?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你已经有很几天没来了。"
沈彦跟在陈尘身后,说是解释,但语气里的责备之意自己都为察觉。
陈尘‘砰'地关上冰箱门,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捧住沈彦的脸开吻,突然间毫无预警地被夺去呼吸当然难受,沈彦想奋力将扑到身上的野蛮人推开,不懂为什么刚才看似在生气的人转眼又热情地吻他。
沈彦觉得快要窒息了,陈尘才放开。沈彦被莫名其妙地突袭惊吓之余有点着恼,想责备几句,然而目前嘴只能大口喘气。
"老师,我几天没来你想我了是不是?"
"咳......咳......你乱说什么......"
"不承认不要紧,我知道就行了。"陈尘低声自言自语,把沈彦报到沙发上坐下,边吻边说:"我刚刚不是生气,是在嫉妒......老师,告诉我,你还爱他吗?"
怀中沈彦的身体僵了僵,嘴里却问道:"谁?"
陈尘恼他态度敷衍,用手指蹂躏那两片柔软的唇,接着又想伸进里面继续蹂躏,被沈彦两齿一合驱逐了出来,遂恨恨地说道:"我今天看见你去疗养院了。"
沈彦一个翻身从陈尘怀中坐起,转而靠到沙发的另一边,许久才开口:"他今天也问了我同样的话。"
陈尘心里一紧,仿佛面临命运抉择的那一刻。
"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知道......"恨他?爱他?还是一种责任?沈彦已经分不清了。
陈尘眼神灼灼:"那你对我呢?"不愿逼他,但心里的不安是如此清晰,甚至害怕也纷沓而来。总之,就是那种名叫‘嫉妒'的妖虫在作怪。
"你说过你暂时不会问我这些的," 瞬间,沈彦眼中有种情绪混乱地跳动,仿佛诸多情绪纠结着,理不清头绪,终于,沈彦放弃似地叹口气。
"好,你一定要知道,我便告诉你,我对你......"
"我不要听了!"
陈尘扑上去,用手捂住那将要判决他的嘴,进而用唇封死。"是我不对,等你将来能放下以前的一切了再来告诉我。"
是他不对,明明说过不求他能爱他,只要他接受自己的爱,让自己爱他就可了。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沈彦忽然开口询问:"你最近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赛车的事陈尘一直瞒着沈彦。那在沈彦看来不仅耽误学业还很危险,若他知道了恐怕会很火大,陈尘琢磨着回答:"我最近参加了个英语补习班,白天都在上课。"
沈彦听了冷了一晚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你数学和生物也好多补补才是,不偏科到时把握才大一些。"
沈彦又开始了读书学业上课千年不变的‘教导',陈尘看着那张柔和中带着肃穆的清俊脸孔只是发呆。在心里叫着平时不敢叫出口的肉麻亲密称呼叹息不已。
老师,彦,亲爱的彦,你什么时候才能敞开心扉爱我呢......
晚上十一点,陈尘手机疯叫,吵醒了相拥而眠的两人。陈尘极度光火,一时忘记关机,到底是谁做这种无聊饶人好梦的事。翻开一看是家里的电话,睡意醒了一半,无奈之下只得接了。
"尘尘,这么晚你遛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家?"就不见的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响起。陈尘怎么也想不到三周没回家的妈妈这个时候突然回家,只得撒谎说在同学家,已经睡下了,然后对电话那头的妈妈说了句我明天一早回家就挂了,关了机。
"你......还是回去吧。"沈彦背过身去,太过清晰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里特别悠远沉静,"你妈妈会担心你的。"
陈尘从背后搂住他:"没关系,我刚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不会担心的。"
沈彦仍然没有转过身来,声音却比先前更加沉静,有一股凉冷:"回去吧。你想为了我做一个不听话不孝顺的儿子么?"
陈尘终是走了,沈彦一个人睁着眼望着窗外的黑暗,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情绪,此刻,已是无人能见。
赛场上,欢声如雷,陈尘认真地做着准备,一旁周放靠了过来,指着一个刚从两人前面经过的穿13号黑色比赛服的人说:"看到没,那家伙,速度不错,以前比赛时曾和他较量过,喜欢撞人尾巴,你们这组就你实力和他抗衡,他上场一准盯你,到时你只管往前冲,注意千万别给他扫了尾巴。还有那个家伙,喜欢在弯道上倒车,你别给他累着了。"周放又指了指远处穿黄的某个人。
陈尘望了一眼,‘嗯'了声。周放拍拍他肩头,"哥们,祝你好运!"
