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爱一次 下————花舞仙仙

　　伍叔轩在母亲希冀的目光中，只能装模作样又尴尬地把那叠照片翻来覆去了好几次。

　　「小莫的对象是很重要喔，我们可不能操之过急，要精挑细选才行。我看这几个都不怎么样嘛。」莫月华坐到伍叔轩身边拿过那些照片随意看了几张。适时地出言替他解围。

　　「这些都是我跟有闺女的亲戚们讨来的，我觉得还不错呐。」

　　「总得让小莫自己挑个真的顺眼的嘛。小莫，还不去换身衣服。」莫月华后面那句悄悄对伍叔轩眨了一下眼睛。

　　换衣服？去哪里？伍叔轩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刘秀梅就抢先说了。

　　「我有个同学最近在镇上开了家酒吧，我看小莫平时也没什么娱乐，就想着趁他生日带他出去走走。我们已经说好的。」

　　伍叔轩傻眼，他们什么时候说好的？

　　「同学？男的，还是女的？酒吧那种地方会不会有什么不正经的人出入？」

　　「是女的。」莫月华用眼神催还坐在沙发上的伍叔轩快去换衣服。又补充了一句，「是跟她丈夫一起开的。酒吧的格调还蛮高，不是普通的流氓能去的。何况还有我和晋元陪着嘛。」

　　伍叔轩本就不太喝酒，对酒吧这种地方的兴趣根本不大。何况刚才在饭桌上喝了两杯都有点飘飘然了。

　　他假装往房间走，站起来的时候绕到看起来似乎松一口气的刘秀梅身后，也用眼神问回去，我可不可以不要去？

　　莫月华笑眯眯地回视他，眼神却在告诉他，敢不去你就给我试试看。

　　多爱一次62

　　迫于华姐的淫威之下，伍叔轩只好回房换了身比较正式的服装。确定小昕昕已经吃饱、换好尿片睡熟了，一行三人才坐上徐晋元的车子，开车往距离大概二十分钟的城镇驶去。

　　一路上伍叔轩都靠在后座听莫月华和徐晋元说话，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稀稀落落的灯火，偶尔插上一两句应答。

　　伍叔轩不知道华姐为什么非要拉他出来喝酒，不过刚才上车的时候他问了华姐，她却当听不见，也就作罢了。大家出去高兴高兴喝两摊应该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不过——伍叔轩忽而看着车镜上的自己苦笑。他的苦闷应该还没有严重到需要借酒浇愁的地步吧？

　　时间刚过十点多一点，以周末来说还算得上早。街上到处可见三三两两的人群流连在街头巷尾，Happy Hour正要展开魅力的时候。

　　莫月华朋友开的酒吧在镇上的南边，一条不大起眼的的巷子里。

　　说是酒吧，不如说是一家复合式的西餐厅。营业时间从十一点开始，白天只卖简餐和咖啡花茶饮料，晚上九点钟过后才售卖酒精饮品。外观以深蓝和白色为主，带有点希腊爱琴海的风情。招牌也做得很有特色，英文字母店名的旁边是用荧光圈绕成的立体美人鱼。

　　BLUE——一头忧郁的美人鱼。

　　是因为远离水的陆地而觉得寂寞和孤单吗？

　　「那头笨人鱼等的可不是海水，而是王子。」

　　诶？伍叔轩回头看了看莫月华，才意识到是自己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可是王子？伍叔轩也不及细想华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跟在他们俩夫妻的身后走进了店里。

　　有些朦胧的灯光和悠扬的伴奏音乐让BLUE的整体气氛显得很慵懒、舒适。这家店的地理位置虽然僻静了点，却无损店里的客流量。而且即使围桌的位子几乎都坐满了人，店里头也没有让人觉得吵杂的环境。

　　连鲜少夜生活的伍叔轩都忍不住称赞。「这家店的感觉还不错。」

　　「那是当然。米奇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才创店的。」莫月华小声问了侍应生几句，就带着伍叔轩和徐晋元直接朝吧台走去。

