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 第二部————暗夜

“现在喜欢戴项链的年轻人很多啊，你的脖子很漂亮，戴着也一定很不错。所以我就有了这个想法。或许还有手链……脚链什么的……”
“陈老板是开玩笑的吧。”林凌竭力没有让自己的话打结，但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上了这辆黑车。
“怎么会是开玩笑呢。我陈江定做生意最讲信用，如果你现在答应的话，我可以马上派人把合约拿来让你签。”
“不用那么急吧。”
“你还没心理准备吧。那就让你考虑几天怎么样？”
“真的？”林凌有些奇怪，他会那么轻易放了自己？
“你好像很怕我啊。如果有这种心理负担怎么可能拍得出好广告，我可不会做那种蠢事。好事多磨嘛，我不急。”
陈江定似乎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温和的模样。差点都让林凌错觉到刚才是自己误会了他。
“如果你再不放心，尽可以让你的经纪人来找我谈这件事。对于请你来拍这个广告，我是十二分的诚意。”
“是嘛，那我会和温奇仁再商量下。”
“只希望他不会对我有什么偏见啊。”
又是那种无害表情。实在让林凌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想应该……”
林凌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对温奇仁提及此事时怒气冲冲的样子了。
哎……
总算，之后的吃饭并没有什么异状发生，但林凌也不轻松。所以拒绝了送自己回家的好意，坚持自己打车回去。可能是一坐上车太过放松，一天的倦意都涌了上来，所以最后怎么回到家，怎么进门上床睡觉都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醒来后看到蔡尹海那张紧绷着的脸和责怪自己无辜失踪的眼神。

“你昨晚跑去哪里了？薰说你和个色老头出去吃饭，但又不知道哪家餐厅。真是急死我了！在外面等你大半天。”
“没事了。尹海，没事。”林凌并没有因为蔡尹海的责备而反省，而是高兴的搂着他的脖子，“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怎么会出事呢？”
“如果真出事，你心里再有我也没用！傻瓜！还傻笑个什么啊？”
“你真的担心我？”
“废话。”
“那就好，那就好……”林凌像是自言自语着。
“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报个平安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蔡尹海似乎没有注意到林凌的喃喃。
“我给忘了……”是当时太紧张了吧。
“你只要一个电话，我利马就去救你！”
“真的？”
“你竟然还敢怀疑我！”
“那万一你赶不来怎么办？就像昨天那样堵车啊什么的。”
“那我用跑的也会赶来！”
“是吗？”
“你又怀疑我！”
林凌笑着吻上了微怒的情人的嘴唇，堵住了他的不满。自己却是相当的满足。
※ ※ ※ ※ ※
“睡美人的忧伤？”
柏木薰拿着蔡尹海的新作皱起眉头，并不是因为照片拍的不好，而是因为……
“你不觉得取这个名字太那个了嘛？”
“哪个？我觉得满好。难道你是妒忌？”
蔡尹海笑着把照片夺过来。照片中的人在光滑细柔的黑色丝绸薄被的遮掩下半裸着身子，趴伏在完全黑色背景的床上熟睡着，脸上略微带着那么点忧郁。柔和的黑发早以融入黑色的丝绸中，但显得更为有光泽。而半裸出的背部白皙皮肤在黑色的衬托下更为强烈。

“只是一个洗发水的广告就让你那么大费周章地去偷拍吗？”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值？如果直接跟他说，我要拍他睡觉的样子，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只有趁他早上没醒先下手为强。呵呵，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早就想把他这样子照下来了。现在有那么好一个理由。”

这个家伙老毛病还是没改，看到上镜的东西都会有强烈拍照的欲望。但是他难道不知道这张照片给人的欲望有多强吗？
光是看到林凌背部并不那么强壮的肌肉而展现的过分柔和的曲线，白净的肌肤再加上毫无防备的表情。这种撩人的睡姿，就已经足够让人有感觉了。这个家伙怎么可以把这个随便给别人看呢？

“如果你真把他当宝贝就别老是拿出来现。”
“我是职业病。我只会把美的东西展现出来给大家看，怎么可能藏起来。太浪费了。”
“但爱还是自私点的好。而且……”
“怎么？”
“最近有个家伙似乎对他不怀好意。”
“就是上次那个？”
“你还是多注意点吧。”
“但我马上要飞去欧洲，机票都订好了。你的生日和庆功宴也没办法参加了。”
“那么，寄存吧。把他放我这里你放心吗？”
“不放心！”
蔡尹很干脆的拒绝了柏木薰。两个人只是相视而笑。
※ ※ ※ ※ ※
柏木薰并不是个别人随便可以说服的人。即使好友半开玩笑的警告了自己，但柏木薰依旧自说自话地做自己的事。从没有询问过当事人是否同意。不过，这样才是柏木薰做事的风格，惟我独尊。

