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Ⅲ 飞汀

作者:  录入:11-25

"悦,你怎麽了?是不是病了?"冰凉的手心贴近我的额头。
"额头好烫!我去叫御医来。"说著他站起身。
拉住他的袖子,缓缓睁开眼来。
我对他说:"子衿,抱我。"
焦急中他没听清:"你说什麽?"
我向他微微笑道:"我说要你抱我。"
眼前人表情呆滞,一脸焦虑已顿时僵在脸上。
"悦,你在胡说什麽,你知不知道你病了?"
我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压下:"我没病。我只是想要你抱我,你不答应吗?"
我的唇缓缓凑近他脖颈处摩娑。
耳边的呼吸已渐渐急促。我的唇移至白皙的耳垂。
头被子衿双手捧著:"悦,你真的愿意?"
"愿意。"话音落下子衿的身体已覆了上来。
绵长的深吻中,我似乎听到胸腔骨骼碎裂的声音。心中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之感。
感觉刚换上的里衣又被解开。
吻至胸膛忽然停住。
"这是什麽?"身上之人的声音微微发颤,"悦,你告诉我 ,这些伤痕是怎麽回事?"
我不答。手却在解他的衣襟。
"告诉我呀,你身上这些伤是谁干的?"
我的手在他背上轻抚,唇舔吮上那白玉般的胸膛。声音轻柔又诱惑:
"子衿,不要管那麽多,现在你只要紧紧抱住我就行。"
我极尽挑逗。身上之人终究还是没能抗拒得了我这样的引诱。
吻在我伤口处小心落下。我感觉自己像一头伤痕累累的野兽。而子衿正在用他那温热的灵舌舔吮著我的伤口。
好温柔啊!温柔得连进入那一刻的痛楚也不甚明了。或许也是我早已痛得麻木。
身子被子衿紧拥著,随著他的节奏一起晃动。
这一刻,我胸口发窒,喉间有一股温热渐至涌上。
可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叫嚣著兴奋,将我整个人带至一种毁灭的快感里沈沦......

身上无处不在的痛楚昭告著我还活著。
做爱时因快感晕过去的人多不胜数,但如我这般做到吐血的人实在不多。
我刚一动,靠在床边的子衿就抬起头来,双目有些发红。见我醒了即拍手,门外走进两人身著官服提著药囊,大概是御医馆的。
一人走到我床前把脉,随後问我:"公子现在感觉如何?胸腔处裂痛吗?"
我摇头:"子衿,叫他们都下去吧。"
之後闭上眼把手缩了回去。
"殿下,脉象比昨夜平稳些了。老臣这就去御药房抓药。不过续骨之前,公子不宜起身活动,以免断骨挪位。"
两名御医出去後,子衿木木地望著我,不一会儿,眼中涌出泪来。
他抱著我的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温热的水滴烫在我的面颊上。
"你这是要我亲手杀死你吗?悦!!"
我脑中的思维神经早已被身心的疼痛压得麻木坏死。
"你竟这麽残忍!明明受了这麽重的掌伤,竟然......竟然还要让我那样做,你可知你那一口鲜血喷出时我......我好恨啦!!"
身上的男人滚烫的泪水滑进我眼眶、唇角。溢出丝丝咸味。
"为什麽?你告诉我为什麽?"他牢牢圈住我的视线,语声哽咽得厉害。
事到如今,我自己脑中也有些不明白了,当时做出那种应该可以算是近乎自杀的行为究竟有何动机?突然为自己昨天的冲动行为後悔起来。虽然我没有纯粹的自杀动机,说不上有心愿不遂的惋惜,可也想不到人命硬起来真的可以这麽硬?!
现在这种结果实在不是我想看到的。很像一个自杀未遂之人醒来後要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心痛泪水与揪心的责问。
看到他泪如雨下,我有些惶恐。
"是谁?"子衿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的灼灼恨意让我越加不安。
"是不是聿华?"
