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一直等在门外,然后扑到谢桥身上,看见他爹脸上的黑气都退去了,这孩子才彻底放心,拉着沈潇的衣角哭道:「叔叔,我错了,你是好人,你不是坏蛋,不是吃我爹爹的坏蛋,那条大花蛇才是要吃我爹爹的坏蛇,爹爹就被他咬了一口,还不到眨眼功夫,就倒在地上了,幸亏你的声音就传过来,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呜呜呜……」
沈潇大吃一惊,忙低下头去寻找谢桥的伤痕,最后才在对方的脚踝处发现两个极细小的孔洞,连血都没有,若不是他目力极佳,断断发现不了。
当下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喃喃道:「原来是惊草蛇,怪不得有这样厉害的毒。」
他又看了谢潇一眼,心想这是天不绝我,不然若那惊草蛇连小潇一并咬了,他们父子两个可真是到死我也找不到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冷汗涔涔害怕不已。
小谢潇赶了一下午的路,早就累坏了,此时放下心来,就有些沉沉欲睡,沈峰带着他到自己的卧房。
沈潇在谢桥旁边守着,贪婪的看着那张脸,平静的对一直待在房里不敢说话的凤仪公主道:「你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吗?你知不知道从十几岁开始,我的眼睛就只能围着他打转,你知不知道当造化让我们错过的时候,我杀了他,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你知不知道我早已经决定此生终老,只拥着对他的回忆过一辈子,而你竟然想将我们再度分开,你以为谢桥消失了,我就会娶你爱你吗?不可能的,你逼走了谢桥,就等于是逼死了我,明白吗?」
凤仪公主抽噎着点头:「我……我本来不明白,但我现在明白了,我下午回去后,一直觉得很不安,我就去找皇兄说了这件事,结果被皇兄把我训斥了一顿,他告诉了你们两个的故事,沈潇哥哥,我……我真的后悔死了。你们两人经历了那么多艰辛困苦,彼此的感情还是情比金坚,谢桥哥哥只为了你着想,不肯要任何的名分,你也只为他着想,非要给他名分,这种感情……这种感情真的不是我能够相比的,沈潇哥哥,我已经决定了,从此后就把你当作哥哥看待,我……我太感动了,人世间还能有你们这样的真情,呜呜呜……我……我将来也一定会遇到这样的人的。」
沈潇松了口气,面上终于露出笑容,点头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好了,这次好在你的大错没有铸成,我就原谅你,记得下不为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为了谢桥,连皇上我也不是不敢打的。」
凤仪公主脸上还挂着泪珠,却被沈潇一句话逗笑了,抿着嘴巴道:「我知道,我哥哥要求你帮一个大忙,所以你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计较的。」
她来到沈潇面前,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吧沈潇哥哥,你和谢桥哥哥的婚事就由我来安排,谢桥哥哥的工作也由我来做,我一定会让他亲口答应嫁给你的,这就算是我对他的伤害的补偿吧。」
沈潇苦笑一下,心想瞧这丫头一幅大言不惭的口气,若这工作这么好做,我还至于等到现在。看看外边的天色,已经是快到亥时了,此时宫门早已关闭,他就让沈峰给凤仪公主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客房,让她去睡了。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谢桥还没有醒,沈潇本来要称病不朝,接着又想起今天江烈可是有重要事情要宣布,自己不去,那个欲求不满的男人很可能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再迁怒于谢桥可就不好了,因此只好恋恋不舍的在爱人脸上深情一吻,方换了朝服,匆匆进宫去了。
第九章
谢桥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下午他已经离开了王府,然后似乎沈潇的声音响起,他就拉着谢潇慌张的躲到大石后面,谁知道紧接着就觉得脚上痛了一下,然后眼前便漆黑一片了。
他知道自己是被山上的毒物咬中了,所以现在自己应该躺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阴曹地府,一个是山野农家,那是在路过的好心猎人救了他们两个的情况下。
好,即便不是这两个去处,但他自认为自己也绝不该躺在这张熟悉的大床上,这明明就是沈潇的房间啊,难道说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
他不禁捋起裤腿看了看,对呀,那两个蛇牙印还在呢,虽然肉眼看不清楚,不过那里的汗毛孔的确是比寻常的大,而且还有隐隐的痛传来,那就不是做梦了,既然如此,又是怎么回事呢?
