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爱一次 下————花舞仙仙

　　干净纯然的轻松笑颜让沈雨桐看得有些怔然，情不自禁去握住他微凉的手。这人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笑了。看来能放松地与别人谈谈还是好的。

　　——「你的脸怎么了？」刚才一直侧着头没注意到。男人左边的眼尾有一处明显的红痕。

　　「呃…那个……是不小心撞倒的……」沈雨桐脸颊忽然抽痛了一下。

　　刚才他想着让叔轩和华姐多聊一会儿，就自个跑到侧门边的廊上抽烟，正好碰上了杰瑞米。那家伙见到他不由分说就一拳揍上来，要不是他闪得快被打中的就是眼睛了。

　　「哪可能会撞成这样？」

　　莫月华也凑近来看了看。忽然噗哧笑出来：「我们家莫云这么好的孩子，你以后如果没有好好对他，随时都可能再被人盖麻袋喔。」

　　难道是——

　　伍叔轩心里生气杰瑞米无来由地动手打人，却也明白他是因为紧张自己才会作出这种行为……

　　「痛不痛？」伸手轻轻揉那道正逐渐转成暗青的伤痕。

　　伍叔轩不自觉又瞄到沈雨桐被母亲刮伤的脸颊，虽然只是皮外伤，等那淡淡的结疤脱落后甚至不会留下疤痕，他还是忍不住又黯然起来。为什么他总是只会让身边的人受伤呢？

　　「不痛。」杰瑞米一向很关心叔轩，会揍他的原因他大概猜得到。

　　莫月华咳了一声。「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伍叔轩好似忽然才想起华姐还在，红着脸难为情地挣了两下被握住的手，却只换来沈雨桐更用力的收紧。

　　男人语气异常坚定：「我决不会放弃叔轩。」他发誓决不会让以前的事再次发生。

　　他的心意伍叔轩自然明白，也很是感动。但是人生有很多地选择却又是无可奈何的。

　　伍叔轩凝望着男人同样深情的眼眸，甜蜜中渗出一丝丝的酸楚。

　　多爱一次60

　　真是受不了瞬间又掉进自己小宇宙的这两个人。

　　莫月华受不了地接着说：「好听的话说得不错，可是硬碰硬的时候嘛要懂得变通喔。」

　　这几天她一直待在阿姨身边照顾着，对阿姨心里的意思大概也估摸地七七八八。

　　看小莫因为阿姨昏倒住院就已经愧疚到阵脚大乱的情况，这即将到来的摊牌时刻，孰赢孰败简直一目了然。

　　弄个鱼死网破一点好处都没有。

　　沈雨桐和伍叔轩自然也明白莫月华这么说的用意是什么。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你们也别这么沮丧。现在暂时也不好再激怒她老人家，以后总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和爸都会支持你们，一定会帮你们劝妈的。小子，你就多担待点吧。」莫月华拍了拍沈雨桐的肩膀。

　　刘秀梅的健康报告除了血压有些偏高外，身体的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大碍。次日就被允许出院。

　　伍叔轩被父亲召回莫月华的家开家庭会议，沈雨桐想当然是被撇除在外的。套句莫月华的话来说，他们的目的是让叔轩先对母亲施行所谓的『缓兵之计』。

　　可这缓兵之计的实际内容到底是什么，伍叔轩回来后却对沈雨桐只字未提。无论沈雨桐怎么追问，他都只说「没事了」。打电话问莫月华，莫月华又一直拒接他的电话，推神经大条说话又绕来绕去的徐晋元出来搪塞他。

　　两天后，刘秀梅就被莫泽林接回了乡下去休养，什么过激的反应都没有。让沈雨桐稍稍放下心头大石的同时，却又不禁怀疑到底是什么方法使刘阿姨这么平静就止息了怒火？

　　沈雨桐虽然偶尔还会猜想这其中的奥秘，但既然叔轩不愿意提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异状，久而久之也认为俩人能这样宁静和满足地相处下去就够了，也就渐渐放下了这场意外的家庭风波。

