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侧著头瞄了眼艾尔非司,「怎麽?有兴趣听了?」她讨厌不懂轻重,不知大小的家伙,明明力量比人家弱就要知道自己有几分几两重,不要学著人家挑衅。
愤怒的握紧拳头别过头,艾尔非司很生气,很想冲过去跟她拼命,但是,他也知道什麽叫见风转舵,他还想要天语活命,而这,就一定得靠她才行。
风信子也不管艾尔非司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是自顾的走到光阁前。
与其说是『阁』不如说是『柱』,一柱又一柱的白水晶合成了一座锥体的『阁』,透过白水晶的每一个切面,从云光上熙洒而下的光度让整个光阁的四周沿著云雾呈现七彩的状态,云动光走,不同的角度闪耀不同的光芒,就像个七彩的发光体一般,美的几乎让人摒息。
来到光阁前,风信子看著这个美到几乎是不像话的锥体,她只是淡淡的,但却带点不容妥协的威胁说道,「怎麽?难不成你还要我『请』你,你才肯现身吗?光阁......」
这话说的是让艾尔非司三人一愣一愣的,但也不用楞多久,他们马上就知道为什麽风信子会这麽说了,在风信子说完话的同时,光阁周围的亮光不知何时越发强烈,就当它的光芒不得不让众人闭上眼睛的同时,一阵白烟窜出,挥挥手,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眼前的光阁竟在一瞬间不知道消失到何处去,但是空盪的空间里却多了一个『人』,一个毕恭毕敬半跪在风信子面前的男子,袭地的半透明白发反射著光亮发出不同色调的光彩,一身素白的服装在云雾之下却是更显得梦幻,就像光阁的白水晶一般,在云光交错之间的那种不存在的虚幻感,不敢置信也无所谓,认为不可能发生也可以,但是那就是一种让人看一眼就知道的信服,一种让人打从心底相信,眼前的男人不是谁,正是光阁的原形。
艾尔非司三人不敢置信的眨眨眼,看著眼前这种诡异的景象,他们好说歹说也在天界活了快几千年了,这光阁是打从他们出生以前就在的,可谁也从来没听过光阁可以幻化成人形,看著幻化成人形的光阁规规矩矩的半跪在跟前,这种臣对主的臣服感太明显了,简直就像......她就是光阁的创造者一般。
看著眼前半蹲著的『人』,风信子缓缓的开口,用著艾尔非司三人不明白的话道,「好久不见了,光阁,你......看起来倒是过得不错嘛!」
光阁不语的低下头,他早知道会有这麽一天来临,但是他从不後悔,只是......依旧留恋罢啦!
「看来你还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错吗......」风信子不屑的看了光阁一眼,眼里满满的尽是嘲讽。
说来也真是好笑,一个是阁子,一个是珠子,不过是多了点人样,居然学人家谈什麽感情,原本是为了让他们可以懂得『适量而为』所以才给了他们人形,让他们懂得思考,谁晓得他们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让这里成了天界人裹足不前的禁地,真是不该给他们人形的。
时间无言走过两秒,尴尬的气氛刺的人心好疼,低著头,缓缓的,光阁只是缓缓的说道,「心愿以足,愿受惩罚,从听发落......」
他,只是一个阁子,为了『适量』,所以主子们好心给他个人形,为了适应初变人形的恐惧,主子们贴心的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伙伴,一个有时间限制存在的伙伴,五月。
净化光阁负面力量要点之一,移开五月珠,这是天界人众所皆知的。r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一件事,五月珠只需要移开一次即可,就好像开了箱的宝盒一样,锁头一开,里面的力量将源源不绝,根本就不再需要净天使逢月佳节的进出,而五月的使命就到那为止,五月珠一旦离开光阁,五月的性命也将终结。
他不要这样,陪伴著他,了解著他,安抚著他,跟他说话的五月,他不要他就这样消失,他不要,他想留住五月,他想保护五月,但是五月不离,他就没有办法发挥净化的力量,而净化力量除了光阁本身的净化力以外的唯一办法就是消耗它。
所以他用他唯一能用的负面能源攻击所有进到光阁的天使,扣留净天使七天七夜,让所有的负面能源转由此升华,让净天使接近不了五月,让五月留在他身边,让天界的光阁得以净化,让净天使误以为必须逢时派人挪动五月珠,也於是乎造成了天界这般的局面。