谢潇的声音传来:「爹爹爹爹,你醒了没有?」
随着话音,小家伙蹦蹦跳跳的进来,一看见他醒了,就扑上来叫道:「爹爹,多亏了那个想吃你的叔叔,不然你就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是沈峰叔叔告诉我的,他说你被那条大花蛇给毒到了,如果不是要吃你的那个叔叔,你就会去一个叫做阴曹地府的地方报到,爹爹,阴曹地府是什么地方?那里好玩儿吗?」
谢桥哭笑不得,不过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是小潇因为自己倒下去,所以害怕的喊叫哭泣起来,被沈潇听到,才把自己又从阎王手里夺回来。
他抚着额头,心想这下可糟糕了,昨日公主还勒令让我远走高飞,结果我出其不意之下,虽然成功远走,却没能成功高飞,而是又飞了回来,现在可怎么办。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句话在这种时候再次体现了其无比的正确性,谢桥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前面有人惶恐的道:「参见公主千岁。」
他这里还不等起身穿好外衣,凤仪公主已经闯了进来,吓得谢桥想出来参见,却又因为衣物简陋而不敢下床。
凤仪公主却没在乎这些,径自闯到谢桥床前,拉着他的手亲热道:「谢桥哥哥,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这些都是我让裁缝们连夜赶制出来的,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一边说着,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就把谢桥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还哈哈笑道:「啊,原来你刚醒啊,那正好,来,快试衣服吧。」
谢桥晕头转向,心想自己是不是还没醒啊,莫非公主还有双胞胎姐妹,似乎没有啊,那怎么一夜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还是说这其中暗藏什么杀机不成?
罢了罢了,逃走不成,公主要彻底除去自己,也是很正常的。
抽出手,脸红道:「公主请爱惜名声,若为我一介草民累了公主清名,则谢桥万死也不足以赎罪了。」
话音刚落,就见房间里鱼贯而入了十几个宫女,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大托盘,上以红绸子覆盖,也不知底下是些什么东西。他不由得目瞪口呆,心想不是一杯毒酒就可以吗?怎么……怎么还这么大阵仗?
凤仪公主却不以为意道:「没什么没什么,你是沈潇哥哥的爱人,和我也就没什么授受不亲的问题了。」
一边说着,就兴致勃勃的赶到裁缝们身边,一个个揭开那些大托盘,只见里面全是衣服,各式各样的春装夏装秋装冬装,而最后一个托盘里,竟赫然放着一套凤冠霞帔。
谢桥几欲晕倒,心想公主将她的嫁妆搬来这里干什么?
