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又如何？+番外 ———— 樱井悠

篁青不是一个喜欢外出的人，如果不是凌川和夏齐风，他也许除了上下班和去超市购物以外，就不会踏出家门半步。
和篁青在一起的时候，夏齐风从来不会有什麽过分的举动，两人之间的对话，除了篁青有些过分礼貌之外，也只限於朋友之间的普通聊天而已。
他要自己试著和他做朋友，而自己对这个人的戒心似乎也在一点一点的退去，那个人，他究竟想怎样？
自己对他，真的不能原谅吗？
篁青抚抚眉心，决定将注意力转回工作。
可是，电话不放过他：“篁青，星期六出去吃饭？”
“对不起，我星期六有事。”
“周末你加班？”
“不是的。”
“陶老夫妇要过来？没事啊！让他们一起来。”
“夏齐风约我出去。”
“……”电话那头沈默了几秒锺，“这样啊……那好吧，祝你们愉快！”
“改天吧，好吗？”
凌川的声音有些古怪：“改天？……那好吧。”
挂上电话，篁青有些纳闷，凌川和夏齐风并不密集的邀请很少有撞在一起的时候，星期六到底是什麽日子，为何同时接到两人的电话？

 

 

 

星期六，是篁青的生日。
日复一日的工作，令他早已忘记这个日子。
当篁青发现车子正开在熟悉的路上时，他奇怪的问道：“这不是去疗养院的路吗？我们去那里做什麽？”
“到了你就知道了。”
并不是开花的时节，可是满园绿油油的梅树还是让篁青瞬间失了神。
与妹妹一起度过的最後一个春节的那个午後，那满园粉色的梅花，至今仍然清晰，那是妹妹最爱的梅树……也是自己最爱的梅树……
“可惜你的生日不是在冬末春初，那个时候，这里是最美的。你妹妹去世以後，我就把这里改成了一个苗圃，全部种上梅树，我记得篁告诉过我，你们兄妹俩都喜欢梅。等开花的时候我们再到这里来，好吗？生日快乐，篁青。”
“啊？”篁青有点恍惚，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你还没有回答我，来年开花的时候，我们再来看，好吗？”夏齐风站在篁青身後，轻轻问道。
微风中，满眼的绿色，篁青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开始悄悄融化……

 

36、

 

陈安琪是荣福堂董事长的千金，用凌川母亲的话来说，她和凌川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双。
陈安琪温婉的性格，秀丽的容貌，良好的修养，以及富有的家境，让凌夫人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自动地将这个几乎拥有中国女性一切美德的女子默认为自家的媳妇。
於是，从那天起，凌川的行程表里开始多出诸如陪安琪逛街，接送安琪学琴之类的句子。
凌川的办公室里，从那天起，也开始常常会有一个闭月羞花的佳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待办公桌後的人结束一天的工作。

 

处理完最後一份文件，凌川舒了口气，抬头便看到陈安琪美丽的面孔以及她标志性的含蓄微笑。
“安琪，你什麽时候进来的，抱歉，我都没有注意到。可是我今天约了人吃饭，没法陪你了。对不起。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
“没关系的，是我不好，也没跟你说一声就自己跑过来了。不用你送了，我让司机来接我就好，你快去赴约吧。”佳人微笑著，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凌川边说，边拉著她走向停车场。
安琪听到凌川对著手机说：“篁青，是我，我可能晚点过来接你，要先把安琪送回家。”
对方可能说了什麽，凌川笑嘻嘻地回道：“本来就是约好的，没关系。”
那是安琪没有见过的，近乎顽皮的表情，几个星期以来，她所熟悉的凌川，是一个浑身散发著成熟男人魅力，沈稳内敛的工作狂，对她彬彬有礼，温柔却永远保持距离。
“是你的朋友吗？”安琪试探著问道。
“嗯，好朋友，大学时的室友。”凌川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了。
安琪突然在心里松了口气，心底原本升起的小小的又嫉妒缩了回去──原来是好朋友。

 