他早知道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也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来临,但是他并不後悔为了把五月留下而导致这麽多净天使丧於他手,说他没人性也可以,自私也罢,但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苦闷。
每天每天的负面能源流窜在他的全身里,不好的记忆,仇杀、情恨、爱欲、争夺,种种的痛楚悔恨就好像他在亲身经历一般,一次比一次鲜明,一次比一次强大,让他几乎崩溃。
如果不是五月在一旁细心的守候陪伴,如果不是五月软言细语,他或许早就失控了,他无法没有五月在身边陪伴,对所有人而言,天界的人是天使,但对他而言,天界人比恶魔还要可怕。
一个是只会给他负面的情感,逼迫他硬生生体验不堪的过去,一个是终身相陪,生死相随的情人,他当然选择五月。
只要五月在他身边,多大的苦他都可以忍受,为了让净天使的伤害降到最低,所以他总是咬著牙撑著直到不能再撑,让负面能源一直累积,直到净天使派人过来准备挪动五月珠净化能源为止。
够久了,真的够久了,他早该接受主子的惩罚的,对他而言,唯一放心不下只有五月。
「光阁......」风信子挑著眉轻声的呼喊,转过头看著另外一边的男人,「艾尔非司......你过来......」事情是该解决的时候了,不是吗?风信子扬起一丝的微笑,生,或死,这一次换交给『他们』来决定,而『她们』,只看好戏,看一场生死一瞬间的好戏。
艾尔非司踌躇了几秒,他不知道她究竟要搞什麽鬼,但是,只要事关天语他就不能不听,缓缓的来到风信子跟前,求的,是那一线生机。
看了两人一眼,风信子一句一句说的清晰,说的缓慢,说的让人胆战心惊,「我呢,是学不会寻木那一套设计论的,反正只要结果对,过程怎样我跟本不在乎,艾尔非司,你想要天语活著走出光阁,很简单,杀了它,杀了你眼前的这个男人,那麽天语就可以安然无事......」
风信子毫不留情的说著,让艾尔非司三人一阵错楞,要......杀了它?杀了眼前的男人?杀了天界的光阁?这......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在大家一个头两个大还消化不了风信子刚刚的话之时,光阁却说话了,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慢条斯理的道:「主子,你要杀说一声就是了,光阁自我了断便是,那位净天使我现在便归还。」
语毕便准备起身幻化为阁子的模样,谁知风信子却在此时又冒出一句话来,「谁,准你放人的,我有说吗?」风信子淡淡威胁出口。
走到光阁身边,看著艾尔非司疑惑的眼神,风信子一抹淡笑挂上嘴角,转身面对著两人,指著两人说道「我,要你们两打一架......」
「打......打一架?」艾尔非司不明白的看著风信子。
风信子点点头,「对,打一架,打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生死决斗,打一场没有投降没有战败的架,我要你们『打死』对方,不管你们用什麽方法,到最後我只要看到一个人活著站在我面前,艾尔非司,你要救天语那就打死光阁,我便把天语还你,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天语,但是,相反过来,如果你死了,我就要连天语的命一块赔进去,光阁,你也别想放水,你赢了,我就放你走,从新替你塑造新的光阁顶替你的位子,你可以跟著五月珠一块走,到你们想要的地方逍遥快活,去过你们从未过过的生活,但若要你死了,我不仅要拿走五月,而且还会折磨五月,前世今生你们永不相见,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战,但是容我提醒你们,艾尔非司不战,天语将必死无疑,光阁不战,五月就准备等死,一个以一搏二,一个全死全活的决斗......」风信子颔首的笑了笑。
看著风信子的笑容,豔萧凛檀只觉得全身一阵冰冷闪过眼前,凭什麽......她可以说得这麽轻松?凭什麽......她有什麽资格玩弄别人的生命。
偶然间,他们想起了一句话,『烁乐一族,非人非仙非魔非妖也是人是仙是魔是妖,四种性格,四种血液,四种本质,四种面貌,不是四分之一四分之一,却是一一一一。』那麽......现在在在他们眼前的究竟是恶魔还是天使?是敌,还是友?
