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他……他……你确定他不是强盗吗?」一向以自己定力为傲的小庄完全破功,大张着嘴巴,不敢置信的看向萧临:「爷……他抢了你的明珠耶,还……还让我们就这样离开,爷……」
「我知道。」萧临不耐烦的挥手,然后又深情款款的看向柳树:「那是我给他的信物,自然就是他的,怎么能说是抢呢。」他忍着痛走上前:「阿树,信物你已经拿到了手里,所以我们来举行婚礼吧?你看是先在你们村子里举行一次然后再回我们萧府重新举行一次呢?还是直接把你们村的过程给省略掉,只回萧府举行呢?」
柳树愕然的看向萧临,等到消化完他所说的内容,只把这个土包子吓得手一颤,那颗明珠和金项圈就一起落到地上,然后他飞快的捡起来,一股脑儿的塞回萧临手中,白着脸道:「那……那俺不要了,你……你自己戴着吧,俺……俺不嫁给你,俺……俺是男人……」他吓得刚要转身逃逸,冷不防萧临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身,将头伏到他肩膀上干嚎起来。
「啊,阿树啊,你不能这样,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之所以还能活下来,就是因为你说过会嫁给我啊,阿树,如果早知道你这么讨厌我,我还活过来干什么?自取其辱吗?小庄,你还是赶紧杀了我吧?没有阿树相伴,我这一辈子活的还有什么劲?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阿树啊,你竟然如此残忍……啊啊啊……」
「你……你这无赖……」柳树气急,拼命的要推开自己身上的八爪章鱼:「谁说要嫁给你了……俺,俺从来没说过,俺……俺就是用这个和你的随从撒了个谎,不然他们……不让俺照顾你,俺……俺就还不上你的情了……俺……」
柳树正分辩着,就听后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怎么着?你觉得现在你就照顾了人家几天,便把这救命之恩还上了是吗?」随着话音,柳大娘如女鬼般出现在柳树的身后,虽然面容仍是如从前般温婉,只不过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就连杀人不眨眼的小庄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计策得逞的萧大灰狼嘴角边露出一个狡猾笑容,干嚎的更加卖力。他用内力挤出一颗接一颗的眼泪,扑到柳大娘身边嚎道:「大娘,你……你别难为阿树,我……我不想挟恩求报,我只想让阿树给我个机会,让我一辈子对他好,至于他爱不爱上我,我真的不敢奢望,大娘……」
柳树瘫倒在地抽搐,就连小庄和另一个杀手,都觉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两人同时退后了几步,心想没想到啊,公子竟然还有这般肉麻的一招,老天,我们真的是那个在柳大娘面前装模作样的家伙训练出来的吗?看看他现在,哪有一点明珠公子的风范,根本就是一只准备把大公鸡吃干抹净的老狐狸嘛。
柳大娘被萧临感动的老眼返上热泪,一步跨上前去就将柳树的领子提了起来,破口骂道:「你这个孩子还是人吗?人家小临是怎么为了救咱们受的伤,难道你都没看进眼里?当初人家倒在地上的时候,是谁跑上前去哭得就跟未亡人似的,握着人家的手使劲儿说着醒醒醒醒,醒了就什么都答应人家,这如今才三天就想赖账,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小庄和其他两个影卫都使劲儿的憋着笑,憋得快中内伤了。萧临在那里干嚎着「大娘别打阿树,别打他……」之类的话,一边作势要去阻止,不过终因身体太过「虚弱」而不支倒地。
柳树边抱头鼠窜边大喊道:「够了娘,你别再打俺了,你睁大你那昏花的老眼看清楚,那混蛋的两个随从笑得都发抖了,你……就你还真信他……娘……啊啊啊……」
萧临杀气腾腾的眼神在两个影卫的身上一转,立刻吓得他们止住了颤抖,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柳大娘回头一看,发现柳树在撒谎,于是继续追杀,一边骂:「你这死孩子现在撒谎是越来越顺溜了,人家哪有笑,看见自己主子都成这样了,人家还能有心思笑?就是你这个没心肝的……」
「我看爷的伤势应该差不多了吧?」老三悄悄的靠近小庄:「你看看他这刚醒就这么精神,叫我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小庄挠了挠头,双眼望天道:「不应该啊,怎么也不应该好的这么快,爷那可是刚从阎王手里逃出来的人。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是因为一醒来就看见心爱的土包子,所以人逢喜事精神爽,因此便这样的精神了?」
老三皱了皱眉头,悄声道:「如果这样可不妙啊小庄大人,你想想,爷这并不是伤好,而是他太高兴了,所以一时间忽略了自身的伤势,那个……那个所谓乐极生悲啊……」他话音未落,就听躺在地上的萧临使劲儿咳嗽了几声,接着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小庄气得劈手给了那老三一掌,恨恨道:「你那嘴巴是乌鸦羽毛做的吧?好的不灵坏的灵。」说完急奔上前,将萧临扶起,到床上躺下。而这时,惊觉到变故的柳树和柳大娘也赶紧围了上来。
柳树紧张的问道:「怎么样?萧临他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就见小庄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爷这是极度伤心失望之下,刚刚好转的伤又转坏了,唉,亏他对某人一往情深,结果那人却不领情……」
这句话就如同在柴禾上浇了油又点了火一般,柳大娘立刻一巴掌拍上柳树的头,大吼道:「都是你,好好的答应了小临,何至于有这么多事。」