坐在餐馆里时，篁青笑著调侃凌川，放著美人不管，却来陪自己这个老脸老嘴的朋友。
“免得让你说我‘重色轻友’嘛！哼，我向著你还不好吗？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家夥！”凌川颇为不满地呷了口啤酒。
“我知道你心里关心我就好，也不能放著未来的妻子不管啊。”篁青笑眯眯地品著手中的八宝茶，他的胃一直不好，医生说是有轻微的胃溃疡，要好好调理，於是他就被凌川剥夺了大口喝酒的权利。
“对了，下个星期我们家要开一个舞会，我妈想把安琪介绍给大家。你也来吧。”
“你们要订婚吗？”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你这当事人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篁青，我……”凌川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扫之前的轻松，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安琪有没有感觉，我妈说我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连女朋友都没有，实在不像样子。安琪很温柔，性格又好，对我家人也很好，荣福堂一直以来又和我们有著良好的合作关系，安琪的家人也很希望我们俩在一起。所以，有的时候我就想，也许这样也不错。”
“是不是因为进展得太快，所以没有适应有女朋友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这麽些年，我一直就是这样过的，过去是忙学业，现在是忙事业，尽管身边朋友如云，却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少有的几次所谓的恋爱也都不过是玩玩。”
“也许你真的该找一个归宿了。”
平时轻松愉快的气氛聊到这里陷入了沈默。
事业，恋爱，婚姻，孩子，这是家人希望自己走的路，可是当事情真正摆在自己面前时，凌川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好了走这条路的准备。

 

是夜，陈安琪一身黑色及地长裙，优雅的随著凌川穿梭在人群中。
“安琪，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篁青，我最好的朋友。篁青，这是陈安琪。”
篁青礼貌的伸出手：“陈小姐您好。”
“篁先生您好。”陈安琪握上冰凉的手，打量著面前的男人，有些苍白却清俊不凡的面孔，颀长消瘦的身材，这就是凌川之前提起过的好友吗？
“篁青，今天天气不是很好，你没事吧？那边的鱼羹挺清淡的，我去取点过来，还有这个鱼翅汤，你先尝尝吧。要是累的话，就到西边的小厅去坐会儿。”凌川放下挽著安琪的胳膊，开始张罗著给篁青取吃的。
篁青一把拉住凌川：“你别管我了，我自己会去的，还是继续为陈小姐介绍你的朋友吧。”
凌川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安琪笑了笑：“对不起，习惯使然，习惯使然。我们继续。”
陈安琪维持著美丽的微笑：“没关系，你也是关心自己的朋友嘛。”

 

“齐风哥，嫂子，这是陈安琪。安琪，这是……”
“我认识的，筱颜是我大学时代的师姐，我们很熟的，我自然也认识夏先生。”
夏齐风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微笑著向安琪打了招呼，却冷不丁地低低冒了一句：“你要订婚了？我还以为……”
“齐风哥，你说什麽？”
“啊，不，没什麽，赞赏你的未婚妻罢了。”
“齐风哥，你居然当著嫂子的面这麽说。”
“呵呵，筱颜不会介意的，她知道在我心目中她是最美的。”夏齐风望向身边的妻子，正好对上她默契的笑吟吟的目光。

 

介绍结束，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渐渐分散，筱颜和安琪很久没有见面了，两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倒把自己的丈夫和男友冷落在一边了。
夏齐风在大厅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篁青，便向小厅走去，果不其然的看见凌川正在陪著他说些什麽，两人脸上都挂著愉快的笑容。
叹了口气，夏齐风决定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尽管已经不像从前一般抗拒自己，但在他面前，篁青始终是不自然的。
没有放过丈夫的一举一动，宋筱颜的眼神黯了几分，脸上却依旧笑容满面。

 

酒会结束，篁青穿上大衣，撑起伞，准备离开，抬头看看暗红色飘著冷雨的天空，潮湿的空气令他的骨头有些酸疼，他告诉自己该是买辆车的时候了。
轿车喇叭在身後“昂昂”地叫了几声，转身，凌川坐在白色的宝马里正在向他招手，身旁是雕塑般优美的陈安琪。
“上车，我送完安琪就送你回去。”宝马开到他身边，缓缓停稳。
“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好，坐地铁很方便的。”篁青笑著拒绝了。
“沾了湿气，你身上又该酸疼了。别罗嗦了，快上来，我送你。”
“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回去。谢谢你。”篁青迈开步子，开始往前走。
凌川知道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只好作罢，却仍是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自己要小心，回去就洗澡，赶快换下湿衣服，好好休息。”
“嗯，你快送陈小姐回去吧。再见。”
“篁先生，再见。”
篁青看到车里的美人元首般地向他挥挥手。
“再见，陈小姐。”
陈安琪看著倒车镜里渐渐缩小的消瘦人影，心头的不安隐隐浮动。
目送白色的轿车远去，篁青拢拢身上的大衣，不知该如何应对心中涌起的淡淡的失落，只能任它随著细雨一路飘洒在沈沈的夜色中。

 

37、

 