　　毕竟日子还必须继续过下去。

　　那不久，他们的『新房』在沈雨桐的租约结束之前装修完毕，俩人搬进焕然一新的公寓里开始了属于他们的同居生活。

　　伍叔轩的案子也在三个多月的紧密调查下，还来了伍叔轩的清白。警方抽丝剥茧后发现所有的表面证据，包括篡改的交易记录、冒用莫云名义和印章所开的现金流入户口，都是由另一名假冒莫云的幕后黑手人物暗中操控的。

　　警方对于案件的调查结果一直保持含糊不清的态度，摒除了伍叔轩的嫌疑，却并没有对外公布更多的进度信息。

　　伍叔轩还是听来探望他的姚姐说起，才知道原来会计部看似憨厚老实的主任竟也是亏空的主谋之一……

　　「叔轩…叔轩……」

　　伍叔轩猛然从思绪里惊醒过来，抬头朝门口应了一声又继续手中切菜的动作。

　　自从被警方带回去侦讯以后，公司的所有职务就已经完全被转移。他在恢复行事自由之后也向公司提出了辞呈，不打算再回去公司上班。

　　而留在家里的多数时间里他就自修一些自己很感兴趣，却一直没有机会去碰的专业领域。当然还包括了打理两个人的生活起居。

　　沈雨桐也觉得他先休息一段时间是对的。而且每天从工作室回家，无论多晚都有一盏温暖的灯等候着自己，又有心爱的人早上起床为自己打理仪容、准备爱心便当，晚上为自己洗手做羹汤，何乐而不为。

　　他爱死了这种温暖甜蜜的家庭生活。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男人从背后环住情人养了很久都还是纤细不见肉的腰。

　　伍叔轩瞄了眼手边洗干净了准备要炖马铃薯的鸡腿肉。「思考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沈雨桐噗哧一声没接着说什么，仍抱着手上功夫不停的伍叔轩，人一动他就跟着动，不时低下头去轻啄情人的颈项、耳朵。

　　「……桐，这里油烟大，你还是出去继续画你的图，乖乖等吃饭好不好？」

　　「不好。」沈雨桐双手转而交握在叔轩的颈肩，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又偷偷在烦恼什么事没告诉我？」

　　伍叔轩本来正捧着沥干水的茄子要放进油锅里炸。听见沈雨桐的低语，手上一震，碗里的茄子全掉进油里。几滴热油飞溅到伍叔轩的手背，白皙的皮肤立时起了红点水泡。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雨桐吓得赶快拉着他的手去冲水。伍叔轩静了静，看他一眼，还记得伸手去把炉上的火关小。

　　「只是被油喷到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都起水泡了！」沈雨桐边鬼叫边用纸巾小心地擦干水渍，又去急救箱翻出药膏帮他擦上。

　　油锅里的茄子发出噗咕噗咕的闷声。沈雨桐专注为他上药的侧脸即使熏着油烟，在灯光下仍然散发出一股柔和动人的光泽。

　　「我并没有偷偷在烦恼什么。」

　　「真的？」男人站直了身体，用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叔轩的脸看。

　　自从两天前情人接到他华姐打来的电话过后，整个人都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不但对他百依百顺，昨天甚至在床上还主动替他口交？他还没有单纯到会以为华姐是特意打电话来关心他们的『夫夫生活』。

　　伍叔轩告知他，华姐那是想约他们一起过去吃个饭。但因为沈雨桐明天就要飞美国，受邀去参加一个为期一周的时装展，伍叔轩希望他出发之前俩人有多点时间相处就给推了。

　　沈雨桐听他的意思带了依依不舍，心里自然喜不胜收。然而还是想再确定这个人的心底并没有隐瞒自己什么。

　　他这次回美国还同时准备回家向父母表明想跟伍叔轩厮守的意愿。不过为了之后给叔轩一个惊喜，他也没事先告诉情人自己的这个决定。

　　「嗯。」伤口的灼热感在药膏冰凉的作用下趋于平淡。伍叔轩推搡着男人的肩膀赶人。「出去、出去，都是你害我分心的。」

　　沈雨桐却摆出一付被主人遗弃的可怜相：「我明天就要去美国了，现在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你。」