柳树垮了脑袋,呆呆看着床上再度陷入昏迷中的萧临,呐呐道:「都是他自己,伤刚刚好就搞出这么多事情,逞的什么能啊,现在好了吧?」他拿起床头的白手巾,很自然的给萧临擦额头上泛出的汗珠。
柳大娘见此情此景大有可为,于是悄悄向两个影卫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出来,两人本来不想听她的,不过想到刚才她对付柳树的手段,不由打了个冷颤,不甘不愿的跟了出来,只不过仍是站在门口不远处,他们已经习惯不离开萧临的左右了,这一次因为是去执行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务才没跟在主人身边,否则萧临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因此在第一时间内找到他的,也是他这两个心腹。
「萧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呢?」看见那些人都走远了,柳树脸上露出惆怅表情,贴近萧临的耳边悄悄诉说道:「其实……其实吧,俺那个……也不是对你就一点都不心动的,你……你长的这么好看,比俺们村里最漂亮的村姑都好看……」
他忽然懊恼的轻轻捶了萧临一下,恨恨道:「奶奶的,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生的那么好看干什么?害得俺的心都一个劲儿一个劲儿的跳,慢慢的就……咳咳,哦,俺不是想说这个,俺是想说……俺是想说,你的身份,肯定……肯定是不一般的,你……你看你那两个手下,他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你……那你肯定就更不是普通人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甚至还有一丝不甘心,轻轻道:「唉,像你这样的大人物,怎可能真的喜欢俺,虽然俺也想相信,不过谁让俺这么聪明呢,唉,以前听老人说,人越聪明,烦恼就越多,果然就是这样,其实俺真的想糊里糊涂的相信你,不管怎么样,能幸福一阵就是一阵呗,但没办法啊,俺……唉,俺太聪明,所以俺知道,你肯定是在骗俺……」
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黯淡的神情:「唉,所以就这样吧,俺不会上你的当,你将来也会娶一个漂亮的像天上仙女一样的姑娘,你很快就会忘了俺的,但是……但是俺知道俺不会忘了你,萧临,你救了俺,你这段时间对俺也算不错,最重要是你那怎么都改不掉的破坏力,这些都会让俺记住你一辈子的,所以……就这样吧,等你伤好了,你就和你的手下一起走吧,俺可不会和你走,俺就留在这个村里,给俺娘养老。」
他忽然又狠狠的捶了萧临一拳,喃喃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倒霉鬼害的,俺从今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娶到老婆,呜呜呜,俺捡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俺怎么就能喜欢上你呢?俺以后要是遇不见比你好看的姑娘,俺能喜欢吗?可要真有比你还好看的姑娘,人家能看上俺吗?呜呜呜,都是你这个混蛋家伙害的,俺大概是真娶不到媳妇了。」
如果萧临此时是清醒的,只怕会立刻跳起来,将柳树按在床上先进行一些儿童不宜的运动,然后再给他披上大红盖头迎上花轿,明媒正娶回到萧府见过公公婆婆,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真心才会甘休,只可惜,他现在还是昏迷状态,根本就没听到柳树的真情宣言。
从此后,萧临就借着养病为名霸住了柳树的时间,利用他的愧疚心,让他时时刻刻的陪伴着自己。他的两个影卫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每天在院子里练习练习武艺,偶尔帮着柳大娘去干干农活,非常具有用人智慧的柳大娘还利用他们的绝世内功开垦出了几亩荒地。
小庄和那个叫做老三的影卫在开垦荒地的时候,曾经问过柳大娘:「大娘,你还开垦荒地干什么啊?等到柳树嫁给了我们公子,你们娘儿俩就可以跟着他去吃香的喝辣的了,不好过在这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捱吗?」
柳大娘呵呵笑道:「是啊,一开始俺也抱着和你们一样的想法,但是现在俺可不这么认为了,小临他的身份实在是太显赫了,爷爷竟然是当今的王爷,他们家又只有他一棵独苗,你们也不想想,这样的人家,就算他对小树是真心,他的家人能允许他娶一个男人吗?」
小庄不以为然道:「那又有什么,我知道的那四位当家的,哪个不是家世显赫,还不都是娶了土包子,就算爷的身份特殊一些,他们家要他传宗接代,大不了娶房妾氏生个孩子就完了呗,到时候柳树还是最大的那个。」
柳大娘沉默了一下,过会儿才笑道:「俺也知道你们说的是理儿,但当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好结局,俺让小树和小临在一起,是因为那两个孩子真心相许,事实上,这已经委屈小树了,如果小临不能对小树专一的话,俺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受这个委屈,但俺也不能因此就不准小临传宗接代,所以到最后,最应该最合适的结局就是他们两个分开。」
她叹了口气,又斩钉截铁的道:「没错,就是分开,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他们的关系,还是这样才适合,唉,造化弄人,这世间有多少痴男怨女都不能成眷属,又何况是他们两个大男人呢。」
