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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可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却说不出的刺眼,且不论两个人身份特殊,立场相对。单
是一个男人怀抱另一个男人,还加上“火辣辣”或者说“痴狂”的眼神,就说不出的暧昧,怪异。
在场的正道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其中陆剑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不客气的叫了起来:“李炎你这魔头
,你把杨盟主怎么了?”
沉浸在自己平静回忆里的意识硬是被拉了回来,李炎用可以说是怨毒的目光狠狠瞪过去,当下身影一动刚
要发作,却发现怀里的人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别……”与全身痛苦搏斗的可怜人拼尽全力也只挤出这一个字,脚上一阵剧烈的抽搐逼的他不得不
咬住嘴唇,免得自己又昏迷过去,君淮的眼睛里漫溢着恳求、痛心的眼神,其中的意思李炎又怎么会不清
楚呢。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大声对属下下令:“封右使,把这里所有人都赶出去,金左使你负责把这个庄子都烧
了,不许留下一砖一瓦。”左右二使得令行动,李炎又转身对跪倒一地的沈家家眷仆役说:“今天之内,
你们所有人都滚出杭州城,今后若有人在杭州方圆五百里之内出现,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那些人唯唯诺诺,机灵的人话刚听完就飞也似的逃了,吓的没力气的人也连滚带爬溜了,上百个人纷纷狼
狈散去。李炎只瞧了他们一眼,就低头看君淮。
杨君淮已经沉沉昏睡过去,他一路尽力支撑,全身的伤痛早就把他折磨的心力交瘁,无论体力精力都消耗
殆尽,只是凭着自己一股子纫劲才勉强保持清醒,一听到李炎放过场上所有人的命令时,才放松心情,径
自晕了过去。
李炎心疼的看着他,对一旁的人事早就不闻不问了。封锦岚看他痴心的样子,一直吊着的心才放下来,他
心里暗暗庆幸,没想到子吟在教主心目中分量这么重,只一出现就免去一场屠杀,若是在今天把这些在场
的武林众人都杀个干净,炎教和各门派结下的梁子可就大了。
少林青城派的门人都收拾离开,其他众人也黯然离开,他们兴致满满的想给魔教一个教训,没想到反而是
自己一方挫败,只不过是三年前才创立的魔教实力居然如此强大,每个人心里都惶惶不安。
封锦岚解了袁凌的穴道,抱歉的说:“刚才多有得罪,在下拜托阁下一件事。”看袁凌不解的样子,他默
默从腰上解下一把配剑,轻声说:“这是慕白的生前所用,是贵派所有,希望阁下能将它物归原位,了却
慕白生前的遗憾。”
袁凌看了看那把剑,泰山门徒入门学剑有所成,师父都会赐宝剑一把,七师弟江慕白这把配剑是师父最钟
爱的。他又看看封锦岚,这个方才八面威风的炎教右使现在正满脸恳切的看着自己,他是个粗人,七师弟
辱没师门经过的细枝末节不懂,江湖上人都说的很难听,说他自甘堕落和魔教魔头私通,师门中也有人心
里怨恨。但是眼前这个人的真诚是看的见。他心里感动,也不管师父早就把七师弟逐出师门,这一带剑回
去不知要受多大的责罚,总之他一言不发,拿了剑就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广场上只余下震宇盟一干人,陆剑英被下属扶起,犹豫着该不该上前看看杨君淮,封锦岚则客
客气气上前的说:“陆大侠,你伤势过重还是先请回吧,杨盟主和我们教主甚有渊源,是我教的贵宾,你
大可放心。”
陆剑英哪里会放心,可是现在自己力不如人,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不舍的看了几眼,也无奈离开了
。
李炎抱着杨君淮看了半天,突然低声说:“笙儿,立刻给我滚过来。”
一直悄悄站在最角落的林笙心里忐忑不安上前,“吧”的一声,他左脸颊火烧一样疼,原来李炎反手就一
记耳光打来。
“你好大的胆子,如果君淮路上有什么万一的话,我非砍了你不可,把你……”李炎怒火中烧,大声喝道
。躺在他怀里的杨君淮昏迷中痛苦的瑟缩了一下,他话说一半,就立刻停下。
林笙无言的捂着高肿的左脸,他在李炎身边跟了六年,从没有受过一句大声责骂,更没有挨过一顿打,呆
呆看着低头笨拙的慰抚君淮的李炎,心上一片冰冷,恍惚间又听见李炎冷冷的问:“甄护法呢,他在哪里
?”
