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王云舒（第一卷）情深无悔————柳少白

　　“是，公子！”孔凌立即跳下马车，利落的向不远处的堤岸下走去，显然是正准备去砍芦苇秆来生火。

　　“云舒，他，他是谁？”墨墨绝对不承认他这是嫉妒，可是胸口堵的发慌，所以他还是得承认那是嫉妒，嫉妒这个叫孔凌的家伙可以给云舒驾马车，即便连一点点与云舒有关的小事，都足以让他嫉妒。

　　云舒一看他的表情，不用透视他的心里，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的侍从，怎么，你不喜欢他？”

　　“怎，怎么会呢？”他的嫉妒是不能让云舒知道，所以墨墨即便很想咬牙点头说‘是’，吐出来的却仍然是否定的答案，云舒也不拆穿他，只看了衣着单薄的墨墨，取过车厢内一边的一件白色长羽披风，披到了他的身上，“赶这么急，是打算去哪里？”

　　墨墨呆呆的看着那素玉般的手，把那和他肤色一样白皙的披风，围到了自己的身上，一种幸福的满足由然从心底升起，再听到他那般较往常更轻柔的声音问起他时，他竟一时间呆住了，只顾着看云舒俊美脱俗的脸，完全忘记了回答。

　　“墨墨！”云舒唤他的声音已带了几分清冷了，墨墨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了，连忙回过神，敛了敛心，“我要去前线，那个南杀正带着敌国的军队，在残杀天朝的子民，天朝太子司徒伊，是我要保护的人之一，如今他病得似乎很严重，我不能不去，只是云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云舒却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了手，大致的掐算了一下因果前缘，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沉重了起来，“墨墨，你非去不可吗？”

　　“云舒，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想陪我去吗？”墨墨立即紧张的盯着他的眼，“我不能不去，子健干爹我没能保住，如今司徒叔叔又要不行了，爹爹给我的几颗金丹，在我受伤那会被玉白干爹喂了我吃掉了，不敢把这事告诉爹爹，爹爹估计也不会再给我新的金丹，所以无论如何这趟军中我是必须要去的！请你，请你不要走，好吗？”

　　云舒看着少年黑的让人不能正视的眼珠，那眼中满是哀求之色，最后也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墨墨，如果我说，我给你一颗金丹，并派孔凌亲自送去司徒伊手中，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去呢？”

　　墨墨犹豫了，好一会才问，“云舒，为什么？你能告诉我理由吗？为什么不让我去？”

　　“有些事情是天道轮回，无法改变的，你知道司徒伊的真正身份吗？”云舒淡淡的反问他。

　　墨墨点了点头，“虽然爹和娘故意隐瞒了我他们的身份，但是我却是早就知道了的！我也知道他们迟早有一天，都要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的，但是在我能努力多留他们一天的时候，我就要努力，这是我承诺爹爹的，也是我自己内心的渴望！”

　　“司徒伊的时间快要到了！”云舒默默的垂下眼睑，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而我，不想你哭！”

　　墨墨先是怔忪了好一会，随后便是大串的眼泪珠子，然后又是用力的抱住云舒，欢快的叫道：“云舒，云舒，你在担心我，你在心疼我，对吗？对吗？”

　　那声‘不想你哭’，虽然简单，朴实无华，却让墨墨听了心里激动的不得了，这是云舒有史以来第一次，把他对自己的担心诉诸于口，这对墨墨来说，又哪里是几个字的问题，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前进路上的一大跨越，是以又是激动，又是惊喜，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有用力的所着云舒的身体。

　　云舒这回却是轻轻的推开了他，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平淡沉默，但是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带了几分无奈的温情，“墨墨，如果你坚持要去的话，就要有勇气面对司徒伊的死，你能吗？若能，我便陪你走一遭又何妨？若是不能，便回侠客城去吧！”

　　“我能，其实我比谁都知道他们迟早有一天都是要离开我的，但是人真的是感情动物不是吗？与他们相处的久了，便也有了不舍，我虽只有半个人，可是感情却是丰沛的不比一个完整的人少的，云舒，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只要你愿意陪着我，我会熬过来的，请你给我点信心！”墨墨看着云舒的脸，好久，才吐出这么一段话来，他其实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若是司徒伊真的死在他面前时，他会不会也痛哭出声，但是人总不能因为害怕某事，而拒绝去面对，那是自欺欺人！

　　“明白了！”云舒点了点头，微微的侧过身子，“把你的东西放到那架子上吧，天亮后我们继续上路！”

　　“云舒，你真的愿意陪我一起去了吗？”

　　“安静点，赶了一天的路，你不累吗？”对了墨墨惊喜的眼睛，云舒却只是冷淡的垂下眼睑，轻声道。

　　墨墨此时已经不会被他表面的冷淡而刺伤了，在他眼里，这似乎是云舒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其实云舒的心却是比谁都要柔软的，否则也不会说出那句‘不想你哭’的话语了，立即快速的把身上背的，手边放的包袱，统统拿了起来，放进马车最里面的一个木制架子上去，然后用手围紧云舒亲自披上他身的披风，安静的坐到了云舒的身边，小声的问道，“这，这两年，你过的好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这两年他有没有想过自己。

