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四卷：昆仑制造————饮风沈醉

      且不论权贵们的想当然与事实差多远，至少他们送的都是幼崽，确实毛茸茸的很可爱——证据是，小九一看到它们就流口水了。
      现在小九一共有了七只宠物，他的游戏项目也添了新乐趣：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被宠物们追着跑。睡觉的时候，看见枕头边围着一圈的毛茸茸，小九高兴地做梦都会呵呵笑。
      可是，光明的背后就是黑暗。当他们被送来之时，就背负着一项艰巨的任务——讨得小皇子欢心，力压群芳！呃不，群“毛”！所以在小九看不见的地方，毛茸茸们为了争宠斗得不亦乐乎。
      第一步：安内必先攘外。小九原来独宠小兔子，所以小兔子是他们共同排挤的对象。陪小九游戏的时候，它们会把小兔子堵在最后，减少小主人接触它的机会；陪小九睡觉的时候，它们会把小兔子挤到角落，不让它靠近小主人。这一招似乎成效显著，几次之后小兔子就放弃了抗争，无论玩耍睡觉，都自动退到一边，不敢争抢靠近小九的最佳地理位置，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默默垂泪：但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第二步：内部阶级斗争。小九如他们所愿“冷落”了小兔子，但新宠还没决定。昔日的战友是今日的敌人，它们开始争夺战。比可爱，比撒娇的功夫，抢小九的注意力，抢枕头边的最佳铺位，斗得好不热闹。
      当然，小九是不会知道这些的，他只是觉得生活变得很充实。因为他耗在宠物身上的时间是以前的六倍，把一天的时间填满了。
      对此，“失宠”的小兔子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不参与，低调行事——它最好自己被遗忘。
      要知道，小兔子之前能长期保持“独宠”的地位不是没有道理的。谁说好吃好喝好玩的幸福生活来得容易？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所以小兔子躲在一边看那些菜鸟的笑话。
      小九喜欢什么，别人都知道了，没道理小九的哥哥们不知道。这群傻瓜为什么不想想他的哥哥们送他毛毯毛枕毛被之类的东西，就是不再送其他的宠物。
      哼哼哼，小兔子在心里冷笑，你们闹腾吧，好日子不多了。
      也许是为了应证小兔子的预言，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当小动物们在花园里玩耍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对方扑去。
      “啊啊，我不要——”一口咬上去。
      “嗷嗷，我不想打你的——”一抓子拍过去。
      “呜呜，为什么我自己动了——”一尾巴扫上去。
      它们发疯地扭打在一起，龇牙咧嘴，漫天飞毛——至少在旁观者眼里是这样。
      小九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这些平时可爱万分的毛茸茸们突然之间变得张牙舞爪的模样，被吓坏了。
      “小九九，小乖乖，怎么了？”这时，二哥睚眦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把抱起他。
      小九立刻使劲儿往哥哥怀里钻，吸吸鼻子，掉下一两颗金豆，“毛毛打架，小九怕怕……”
      “乖，不怕，二哥在这里。”睚眦拍着他的背轻声哄道。
      “讨厌毛毛，不乖，讨厌！”小九努力拽着哥哥的衣襟，呜咽地说。看来受刺激了。
      “讨厌毛毛啊，那哥哥把毛毛都赶走好不好？”
      小九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地上仍在厮打的动物们，扭头埋在二哥怀里，闷声闷气地应了声：“嗯。”
      得到他的回答，睚眦转身看向出现在背后的狻猊，得意地一笑，用意念炫耀道：“如何？我说这个办法有效吧。”
      狻猊挑挑眉算是回答，走过去处理那堆已经精疲力尽不复光鲜的宠物们。
      就这样，它们还未争出新宠便被三振出局。此后，再也没人敢送任何小动物给小皇子了。
      而小兔子回到了小九的身边，地位更甚从前。在小九看来，原来还是他的小兔子最可爱，不吵不闹又乖巧。
      事后，被贬下凡的小动物们在离去前曾经用美食向小兔子讨教缘由。
      饱餐一顿的小兔子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回答：
      “知道做小皇子的宠物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不是装可爱，不是会撒娇，最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小皇子的哥哥们吃醋！所以要让小皇子喜欢又不能让其他皇子觉得碍眼，这个度的把握，可是门大学问哪。”
      听众恍然，之后感慨：这年头，宠物也不好做啊。
      
      
      番外篇4 艳阳天
      艳阳如火，把清涟的河水照耀得闪闪发亮。
      赤殊呆呆地注视着河中央那个欢乐嬉戏的身影，两片稚嫩的羽翼扑闪着，一半炽红，一半金黄，分外夺目。
      赤殊摒住呼吸，他不想惊动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美丽极了。