“他还在原地,杨盟主点了他的穴道,巨木堂的几个属下在照顾他。”林笙老老实实回答。
李炎立刻对旁边的巨木堂堂主吩咐:“你亲自把甄护法接到湖西荷庄,一定要快,我在那里等你们。”见
那堂主得令下去,他又对金剑鑫说:“这里你全全处理,锦岚和颜土堂的人,跟我回荷庄。至于你……”
林笙害怕的察觉到李炎投来的冰冷目光,不由自主的跪下。李炎冷冷的看了林笙一眼,说:“笙儿,你去
吧,从今天开始你不是炎教中人,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林笙一听顿时大声喊:“不要啊,教主,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声音中夹杂着无尽凄凉,李炎却丝
毫不理会,径自转身抛下他。
眼看他背影越离越远,林笙最后绝望的喊:“炎少爷……”这是他在沈家三年对李炎的称呼,那段日子是
两个人相互扶持,最亲密无间的时候。
李炎略有触动,回转过头,脸上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愤怒,看着林笙泪流满面的跪在那里,轻轻叹息说:“
你去西蜀吧,那里有一块地和庄子,也不枉你跟了我这六年。”这一说完,他就再也没有回头,向前走了
。
颜土堂一干人紧随其后,封锦岚走在最后,无奈的拍拍林笙的肩膀,林笙用求救的目光盯着他,封锦岚叹
了口气说:“教主的话哪里有收回的余地,笙儿,你这次是大大的不该,好好听话到西蜀去,以后大伙会
去看你的。”林笙委顿在地,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封锦岚见前面一干人已经没有踪影,只好上马追过去。
策马只奔了一会,封锦岚就追上大部队。奇怪的是颜土堂的众人明明每人手里都牵着一匹骏马,却不骑上
,反而施展轻功跑步而行。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有几个轻功不好的已经气喘吁吁,坚持不了多久。
封锦岚骑马从他们身边擦过,跑到队伍前看清楚后,才明白过来。李炎一个人抱着杨君淮行在最前面,他
旁边的颜土堂堂主一人牵着两匹马跟着。教主没有上马,其他人当然不敢骑了。封锦岚也立刻飞身下马,
和李炎齐头并进。
他们两个轻功极佳,李炎是心急如焚,脚下急速而行,封锦岚则是跟在一边,细心观察。只听见李炎呼吸
悠长,急奔数十里依然内力强劲,没有疲惫的意思。他的脚步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动却甚稳,杨君淮在
他怀里安然躺着,没有受到一丝颠簸。封锦岚暗暗在心里高兴,教主的功力果然大进。
再回头看看后面,余下的人已经被落的老远,封锦岚只好说:“教主,兄弟们都跑不动了,让他们上马吧
。”李炎微微点头,脚下依然没停下,颜土堂堂主阎谭如释重负擦了擦汗,招呼后面的兄弟上马。
就这样,李炎和封锦岚徒步跑在前面,一干人骑马跟在后面,两个时辰后就到了杭州城近郊,这一路就是
数百里地,饶是内劲再悠长也露疲态,何况还抱着一个人,封锦岚看看李炎大汗淋漓的样子,就小心提议
说:“教主,把子吟交给我,你上马骑一会怎样?”☆自由☆自在☆整理☆
李炎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一摇头,停下来喘了口气,用力把君淮抱紧些,又继续往前冲。阎谭无奈