小庄与老三听到这里,自知柳大娘是个十分明理的女人,虽然替自家的主子不值,但他们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指责一位一心为儿子想的母亲,因此这事儿也便就此打住。他们现在唯一害怕是:如果主人知道是自己两人把他的身份在闲谈中透露给了柳大娘,导致柳大娘从支持者变成反对者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给大卸八块。
过了年后,萧临的伤已经大有起色,正月里没有活计,大家就凑在一起闲聊,倒也十分热闹。
萧临也默默剥着松子,然后将那松仁一颗颗堆到柳树的面前,这些干果都十分昂贵,是他命小庄到落凤城中买来过年的,柳树根本都不认识,因此萧临便一颗颗剥给他吃,一行人围着炕头,天南海北无所不谈。
忽听萧临道:「对了大娘,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何惹上了那些东瀛的高手,听你那天的话,似乎是和阿树的父亲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是真的奇怪,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村子里,竟然会有一位村妇与东瀛高手扯上了关系。
柳树也立刻竖起了耳朵,这可是关系到他爹的大事,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也曾问过自己的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偏偏柳大娘却不和他说,只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如今萧临也问起,他怎能不关心。
柳大娘登时沉默起来,想了想刚要开口,萧临又抢着道:「大娘,我知道你有顾虑,但是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有我们五派在一天,还轮不到东瀛那些浪人到我们中原武林来撒野,所以大娘你尽管和我说说这其中故事,也该让阿树知道知道了,对不对?」
第八章
柳大娘叹了口气,垂头道:「其实……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就是怕小树年轻气盛,听了这故事忍不住要去报仇,又怕连累你们,只不过如今想想,大概怕也没有用,小临既然出了手,只怕那边迟早都会知道,与其你们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倒还不如先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和你们说了,也好有个防备。」
萧临可是个聪明人,心想听柳大娘这话的意思,这故事很有可能还有续篇,哈哈哈,那可太好了,也许有能供我利用之处,到时便可顺利将阿树拐到手了。他一边想着,嘴角边就露出傻笑,柳大娘看了一眼,心下奇怪,但展眼间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得叹了一声,暗道若真的能如你所想,我还在这里担心什么,可惜,唉,真是太可惜了。
于是收摄心神,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娓娓道来道:「小树的父亲,就是东瀛武林一个很负盛名的家族的后代,只不过因为他是庶出,所以从来就没有地位,也因此,他为了争口气,做给父亲看,便发愤图强苦练武功,以为功力有所大成之际,便是他和母亲扬眉吐气之时。」
她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然而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他是武功大成了,却也因此遭到两个哥哥的妒忌,其中一个哥哥是正房所生,那两人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只一提起正经事来,就什么都不是,但在钩心斗角这方面,小树的父亲却远远不如,因此直到最后,家业仍是被两个哥哥继承了去,不但如此,他和母亲还被赶出了家门,又过不久,他的母亲就死了。」
「咦,这样说来,俺爹和那个家族不是就没有关系了吗?他的哥哥总不至于追杀一个失了势的弟弟吧。」柳树忍不住好奇,终于插嘴。
柳大娘看了他一眼:「你听俺说下去好不好?就是性急。」言罢又道:「本来他爹和那家族的确就没了关系,可偏偏那个家族有一部自古流传下来的宝书,据说是阐述修炼之道的,就是将来可以升仙的那种,只不过这宝书历来只在掌权者手中,而历代的掌权者耗费毕生精力也没办法参研透彻这宝书,所以也没有人飞仙。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掌权不久,家业就衰败了,他爹于偶然间听说他们竟然要卖掉这部宝书,于是不甘家族宝书旁落,便趁夜回到家族中,逼迫那大哥将宝书交给了他。」
柳大娘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只不过他那大哥要卖给的人,却是东瀛最有势力的武林世家,听闻宝书被抢,他们竟然杀了他爹的大哥,然后又开始追杀他爹,他爹一路逃亡,最后来到了中原,但那些人依然没放弃追杀,只不过他爹也很厉害,将那些追来的人全都杀了,然后才逃来了这里。也幸亏他将那些人都杀光了,俺和小树才得以安然的度过这二十几年的平静时光。」
萧临皱眉道:「嗯,我想后面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柳树的爹虽然杀了那些杀手,逃到这里来,但也在这里受了重伤,幸好遇见了你,于是美人救英雄,英雄为了美人甘愿隐居,再然后,你们冲破了家庭的阻力,幸福的结合在一起,并且有了阿树,再再然后,阿树的爹因为当初的内伤太重,终于撑不下去,撒手人寰了。大娘,是这样的吧?咦,那部宝书后来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