　　伍叔轩的心猛然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和男人相处的每份每秒都是他未来仅有的回忆了。

　　这么想着便再也强硬不下去，任由男人在他炒菜时从后面搂着他，叨叨嗦嗦一些他不在的时候要照顾自己、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交代。

　　晚上在床上的时候，伍叔轩又是难得地主动『邀请』沈雨桐做了两次。虽然尽兴，可这时叔轩身上那股仿佛从压抑中泄露出来浓浓的依依之情，却让他不觉心悸不已。

　　「我只是去一个礼拜，很快就回来的。」紧紧地抱住一半身子趴在自己胸前的情人，沈雨桐只能这么安慰他。

　　伍叔轩只是静静地凝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扑通扑通在自己耳边回响，一声声钻进渐渐冷起来的心房。

　　沈雨桐乘搭的是十一点的班机。八点钟就必须出门。本来昨晚做得激烈了些，沈雨桐有点担心叔轩的身体受不了，不让他开车送。结果在叔轩的坚持下，还是让他送了。

　　伍叔轩陪着沈雨桐办了登机手续，一起在机场的咖啡座吃早餐打发候机的时间。送男人到闸口的时候，伍叔轩忽然众目睽睽下倾身抱住男人吻了过去。

　　饶是沈雨桐这么厚脸皮的人都小小脸红了一下，但还是马上就管别人的，环上情人的细腰回吻过去。

　　「要乖乖的喔。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很快就回来的，等我喔。」

　　伍叔轩把酸涩的眼睛压在男人的颈肩处，他怕自己再不克制，眼泪大概就会在男人的面前无法遁形。

　　「好。我等你。一直都会等你。」

　　多爱一次61

　　今年还未到八月，天气就显得特别的闷热。

　　伍叔轩赤脚站在瓜地旁人工开凿出来灌溉的小溪里降温。原本戴在头上遮阳的草帽也被他随手拿着为自己扇风，工作外套就脱在凉棚的围栏上挂着。

　　随着气候的变化，这片原是种植甘蓝菜的土地在七月收割后就种上了可以消暑的西瓜。

　　伍叔轩现在每天分派到的工作，就是到瓜地里注意发花后西瓜的长成度、浇水和抓虫。这一大片的土地是由他和另外七个工友一起打理的。

　　只是伍叔轩不肯让自己闲下来，别的人通常四五点做完功夫就各自回家，而他总要在地里呆到天都快黑透了才慢慢地骑着自行车回去。

　　这里的生活和高中那时在南部的乡下很像。

　　让他常会不自觉地对着夜里满天的星斗，回忆起那段已经很遥远的记忆。然后就会很自然地想起那个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脑海里打转的人来。

　　自己再次离开他都过了两个月呢。

　　又很不负责任地跑回乡下来逃避现实了。

　　还不敢当着男人的面亲口对他说，趁他到美国出差的时候，留了一封信就悄悄地离开他们本来计划好要一起生活的房子。

　　男人应该会很生气吧？

　　不对，是一定会很生气才对。否则，怎么可能过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尝试跟自己联络呢？

　　沈雨桐。沈雨桐。你现在在做什么呢？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定时吃饭？这些关切的话语今后再也不能对他想关心的人说了。

　　而这个机会是他自己亲手给放弃的。

　　心脏忽如其来的紧缩，痛得伍叔轩不禁蹲下了身体。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再这样下去的伍叔轩！

　　即使无数次这样告诫自己，那份揪心的痛楚还是与日俱增起来。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没有人强逼你，没错，追求幸福的权利是他先放手断绝掉的。

　　沈雨桐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自己给抛下，会生气、会不想再要他，都是他咎由自取不是吗？