      可是很快，他还是被发现了。那两片羽翼的主人恼怒地对着他踢起一汪水花，胡乱地裹上衣服，双翅一抖，眨眼便飞走了。
      赤殊望着天上越变越小的亮点，失望地吐了口气。
      赤殊记得那个孩子叫毕渊。他的父亲毕忝是毕方的王子，他的母亲却是一位凰女。所以他生来就有两片不同的翅膀——红羽是毕方的象征，金翼是凤凰的证明。
      毕忝和凰女的婚礼曾经轰动一时。他们的结合是两族盟约的基石，他们的故事更是倾倒了无数的少年男女。因为那位凰女为了爱情与自己的家族断绝了来往，毕忝为了爱情舍弃了唾手可得的王位。
      毕方的王位虽然自古便是能者居之，但到底还是讲究血缘。所以当时两位最被看好的继承人中，比起王族旁系的赤昴，直系的毕忝占据了血统上的优势，获得王位几乎没有悬念可言。
      可是毕忝偏偏爱上了凤凰族的女子。两人的感情虽然得到了认可，但并非没有代价。在爱情与王位之间，毕忝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后者。
      赤殊在新年的宴会上见过毕忝，那是个气度从容、温文尔雅的男子。当他与自己的父亲——新任毕方王赤昴站在一起时，连赤殊也不得不承认，毕忝更容易赢得好感。
      赤殊也是在那次宴会上认识了毕渊。那个比他稍稍年幼的孩子紧紧地跟在母亲身边，高傲地扬着下巴，连个微笑都不愿展露。只有当他的父母俯身与他说话时，小小的脸庞才会一现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时赤殊觉得他很可爱，忍不住上前亲近。可是这个孩子爱理不理的，似乎习惯了在任何场所身为焦点，对他的殷情不屑一顾。
      赤殊没有生气，也没有气馁。看过一次他的笑容就能明白他的本质，这个孩子只是有点被宠坏了而已。赤殊是独子，他很希望有弟弟或妹妹，和他们玩耍，宠爱他们。毕渊看起来完全符合他的理想。毕方族以羽翼为作为第一印象的判断标准，赤殊看上了那对漂亮的异色翅膀。
      自此，赤殊锲而不舍地寻找接触的机会，甚至以讨零食为借口厚着脸皮上门——小孩子，天生有诸多特权。
      毕忝夫妇显然很喜欢赤殊，基本上乖巧懂事的孩子走到哪儿都会受欢迎。所以开始的时候，毕渊对他充满了敌意。不过吵过几次打上几架——基本上是毕渊的单方面挑衅——两个孩子就成了哥俩好。
      这对他们来说是自然而然的缘分。偌大的毕方族内，一族之王的独子和盟约的重点保护对象，都因为身份的困扰很难找到同龄的玩伴。
      两个人的童年，是那条闪闪发光的小河，如火般明艳的骄阳，以及在风中回荡的清朗的笑声。
      直到有一天，当战争来临时，这一切终究化为了回忆。
      随着凤凰族的叛逃，毕忝一家成了毕方的耻辱。他们被囚禁起来，等待最后的处置结果。
      赤殊去看他们，恳求他们忍耐，他保证一定会救他们出去。
      毕忝和妻子只是微笑着说谢谢，淡淡的表情透着叹息似的忧伤。
      “不用在意我们。但是如果可以，至少救这个孩子出去。”凰女抱着爱子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身体，带着一份希冀望着赤殊。
      “坚强一点，我的孩子，”毕忝扶着毕渊的肩膀，深深地看着他，“你的软弱只会成为别人的嘲笑。”
      赤殊扭头离开，不让他们发现他的眼泪。
      他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赤昴是一族之长，是龙神双帝册封的毕方王，同时也是毕忝的好友。他相信父亲一定会救他们。
      赤昴对赤殊说：“我尽力。”
      当天晚上，在毕方族所有权贵出席的会议上，与会者一致同意对毕忝一家处以极刑。
      “我是毕方之王。”族长向他的儿子事后解释。
      赤殊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天真。原来人情，在利益面前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他不敢回去面对毕忝，他没有能力实现承诺。
      绝望的赤殊在茫茫天际飘荡，浑浑噩噩地，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他遇见了偶然路过的龙神第四子，蒲牢。
      赤殊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上前，跪在地上恳求他的恩典。
      “如果您能救他们，我发誓只对您忠诚，把我的整个灵魂都奉献给您！”
      四皇子笑了起来。“不，不需要。至少现在，你的忠诚对我来说没有价值。”
      “可是——”
      “不用担心，我对你说的那个有着凤凰血统的毕方很感兴趣。所以我答应你了。”
      当他们赶到刑场时，只来得及救下毕渊，他的双亲已经在他面前极刑处死。
      毕渊的双眼赤红，但是硬生生忍住了眼泪。他对着父母的尸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跟着蒲牢头也不回地离去，甚至没有看赤殊一眼。
      赤殊只觉得浑身冰冷。他读懂了他眼中的仇恨。
      他最好的朋友死了，现在的毕渊，是为了毁灭而生的复仇者。
      一夕之间长大的，是毕渊，也是赤殊。
      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赤殊留下了一个习惯。每到艳阳如火之时，他总喜欢到那条清涟发光的小河边上发呆，回味着心底，恍如隔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