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 (上) 阿炸

作者:  录入:11-25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震惊使得他忘掉了擦拭嘴角的鲜血。我清晰的看到他圆睁的眼睛里,倒映的是一朵出水的冰莲,散发著世间最寒冷却也最纯净的气息。那是一个十五岁不过的少年,白衣胜雪,目如明珠,唇如红梅。白玉一般的扔蛋没有任何的暇眦。漆黑的眼眸里倒映整个的天空。如此渺远,却又如此飘浮。“小师叔!”乱忧冲过来想把我藏到身後,可君涤尘快他一步把我搂进了它宽大的怀中,严厉的眼神直刺远处的男子。被乱忧的惊呼震回神的众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看到了人间的绝色,但我知道,在君涤尘的怀里,有著渴求了十五年的温暖。心中的惊惶慢慢的沈寂了下去。



受伤的男子呵呵一笑:“我自认比十几年前那个所谓天下第一美女的柳娉婷漂亮多了,却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一位仙子一般的人在,敢问小姐芳名?”



“不许对小师叔无礼!”乱忧的剑尖毫不客气的指向了他。男子微微一愣:“小师叔?她也是剑阁的人?看来哪天闲了,我得上剑阁逛逛去,那里美人似乎挺多的啊!”



“你不会有那一天的!“流深冷笑,上前与乱忧并肩而立。z



就在这一刻,一道黑影蓦然划过眼际,速度之快。只给眼球留下一丝影像。只见受伤男子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著玄衣,眉目阴冷,手中的冰剑与人合为一体,散发著阴冷的气息。他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刺向我。一刹那,我有了被看穿的感觉,仿佛心底深处的惊惶再度被挖掘,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



君涤尘觉察到我的不适,环著我的手臂紧了紧。我游移的眼睛不敢直视那样锋利得像是要把人剖成两半的眼神,只好落在他的衣服上,那是上件不起眼的玄色短衣,我却在它的袖口发现了一条细小的金线编织的小花,惑鸢!我的心几乎跳出胸口,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封隳!天教的二公子!



封隳洞悉了我的思维一般,嘴角缓缓扬起一抹侵略的弧度,在他清瘦却英俊无双的脸上呈现万丈迷人的光辉来!虽然他没有开口说话,我却懂了他的意思,那又眼睛里是太多明显的掠夺控占,没有人逃得了,包括我。我觉得自己本来就冰冷的血液快要凝固了,眼前一片恍然的黑色。



然後,封隳带著受伤的男子风一般的离去,满地乌黑的桃花瓣为他们送行。看著空中飘荡的乌黑丝绒一般,我的指尖突然泛起浅浅的疼痛。那朵惑鸢,绣在封隳的袖口,却烙在我的心上,曾经,谁把自己比拟成一朵惑鸢?那个愚蠢的人不会是我吧?原来从把自己当作惑鸢花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将自己推入了一种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四章  醉生梦死



武林大会被迫延期,我觉得一切像一个圈套,所有愚蠢的人跳进去痛苦挣扎,聪明的人却站在高处,傲慢的俯视,然後,微笑。可惜的是,我任何一类人都不属於。



凭著君涤尘的本事让武林大会周密部属完全是轻而易举。可是,他没那麽做,总有某个原因,让故意放水。



夜色降临的时候,我从窗棂上跳了出去。不知为何,从某一天起,探访我的青年才俊突然挤破了门槛。乱忧与流深他们忙得交头滥额。最後,逼不得已把他们统统挡在了门外。因为,我不见生人!赤著脚走在微凉的石板上,月色笼罩,一片静谧。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气息。我抬头,天空中的上弦月微微冷著朦胧的光晕,我闻到了酒气,与轻轻的喃吟:“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断断续续的嗓音分明出自一个男子之口。我跑了起来,听到耳边有微风呼啸而过。然後,我见到了君涤尘。



残灯如豆,他倚在窗边喝酒,迷离的眼神显示他醉得一塌糊涂。我缓慢的走过去。两个人的眼神在黑夜里相遇。君涤尘的眼睛惊喜的亮了起来。他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唤到:“娉婷……”我仰望夜空,发现月亮居然不见了,原来月落,从来都是无声。



君涤尘更加的搂紧我,我闻到从他身上发出的酒气香醇的味道。这种酒,有一个诱人的名字,叫做醉生梦死。君涤尘低哑的声音响在我耳边:“娉婷,你不知道,我见到了一个少年,他好像你!像你一样的冰冷,像你一样的高贵纯净。”



我抓住君涤尘的衣服想推开他,可是,他说:“我爱你。”



他在对另外一个人说爱,我却睁大了眼睛。爱是什麽?我从来都不知道,所以君涤尘哀求著说:“让我爱你好不好?”的时候,我忘了去拒绝。



他火热的大掌从我领口伸进去,温暖了我从来没有温度的肌肤。他的头俯下来,芳香的酒气开始在我口鼻之间肆意扩散。解开的衣衫徐徐掉满地。



我闭上眼,死死的揪紧了身下的被单。君涤尘一根又一根的搬开我的手指,在我脸上落下无数细碎的亲吻,他说:“别害怕,宝贝!”