对於他的玲珑剔透,我不想做否认或者肯定。头扭到一边闭上眼睛。却听到牙齿咯咯地磕碰声:
"他竟然下这麽重的手!难道他想一掌把你打死吗!"
我的嘴角贴著枕头微微动了一下,若真把我打死了倒也干净。
"那胸上的咬痕也是他做的对不对?"
"......"
"砰"的一声,离床不远的一张桌子大概已在子衿掌风下裂成几块。
"那个禽兽!!我要杀了他!!"
我心里瞬间浮上个念头,莫不是子衿以为聿华对我施暴未遂便重下毒手?呵呵,有些好笑,不过根据逻辑推断起来这种状况又确实很难让人不朝这方面想。掌伤还好解释,那胸上的齿痕总不能说是我自己咬的吧?
我轻轻叹息。
你想要我却终是没有。想杀我却又不下杀手。
聿华啊聿华,为何你总要半途而废?
"悦,你答应我,不要再这样吓我了好不好?"刚才开金裂石的手臂此时已化作绕指柔环上我的肩头。飘忽微颤的声音一若我当初的乞求,"你忍心要我日日活在煎熬痛苦中?"这句话让我久已麻木的心弦一触动。
唇又低下细吻:"悦,忘记聿华!不要再想他了!忘记以前的一切,快快乐乐地做我一个人的悦好吗?"
温柔低沈的语声仿佛在催眠我的意识。是啊,该忘了。我还孜孜不倦地想求什麽呢?
"子衿,我没事了。"我笑著伸手抚了抚他泪痕满面的脸庞。
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如果我曾是池中想融入深海的小小水滴一颗,那现在池已干涸,
而我除了随之魂消魄散又能奈何?
如果我曾是早天里潜出妄想偷窥那向往已久的炙热光芒的月影一抹,那现在风雨凄迷愁云固锁,
而我却早已迷失其间失却了自我。
就让我魂飞魄散心神俱灭好了!
在子衿的强烈要求下,我不得不暂时停了书院专心在府里养伤。一连半月谨遵医嘱不做让身体大幅度活动的动作。偶尔下床走走子衿也是紧紧搀著一步不离。
我笑称我比大熊猫还珍贵了。子衿问我大熊猫是什麽猫?我说大熊猫样子笨眼圈大却是我以前生活的国度里的国宝。
子衿搂住我深情地说我就是他最最宝贵的至宝。
"我爱你。"他一遍遍地说著。
我笑了笑没出声。却回以他一吻。
什麽也不用想,日子过得很快。什麽也不用做,伤好得更快。一月不到,我胸口的断骨已愈合了不少,除了还不能过多的用力,其它已无大碍。
这一月里,风平浪静。发生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成国皇长子的大婚。
整个婚礼过程隆重之极。花车绕皇城主街一圈。城中百姓都翘首瞻望,希望能有幸窥到皇子妃丽容之一麟半角。一时间整座皇城兴奋沸腾。
倾城之姿莫过於此!
那日,我悄悄站在屋顶远远眺望。
除了国主大婚,这应该可以算作是成国最为轰动盛大的婚礼吧。
因为它有个人美如玉国色天香的新娘!
我看著花车帷幔里的隐约人影。车外的欢呼喧闹豔羡似乎都与那个美丽的人毫不相干。
她静静地坐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那刻,我伫立屋顶,用心体会车中人的心情。单手抚胸仿佛是在亲身品尝......或许说我多少也曾亲身品尝。
"祝你幸福!"忘掉该忘掉的,重新开始吧。我对著远处陷入人潮喧嚣中的车中之人轻声说。
其实我很清楚,
这句话我也应该对自己说。
"悦,刚才京城府尹徐东庭替他儿子请假,说有点感冒。"子衿进门就说。
我摇头:"那个府尹公子啊,三天两头的请假生病,到了书院也有事没事跑到采薇那间和那些学琴的女孩儿搭讪。"
"呵呵,有其父必有其子嘛。那徐东庭家里妻妾十多个,最近听说又娶了一个,想必他儿子也承禀了自己老子那套吧。"他笑著走过来抱著我边吻边说。
我只得停下手中正写著的授课计划,仰头接受他的亲吻。自受伤以来,子衿似乎已成惊弓之鸟,不敢过多地亲近我。有时我也会主动和他亲密
,他却总事先避开,连吻也只是浅尝即止不敢深入。知他忍得甚为辛苦,我对他说:"子衿,我的伤已没事了。"
他却搂著我柔情蜜意地说:"悦,你养好身体最为要紧,我们还有一辈子不是吗?"