却听凤仪公主眉飞色舞道:「这凤冠不可能一时间做好,所以我是将我姑姑出嫁时所戴的凤冠给偷了来,那可是按照公主的规格制作的,说是全国最名贵的凤冠也不为过了,而且我姑姑成婚后,生活幸福美满,和我姑夫两个人相敬如宾,所以这凤冠你戴了后,也会让你和沈潇哥哥生活幸福的。」
「公主……公主……你……你等等……」谢桥上前,费力的挤出几个字:「我……我不明白公主是什么意思?」
一语未完,门外已有人笑道:「这还不明白,谢桥你真是越来越笨了,这是公主替你准备的嫁衣,还不快谢谢公主。」
随着话音,一个人踏进门来,不是沈潇还会有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桥一看见救星,忙要扑过来,却又想起凤仪公主对沈潇的感情,不由得停了脚步,不过沈潇可不在乎,几步走过来,大手捞住谢桥的腰,在他耳边笑道:「怎么还问,都说是公主给你准备的嫁衣了。」
「你确定这是给我的,而不是公主给自己准备的嫁衣吗?」
谢桥的目光盯在那顶凤冠上,想像着自己一旦扮成女人,把这玩意儿顶在头上的情景,然后他两眼一翻,直直的倒了下去。
沈潇吓得连忙扶住他,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不由得也黑了脸,对凤仪公主道:「你这是干什么?谢桥是男人,你给他准备什么凤冠啊,难道想让他扮成女人吗?」
他又回身端详了端详爱人的样貌,觉得谢桥虽然清秀,但脸孔却有点儿方正,扮成女人的话,大概会吓掉大半宾客的下巴。
「啊,我忘记了忘记了。」凤仪公主掩住嘴巴,接着将那顶凤冠拿起,急急道:「没关系没关系,谢桥哥哥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换一顶紫金冠来,嗯,上一次皇兄戴过的那顶不错,上面有九颗珍珠,寓意也好,天长地久啊,没错,我就把那个拿给你。」她一边说着,就要向外走。
谢桥吓得直接昏了过去,沈潇也黑了脸,大吼道:「给我回来,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对我心怀怨愤,想给我们按上一个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的罪名啊。」
他说完,凤仪公主也恍然大悟,一张脸涨得通红,为难道:「那怎么办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沈潇哥哥,难道你不想娶谢桥了吗?我这可都是为你们好啊。」
沈潇好笑道:「没有你皇帝哥哥的紫金冠和皇姑的凤冠,我难道就娶不成谢桥了吗?真不知道你这丫头是怎么想的,这样吧,这些衣服已经很不错了,足见你的心意之诚,我替谢桥谢谢你了,至于头冠,离我们成婚应该还有一段日子吧,你再找人重新做一顶是完全来得及的。」
这个方法让凤仪公主喜出望外,完全没有想到既然时间来得及,沈潇为什么不自己去做,他这分明就是趁机宰自己一刀的问题。
等她高高兴兴的离去后,谢桥也悠悠醒过来,他一看见沈潇,就惊恐的抓住他的胳膊,大喊道:「沈潇,不能让公主拿那顶紫金冠啊,那是谋反啊。」
沈潇带笑看着爱人,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温柔道:「是啊,连你这平头百姓都知道是谋反,你觉得身为丞相的我会不知道吗?放心吧,别说我已经拒绝了,就是真的拿了来给你戴,皇上也未必就会因为这件事情不悦降罪。」
谢桥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他立刻就想到之前自己的出走,目光不由得躲闪起来。
沈潇却不肯放过他,仍捧着他的脸笑道:「怎么?你也知道错了?想起自己之前是怎么逃出王府的了?说,为什么要走?你明明说过要留在这里陪我的,为什么还要食言,只是因为凤仪公主要逼你走吗?如果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你休想我今天会放过你。」
他一边说着,大手就伸进谢桥的衣内游移,微凉的触感让谢桥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一张脸也瞬间羞得红了,他却不肯说话。
然而下一刻,沈潇便凑到他的耳边,呵呵笑道:「咦,你这是拒绝坦白的意思吗?也就是说,你想要我的惩罚是不是?」
谢桥的脸更红了,红的像是能滴出血一般,结结巴巴道:「沈潇,你……你怎的变的这样轻浮,我……我哪里想要你的……」
他说到这里,后面几个字再也说不下去,只是脸越发的红了,沈潇看着他这副模样,越看越爱,渐渐的就觉有些欲火焚身,把持不住了。
「轻浮吗?我不觉得啊不是?当初如果不是我太稳重,怎么会白白将你让给了那个该死的女人呢。其实你也很想要吧谢桥,承认吧,如果不想要,怎么还不坦白?」
现在,沈潇倒希望谢桥抵死不说理由,给自己可以吃掉他的机会,但是一想到长远的将来,还是不得不忍下心中欲火,循循善诱,就想让谢桥钻进自己早已设好的套里。
「我……我……」谢桥的身上也有些发热,这可是自己想了多少年的爱人,有时午夜发梦,也梦见过两人裸裎相对,滚在床上演出这淫靡情景,但现在,他怎么能让沈潇这样想呢?让沈潇把自己当成一个纵情声色的淫荡之人。
「是公主让我走的,她是君我是民,君要臣死臣尚不得不死,何况是君要民走,我除了出走之外,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谢桥情急之下,终于将原因说了出来,他看见沈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一种似乎是很得意很狡猾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暗道难道我又被这家伙算计了吗?