我知道他清醒了,可是他仍然没有放手。z



他很温柔很小心翼翼,我却很害怕很痛不欲生。



喘息,纠缠,痛苦,沈溺……



在受不了强大刺激昏过去之前,我在虚无的白光里看到大片大片的白雪,雪中一位女子抚筝一遍又一遍的的吟唱:“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梭,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娘……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然後,沈睡在无穷无尽的黑暗,再也不会醒来。



梦尽,却不是落花之间。



我看到一群美丽的飞鸟,栖息在最後的春天里。晚春的烟花三月,桃花飘满整个绯红的世界。豆寇年华的少女倚在一棵桃树上,浅笑微颦,翠绿的衣衫胜过水边招摇的垂柳。她盈盈的眼波里是她唯一的挚爱,那个与她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少年低著头,全神贯注的描绘著一张丹青。美丽的少女跃然纸上,少年的眼眸深处却写满寂聊。



他们相爱,他却不懂她的欢乐,一如她不懂他的寂寞。



她要的是情到浓时的长相厮守,以为爱的青鸟永远停在自己身旁的桃花枝上。他们仅仅一见锺情在那个桃花盛开的瞬间,她却误以为那是永远,甚至超越了沧海桑田。他要的是满腔热血与抱负,年少的轻狂在手中的长剑下蠢蠢欲动,想要征服所有人的让年轻的血液更加沸腾。行走江湖,不需要负担与牵绊。



争吵,分开。只有桃花依旧纷飞如舞,同是生命,它们不用受任何生死离别,也不用经历所有的悲欢离合!开得天知,凋得天畏,不带来什麽,也不带走什麽。一首上邪,未能挽留一切,却能隐瞒一切。



而後,那个天下第一美丽的女子,在他最灿烂的年华里消逝於江湖,再也寻不到半点芳踪。那个出生名门的俊逸少年,在他最年轻的日子里为他闯出辉煌,直到,他看透自己拥有一切後空虚。那个他最爱最爱的他的女子,早就绝迹於他的刀光剑影之中。



我站在最荒芜的角落,看著他们曾经相爱,然後,永不再醒来。可是,再沈长迷离的梦,也终是一场黄梁。我长睫轻颤,感觉到多年以前的雪鹅毛般的降落,冰冻我的身体,直至麻木。但是,是什麽地方让我感受到炙热,像是快要将我烤焦。



感觉到手被一只大手紧握,那温和的感觉仿佛能驱除一切严寒酷热。我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是谁,可是,我没那个力气,也没那个勇气。仿佛有泪从眼角溢出,谁的手指把它拾起,并且尝到了咸温的气息。梦里,桃花的香味越来越远,直到什麽也没有……



我感到全身的骨头,都大叫嚣著疼痛。每动一下都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只冰凉的大手抚上我的额头,带著熟悉的温柔,我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涨痛,无法睁开分毫。



“小师叔,发烧了这麽久,是不是很难过?”乱忧担忧的声音仿佛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听不真切。唇上传来温溽的感觉,有清凉的水缓慢的侵袭干裂的嘴唇。



我朦朦胧胧的想,发生什麽事了?我在哪里?动动指尖,却清晰的感觉到了全身的不适,我的身体一僵。蓦地,我想起发生什麽事了,那烛火摇曳朦胧迷离的光晕中,君涤尘一遍又一遍的亲吻我的眼睛,数不尽的呢喃:“别怕,宝贝。”他叫我宝贝,他的吻很干净很清爽,夹杂著我很喜欢的桃花瓣的味道,我却难过得想要死去。怎麽会?怎麽会?我怎麽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心惶然地排徊,犹如无穷无尽的心慌将我湮没,我靠不了岸,也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依靠……



乱忧!想起那个让我安心的名字,他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抓住他就好了,只要能抓住他就好。睁不开眼睛,我却伸出了手,在飘浮中困难的摸索,空气中弥漫草药的味道,乱忧……



伸出的手在空中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有人抚摸我的脸庞,亲昵的说到:“上邪,你还有醒吗?”



上邪!那个沈寂多年的名字?我的心升起又落下。这不是乱忧,更不是流深!会呼唤我名字的人,会是谁?这样亲昵而又宠溺的嗓音,会还有谁?!君涤尘麽?我挣扎著想缩回手,却被那只大掌抓得更紧了些。我很慌张,却没有力气再动分毫。



“喂,喂!你看,小师叔眉头皱那麽紧,他不喜欢你,给我放手!”大声嚷嚷的是流深。他一直都不喜欢君涤尘的。“流深,不得无礼!”乱忧轻斥。我可以想象他拿流深无可奈何的神情。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突然猛的睁开了双眼。



房内的三个人一刹那的寂静。乱忧端著药碗愣愣的看著我,然後惊喜的笑了:“小师叔你醒啦?”