的看看封锦岚,封右使耸耸肩,苦笑的说:“看来,我们只有到荷庄才能休息了。教主内功深厚,也没什
么大碍。”
最后李炎凭借一口气,狂奔了四百多里地到达荷庄,中间没有一次休息。等他一进大门,把君淮小心的放
在床上之后,才真正停下来。他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歪在床边,重重喘气,一点教主形象都不顾了。
20
杨君淮这一番昏迷,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有时微有知觉,直觉得身子好象在云端上飘飘荡荡,过了不多
时,又晕了过去,如此时晕时醒,有时似乎有人在他嘴里灌水,有时又似乎有人用火在他周身烧炙,全身
无法动弹,可痛苦来势汹汹,全身会不由自主挣扎,当胸口断骨处快因为挣扎而又裂开时,会有一个温柔
坚强的手臂来固定自己,痛苦也就大大减轻了。
迷迷糊糊中,有许多旧时的脸整日里涌上来,双亲慈爱的脸,师父教导幼时自己的脸。突然他又看见魔教
李光行夫人沈芸娘站在山顶对着自己微笑的样子,他想走上去说话,却看见她飞身跳下了山崖,正在震惊
时,身边有人拍他的肩旁,却是义兄陆剑英,他一脸严肃,厉眼审视自己,杨君淮心里没由来的理亏,犹
豫间,那张严厉的脸又变成师弟甄晔严肃又关怀的神色,他默默替自己上药,诊脉,而叔哥儿则在一边关
切的看着。说来奇怪,无论梦到什么场景,什么人。叔哥儿总是在最后出现在脑海里,有时候是他十一岁
初次见面时候的样子,有时候则是他长大时候的样子。他的脸有时虚无缥缈,有时却清晰可见,似乎就近
在咫尺,连他的呼吸都触手可及。
就这样昏昏醒醒,杨君淮渐渐好起来,清醒的时间多过昏睡,他神智慢慢恢复过来,能张眼看清楚自己身
处在一间厢房里,房子布置精巧,似乎眼熟,他想仔细回忆,却又无力陷入昏迷。
终有一天,他能吃力的睁开眼睛,只见床塌边一个青衣小婢正背对这他忙活着,房间了充斥着浓郁的伤药
味,君淮觉得口渴,嘶哑着喉咙说:“……姑娘……水……”
那小婢听到响动,转身查看,一双伶俐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杨君淮,露出疑惑的表情,君淮觉得这姑
娘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他脸皮薄,居然被她看的发窘,垂下眼睑,喃喃说:“我……我想……喝口水…
…请……”
那姑娘听了又惊又喜,说:“太好了,杨公子,你可终于醒了,这一个月你迷迷糊糊的,明明睁着眼,却
一点反映都没有,我刚才还以为你又那样呢,真是太好了。”她欢快的叫了起来,笑了一会,又说:“对
了,你要喝水,我立刻给你倒。”
她小心的用勺子喂君淮喝了些温水,嘴却像开了闸一样,不停的说啊说,杨君淮刚清醒,脑子跟不上,好
半天才知道个大概,自己已经昏迷一个多月了,期间甄晔和李炎一直不眠不睡的照顾他,两个人都瘦了一
大圈,害的她这个小丫头也不得不陪着。
原来自己在昏迷里的影象也不都是做梦,君淮心里暗想。再看眼前这个小姑娘,看她说的眉飞色舞的样子
,总觉得十分熟悉,好不容易才趁她挺下来喘气的当口,小心问:“姑娘辛苦了,不知道你是……”
看他迷糊的样子,那小婢顿时瞪圆眼睛,大声并且委屈的说:“杨公子,你居然把我给忘了,亏我以前还
服侍过你呢,你不是常夸我机灵懂事吗?”
