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好头痛哪!男人拍了两下手,由木门那边马上窜出一个人,恭敬地单脚跪在男人的面前。
「好吧,那麽,银你好几天没大显身手了,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吧。」男人轻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白冷心及斳方,两人顿时心生不安,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只觉得寒冷。
被唤作『银』的黑影一听到男人说的话,目光变得残忍嗜血,无预警地移到冷汗直流的白冷心身後,大掌攫住她的细颈,用力一扭――
「呃。」短短小小的呻吟,甚至还来不及传入他人的耳里,仅有银一个人听到,白冷心的身子像破布般任银随意丢弃在地上,咚地一声与地面紧贴,再也爬不起来。
骇得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斳方,只能拿著匕首,害怕地想用它来杀出一条血路――只要能够把眼前这个叫银的家伙干掉,他就可以得救了。
打定主意,斳方变毫不犹豫地冲向银,却在还没触碰到他时右手被反剪在後,持著匕首的手被往上一扭,抵住自个儿的脖子狠狠一划,斳家唯一的独子便天人永隔、与世长辞。
手一挥,看见手势的银退了下去,独留男人与亚月在那间小小阴暗的木屋里,只能听见一点点细小的呼吸声。
抱起昏睡中的亚月,男人的大手心疼地滑过亚月的小脸,轻叹了声,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的叹息,只知道,他已经这样过了好几年了。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彷佛停止般……
「你也长得这麽大了……亚月……」轻轻地吻了下亚月的额,男人打横抱起亚月,准备回自己目前的住处。
「这样的话,『那个关系』及『他』,我都不会再失去了吧?毕竟,我已经失去他们好久了……」
留下一句没人能听懂、亦没人能探讨的话,男人的身後跟著银,抱著亚月一起离开了这里。
执起茶杯,将杯缘轻触亚月的唇,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喂入亚月的嘴中,男人的手轻刷过亚月的小嘴,凝视他的眼神充满怜爱。
他这样……利用亚月是不对的,可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回他失去已久的东西啊……
那个曾经让他心疼不已的人儿,如今,过得怎样了?
「亚月……现在的你,应该也有一个很爱你的人,出现了吧……」男人轻轻一笑,「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来接你了呢。」
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一定双手奉上,把你……还给他……
因为,现在的你,不只是身体,就连心也属於他的了……
××
快正午时,平常要到傍晚时才大门大开的夜雨阁今日很反常,居然在这个时候就打开大门了,但却不许任何人进入,拿再多银两来的客人也被拒绝在外……只见夜雨阁里的小倌各个神情紧张地进进出出的,忙进忙出,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醉雨同著流语及吟语,不安地在大厅里等著消息,药效刚过的他们连拿著碗筷的手还在不停发抖,那是不安还是害怕?他们早分不清楚了。
早知道亚月会被劫走,他就应该就寒冰公子留下的,他也应该晚点回去……都是他!要不是他没注意,也不会让外人有机可趁,在夜里偷偷地溜进夜雨阁,然後把亚月带走……
醉雨的脸色很苍白,流语看著脆弱不已的他,心里亦很著急。
「亚月……你到底在哪里?」
「醉雨哥……」
难怪醉雨哥及那位朝水公子会说他们像个孩子,他跟吟语……在这个时候,根本帮不上一点忙,只能在这里陪著醉雨哥,等待寒冰公子将亚月带回来;天知道,他俩有多没用。
咬了咬唇,流语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不能哭,若是哭了,醉雨哥一定会更心烦的,他不能再加重醉雨哥的心烦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流语的小手被吟语紧紧握著,一起努力著不让泪水落下,那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馀光一瞥,醉雨瞥见了上次来到夜雨阁的朝水,赶忙起身挥手要大门那儿的小倌放他进来;朝水一走近,他便紧张地拉住他的手。
「寒冰公子呢?亚月呢?」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好担心!
