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 第一部————暗夜

他应该可以吧。
林凌心里想着，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自己。虽然没有戴大大的眼镜了，但还是依旧原来的面孔，没有什么可拿来炫耀的。唯一感到庆幸的是，他原本的单眼皮在不知不觉中变双了。这点可能是遗传了他妈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林凌不禁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有了些笑意。但瘦瘦的脸颊还是那么苍白，就像许久没有晒过太阳的缺乏血色。对了，身上唯一出色的可能只有头上乌黑的头发吧。这可是连女生们都时常羡慕的头发。黑的发亮，但又柔柔的。虽然自己并没有刻意的去打理，但就是要比去发廊做的好。

要和自己这么缺少美感的人在一起，他也很勉强吧。
林凌猜想着又看了看Alan的侧脸。但他只在专心开车，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林凌觉得Alan对自己并不太喜欢。
“马上就到了。”车子拐过一个弯，便驶进了一个小区里。那是和自己住的公寓类似的地方，没什么特别。只是林凌的心情开始紧张。
真是可笑。又不是第一次，干嘛这么紧张。
林凌在心里那么嘲笑着自己，但就是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随着Alan进楼坐电梯，开门进屋。而紧张感越加严重。
Alan开了门之后就把有些皱的西服脱下，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像白开水似的灌了几口。
“你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做？”
林凌又被问的无语。一时间安静的室内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是因为没有想好吧。
“那先洗澡吧。”
Alan虽然是对着林凌说的，但却是自己先进了浴室。没几分钟的时候就带着湿湿的头发从里面出来了。这么迅速的洗澡方式也和他急性子有关吧。
“我好了，你可以洗了。”Alan说着扔了块干净毛巾给林凌。但林凌的动作还是有些迟缓。“你不想先洗澡吗？”
“不，我是想说自己动作很慢，要半个小时。”
“这么久啊。”Alan有些耐不住性格，“算了，反正做完了还是要洗的，就先做吧。”
没有给林凌任何可以反驳的机会，Alan就搂着林凌纤细的腰进了卧室，并很快推倒在比双人床还要大一号的床上。看来Alan虽然单住，但并非是一直一个人睡。
“等，等一下。”林凌想拒绝，因为他还没法这么快适应陌生人的床。但林凌的推攘让Alan觉得他是在欲拒还纵罢了。
“你还满懂得情调的嘛。看来炎说错了。”Alan笑着就亲上林凌的脸颊，手也随即摸上了林凌的衣服开始解扣子，动作纯熟的看来他是相当老手了。而对林凌来说，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他一边躲避Alan的亲吻，一边问。

“什么错了？”
“炎说你很纯情啊。没想到你是装的，不过也满好啊。”
Alan说着话，但并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林凌的上衣很快就被他完全解开了，现在半敞开着，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洁白的可以想象已经许久没有人在上面亲吻过了。这让Alan忍不住想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记号。

但他正低头想吻上去却被林凌一把推开了。
“你说我在装？”
林凌已经没有了兴致，认真的看着Alan，因为Alan刚才的话已经把他所有的感觉都浇灭了。
“不是吗？”Alan忍耐着，还是笑着反问林凌，“我不可能是你第一个男人吧。”
“……对啊，的确不是第一个了。”林凌像是在自言自语着的回答了Alan的话。
Alan看着他轻笑。因为自己并没有猜错。所以，后面的动作他也不用像对一个处子一样小心翼翼地了，经管放心大胆的做。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苍白身体里冲刺着得到快感时，他身下的人儿却是在极度忍耐着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痛。