　　对嘛，现在的生活不是也很充实？母亲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整日笑盈盈地心情都很好。他在农场里什么活儿都可以帮忙，每天把自己搞得累兮兮的回房倒头就睡。

　　什么忧郁症，什么失眠症统统都离自己很远了。

　　他要催眠自己，他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少爷，外面热啊，别晒了。快进来吃饭吧。」

　　农场里一些年纪大点的叔叔伯伯们喜欢戏谑地叫他大少爷。一开始伍叔轩很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也更正过好几次。后来见他们还是没有要改口的意思，也就随他们了。

　　「好，就来了。」伍叔轩顿了一下，就着弯下的姿势掬了点凉水洗手洗面振作精神。

　　今天是他的生日。

　　吃早饭的时候他已经吃过母亲特地煮的猪脚鸡蛋面线。晚上华姐和姐夫还会带着小昕昕从台北回来替他庆祝生日。即使兴趣却却，但家人的一番盛情，他还是得赶紧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好早点回家去。

　　一见到家门前停着的车子就知道华姐他们一家已经到了。伍叔轩把自行车靠在屋旁的檐下，在外面的水井边洗干净了手脚才拉开帐门走进屋里。

　　「华姐，你们今天来得好早。」他在莫月华的房间找到她们母子，小昕昕在那张大木床上爬来爬去玩得很开心。一见到伍叔轩竟然还认得他，咿咿呀呀地向他伸手要他抱。伍叔轩身上还穿着工作服，怕弄脏只伸出手逗着小宝宝玩。

　　「你这个寿星公，明知道我们要来还回来得这么晚。」

　　伍叔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平时呆得更迟，今天才四点多就回来算早的了。爸和姐夫到哪里去了？」

　　「好象说到九叔公的鱼塘提石斑去了。」

　　「喔。」

　　「你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来看着昕昕。我要到厨房帮阿姨准备晚餐。」

　　伍叔轩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又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其实……你们不必这么做的。」

　　莫月华停下翻阅时装杂志的手，看了伍叔轩一眼。「你三十岁的生日嘛。我们开开心心帮你庆祝一下，能有什么其它意思？」

　　他都三十岁了。

　　而立之年，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仿佛过去的三十年如轻烟过眼，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喜好，身边甚至连心爱的人都没有…伍叔轩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逼自己把不必要的想法丢出脑后，没再说什么地走去洗澡。

　　自从他答应母亲的请求回到乡下以后，华姐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地和他相处，可是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沈雨桐。

　　好几次伍叔轩都想问华姐，沈雨桐有没有去问她找过他？可是话到嘴边都被他吞回了肚子。即使他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到头来却什么都无法改变，那知道了又如何？

　　华姐大概也已经放弃了意志消沉的自己吧？不久的以前还说会支持他的话，现在却再也不会对着他说了。

　　晚餐整得十分丰盛。满满一桌都是伍叔轩喜欢吃的菜。

　　大概是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又是伍叔轩的生日。莫泽林看起来情绪很高，一直拉着徐晋元和伍叔轩喝酒。一顿饭下来就有些不胜酒力了，在厅里坐了一会儿就先回房休息去了。

　　刘秀梅从厨房出来去房里看了看莫泽林，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叠照片递给伍叔轩。

　　「上回秉叔的女儿你不喜欢，这次再看看，保准有你喜欢的。」

　　莫泽林唠叨了几次儿子的婚事该由儿子自己来决定，刘秀梅也不在丈夫的面前提要给他相亲的事了。这可是孩子的终身大事耶，她不操心还有谁会操心？何况还有前车之鉴，不早点帮小轩完成婚事，她怎么也不可能安心下来。

　　伍叔轩愣了几秒，才接过了照片低下头默默一张张看过。

　　没有蔡莠芬，母亲还是会安排第二个、第三个的对象啊……

　　伍叔轩心不在焉地觉得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样貌都差不多。反正不管怎么选，这些人都不可能是他心里最希望的那个。

　　他一点都不想浪费这些女人的时间和人生，但更不能再让母亲有一丝的怀疑，或者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