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离愣了愣,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司徒碧,鄙夷地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出卖太子的皇帝走狗。”
“走狗?夏离,你记住你以后不要这样对我说话。我讨厌你这种语气。你不要忘记我的姓氏。司徒家既然能在这场宫变中屹立不倒,自然就有能力再扶持君泰回来。这一切由不得你说了算。”司徒碧倨傲地道,他慢慢站起来抚了抚衣摆上的污迹,淡淡地说,“莫要忘了,你来找我是要求我,求人者就应该有点自觉。”
“我求你?”夏离嗤笑道,“求你做什么?你现在不过是皇帝的禁脔,被人压在身下骑在身下操的货,我求你做什么?”
“正因为我跟皇帝的关系,所以你更要求我。夏离,你敢不敢承认,你此番截住我就是想要让我帮你杀掉皇帝?”
“……”夏离顿了顿,没吭声,但是还是嘴硬道,“你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找你也是白搭。别忘了皇帝是武将出身。”
“夏离,我说过,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司徒碧冷道,绿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让人不由得觉得寒冷,但他却仍旧一幅谦谦君子的样子,下意识地扫了扫下摆的污迹,看向君泰离开的方向负手而立,“泰哥得了你这样忠心不二的侍卫确实是福气,只不过你太蠢了,动不动就是喊打喊杀,实在是愚蠢透顶。你也不想想,现在泰哥被贬到了黔州,如此远的距离,即使你杀了皇帝,泰哥有机会吗?他身边有亲信有兵权吗?能比其他藩王更快抵达京城吗?杀了皇帝,只会造成大戚国的混乱,然后便是各个藩王争夺帝位的战争,泰哥能有什么机会?”
夏离又愣了愣,声音战抖地道:“你……你是说……殿下再也没有机会了?”
“啪!”司徒碧抓起手边的一块树皮转身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就好像面前站的不过是一个低等的下人一般,甚至都不屑于用手扇他,而选择了又脏又湿的树皮,丝毫没有顾及到刚才夏离几乎要了他的命这个事实。末了,司徒碧又扔掉那树皮厌恶地拍了拍手,似乎刚才那一下脏了他的手一般:“夏离,有没有机会,不是你说了算。”
夏离咬紧牙,生生把几乎出口的大骂逼了回去,原本放在剑柄上的手也愤愤不平地放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做?”
“我会在朝中想办法,帮助泰哥笼络朝中大员。泰哥本就勤政,只要在黔州注意培养自己的势力。到时候一呼百应,里应外合,自然胜算比你这样鲁莽的方式好得多。”司徒碧淡淡地道。
“对!对对对!我怎么当初就没想到?”夏离激动地对司徒碧说着,而司徒碧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欣喜的表情,然后叹了口气,又看向君泰消失的方向。这一举动看起来是那么冷漠,仿佛已经融入了这萧瑟的雪景中,越看越让人觉得孤独寒冷……
傍晚时分,司徒碧回到了扶疏院,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名面色蜡黄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有着一张极普通的脸,但是身材却十分高大魁梧,站在司徒碧身后越发的衬托出他的单薄瘦弱来。对于这个买来的奴隶司徒珏没说什么,他原本跟司徒碧就没什么话说,更不可能对他买的奴隶感兴趣,而司徒瑾却是有很多疑问,司徒碧没有过多解释,只说是路过奴隶市场时顺手买来的。
“十哥,你要买怎么也不买点漂亮的小厮?”司徒瑾挽着司徒碧的手亲昵地说着,几天不见他,心里实在是想得很。
“看他身材高大,还有些身手便买回来了。扶疏院的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让他在这帮忙做点事也是好的。毕竟你和大哥都在这儿,需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司徒碧疲惫地揉了揉眉角,轻声说。
“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司徒瑾笑眯眯地说,“十哥,你真是忙呢,这一进宫就是好几天,瑾儿想死你了。十哥,我陪你进屋吧。你脸色不太好,休息一下,瑾儿给你揉揉肩,好不好?”
司徒碧点点头,回头看了看躬身站在一旁的夏离,叹了口气道:“夏……夏老二,从今以后你进了司徒家,以前的名字便要舍弃了,从此以后你便是司徒家的人了。”
“是,公子。”夏离低眉顺眼地应声,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威风和不驯,就如同一个真正的中年奴隶一样,显得谦卑和温顺,甚至还有一点慌张在里头。
司徒碧抬头看了看屋外夹着雪花的冷雨,叹了口气,近乎自言自语地道:“已经是冬天了……罢了,以后你就叫仲冬吧……”
11.议政
司徒瑾轻柔地给司徒碧揉着肩膀,看他满脸倦色地趴在床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疼,他笑了笑,轻声问:“十哥,那个仲冬,其实就是夏离吧?”