脸色苍白得吓人,醉雨的身体看起来好像只要轻轻一推,随时会倒下;朝水把醉雨按回木椅上後,露出一抹令三人安心的微笑。
「别这麽紧张,寒冰已经知道亚月在哪里了,再过不久,他应该会带他回来。」朝水温和地说著,心里却有点良心不安地画了个十字。
啊,爹地,他『不小心』犯了错,请原谅他啊。
亚月被带走时他看见了,那时他刚好由小辰家里走出来,却正巧瞥见有三个古代的『空中飞人』,扛著显然是昏睡中的亚月施展所谓的『轻功』,从夜雨阁里『轻盈』地离开了;好奇能够杀死一只猫,他太过好奇,所以当然有跟上去,亚月在那儿的点点点,他当然是一幕不漏,全看进眼里。
想要出手救亚月时,已经有他早他一步抢去了,亚月就这样换了个『绑匪』……不过寒冰现在知道了那个『绑匪』的位置,正朝那里赶去,很快救能带亚月回来了。
到那个时候,也是他知情不报的『死期』了,呵·呵·呵。朝水乾笑了几声,心里正盘算著要到哪里去避难……他不想被寒冰大卸八块啊!他才不要!!
殊不知朝水正在心里哀嚎著,醉雨只能待在夜雨阁里,战战兢兢地等著寒冰将亚月平安无事地带回夜雨阁……
如果是寒冰公子,亚月一定能平安回来吧?
醉雨在心里祈祷著。
××
「……该把亚月还我了吧?」站在暗角里盯著男人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伤害亚月的意思後,寒冰在男人恍神之际,终於出了声,惊醒了沉浸在过往回忆中的男人。
微微湿润起的黑眸呆滞地眨了眨,缓缓移落在寒冰身上,男人终於回了神,露出明了的微笑。
这个人……是来接亚月的吗?也对,亚月被他带走了几个时辰,这个男人应该很著急吧?据他所知,亚月是个连大门都不曾出去过的小娃娃呢,难怪他会这麽快就找上门了。
寒冰的眸扫过男人,在亚月的身上停留几秒後,又移往他处,皱了下眉头;男人当然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只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这麽跨且准确地发现银藏匿的位置……不,应该打从他一进到这里,就发现了吧?
好特别的西域人。
「呵,亚月在那里,我也该把他还给你了。」把亚月留在身边,他这麽做……痛苦的是三个人。
他可以就这样带走亚月,但他知道,有个人很在乎亚月;而他,亦很在乎另外一个人。
带走亚月,亚月他伤心,眼前这个人心里揪疼得刺痛,而他见不到『他』,亦是心痛得难以忍受。
他真的想……见见他……至少,也要让他知道,他爱的『他』,是否快乐;那一段没结局的恋爱,使他的心完全地留在『他』的身上,离开了,心也遗留在这里,这一次,不但自己的心得拿回,就连『他』的,也要一起取回。
他最爱的人,永远只有『他』――这点,永远不改变。
笑意盈盈的黑眸睇著寒冰小心温柔地抱起亚月,呼著热气的唇在此时缓缓地开启、出声。
「……对了,可以请你帮个忙吗?」这个忙,非他不可。
若是要银过去,若是『他』不从,他很怕银会不小心把『他』给杀了;到时候,他还是替他俩买个棺木比较快。
银很喜欢杀人,可他不能让银把『他』给杀了,那是银永远不能伤害的人之一……
「可以吗?」这个男人看起来冰冰的,但他应该会帮他……『应该』会吧。
男人有点尴尬地一笑。
本想一拳打过去的寒冰挑了下眉,还是决定:帮忙,「……说吧。」
哎呀,真的帮他耶,「你可以帮我把一个人劫来吗?」就凭这个男人找到亚月的时间短得吓人……他一定有本事能帮自己,把『他』带到这里来。
「人?」他是还『救』亚月的,怎麽还要『劫』人?
「呵,亚月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怎麽可能就这样让你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你如果帮我把『他』带来,亚月他……就让你带走。」男人轻声说著,「而且……你在乎他,不是吗?」
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来,这个有著一对冰冷银眸的男人,现在其实是硬撑著罢了;他很累,但还是跑出来找亚月,不就证明了,这个人很在乎、很在乎亚月?
甚至,比他还在乎……
寒冰冷著一双眸,紧抱著亚月。
就如朝水说的,现在累得不像话的他,果然会被人看出来……
昨夜,他在第二次拥抱亚月时,竟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灵魂分给了亚月,一直等到亚月被他激烈地爱到累得睡了,他才发现,亚月的身体里,多出了他永无止境的……一点灵魂。
为什麽这麽做?