沈潇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贼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谢桥,你这么听公主的话,那么你听不听皇上的话呢?如果真的是皇上下旨,让你做任何事你都一定会做吗?」
虽然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但皇帝的威严对于谢桥这样的人来说,是至高无上不能违背的,他认真的点着头,用万分肯定的语气道:「那是当然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自古以来的纲常,若是皇上下旨,天下谁人敢违背。」
沈潇点点头,慢慢放开了谢桥,他笑得就像是刚刚吃掉一只绵羊的大灰狼:「很好,谢桥你记住今天说的话,将来可不能赖皮哦。」
真的是很好,哈哈哈,不枉自己今天在朝堂上为皇上挨了那么多骂,又浪费那么多口水将那些古板的大臣一一辩倒,替皇上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估摸着既然小方不日就将被封为皇后,那皇上举行完成婚大典,给自己和谢桥赐婚的圣旨也就该到了,谢桥虽然敢不听自己的,但绝对不敢不听皇上的,届时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啊……
沈潇一想到此处,就觉得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谢桥被他的目光看的毛骨悚然,就好像一只饿极了的蛇看到了自己这只肥大的青蛙,他悄悄的往后缩了缩,嘴硬道:「就算……就算记住又……又怎样?皇上……皇上还能给我们赐婚不成?除非……除非你骗皇上说我是女人。」
他蓦然瞠大了眼睛,抓住沈潇大声道:「你不能这样做啊沈潇,这是欺君之罪,要抄家灭族的……」
「笨,凤仪公主都知道你是男人了,你觉得我还可能说你是女人吗?」沈潇的手指在爱人额头上轻轻一点:「你放心好了,就算你是男人,我也有办法拿到……」
剩下的几个字尚未出口,就听见外面起了一阵吵嚷声,接着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道:「请……请王爷速速进宫,皇上……皇上被刺了,现在已经陷入昏迷中。」
这消息就如同一个霹雳一样,一下子就把沈潇打懵了,旁边的谢桥更是瘫坐到了一边。就见沈潇霍然站起,对谢桥扔下一句:「没事儿,我现在进宫看看,你在家好好休息。」接着便匆匆忙忙的和那太监一道离去了。
谢桥在家里哪里还能坐得住,皇上遇刺那是何等重大荒唐的事情,他心里奇怪,怎么还有人能够混进皇宫大内去刺杀皇上呢,他此时还不知道江烈也身负高深武功,如果知道了,只怕就不用做别的,光在那里奇怪便够消磨时间了。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才见沈潇又匆匆回来,他忙上前问皇上的情况,却见爱人脸色奇差无比,双目通红,显然是极为愤慨,只吓得谢桥心突突直跳,以为皇上驾崩了,后来知道没有,方松了口气。
「幸亏皇上没有事,这就好了。」
谢桥坐在沈潇身边,轻轻拍着他以示安慰,却见爱人脸上仍有愤愤不平之色,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一切都要水到渠成了,竟然变成这种结果,可恨,太可恨了,皇上也是,那样的人,就该直接碎尸万段才是,他竟然还要留情,自己生死未卜的时候,还想着叫人不许动他,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有这种妇人之仁了,可恨,太可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