　　“和过去很多年一样，没什么不同！”云舒似是而非的回答着，心里却为他这轻轻的一句而晃动了几下，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年看似和过去一样，其实多少已经是不同的了！

　　“那就好！”墨墨双手胶合在一起，云舒一副不太想多说话的样子，虽然他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是却不想在甫重逢没多久，就惹他不高兴，是以只有不时的看他两眼。

　　门外，火堆已经在不远处旺盛的燃烧了，孔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条鱼，正在火上烤着，墨墨看着外面的火，耳边冷不防听到云舒的话语，“从今天开始，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在人间使用法力，明白吗？”

　　“为什么？”墨墨立即转过头去，看到云舒半垂着眼睑，一副放松的模样，那优美的侧脸，纤细而优美的颈部曲线就这么映入了他的眼帘，让墨墨顿时生出几分口干舌燥起来！

　　“你不愿意听我的话吗？”云舒却没有正面给他原因，只是微微的挑起眼角，似乎有些怒意的抬眼看他，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眼神，看在墨墨眼中也美得惊心动魄。

　　墨墨顿时猛力的点头，“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以后非到万不得已绝不私自动用法力，云舒，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没有权利生你的气，你才是拥有这个权利的人！”云舒定定的看着他，眼前的少年，经过两年的成长，又更形成熟了几分，那原来还略微有些稚气的脸庞，此刻那棱角轮廓也已经完全找不到青涩的痕迹了，只有那双隽刻着对自己爱恋的眼眸里，还闪动着如初见自己时的火热相同的目光。

　　耳边有几缕发丝不知道是刚刚太过激动的拥抱，还是他急着爬上车时的慌乱所致，有些不听话的翘了起来，云舒的手在他的大脑还没做出判断前，就已经伸了过去，把那几缕发丝抚平的捋到了墨墨耳后。

　　而墨墨自然也手快过脑的握住了那只还停留在他发上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中，满足的叹息着，“云舒！”

　　云舒这才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急着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墨墨握的更紧，哀求的目光再度缠绕上他，“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就握着你的手，云舒，我，我想念你！”

　　“墨墨，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不是那个适合你的人！”云舒也不再费力，只是真心的希望他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青春。

　　“云舒，适不适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要适合的人，我就只想喜欢你一个人，喜欢一辈子！”不过两年，自己的手已经比云舒的手还要大了，两只手更是足够大的把云舒的一只手包裹在其中了，“云舒，我只想喜欢你而已！”

　　“我不喜欢男人！”云舒冷淡而湛然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墨墨的眼神黯然了下来，随后又抬起头，微笑如花，“我知道，我从前也不喜欢，不过现在我喜欢你，你不喜欢男人那是正常的，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成是一个缠着你的小鬼，不过只要你不要阻止我喜欢你便成了！”

　　“以后这话不许再说了，我若再听到你说喜欢我，我便再不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对我提任何的要求，惟独感情和喜欢是我给不了你的！你明白吗？”

　　不能让他自己再继续听下去了，因为越是知道墨墨的全心全意，就越是鄙夷自己的卑鄙和空洞，他给不了他一切，却又自私的想要赎罪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明知道这孩子为着要看到自己，会忍受自己所提出的任何一切无理的要求，他却还是提了出来，云舒觉得在墨墨的面前，他成了最自私最卑下的一个人。

　　“我以后不说了，云舒，除非你同意，这是我最后一次说喜欢！”墨墨果然做出了妥协，只要能让他日日夜夜的看到这个人，喜欢两个字说不说出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自己心里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喜欢着这个人就可以了！

　　何况说出‘喜欢’两个字，会让云舒感觉很为难吧，他不是看不出云舒在竭力的避免伤害自己，但是有些事情却早在最初相遇时就注定了，即便法力高至云舒的地步，也是无法阻止别的人不要爱上他的！

　　鱼肉的香味很快的就传了过来，但是坐在车厢里面两个人，却都没有想要吃的欲望，墨墨是不舍得就此放开云舒的手，而云舒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公子，烤鱼好了！您和墨公子要下车来用吗？”孔凌坐在火堆边，恭敬的转头问他们。

　　云舒轻点了点头，“墨墨，去吃晚饭！”

　　墨墨心不甘情不愿的终于松开了云舒那只温暖了他，也被他温暖了的手，无精打采的道，“哦，知道了！”

　　外焦里嫩，香气喷喷的烤鱼也算得是不错的美味，在这早春的寒冷的季节里，吃着烤鱼，挨着火堆，身边坐着他最心爱的人，按说墨墨他应该很开心才会，然而在他的心里却荡漾着满满的不满足，想象着若是云舒也爱他的话，现在便该是他喂自己，自己喂他的情景了！

　　“孔凌，明天一早你就回去吧！”半条鱼下肚后的云舒突然轻声吩咐道，这话语声把墨墨给听的惊讶了一下，而孔凌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主子要他离开的命令，只是恭敬的道，“是，公子！”