陈尘微微笑着。周放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加战友,为人热心,经验也很老道,陈尘从他那里学到不少有用的实战经验。他一直很佩服这个车技好头脑好的朋友,假以时日,只要机会得当周放一定会成为受人瞩目的优秀赛车手,陈尘知道他一定能,他对赛车简直已爱到了狂热的地步。
而那份狂热,现在的自己已不再拥有。
工作人员上来为陈尘最后一次检查周身的保护措施。陈尘坐上那辆无论性能特点都已被了若指掌的红色赛车上。比赛信号一响,陈尘的人和车都像一只红色火狐在车道狂飙,是那样引人注目。
果然,那个黑色家伙紧盯在他后面不放,若是平常,陈尘肯定会在他最拿手的弯道上来个超级甩尾,虽不能让那家伙倒车也要吓得他不敢再追屁股,然后他最擅长的弯道加速,将那家伙甩上一大截,但今天,陈尘没有。
当所有人以为B组1500CC会以那辆红色16号冲向终点而告终时,陈尘不小心被后面一直尾随的黑色13号扫了车尾,差点倒车,虽然迅速摆正轨道赶上去,但已屈居第二。
"这是怎么一回事?"周放拦住了正要驾车回去的陈尘。
陈尘拍了拍头盔:"输赢是兵家常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告诉过你,要注意那家伙扫车尾。"周放咬着牙狠狠地说。"在那个弯道上你明明有机会甩掉那家伙,我知道,以你在弯道上技术完全可能。"
陈尘扒开他的手,背上包,淡然的语气与周放的气急形成两种极端。
"事实上,你高估了我。"
"是不是昨天那几个家伙找了你?"周放在身后沉声问。
陈尘脚步稍停。下一秒被周放一拳打在脸上,人也倒在地上。
"你这个混蛋!"周放赶上来从地上揪住他的T恤领子:"你竟然干这种没品的事,你知不知道,场上有多少人看好你这个新星赌你赢,你却为了几个钱,把自己的车把那些属于你的欢呼都出卖了!"
"不是‘几个钱',是十五万,像这种小比赛,要比个三四次才能赚到的数,还要等上一年半载。"陈尘浅浅的笑意被一拳打得稀烂。
"我真是瞎了眼,还以为找到了一个志趣相投的好哥们。"周放的声音在几米远处响起。
陈尘从地上爬起来,擦擦嘴上的血,望着周放离去的方向喃喃说:"真的不是‘几个钱',是他多半年的医疗费。"
十九、
陈尘到沈彦公寓时沈彦正忙着洗菜,听见陈尘进来的开门声,便出声招呼:"怎么,今天没去补习么?"
陈尘从背后抱住沈彦,一言不发地把头深深埋进他的后颈窝。
"怎么了?"沈彦问。
陈尘不答,只是静静地靠着。沈彦转过头来,惊见他脸上的伤。陈尘解释说路上遇到几个闹事的流氓不小心弄的,沈彦责备了几声也就算了,拿了药给他敷伤。陈尘温驯地靠在沈彦怀中,刺鼻的药水擦在皮肤上虽然辣辣的痛,但陈尘心里瞬间踏实了。
全世界,此时,恐怕也只有这个男人的怀抱才能真正抚慰自己。
漫长的暑假结束,陈尘以在大学读书为由向车队申请把训练时间集中调到周六周日,没怎么费事便获得批准。队里还有几个队员也是在读学生,陈尘不是特例。
进入高三,学习担子骤然加重,要照顾学业要顾及训练还要争分夺秒地尽量和沈彦在一起,陈尘变成名符其实的大忙人。不仅如此,为了把成绩赶上去,陈尘开始让曹文波给自己补课。张皓笑陈尘什么时候变成了拼命三郎似的人物,劝他车队那边可以缓一缓,等毕了业再说,陈尘只是笑。张皓并不知道他和沈彦的事。两个男人的事毕竟不是像男女恋爱那么平常,若没必要这种时候陈尘不想告诉任何人,曹文波只是个例外。
虽然忙,本来陈尘对目前的状况还是很满意的,但不久,陈尘开始忧心了。不常回家的妈妈竟然会隔三差五不打招呼地回家,这对于陈尘来说已经远不止头痛的问题。在两次被突然而至的妈妈回家发现家中无人后,他便不能再毫无忌惮地往沈彦公寓跑在他那里过夜了。
陈尘很苦恼,自己妈妈有多精明他不是不知道,自从上次半夜回家发现家里没人后她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回家次数变得频繁而不可估摸。陈尘越来越不安,他还在读书他还是学生还没有生活自立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沈彦根本就还没完全接受他,在这种时候,他厌恶甚至害怕任何人任何事横在两人中间。