而艾尔非司和光阁两人是傻了,他们从没想过是这样的作法,要他们杀了自己眼前的男人?他们非亲非故,无任何的恩怨情仇,要他们互相杀了对方?不懂,真的不懂。
艾尔非司和光阁面面相觑不知该动手还是该说话,脑子里混混乱乱的理不出一个头绪,倒是风信子好像嫌这样还不够让两人混乱一般,划过下颚的手指,玩味的说著,「光是这样还真是不够刺激,由我来帮你们加料如何......」语未毕,左手一挥右手一挥,两旁的云雾就像有生命一般沿著她的手指升起,冉冉烟雾却是越发透明,到最後竟成了一面透明的镜子,只是镜里镜外却是不同的人。
「天语!」
「五月!」
艾尔非司跟光阁两人几乎是同声喊出,是的,水镜里映照出的不是两人的身影,却是两人魂牵梦挂的人。
水镜里,一边是天语现在在体验的不堪往事,一幕幕的活生生呈现在艾尔非司的眼前,而另一边却是一位陌生的男子,半跪在一张茶几前,披散著发丝咬著牙忍受著锥心的痛楚。
「送给你们的加料游戏......」眼见两人几乎快要崩溃,风信子却毫不避讳的说出道:「让你们边战斗边欣赏情人,可以顺便激励你们的斗志也不错,啊!对了!对了!我忘了说一点了,艾尔非司,我是劝你最好快点杀了光阁啦!你也看到啦!现在天语的回忆里是还夹杂著那麽点杂七杂八的事来作为他的精神缓冲,但是随著时间增长,这种杂七杂八的小事会越来越短,越来越短,到最後连点缓冲都不剩下,到时就算你打赢了这架,弄不好天语也疯了,那......光阁你那边也没好到哪去,你真以为负面能源对五月完全没有影响吗?看看水镜你就知道了,瘴气早就已经让五月的五脏六腑快烂光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是挺良心的建议你快把艾尔非司给杀了啦!你要是快点杀了艾尔非司,把五月给搬出来,我就可以早一步让五月和你彻底幻为人形,你可不要等到五月连心脏脑子都烂了才赢了这决斗,到时就怕五月终生昏迷,活著也只是个活死人而已喔!」
「你......」艾尔非司被这话是气得当场想要冲过去揍人,谁知道一个比他动作更快的光击波却往他这边攻击过来,一个闪身躲个了这一个冲击,往攻击的来源看去,只见光阁低著头,垂下的秀发掩盖了视线,但是手中泛著金光的他根本不用多说就知道刚刚的攻击是他做的。
「只有五月......」看著艾尔非司闪过那一波的攻击,光阁寒著脸,手上开始浓聚更强烈的光亮,他一步一步的逼近,缓缓的说道,「只有五月,只有五月我是说什麽也不会让他死的!」语未毕另一波的攻击立刻往艾尔非司的身边冲去。
「开!」艾尔非司大喝了一声,纵身而飞闪过这一波的攻击,他本欲再说些什麽,但是看到光阁的眼神他知道说什麽都无用了,就像他现在心中只有天语一般,光阁也只有五月,这架,是打定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空中打了起来,艾尔非司本是卫天使,打架是家常便饭,只是他大病初愈,再加上在空亡牢消耗的能量,最多也只能发挥出五成的实力,而光阁不仅不会打架,唯一可以拿来当作攻击能量的也只有负面能源,但是比起艾尔非司,他却是处在力量满满的状态,再加上现在两个人都没有退路,非得杀了对方才可以,这肯定会激发艾尔非司和光阁两人真正的力量,这场架,说真的,没有谁优谁劣,各是一半一半。
势均力敌的两位高手过招是最精彩的,豔萧跟凛檀两人是看的目瞪口呆,本来想阻止他们,但却发现根本插不上边,只能随著两人你来我往的攻击防御移动目光。
好~无~聊!