　　墨墨忍不住嘴角露出开心的笑颜，这个多余的家伙总算要被赶回去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只有他和云舒两个人了，真是太好了！之前还吃的索然无味的烤鱼，此时竟然感觉变得好吃了起来！

　　云舒感染到了他突然高涨的情绪，无可奈何的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墨墨他为什么总能这么天真而坦率的把他的表情表现在脸上呢？

　　鱼吃完了，便是要休息了，回到车厢里的墨墨，不时的偷看着一边在借着小案上的油灯看着书的云舒，几次三番想开口都没有真正发出声音来，这马车的车厢并不像雀凰山的辇车那般，有着巨大的空间，这车厢的尺寸，只是一般的宽度，躺一个人的话，还勉强有些宽裕，若是睡两个人的话，就多少会有些拥挤了，云舒他不想和他一起睡吧，所以才这么晚还在看书？

　　突然间，油灯被吹灭了，云舒放手了手里的书，从车厢里侧把被子抱了过来，“墨墨，还不睡吗？”

　　墨墨闻言，几乎怕他反悔般的立即坐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并排着躺了下去，这是他第二次与云舒躺得如此的近，墨墨都能听到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声音了，虽然他很想把身边的云舒揽进怀里，但是为了不吓到他，他还是强忍着这种保护欲，与他同盖着一条棉被，听着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他再一次感谢这车厢果然狭小的连一丝丝多余的空隙都没有，否则他不能离他的云舒如此之近！

　　身侧那人翻转了身子，却不是背对着他，而是面对着他，在一声叹息声后，墨墨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人拥进了怀里，“与我一起睡不着吗？还是不习惯？”

　　墨墨几乎立即得寸进尺的更深的窝进云舒的怀里，然后试探的把他自己的手绕上云舒的腰，没有感觉到拒绝后，立即快速的抱紧，然后含糊不清的摇头，“没有不习惯！我马上就睡着！”

　　云舒低头看了看几乎长得快要超过他高的少年，为了贴近自己更多一点，硬是把他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窝进自己怀里的模样，不由也下意识的拥紧他，太多的动容和无奈，已经使他说不出什么更多推拒他的话了，只有轻声道，“睡吧！”

　　被子围的更紧了一些，微凉的体温也很快被温热所覆盖，狭小的车厢终于不再感觉狭小，因为两人的身后，都空出了空余，窝在云舒的怀里，闻着那熟悉的清香味，墨墨睡了两年多来，第一个安稳的好觉。

　　第三十章：绝望中来了希望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墨墨其实就已经醒了，却还一动不动的窝在云舒怀里，享受着这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享受的亲近之感。

　　云舒又何尝不是也早醒了呢？只是怀里的人儿似乎还在熟睡中，不忍心一大早叫醒他罢了，两年里，自己未曾睡过一个好觉，而墨墨又何尝好过过？

　　昨夜算来，倒是第一个没有梦，也没有惊醒的夜晚了！虽不感慨，却也多少有几分留恋，也不想这么早就打破这难得的宁静的。

　　这样，直到日头又往高悬了些，云舒才推了推墨墨，“天亮了，墨墨，醒了吗？”

　　明明早就醒了，却还故作睡的迷糊的在云舒的怀里又磨蹭了好几下，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此刻的云舒也未必不知他是已经醒了，却摸了摸他的头发，“再不起来赶路，等我们到前线，司徒伊怕是已经死了！”

　　这句话终于让墨墨的神智更清醒了些，重遇云舒的喜悦，几乎让他忘了还有司徒伊等着他的解救，果然一碰上云舒的事情，他自己的脑袋就变成了糨糊，什么都不管用了！

　　轻轻的揉了揉眼睛，离开他眷恋的怀抱，墨墨荡漾起轻柔的笑脸，“云舒，早啊！”

　　“不早了，起来吧，想吃什么？孔凌看来已经走了，我们得自己弄吃的了！吃过后，早该上路了！”云舒没有微笑，不过神情却也是不冷淡，而是柔和着的，这样的云舒，没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让墨墨好是欢喜。

　　“我不会烤鱼，不过我有干粮，吃这个行吗？”

　　知道云舒和他的娘亲爹爹一样，有吃三餐的习惯的，墨墨第一次埋怨自己居然没有学烹饪，连野外烤条鱼都不能为云舒做到，不过只要云舒愿意以后永远和他一起，那些他都会去学的，不为别的，就为能好好照顾他。

　　“行！”云舒把他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又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墨墨，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既然来了人间，便不会太要求吃穿，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我知道，只是还是想要给你吃好一些的东西，不想你为了我而受苦！”墨墨一边低下头，一边赶紧把架子上的陈玉白给他整理的包袱打开，单独用油纸包裹着的一大包食物中，有馒头，有牛肉，有干鱼片，还有甜点，每一样都弄得很精细，即使是干粮，却也是最精致的干粮了，看到这些，墨墨的心里又不由感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