司徒碧一惊,睁开眼看了司徒瑾一眼,突然又笑了:“胡说什么,夏离跟泰哥一起去黔州了。”
“十哥,你哄我。”司徒瑾撒娇一般地趴在他身上,轻轻抚摸着磨蹭着,埋怨道,“前两天城里就贴了海捕公文,说是有人越狱了。再说夏离是泰哥最信任的侍卫,泰哥被发配到黔州不可能会让他带心腹过去。所以越狱的那人必定跟太子有密切关系,而这个有着密切关系的人,除了夏离我想不到第二人选。”
“瑾儿……”司徒碧叹口气道,“那不是夏离,就是一个我随便捡来的奴隶,你莫要想太多。”
“十哥,我就不懂了,以前你都不会这么跟我说呢!”司徒瑾在司徒碧脸上蹭了蹭,趁他不注意轻轻地啄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道,“十哥,你变了好多哦。以前师傅教我们仁义礼智信,都是君子道德,你还说一定要以这个为榜样,做一个谦谦君子,现在连句真话都不愿意告诉我了……”
“瑾儿,”司徒碧打断他,“我累了。”
“……对不起,十哥。”司徒瑾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不小心犯了司徒碧的禁忌,连忙低头认错。
“瑾儿,你要记得,以后尽量少说,拿捏不准的便不要说。否则是会惹祸上身的。”司徒碧若有所思地道。
“知道了。”司徒瑾点点头,手指不忘流连于司徒碧的身体,揉捏的力道刚好。
“瑾儿……”司徒碧闭上眼睛享受着,瑾儿的医术是越来越精湛了,这一手按摩的绝技更是让人无比受用。司徒碧思忖半晌,终于幽幽开口,“瑾儿,你医术精湛,不妨抽空给夏离看一看吧,他那张脸……”
“他的脸?他的脸太引人注目了,现在易容了好多了,不容易被发现了。”司徒瑾愉快地用手掌揉搓着司徒碧的脖子,雪白滑嫩的皮肤略有点凉,摸起来真是舒服极了。司徒瑾趁机慢慢把他的衣服往下扒拉了一点,露出凝脂一般莹白的肩背的一角。他的一颗心砰砰地跳跃着,紧张,却又兴奋,他最最深爱的十哥,丝毫不敢觊觎的十哥……
司徒碧把衣服往上拉了拉,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身上被皇帝弄上的青紫痕迹,若有所思地道:“瑾儿,你没看到,夏离的脸,已经……嗯……”
司徒瑾推拿的动作让司徒碧的话停了下来。身上遍布的青紫现在还隐隐作痛。这几日一直在皇帝身边周旋,一直没能好好看一看,如今这么一推拿,实在是疼得厉害。
“十哥?”司徒瑾慌了, “怎么了?是夏离伤了你吗?真是太放肆了,不识好歹,你救了他居然反过来伤你!我,我得去收拾他!”司徒瑾愤愤地看着司徒碧背上的伤,心疼得实在厉害,直站起来想要去找夏离质问。
“你干什么去?”司徒碧拉住司徒瑾,严肃地道,“还没弄清楚状况你就冒冒失失找人算账,瑾儿你怎么还这么冲动!”
“我……”司徒瑾本来想说我担心你,心疼你,不想看到你受伤!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每次说到这些都会让司徒碧很不高兴,这让司徒瑾一度认为他反感这些,况且两人又是兄弟,如何能说出口?
“没有大碍,是泰哥出事那天无意中弄伤的。”司徒碧淡淡地说,“那个时候,太混乱了。好多人被抓,有人反抗便被就地正法了,实在是……”他说不下去了,把脸埋在双臂中。死去的人里,有几个白天还在一起谈笑风生,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生死永隔,果真,造物弄人。
“十哥……”司徒瑾从背后轻轻拥抱着他。其实这个动作更像是趴在他身上,但是司徒瑾却极小心地撑着身子尽量不压着他背上的伤。司徒瑾把脸埋在他乱糟糟的衣服里,心情也是乱糟糟的,完全陷入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中了。
十哥,你要好好的。瑾儿真的想保护你,请你,不要拒绝我……
第二天早上司徒碧一大早便醒了,醒来时发现司徒瑾正趴在他床头睡得直流口水。司徒碧略略回想了一下,只记得他给自己做推拿的事情,后来自己实在困了,没管他便自己睡了,没想到这个傻孩子竟然就这么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瑾儿,醒醒。”司徒碧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他从周公的美梦里拉了出来,看着他懵懂的睡眼笑道,“来,到床上睡。”
“哦。”司徒瑾顺从地点头,乖乖地爬上去,习惯性地搂住了司徒碧的腰,摸索着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又呼呼地睡过去了。司徒碧的眼神软了软,摇摇头轻轻拉开他环绕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起身下了床。甘棠动作也麻利,听到里面的声响没多久便端来了洗脸水,伺候着他家公子洗漱完毕之后便帮他梳头,一切就绪之后看看沙漏,时辰已经不早了,连忙吩咐前面备轿,又伺候他吃了点早点,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清晨的霓都还没有醒来,只有隐约的几声狗叫和鸡鸣,因为寒冷更是显得萧条。路上基本没人,偶尔看到的,也都是行色匆匆坐着轿子进宫上早朝的官员。司徒碧拉开轿帘朝外看,清晨凌烈的风扑面而来,带来刺骨的寒意。前方打头的轿子是张太师的,因为他位高权重,所以总是走在最前面,司徒碧甚至听说有几次有不懂事的新官因为抢了张太师的道,被太师府的家丁给打了的事情。