那天在看到林凌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而坐上贼车的时候，柏木薰懊恼的想立刻追上去，但……
“还是先拿到那些资料比较重要啊。”温奇仁还是一副不温不火又一本正经地表情看着急噪的柏木薰。
“为什么当时你不让我追过去？”一想到当时的情景，柏木薰就非常不爽。
“因为那个老色鬼虽然色但不急，是出了名的狡诈。他可是喜欢慢慢体验那种钓鱼乐趣的人。所以少爷你暂时可以放心。他们还是头一次单独见面而已。我们只要在这里先摸清他那些老底就行。”看到柏木薰难看的脸色，温奇仁还是补充一句，“不过我已经派人去保护表少爷了。”

“我看，最狡诈的人是你吧。”
“谢谢少爷夸奖。”可温奇仁的脸上并没有那种谢谢的表情。
恨死这张死人脸了！
※ ※ ※ ※ ※
“你现在开始学开车了吗？”
“是啊，最近要学的东西很多。什么形体啊，练声啊，现在还有开车。”
“但你也该有辆车了。学会自己开不是挺好。”
“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不太愿意来接我咯？”
“怎么会。只是最近开始新的工作，启用的都是上次挑选的新人，会比较累也比较忙点。恐怕没时间来接你。”
“那我可以自己叫车。”
“小凌，下班还是等我吧。”
“怎么？”
“给薰的生日礼物啊，我们应该去买了吧。”
“你想好买什么了吗？”
“没有。我们可以先逛着。然后去吃饭怎么样？”
两人的电话打着打着从工作就开始谈到计划着晚上的约会了。
“……对不起，有另外电话打进来。”
林凌按下按钮接听另外一个。可刚听到对方的声音，林凌就立刻后悔接了这个电话。因为对方是陈江定。自从那顿饭后，他真的向温奇仁提出过拍广告的事，但温奇仁没有给他任何余地的就拒绝了，让陈江定很没面子。但他似乎是再接再厉地之后继续打着电话。以前温奇仁可以帮林凌挡掉，可现在似乎没有办法拒绝了。

“请问江老板有事吗？”
“我已经看到你新拍的洗发水广告，果然不出我所料。很美啊！”
在林凌无法看到的另外一边，陈江定正拿着被蔡尹海偷拍下的那张“睡美人的忧伤”的宣传画。虽然林凌被偷拍后知道，再怎么抗议最终还是被拿去做了平面广告。每次一想到自己的睡相全都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林凌就忍不住脸红。

“真是让你见笑了。”
“真是可惜啊，温奇仁一再拒绝我的邀请。看来我们真是无缘合作啊。说实话，如果是我的广告，一定可以把你拍的很完美。当然了，报酬和知名度也会涨高不少。”
他还不死心吗？
“真的对不起，陈老板，我的工作全被安排的满满地了。实在抽不出空来接你的广告。还是等以后……”
“还是不赏脸啊。”对方虽然是表示遗憾的口气，但总觉得那么点阴沉。
看来还是得罪人了。
“实在是对不起。”幸好对方主动挂了电话，否则林凌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付。
林凌长叹一口气，开始收拾起东西，穿上外套出门去见蔡尹海。顺带拿上了要去超市买东西的清单。
他一边看着清单一边走出了公寓，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有辆车正注视着他。
※ ※ ※ ※ ※
蔡尹海没想到会这样，因为一个新来的助手不小心，让一组刚拍好的照片给暴了光。这下蔡尹海原本计划的时间要推迟了。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偏偏手上的胶卷都用完了，只有再去买。

“大家先休息吧。”原本想叫助手去买的，但实在不放心还是自己亲自跑趟比较好。
这时。
“蔡先生，我也可以出去吗？”
甜甜的笑容出现在蔡尹海面前。是今天的新人模特，上次选角的幸运儿，也是那个与Alice极像的女孩。
“你出去干嘛？”
虽然蔡尹海对以前不再回忆，但看到这样相似的一张脸不可能断然的拒绝。
“只是去买点饮料和吃的，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而且中午的盒饭很难吃啊。所以……”她后面的人也立刻怨声载道起来，附和着想吃东西。
“好吧。”
“那，我们同路吧！”
听着这兴奋的语气，蔡尹海无法感到轻松。她那头被染成亚麻色的长发在自己的眼前跳跃着，像是在迫使自己想起以前同样的亚麻色。
这个明明还只是个小姑娘。虽然个子够高，化妆也够成熟，但言行举止难免显露出她那个年龄的青春活泼。再加上她原本就外向的性格，让蔡尹海有点难以招架。
“我可以挽你的手吗？”看到蔡尹海惊讶的表情，她可一点都不害羞，“我只是感觉自己到现在难得碰到一个可以和我身高相配的男生出去逛街。哎……都怪自己太高了，把男生都吓跑了。所以啊，看到自己的朋友们可以挽着男生手臂逛街就很羡慕。蔡先生你应该不会那么吝啬吧，满足一下我小小的虚荣心怎么样？”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美嗓音撒着娇，那种想被依赖的感觉恐怕是大多数男人都希望有的吧。