是啊,一辈子呀。
可一辈子,又会是多久呢?
受伤期间我已搬到他卧房的外间。每夜他都回房独自睡。可夜里睡得朦胧间我总感觉有细细密密的吻袭上。我闭著眼神情不动,心中悲哀,子衿你的用心我何尝不知,只是这样的我只怕不是温柔的你可以救赎的了。


第二十九章
空旷的演武场中,旌旗招展。场中气氛高涨一片。
今天是成国每年例行的春末演武大会。所谓演武,当然不外乎拳脚较量刀剑对决之类。也是历来成国从贵族皇亲中选拔人才的一大手段。
不过今年略有不同。表面上看或许只是形式上有些改变,但我明白,今日那演武台已不再是单纯的人才选拔之所。它已变成真正的对决之地。今日这演武大会说成是决出成国未来储君的挈机关键也不为过。
多日前,成国十位大臣联名上奏:请成国皇帝以这次演武会为机来让各位皇子向军士臣民展示胸中才学以耀皇家之威。其实说得再明白不过,这是储君选取的一个重要凭据。
说起来让人惊讶,成国泱泱大国,一国之君却子嗣不多,皇子竟只有两位,其余几位都是公主。所以这也算是成炫与子衿的首次正面对决。
若单说容貌来,子衿与他父皇并不太像,倒是成炫要更为相似。子衿秀雅容貌禀承他母妃。子衿说他父皇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他母妃。万千宠爱汇於一身。可终因他母妃所在之国与成国战火突起而被逼自裁。自此他父皇便终生抑郁。
我慨叹原来李杨二人的马嵬爱情悲剧原来早就已有。只是无人作那长恨歌来记叙罢了。自古爱情於君王皇权便是奢侈之物。可那至高无上君临天下的人却不懂,或许即使懂了也装作不懂。强自求取,结果却往往是为自己的强求所累,弄得满心疲惫,不想再尝爱的滋味。
雷动的鼓声敲断我乱飘的思绪。演武会司仪大臣朗声念完皇诏作为开场。
大会以演武为名却是以文比开场。圣旨提要:著在场诸位皇族成员限时拟写一篇治国经略,密封卷口交上审阅席。当然也皇族成员自然也包括成国仅有的两位皇子。
子衿回到自己看台。脸色沈著提笔疾书。我坐在一旁静看。不多时,子衿已经洋洋洒洒挥笔而就。
我说:"子衿文中多是论述为臣为民之道,却很少谈到为君之道。未必不是一大缺陷。而这三者之间却是密切相关,不可割裂开来取某一部分而论。"
子衿听了放下手里的笔凝神思索片刻,然後脸上豁然轻松对我说:"悦言之有理。那依悦之见,这为君与为臣为民之道又该如何调和?"
我想了想,将脑中留存的古今政论概搜一遍,拿过毛笔写了起来。
"......民之於君有如水之於舟,既能载之也能乘之。一国之君虽以威临於天下,却是万民奉之成君。是以民贵君轻。为君者,乐民之乐,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则天下之民皆悦而臣服矣。行仁德之政,以德治国以法效民,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於其朝矣............"我将脑中有用的治国言论拈出,又拿出以往写论文的思路,细细从为君为臣为民三方面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论述了三者之间相辅相成的辨证关系。一气写下,倒不愧我论文高手的美誉,满满一大页纸。
子衿反复看了几遍,然後愣愣地说:"悦,你这篇文定会成为天下为君之人竞相传阅的宝典。"
过了会儿又说:"悦,若你为君,一定是天下最贤明的君主。"
我淡淡一笑回应。其实我说的也只不过是人尽皆知的圣贤治国之论。这个时代未必就没人想到,只是没有形成系统理论就是了。
阅卷席上众人传阅,不时传来"好啊......好......"的点头赞叹声。
"好一个‘民贵君轻'!"成禀朝捋著短须笑意盈面地看著自己儿子的文章,"好一个‘乐民之乐忧民之忧'!"