“凌——”
Alan是叫着“凌”这个字达到了高潮的。但感觉并不像是在叫林凌，而是在喊着与林凌同名的人罢了，那个他心里一直深藏着的名字。
※ ※ ※ ※ ※
后悔了吗？
在终于结束了激情后，两人喘息着躺在床上。林凌只是背过身去，一个人静静的反问自己。生理上是满足了，但他觉得心理上比以前更显得空虚了。甚至还伴着阵阵抽痛。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脆弱了？只要舒服了不就行了，干嘛要求这么多。
“刚才弄痛你了吧？”
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是在安慰自己。但林凌并没有转身，只是轻声的应了下。
“没。”
“那就好。不过刚才你的表情真像是第一次和人做的样子，里面的也紧的吓人。”
“的确不是第一次。但也是隔了很久没做了，所以有点不习惯罢了。”
林凌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下去了，便坐起身来拾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但刚才的激烈运动让他难以弯腰。但倔强的脾气还是让他咬着嘴唇硬撑下去。
“你急着回去吗？”
“嗯。”
没料到这个时候Alan会从背后一把搂住自己的腰身，背部被紧紧的贴在他宽实的胸口上。没来由的，林凌被这个意外的温柔的举动漏了一拍心跳。
“你平时都这么不愿意说话吗？还是说，刚才做的不高兴了？”
“没有。只是……只是明天有事，所以要早些回去。”
“那我送你好了。这么晚，很难打到车。”
Alan果然是行动派的，一边说着就一边穿起了衣服。准备出门送林凌。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凝重。Alan以为林凌就是这种不爱说话的脾气，但他又不喜欢这种安静得可怕的感觉。他想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凌，呵呵……这么叫还真有点不习惯。你也叫凌。”Alan带着自嘲的笑，“刚才我有叫这个字吧。”
“嗯……”
林凌以前并不想点破刚才因为忘情Alan叫出了别人的名字。
“真是对不起。我就是改不掉这个毛病，有不少和我上床的人都对我抱怨，你不会也介意吧。”
真不知道他说的介意，是介意他叫了那个“凌”，还是介意那张床上已经睡过很多人。
林凌心里默默的想着，但一直不语。
“你也猜的到吧，那个‘凌’是我喜欢的人。因为是初恋，所以总也忘不掉。可能是还没有找到自己另外可以爱的，所以一直惦记着。不过……”正开着车的Alan忽然转过头，看了眼林凌，又注视着前面，笑着说，“说真的，你和他还真有那么一点像，相貌和脾气上都有那么一点像。所以刚才做的时候有点乱来了。”

他是把自己当代替品吗？
林凌还是一直沉默着，只当是听一个故事吧。
“下回我会注意的。”他又笑着看了林凌一眼。
还有下回？难道他对自己没有厌烦吗？可自己对他没什么好感。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们做情人吧！”
“啊？”
林凌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的对他说这种话，这让他有些吃惊。
“是因为我和你的初恋情人像吗？”
林凌有些恼了。如果Alan没有说自己像那个凌的话，他可能会有些高兴，但现在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能……这是原因之一。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身边这个男人了。难道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顾及过别人的感受吗？是说他是直肠子呢，还是说没脑子呢？
“那如果我拒绝呢？”
“我会追你哦！”
他又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个正经。
“别做那么无聊的事。”一半是劝告，一半是生气。
“无聊吗？我到是觉得满有趣啊。”
“不就是送花送情书嘛，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不会烦吗？”
“也不一定是这些啊。记得高中时我就为了看他，就是我说的凌，特地早起去坐公车。而且是从起点站坐起哦。”
“你还挺有毅力的嘛，通常那个年龄段还是睡懒觉比较重要吧。”
“对啊，虽然要牺牲不少睡眠时间，但每次看到他被我气得涨红脸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觉得很值啊。他虽然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恼羞成怒地样子到是很可爱，又有趣。总会忍不住想捉弄他。”

林凌预感到了什么。可身体的反应比心理更快的传达出来。
“可惜，到了学校，他就不会那样的对我了。又恢复那个乖学生，和气又是个好好先生似的，对我更是视而不见。所以没办法，只有每天假装凑巧在公车上碰面……”
“够了！”林凌实在忍耐不下去了，他恐怕自己会随时发飙。
“对不起，我说了太多他的事。”
不，根本不是这样的！
透过后视镜，林凌看到自己脸色更苍白了。现在他终于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坐在身旁的男人熟悉了。因为他就是自己在高中时，几乎每天都会在公车上碰到的那个叫谭勋的男生，那个爱骚扰自己又偏偏是同班同学的男生。

为什么老天这么喜欢捉弄人？
那个刚才还在床上抱自己的男人竟然会是以前的同学，自己更是他口中叫着的初恋情人。
林凌觉得自己脑子里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
“停车！”
“怎么了？”Alan又转头询问着，“是身体不舒服吗？”
是不舒服，是相当的不舒服。
“快停车！”林凌挣扎着解开了拦在身上的安全带。
“好，好。”Alan也有些慌了神，急忙按照林凌说的，把车子靠向了路边。
林凌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冲了出去。但没几步又被Alan拦住了。
“你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因为我刚才说错了话？”
“是的！”林凌难得一次向别人大声吼，“要是你不对我说那些陈年烂芝麻的事，我或许会好过点。过了今晚，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反正是一夜情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该死的干嘛对我说高中时的事！”