“这个张太师的架子还真大啊……”甘棠在轿旁小声感慨。司徒碧笑了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转头看了看张太师那顶轿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来。
今日上朝也并无大事,把昨天留下的问题全部处理了便准备退朝。对于君瑞的这种干脆利落司徒碧还是很赞赏的,这让他想起先帝上朝的一些旧事。那时候君泰也是要上朝的,每次君泰退朝回到太子府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无非都是些无意义的争执,纯粹的浪费时间。而君瑞,的确比先帝更果断。
“有本上奏,无本退朝。”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司徒碧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他只是四品官,所以上朝都站在最后接近门口的位子,甚至连皇帝的表情都看不到,根本不需刻意做出如此谦恭的样子,不过他实在猜不透皇帝究竟下一步会对他做什么,所以暗自提醒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既然无本便退朝吧。”上面皇帝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众大臣行礼后依次退出大殿。司徒碧在门口,可以最先出去,但是他知道,没那么简单。
“司徒大人请留步。”走到门口便有值班太监把他拦住了。司徒碧笑了笑,站在一旁看风景,所有大臣都从大殿里出来了,那太监做了个“请”的手势,司徒碧便返身回到了殿中。
大殿里空空荡荡的,进去的时候还能听到脚步轻敲地面的声音。司徒碧走进去,恭恭敬敬地行礼,跪到在地山呼万岁。
没有听到回话,司徒碧只能继续跪着。这种状态让他心里觉得很不舒服,皇帝不回话,就是想看他不舒服的样子。司徒碧猜到了这一点,因此他开始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做出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直到皇帝最终开口,才唤回了他的思维。
“张太师最近又奏本参了朝中好几位大员,吏部最近被查处的官员也突然变多了。”皇帝冷淡的声音传来,慢慢地道,“爱卿,你对此有什么见解?”
“启禀陛下,臣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朕封你的官可是御史中丞,你的指责便是监督朝廷官员的行为,你现在跟我说一无所知?”君瑞强压住火气说道。之前他擅自离宫的事情就没找他算账,再加上刚才那假兮兮的战战兢兢也现在的这种说话口气,真让人气得想要一把捏死他。
“臣驽钝,并非当官的材料。”司徒碧把头埋得更低了,做出极度惶恐的样子,让皇帝看了更加生气。君瑞“霍”的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司徒碧身边,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毫无悬念地看到一双清明的眼,君瑞咬牙切齿道:“司徒碧,你不要做出这种样子,不要以为朕会厌恶,这样只会挑起朕的欲望,想把你压倒在身下狠狠地操!你明白了吗?”
“陛下真是文采飞扬。”司徒碧笑了笑,眼睛弯弯的,里面是荡漾的碧波,看起来似乎真的是一句称赞。君瑞实在想把他踢倒在地上狠狠踹几脚,但是忍了忍,松开手指站起来冷笑道:“司徒碧,你不要忘记了,司徒家族几百口人都指着你活着,若是朕看你不顺眼了,死的不只你一个。你想清楚。”
“陛下,我想得很清楚。司徒家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即使是微臣死了,司徒家现在也绝对不会倒。”司徒碧嗤笑道,“张太师近日所做的,无非是排挤司徒家的势力,这也无可厚非。官场本来就是相互倾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是。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君瑞点头,表情变得严肃,“只不过张太师这次力度和范围如此之广,恐怕就是想要清除司徒家在朝中的势力,借机把持朝政。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张太师这个人,一向标榜儒家君子,对于朕封你做官一事肯定是有想法的。”
“这就可以作为他肃清对立派势力的理由。这个理由还相当充分,在他的学生和追随者中他可以借题发挥,说出以色侍主淫 乱后宫这样义正言辞的话来,标榜的也是要清君侧,扬正气。”司徒碧接过话来,冷静地分析道。
“对,这个理由,足以用来清除他的反对派,然后明目张胆地把他的人安插在朕身边。”君瑞负手而立,沉声道,“朕现在最棘手的便是文官。身边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无法形成与之反抗的势力,很是恼火。”
12.玉牌
皇帝说他身边没有值得信任的人,这句话说得相当诚恳,但是司徒碧却宁肯他什么也没听到。看这个样子,皇帝要扳倒太师的决心以下,而且是想要借司徒家的刀,来杀太师这只鸡,以敬朝中大臣这一班猴。这一招真是绝妙。只不过张太师好歹也是一代大儒,就这样被皇帝讨厌,实在是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