商讨片刻後,先前的司仪大臣朗声宣告:"第一场比试四殿下获胜。"
雷动的欢呼已盖过唏嘘之声。
斜眼瞧那成炫,却发现他阴沈著脸正朝我这方看来。眼中杀气腾过。
我只当没见。
休息过後,真正的演武比赛才算正式开始。说是宫中侍卫比武,但我知这些在场的大臣真正要看的是两位皇子间实力的考较。
近约千平米的演武场,宽阔平坦,一眼望去,无任何阻碍视线的物体。若平时操练士兵实是最好不过。此时场中却是黑压压地满眼都是人头攒动。里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我坐在搭於高处的观台上都能感觉空气中有股躁动的热气流窜涌动。
处於中心位置的演武台上,有两人鹤立。都是皇宫侍卫中的高手。韩乘风是子衿统率的禁军六营其一的统领,也是子衿手下几名有数的高手之一。而鲁方则是长期随成炫驻守疆土的先锋,先不论身手,对敌经验就比常人丰富。不过我一旁细观,便已瞧出韩在武学修为上实高出鲁很多。先前这百来招的平局只是因为鲁方的临敌经验。
我眼光移向身旁的子衿。他双目炯炯盯著台上剑来刀往,眼神锐利闪亮,透著丝丝逼人的冷冽之气。他看得很专心,连我的目光也未察觉。
我心里慨叹,子衿他嘴里虽说这储君之位无关紧要,但其实到了这时还是在乎的。
而这次二人的正式对决实际就是成炫联合数名支持他的大臣上奏才逼得成禀朝没办法不得不应承的。
成炫此次主动出击定是准备周全。子衿也是深知这点,神情间很是谨慎,不敢轻视。
结果不出我所料,韩乘风在数百招过後以一招玉云飞渡逼得鲁方撤剑回身自防。
三百招不到便被逼弃剑,在万千注视下鲁方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终究是领军驰骋的豪迈之人,输了便是输了,干干脆脆地一拱手:"韩统领武艺高强,鲁方认输。"说罢一跃下台。
我暗自赞赏:好个男儿气魄!
每场武比均分为三场。这其间也自然有不少皇族成员各派麾下高手对决。而两位皇子自然在刻意地安排下巧合地成了对手。此时子衿已胜一场在先。只要再胜一场,这次比试就胜负立判。
待到第二场时,子衿边看边对我介绍他这场派出的高手:"林允是我骁骑营中的第一高手。无论身手还是对敌经验都不输刚才的韩乘风。更难得的是此人机智灵便,平时鲜少有遇敌手。"子衿轻松的语气中透著些许得意。
我耳中听著,一双眼睛却盯住了台上的人。不是林允,而是林允的对手。
瘦削的身形,五官没有什麽出众。可就是这个三十来岁的人一走上演武台,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不是因为他的出众,而是因为他太过平凡。
平静的眼波不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既不让人感到温和也不至於让人觉得冷厉。动作毫不花哨轻跃上台,眼神扫视一周然後落在对手身上。那双眼中的平和不惊却让我有些心惊。
站在那本是以输赢论成败英雄的高台,面对如此喧嚣阔大的场面、这无数双瞩目的眼睛,他眼中竟然连一丝争胜负较长短的兴奋之色也没有。
先不论他身手如何,这份超脱胜负外的淡然就让我不能小视他。我略微一偏头看向对面不远处於另一观台上的成炫。先输一场,他此时却不见焦躁,竟是一脸祥和,似乎胸有成竹。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向身旁的子衿,刚才轻松的脸色也渐渐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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