突然，察觉到自己过激的林凌立即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有点神经质的乱发火。”
“没关系的。”嘴上这么说，但Alan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让眼前这个一直平静沉默的男人一下子激动起来一定有特殊的原因。但他并没有急着问。
“对于以前的初恋太过执着，这点我应该向你道歉。”
“不，你没必要道歉。” 毕竟，他们只是一夜情的关系，“道歉的应该是我。”而且林凌也不想让Alan知道自己就是他高中的初恋情人。
自己真的应该冷静一下。
重重的呼吸下夜晚的空气，林凌调整好自己，对他告别。
“对不起。请把刚才的话都忘了吧。”
正巧，从远处过来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牌子。林凌立即跑上去拦了下去。
“谢谢你送我，今晚过的很好。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
Alan一时的愣神，林凌已经坐进出租车内，长扬而去。
“但我还没想就此为止吧。”
Alan站在微微夜风中，向着林凌离去的方向喃喃着。

第 三 章
在和林凌分手之后，Alan立即回到车内，拿手机拨通了炎的号码。他非要弄清楚，这个对他初恋情人的事有这么过激情绪的人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也是Alan头一次这么认真的对待一个一夜情的对象，想去更多的了解这个人。以往的Alan对于那些和他上床的人都是无法有除了做爱以外的兴趣，林凌是个例外。因为Alan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炎！”
“Alan啊，呵呵……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你还笑，我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出了什么事吗？”
“我挨骂了。”虽然口上抱怨着，但一点也看不出委屈的样子，“就是你介绍的那家伙。”
“怎么可能，凌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啊。”
“是，一开始是不错。可是，我一提到我的初恋他就生气了，把我一个人丢下就跑了。”
“不可能吧。你也真是的，干嘛老是那么念叨着以前的事嘛。”
“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生气。我们还没有什么关系吧。”除了肉体上的。
“……不过，”炎像是想起了什么，“上次听他说起以前的事。他好像和你还没出国前读的是同一所高中。”
“是吗？那他全名叫什么？”
“不会吧，你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吗？”
“哎，原本就是一夜情而已，干嘛了解这么多。”
“你现在不就是在打听他的事嘛，言不由衷。”
“废话少说，快告诉我他的全名。”
“就叫林凌啊。”
“你说的是凌凌……还是林凌？！”
Alan不由得身体一僵，有些犹豫着说出了那个有些奢望是现实的名字。
“什么什么凌啊，他又不是女孩子，当然不可能是凌凌，是双木林！这个时候就这么笨。”
“单名是两点水的凌吗？”
“嗯！”
“竟然是他……我怎么这么笨没想到呢？”
Alan自责着，但心里已经忍不住激动的无法言语了。以前一直想象着能成为现实，现在竟然这么简单的就得到了，可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Alan，你怎么了？你们以前认识吗？”
“炎，你真是我的救世主啊！他就是以前和你说的我的那个初恋啊！”
“不会这么巧吧。”
炎都有点不相信，不会是Alan开玩笑吧。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不过，天底下也是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啊。
“真的，就这么巧。我竟然糊里糊涂地就和他……”
“哼，臭小子，让你占了便宜。”
这也难怪他……
Alan终于明白过来。刚才林凌失去冷静的表现，完全是因为自己说出了多年前的秘密。
回到家后，又躺回了刚才还两个人温存互慰的床上。上面还留着林凌的气息。Alan不由得俯身嗅着上面的味道，责怪自己刚才不够珍惜他们的第一次。他想弥补，并想再重温那时的感觉，来完成他的暗恋和多年的相思。

Alan不止一遍的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这样，他就不会放林凌回去，他会永远的爱着他，护着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林凌的改变是他自己都没有所料及的。也难怪Alan会没有及时认出。原本的那张娃娃脸早没有了，换而代之的是瘦小的瓜子脸。皮肤也因为单身独居的关系，只顾着工作没有多运动而变的苍白。没有了以前那种红润，但一旦害羞脸红起来那种相似的感觉还是会让Alan怀疑。这也是Alan为什么最终无法控制自己情欲的原因。那双虽是单眼皮但也不算太小的眼睛，现在更是因为变双而显得得大了，连着睫毛也更长了。除下眼镜后，配上薄薄的粉色嘴唇，即使算不上是个美人，但也是和以前大大的不同了。再加上变得瘦高的个子，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每次乘公车都被挤得东倒西歪的小鬼头了。唯一保持原来的可能只剩下他乌黑柔软的头发了吧。那是高中时，Alan，不，是谭勋最喜欢碰的地方。因为他老是摸林凌的脑袋而总遭到白眼和抗议。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摸摸，那是唯一可以亲近林凌的理由，而且，这样他更能惹得林凌挑脚，气得涨红脸。他喜欢看林凌脸红的样子。每次看到这情景都忍不住想上前亲吻他，可当时因为怕吓到单纯的林凌，所以一直忍耐着。现在谭勋就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坚决一点，哪怕用强的也好。这样他就不用因为顾虑到林凌不是同性恋而苦恼的放弃了那么多年，让自己白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