流深早跳了过来大声说到:“太好了,小师叔!你烧了整整三天!好险啊,早叫你睡觉不要乱跑你不信,你看这次,居然跑到君涤……君盟主房里去了,这麽远的距离你还给我穿那麽一点衣服!不著凉才怪!居然烧三天,吓死我了,以前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麽严重的事情!下次你和我睡,我看你还跑不跑!”



“好了好了,流深,别吵著小师叔了!他刚醒,需要休息。”乱忧皱著眉头拉开聒嗓的流深头痛的说著。



我无言的望著他们,手却倏然一冷。原来是君涤尘放开了我的手,站起来道:“既然令师叔已经醒了,那麽君某告辞了。”



“啊!多谢盟主的关心,亲自把小师叔送回来还每天前来问候。”乱忧忙客气的说:“既然盟主有事,乱忧也就不送了。”



君涤尘点点头,然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从我醒来到现在,他却再也没看过我一眼,那残留在手心的温暖和耳边的话语,恍若梦境一般。似乎只是我的幻觉,从未出现过一样。看著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有些难过。流深砰的一声狠狠关上门,撇著嘴说到:“真受不了这人的嘴脸!往我们这里跑这麽殷勤还不是为了上邪剑!真是虚伪……”



流深接下来说了什麽,我全都没听到!我只是恍忽的望著窗外,那片被桃花染得绯红的天空。他那麽做是为了上邪剑吗?仅仅为了一把剑?!我觉得眼前再度变得朦胧,头昏沈得厉害,被单下冰凉的十指,猛然针刺一般的疼痛。



在睡过去之前,我听到乱忧叹息一般的声音:“小师叔!又睡了吗?药还没喝呢!”



乱忧,我的病,并不是药所能医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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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绯冷夜



我一直在白天沈睡,然後在夜晚光著脚行走在各个被晚露湿润的角落。桃花在最後的春天里开得一片灿烂,那馥郁的味道一直飘满整个桃花坞,让人误以为夏天永远不会到来。夜晚愈来愈卸下了残冬里仅剩的寒气,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冰冷。我一直以为,桃花是春天里最美丽的风景,直到,我遇到了一株高大的古槐。那真的是一株上了年纪的树,树干上斑驳著纠结著古老的黑褐色树皮。我抬头,与翠绿纷繁的叶子遥遥相对,然後,我见到了无数的槐花盛开,那样洁白纯净的生命拥有雪一样美丽的颜色,却有著比雪香甜的味道。



从我醒来的那一天起,就没再见过君涤尘,我不知道他是忙著什麽还是在逃避什麽,反正任何一个结果,都与我无关。武林大会虽然被推迟了半个月,但是,所有人都留在桃花坞,并没有离去的打算,看来这些人铁了心的想把剑阁内的上邪剑给找出来。我躲在槐树最高的枝干上,望著下面桃花绽放,人来人往。下面的人忙碌无比,我在树上昏昏欲睡……



花瓣上甘甜的露珠滴到了我的眼睑上,慢慢的滑过眼角,如泪一般。我想从半睡半醒中睁开眼,拭去那冰凉的触感,有人却先我一步,伸出手指拂去了它。身体被搂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我知道,是乱忧。从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居然是一路来稳,足见乱忧在轻功方面是下足了功夫的。可是,仍然不及流深。我曾见过流深足下轻轻一掠,就轻盈的行走在剑阁的群峦险峰之间。只是,他们都不及那天那个妖豔妩媚如同女子的男子与那闪电般的封二公子。在我安静的想象的时候,身躯被放到了熟悉的床铺之间,有被子缓缓的盖到了身上。



乱忧在床边站了许久,然後,我感到额头一个清凉且没有温度的吻,以及他略带哀伤的低喃:“上邪……”



上邪?!他一直都叫我小师叔的!隐隐有什麽东西在空气中流动。像以往的每次一们,我故意将它忽略。乱忧叹息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醒了没有,只是残留著意识,却又睁不开眼睛来。我知道乱忧走了之後又有一个人从窗口翻了进来,他几乎没弄出任何声响,只是一直站在角落里静静的打量我!用著迟疑复杂的目光。空气中开始充斥桃花的香味,我紧紧的握住了双手,感觉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唇上触到柔软的温热,虽然只是短短一刹那,我的整个身体却几乎麻木,犹如被雷电劈中,变得僵直。



君涤尘轻轻的摩挲著我的长发,轻轻说道:“上邪,和我一起离开好不好……”那带著隐隐伤痛的声音如针一般剌入我的每一根手指。我无法回答,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答。满室一片静谧。



君涤尘收回了手,然後在我脖子上套了一个东西。那凉透心骨的触觉,大概是一块玉吧。如同来时一样,君涤尘走得悄无声息。我彻底的清醒过来,害怕会有更多的人闯进我的房间里来。缓慢的从床上爬起,我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将那块晶莹的玉举到眼前。整个桃花坞在今天居然一片黑暗,我什麽都看不清楚。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在光滑的玉面上移动,然後,我无语的抬头,看向同样黑暗的窗外,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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