可蔡尹海只是望了望天，又问。
“你真的没男朋友吗？像你这么漂亮。”
“有过啊。可惜都是不出三个月就跑了的。说我太高了，会给他们压力。其实都是他们自己太矮了，自卑心作祟才那么说的。”
“那你怎么想？”
“那种没出息的男人不要也罢。”
“你不喜欢因为自卑而退却的男人吗？”
“嗯！”
蔡尹海笑了笑。伸出自己的胳膊，示意她可以那么做。于是，小女孩开心的挽了上去。
“我到是有那么一个……朋友，应该更亲密些的朋友。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可是我并不嫌弃。”
“但是做朋友和做情人是两回事啊！”
蔡尹海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像你也希望身边的女朋友小鸟伊人对嘛？男人不都是希望女人会依靠他们，让他们有成就感，激起他们的保护欲嘛。所以啊，反过来，做男朋友的男人千万不能软软的，否则我去靠谁啊！”

“没想到我也算你所说的那种男人啊？”
“其实都差不多啦。难道你的女朋友不那样，女强人型？”
“……不。他很需要我，或者是因为我需要他，他才需要我。”蔡尹海被女孩的一番话搅得心里有点乱。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是把林凌当作一个男人来爱，还是当作一个女人来爱的。

难道自己只是想去保护他，让他依靠自己，满足自己这种私欲才交往的吗？
“你们还真好啊。爱情就是要彼此需要才会坚固啊。”
“你是在做梦吗？”看着女孩一副陶醉在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忍不住带笑责问一句。
“我只是羡慕你嘛。不，应该说是羡慕你的女朋友啊，好男人都被抢光了，剩下我们这些还有人要嘛？”
蔡尹海像是宠溺的拍拍她的头。
“放心，会有人要的。不过这个之前我会要你……”
“啊！？”
“要你赶快走，去买东西，然后赶快开工，早点让我下班。”
“是去约会吗？这么急一定是赶着去约会吧！”
“少罗嗦！”
刚加快的步伐才没走几步就被蔡尹海停在了半道上。他有些惊喜的看着对面。
“怎么了？”女孩一时没跟上他的步子，被硬拉了回来。顺着蔡尹海的目光，她才注意到前方有人。“林凌！”
“你怎么过来了？”
“我早了点出门就顺道来看看了。”
林凌看到这两个人时即使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但还是看见了亲密挽着胳膊的动作。嘴上没说，但眼睛一定看的出自己的在意吧。蔡尹海察觉到后马上撒开了两人的手，而女孩并没注意到这点异样，因为她看到林凌就被吸引过去了。

“你们这是去哪里？”
“因为刚才出了点问题，我要去买胶卷，顺道给大家买点饮料和吃的。”
“你怎么也打下手了？”
“工作上的东西我不太放心别人做。”蔡尹海虽然对刚才的举动问心无愧，但还是会有那种想竭力解释清楚的冲动。
“那现在你们要去哪里？”
“超市。”
“我去可以吗？我也正想买点东西。”
“当然好！”女孩立刻答应了下来。
结果是，不光蔡尹海打下手，连着林凌也帮忙拎着两包零食。只是，一路上原本就不多话的林凌说的更少了，几乎是沉默的。只听到那个女孩和蔡尹海交谈的声音。两个人似乎很投机。可以从服饰穿着一直聊到足球。林凌也有些奇怪，蔡尹海在他面前并没有聊那么多话的。他只是默默的听着他们两个人的聊天。直到把东西送到，再转身去了专业摄影器材店。

“这种地方女孩子不太会喜欢吧。”蔡尹海刚踏进店里就那么说，“幸好没带她来。”
只剩下两个人的独处，但林凌头一次觉得无聊。蔡尹海并没有注意到，其实林凌对摄影也不太懂，对店里的东西也没多大兴趣。他只是站在一边的柜台旁，注视着买了胶卷后又去看镜头和摄影架的蔡尹海。

“又到了不少新货啊。看来我又要大出血了。”
蔡尹海的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林凌只是看着他专注的背影一直沉默，直到连眼睛都看累了，才把目光转向了店外的街道。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林凌才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