他只知道,当他爱在著亚月时,想到亚月再过了八、九十年就会死亡,心里揪疼了起来,狠狠地在亚月体内冲刺时,怀著不想让亚月离开的心情,他把灵魂分给了亚月。
把灵魂分给亚月并不打紧,反正过了几天後又会恢复了;可这样,亚月能一直陪著他,让他能够拥抱他……
他很自私吗?
「亚月……如果睁开双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你,他会很开心的。」因为,这个可爱的小娃娃,爱上了这个冰冷却在乎著他的男人,这样的感情,是爱情吗?他竟然希望,这段感情能够有个完美的结局……
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真的很在乎亚月;所以,他能够很放心地把亚月交给他,让他照顾他直到永远。
「……」是吗?
亚月看到他会很开心,露出那甜甜的可爱笑颜……
再一次的,暖暖的缓流窜入心中,让寒冰莫名地高兴著,就像朝水那时说的那样,也有股暖流慢慢地流了进来。
男人笑了笑,但不忘了把原来的话题拉回来。
「对了,我方才说的事……可以吗?」至於奖品……拿亚月来交换可不可以?
可这样做,好像有点卑鄙……啊!管他的!
又蹙了蹙眉,寒冰当然没忘了男人先前所提的事,可他实在不想去劫什麽人;亚月之外的人,现在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只在乎亚月。
可恶!还没上勾,「那亚月交换?」他就不信,这银眸的男人听到这句话,不会有任何反应……呀,看吧!他现在好像很想扁他……
冷汗流下,男人乾笑地瞥过寒冰蓦地握紧的拳头,他可不想一恍神,那可怕的拳头便随之招呼了过来……他得保持帅帅的样子,才能跟『他』见面啊!他总不能顶著一个『熊猫眼』去见『他』吧?
握紧的拳硬是压下,最後松开,寒冰没有回答,抱著亚月,就打算这样离开了。
「你答应了?」
「……」不回话,却也没拒绝。
谁教『奖品』是亚月……
男人带著胜利的微笑向寒冰招了招手,「至於那个人……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男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盯著他,他很怀疑,这个西域人是不是会『读心』?几乎每个西域来的都有可怕又可敬的特殊能力呢。
这个男人,一定也拥有了些什麽。
身为死神的寒冰,亦是一字不漏地把男人心里的话『看』进眼里,有种被『诓』了的感觉。
他只是来救亚月的,干嘛理他?若是可以,把他和那个躲在角落里的一起杀掉也无妨……可是,他和亚月有关系。
他可不可以随便抓其中一个丢给他?
轻轻地叹口气,寒冰抱著昏睡的亚月,在男人的注视下,回到夜雨阁。
夜雨阁里的大厅,安静得吓人。
虽然一堆人全围著那张大圆桌坐著,可已过了好几个时辰,依旧没半个人开口;亚月是救回来了,可在亚月回来的同时,某三个人也跟著不见,找也找不到,急死众人。
那个失踪的人到底是谁?是流语?吟语?还是在亚月回来时意外失去踪影的醉雨?
朝水揉了揉泛疼的双眼,不用看他也知道,传入耳里那小小细碎哭声,正是那个窝在寒冰怀抱中的小娃娃传出来,一醒过来见到寒冰是安心了,可喝了水後要找醉雨找不到人却开始落泪。
而最先出去要找亚月的流语吟语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亚月都已找回来了,他俩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又动员所有夜雨阁的小倌,还是没看到他们。
而醉雨呢?根本没人知道他怎麽离开的,只知道,寒冰抱回亚月时,人也跟著无声消失,和流语吟语一样,行踪成迷。
朝水的紫眸瞅著寒冰,有趣地发现寒冰居然在他的注视下率先移开视线,似乎不太敢跟他对上呢……
偷笑,朝水起身,他也该离开了,至於那三个失踪的人?唉,丢给寒冰去烦恼吧,他家的小辰他都还没搞定呢。
「寒冰,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先离开罗。」不等寒冰回话,朝水二话不说先溜为妙,消失在大夥的视线里。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被点名的寒冰身上,带著期望。
他们的主子及花魁不见了,朝水公子先开溜,那他们……只好拜托冷冷的寒冰公子了。
凝视著寒冰的眸子各个闪闪发光,看得寒冰不寒而栗,早知道,他就不该答应那个男人的要求,把『他』给劫过去……
很头痛,但,至少,没被朝水发现,那是他做的,不然会很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