风信子懒懒得看著天空打的如火如荼的两人,这种架有什麽好看的?还没她跟笛火打的恐怖呢!亏她还帮忙激发他们的斗志呢!
走到水镜面前,看著水镜里两人痛苦的表情,这场架,胜负不在艾尔非司或者是光阁,而是在天语和五月身上,谁先抓到『关键』,谁就是赢家。
「会是谁呢......」风信子玩味的笑看水镜,不论是谁,结果只能有两个人活著,没有例外,也不会有例外。
∮第十章 ∮
心脏发育不全,这是他三岁的时候大夫跟母亲下的定论。
不能跑、不能跳、不能久站、不能走远,就算如此,他还是注定活不过20。
人家说心脏病的发作像火再烧,像万针在刺,他没被烧过,所以不知道『烫』是怎样的滋味,他没被扎过,所以也不知道『锥心刺骨』又是怎样的滋味,他从来不会形容心脏病的发作有多痛苦,他只知道,从六岁那一年起,只要他心脏病发作,他没有不晕厥过去的时候。
醒来後的那几天总是大病小病齐来发作,发烧、呕血、呕吐、腹泻甚至有过那麽几次全身瘫痪在床上动弹不得,鬼门关早就给他逛熟了,就差没踏进去而已。
心脏病的药是很贵的,灵芝人参每餐都要好几两,八岁那一年,娘拿著刀子抽抽噎噎的走到他房间,他那时就知道:啊!娘是来杀自己的。
娘哭著说家里没有钱,没办法再买药给自己了,她还道她是真的爱我,不想看我继续受苦所以才这麽做的,娘说要陪我走,一块走黄泉路上才不会寂寞。
从脖子到胸口,这一刀,划得很漂亮,鲜血染红了整个被单,但是并不痛,我坐在床头抽续了几下,感觉力量都被抽空了,一瞬间好像软了下来。
娘见我在床上抖动著,她抱著我哭,边哭边安慰著我,『不痛不痛,娘就来陪你......』,娘举起了那把刀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娘大概没想到我还有那个力气阻止她,那也是我最後的力气了,我握过娘手上的刀,刀子很利,又划开了我的手,反正也流够多血了,这点血,就让它流吧!
「沐擎......」娘讶异的看著我,脸上的泪水还在滴著,她低低声声的唤了我的名,而我,什麽话也说不出,什麽表情也做不出,我只能把那把刀子压下,对娘摇摇头,黄泉路上,我不需要她陪我。
娘又哭了,这一次她抱著我放声大哭,声音传遍了全家,爹来了,三个哥哥来了,爹吓坏了,三个哥哥也吓坏了,而我的记忆,只到此为止。
七天以後我醒来,身边,只剩下哥哥们。
哥哥告诉我,娘疯了,三天前自杀了,爹死了,伤心过度而暴毙的,而我,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
我很幸运,因为哥哥们很疼我,他们不曾怪过我是我害死了爹娘,为了我的医药费而到处奔波筹钱,半夜里,我可以看到大哥彻夜不归只为了多挑几块砖,二哥不眠不休只为多劈几块材,三哥借月引光只为了多抄几本书,就算这样,钱还是不够。
三个哥哥是在挣钱给他花,亲戚们见死不救不论,高利贷咄咄逼人连番讨债,下跪、求饶、挨打、挨骂,求的却是他的药材钱。
大概是那两年让他看清了金钱是人世间最可靠的力量,也知道这是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世界。
三哥帮人家抄写的书籍里有几本是难人可贵经商方法,十岁那一年,他开始经商,用最快但却最是不留情的方法爬到最高,三年,只用了短短三年,全杭州都知道戚家盐业的行号,可是全杭州都不知道戚家一共有四位少爷。
时间在走,事会变,乞丐可以大翻身,人心就不会一成不变。
随著时间流逝,哥哥们一个个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负担,他们更明白这个小弟对他们的重要性,无微不致的照顾掩饰不了半点的私心,嘘寒问暖的虚情将他变成了半囚禁的废人。
对於这些事,他本来就无所谓,他的人生已经有一半以上全栽在上面了,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什麽有意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