“你……你是珠儿。”杨君淮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这个小姑娘是以前自己和叔哥儿在沈家别院小住的时候
,那个在一旁伺候的丫头,他不禁奇怪,问:“珠儿,你怎么在这里照顾我?”
“我在这里照顾你当然是听炎少爷的吩咐了。”
“可是沈家不是散了吗?”杨君淮还是一头雾水。
“现在沈家怎么样,我可不知道,我已经不是沈家的丫头了,两年以前炎少爷就买了我,现在他是我主子
。”
杨君淮还想再问,突然门被重重的撞开,甄晔兴高采烈的跑进来,高兴的说:“我在门口听见说话的声音
,就知道师兄你醒了。”杨君淮大难不死,知道自己能醒过来全靠师弟精心照顾,看他那么高兴的样子,
心里十分感动,无奈实在没有力气坐起来,只好躺在床上冲他直笑。
甄晔一脸欣慰,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得意的说:“我就说没问题,受再重的伤我都能和阎罗王抢命,哼哼
,李炎那家伙居然还不相信我。你没看见他前阵子那样,一付要吃人的架势,他吓唬谁呢,以为我怕他。
天下只有我懒得救的人,没有我救不了的人。”
看他胡吹孩子气的样子,君淮笑着不搭腔,根据以前的经验,在甄大医师意气分发的时候搭腔,他就会吹
个没完没了。而一边的珠儿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他吹嘘的样子,也有经验的没搭理他。
甄晔自我标榜了一会,觉得没趣,就乖乖的认真检查起杨君淮全身的伤势,一个月来,君淮胸口的骨头已
经新长起来,散失真气又侵入寒气导致昏迷的虚弱身体也渐渐恢复过来,诊脉后,他高兴的说:“脉象平
稳,很好很好,师兄你再好好养他几天,就能坐起来了,再一个月肯定又活蹦乱跳的。”
一旁的珠儿听见活蹦乱跳就“噗嗤”一笑了起来,杨君淮也笑着说:“我能活过来,多亏你了。”
“自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师兄你怎么这么见外啊,若说救命,小时侯你在师父那里不知道救过我几次
了,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呢。你这次醒过来,我们大家都高兴,尤其是李炎那家伙,对了,珠儿,师兄醒了
,有没有去告诉他。”
珠儿一拍手说:“您瞧我这脑子,杨公子醒了,我就知道高兴了,还没告诉炎少爷呢?我这就去。”
“你快去,顺便问他要一支何首乌来,我给师兄配补药调理调理。”甄晔摆摆手叫珠儿下去,又继续说:
“师兄你不知道,你昏睡的时候这家伙没日没夜的坐在你旁边,跟个木头似的,我给你换药,他也不动,
碍眼死了。不过,开始那几天连我都撑不住,他还能一直坚持照顾你,等你缓过劲来,他也差点挂了。说
真的,就这事,我还真不如他。哼哼,所以就原谅这家伙了,要不然现在我早就把你拉走,还会去请他来
。”
杨君淮在一边静静的听,心里一下子满满的,其中滋味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不一会儿,珠儿拿着一个精致的大木盒进来,满脸古怪的说:“炎少爷说他要马上出去办事就不过来了,
他让我把何首乌拿来了。”
甄晔一听就骂起来:“那混蛋想什么呢,有什么事那么重要,连过来几步路的时间都没有,装什么蒜啊…
…”
杨君淮默默无言的看着珠儿把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有一个手臂一样粗大的何首乌,外皮光滑,已成人形,
一看就知道是千载难逢的珍贵药材。
甄晔说了一半,朝盒子里瞄了一眼,骂人的话顿时停了,呆呆的看了一会,才说:“这家伙,居然把教里
最珍贵的宝贝拿出来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啊,真是古怪。”
杨君淮一听这药材珍贵,立刻说:“既然这东西这么宝贝,我看还是不要用的好。珠儿,你快把它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