“凌川，今天晚上有空吗？晚餐我们一起吃，然後去逛街好不好？”
“对不起，安琪，我约了人。明天吧。”
“那好吧。”
凌氏集团总部──凌云大厦的不远处，陈安琪坐在车里，叹口气合上手机，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夫”笑吟吟的坐进了他的好友篁青刚买的新车里。
半年了，每到雨天，必定是约不到凌川的，在这个雨天并不少见的城市里，也就意味著安琪只能在这样的天气里独自吃饭，再独自度过寂寞的夜晚。
当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淡黄色的灯光下对著书桌上凌川英俊的照片发呆时，当她一个人出神地望著窗外发红的天空中纷纷飘落的雨丝时，她知道，凌川正陪伴在好友篁青的身边，在某个温馨的小餐馆里，或是在某个音乐剧院里，愉快地度过漫漫长夜。
从凌川的秘书那里，她知道这个是总裁保持了已经快两年的习惯。
在一起的时候，凌川对她很好，温柔，体贴，风度翩翩，可是不知为什麽，陈安琪总觉得她和凌川之间缺少点什麽。
恋爱的激情？抑或是别的什麽感觉。
很多时候，安琪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於凌川始终是一个局外人，随著交往一步步地加深，这样的感觉在安琪心中日益强烈。
同时，她也意识到，那个横在她和凌川中间的人，很可笑的，居然是未婚夫的好友──篁青。
凌川对这个人的关心，在安琪看来，似乎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可要真正让安琪说出点什麽，她又没法说明白。
也不是没有在凌川面前提起过，当她有些委屈的质问男友，究竟是朋友重要，还是女友重要时，凌川很奇怪地注视著她，坦然地解释说，篁青是好友，安琪是女友，两个都很重要，为什麽一定要分出高下呢？
“篁青的身体不好，又没有家人，我这个做朋友的，自然应该多关心关心他啊。”凌川说这话时一脸的理所当然，安琪却没有放过他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与宠溺。
安琪很苦恼，她曾经跟筱颜提起过这些事情，筱颜默默地听完，保持著一向的平静，只是在末了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提醒她，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地低低说了一句：“又是他吗？”
安琪当时并不明白一向伶牙俐齿的师姐为什麽会说出那样的话，直到那件事的发生，她才明白过来，那句话，包含了师姐怎样的无奈。

 

当夏齐风和凌川第N次打电话给篁青，再毫不例外地听到手机里单调的女声发出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後再拨。”，而他家中的电话总是在响了十几声後无一例外的发出“嘟嘟”的断线音後，两人的心头都掠过一丝不安，已经三个星期了，篁青毫无声息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自从重逢後，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办公室里，凌川刚想按下夏齐风的号码，电话机就尖叫著显示了对方的来电。
“凌川，这几天你跟篁青联系过吗？”
“没有，我也刚想问问你呢，一直找不到他。”
“他又没有跟你说过出差一类的事？”
“没有，什麽都没有提过。”
“这就怪了。他平时还喜欢去什麽地方？”
“陶老先生家，我也打电话问过，说是最近都没去过。”
“那就这样吧，你那边也找找，我这边也会派人去找找。”
“好的。齐风哥，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好吗？”
“嗯，你也一样。”

 

“凌川，今天有时间吗？你好几天没有来过了。”
“对不起，安琪。我很忙，这几天可能都没有时间过去了。抱歉。”
“可是我问过你的秘书，你的生意这段时间并不忙啊……”
“不是生意上的事，是朋友出了点事。”
“又是篁青？”
“他失踪了。”
“他这麽大的人了，说不定心情不好到什麽地方散心，不想被你们打扰呢？你不用这麽担心的。”
“不会的，他绝对不会不告而别。好了，安琪，我还有事要做。过几天一定去找你好吗？”
陈安琪狠狠地摔下话筒。
为什麽每次都是这个篁青！

 

38、

 

“风，你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今天还是没空吗？”
“对不起，筱颜，最近公司比较忙。”
“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的话，今天下午可以抽点时间陪陪我吗？”
“筱颜……再过两天好吗？”
“风，算我求你好不好？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好吧……”
“下午三点，我在‘陶然雨庭’等你。”
“嗯。”

 

夏齐风到“陶然雨庭”时，宋筱颜已经坐在他们过去的老位子上了。
“到了很久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
“风，你很憔悴，工作再忙也该注意身体啊。”
“我没事，你不是说有事吗，筱颜。”
三十出头的宋筱颜保养得很好，白净细腻的皮肤，典雅的装扮，高贵的气质，她一直是夏家的好媳妇，夏齐风的好妻子，温柔体贴并且精明能干。
陪伴自己七年的妻子，此时正定定地望着夏齐风，眼里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