终于有一次,陈尘从浴室洗澡出来,看见妈妈拿着自己的手机在看,虽然听见开门声马上放下,但陈尘出来一眼就瞟见了。手机里有他发给沈彦的多条短信当然都是些绵绵情话。心里顿时又气又怒,但更多的是害怕与不安,本想破罐破摔在妈妈面前挑明,但妈妈却摆出完全无事的笑容对他,这让陈尘又犹豫,心里侥幸地想可能她并没来得及看,紧绷的心便又稍稍放松了下。但经过那一次,陈尘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经过曹文波一阵恶补,分数也居然考得有模有样平均到了75分以上,以陈尘以往的成绩来看,已经很不错了,但......离沈彦那道铁门槛还是差了。
陈尘一脸哭像地把成绩单递给沈彦,不忘给自己开脱:"老师,你不会真那么苛刻吧,我真的很努力了。"
"物理和数学是你的强项......化学要加油......英语你不是参加过暑期辅导班吗,怎么也只考了60多分,生物也是......"沈彦看着成绩单每说一句评语有人脸色就苦似一分。
"下次我会更加努力的。"
"不过......"看着哀哀戚戚垂下头的少年,沈彦露出温柔的笑意,"与你上次考试的成绩相比,这次已经很好了。"
他真的是努了力的,为了自己。心中被昔日冰凉阴冷冻到僵硬的某处开始变得异常柔软,酸酸甜甜的温暖的酥麻感不期而至。这个一直说着爱自己的大男孩啊......沈彦情不自禁地抚上了他的脸。
"老师!"抚上脸颊的温热手指让陈尘惊喜抬头。沈彦的主动碰触这是从未有过的,一时欣喜过度,太过激动用力过猛地把沈彦压进沙发,换得身下人闷闷的一声痛哼。
"老师,你没事吧?"陈尘为刚才的尴尬红了脸。
沈彦微微笑着摇头,眼前有着一米八身高的少年有时沉稳得出奇,有时却又让人觉得他真的还是个大孩子。
沈彦笑得太温柔,让压在他身上的少年再无抵抗力,头一低更无半点迟疑地吻住他,手也开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游走。
默默承受着激情满载的吻,虽然这份爱终究不会属于他但此时就让他贪婪地享受点吧。渐渐地,双手缓缓搂上那宽厚的背部。
若,这冥冥之中真有个缘字,或许,在更早之前,自己就已无法抵抗他了。
厅中的电话铃响打断了沙发上两人的交颈缠绵。客厅中的座机向来是陈尘用来和沈彦煲电话粥的,沈彦没有什么朋友,而知道这电话的人就更少之又少。
提起话筒,沈彦有些凝重。这个号码,他记得很清楚,除了陈尘,就只有疗养院的人知道。
"喂?"
"喂?沈先生吗?我是玉山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真的很抱歉,夏衡先生趁护士人员不注意带着你妹妹跑出了疗养院,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目前我们的人正在尽力找寻,若沈先生有什么线索或消息,请尽快提供给我们......"
沈彦呆住,状况太突然了,从疗养院私自跑出来还带上了痴呆妹妹,这是进疗养院几年来从未出现过的事。
一旁的陈尘也听到了,见沈彦脸色紧绷,便不停劝慰。
沈彦的焦虑没持续多久,十分钟左右,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沈彦接电话的手都在微微抖动。
电话那头传来略微低哑却熟悉无比的声音。
"小彦,是我。"
沈彦松了口气一直担忧而压抑的怒气抬头:"你和姗姗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们。"
"小彦,到我们以前常去吹风的那个顶楼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夏衡,夏衡!"无论怎样呼叫,那头已只剩下嘟嘟声。电话就这样挂了。只一瞬间,沈彦面色惨白。想起不久前疗养院房中男人那张痛苦扭曲的脸,陈尘的心也极度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