　　吧台里有两名调酒师相互抛起酒瓶表演起花式调酒，迎来不少客人此起彼落的掌声。

　　原先还靠在吧台角落抹杯子的青年，忽然往他们的方向瞥来，露出了白亮亮的笑容从吧台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们会早点到的。」

　　「早来也是等晚来也是等，有什么关系？」莫月华眨了一下眼睛，用力回握住青年伸出的手。

　　米奇翻了个白眼：「我是怕别人等地不耐烦。你喔，从小到大说话都非要这么呛吗？真是多亏了有你老公，否则都不知道谁敢娶你。」

　　「去你的。想跟我老公握手就免了。」莫月华占有式地挽住自家老公，一手拉过伍叔轩。「介绍一下，这位长得不怎么样的就是BLUE的老板米奇。这是我家的小弟。」

　　「我知道，今晚的主角嘛。」米奇握手的力道很足，一脸的灿烂笑容让伍叔轩恍恍然想起另外一个人。

　　「你好，我先声明喔，米奇绝对不是我自愿喜欢的名字。你可以不用像某人这么机车，直接叫我崇桓就好。」

　　「……崇桓。你可以叫我小莫。」

　　坐上吧台前的位子伍叔选才省起来问莫月华：「你的同学呢？」不是说俩夫妻一起看的？

　　「不就是他喽。」莫月华瞥了眼在里面张罗吃喝的夏崇桓。「没有别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用来骗阿姨安心的。」

　　徐晋元在一旁笑出声：「刚才亏你说的煞有其事，我还怕阿姨不会相信呢。」

　　伍叔轩听得简直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米奇答应了一个人要回到这里来开家餐厅。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留在这里等那个人。」

　　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一个人？

　　伍叔轩刹那只觉得心头巨震。除了为心爱之人，还有什么人能让一个人愿意承诺花一生的时间去等待？

　　「……他很勇敢。」比起我勇敢地太多。

　　伍叔轩怔怔地望着笑得灿烂的男子。并不是在强颜欢笑……而是一种发自自然、纯净的欢喜。即使需要无尽的等待，他却仿佛充满了希望般笑对每一个人。

　　也说不出是心痛还是嫉妒，一股酸意哽在喉间让他说不出话来。

　　夏崇桓递给伍叔轩一杯郁蓝色的鸡尾酒饮料，对他一付快哭出来的隐忍表情视若无睹。

　　「新品推介。你是寿星公所以有资格先尝为快。喝完记得给我评语。」

　　伍叔轩是硬压抑了好几秒，才把那种难受的情绪给压下去，嘶哑着嗓音说「谢谢」。夏崇桓摆了摆手，又露出他招牌式的晶亮笑容，扭头跟华姐接着抬杠起来。

　　入口滑润清爽，先有些微的苦辣，而后才尝到甘香甜味。余韵绵长，让伍叔轩不禁一口连一口地想喝。

　　也许醉一场是个不错的想法。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有什么话就吐出来，明天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可他也知道这种酒精度淡薄的鸡尾酒根本喝不醉人。

　　那该喝什么？威士忌？伏特加？

　　伍叔轩自嘲似的弯起嘴角，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即使喝醉了也只是给人添麻烦而已，什么事情也改变不了。

　　转过头去正好撞见夏崇桓满眼担心地望着自己，对莫月华说：「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再耍下去他要是哭出来，楼上那只冲下来怎么办？」

　　谁要哭出来？我吗？伍叔轩反而好笑地看着他们。他是很软弱没错啦，可是再怎么不堪他也不会轻易在公众场合撒野的啦。

　　「担心这种有的没的，我是在等你绕到理由去好不好？理由！」

　　「我本来正要说的啊，都是你在逗我讲岔了好不好？」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这酒叫什么名字？可以再来一杯吗？」

　　「咦？我就说很好喝对吧？」夏崇桓亲手拿起冰杯调鸡尾酒。「因为是新品的关系，名字暂时还没确定耶。还是你有什么好提议？」

　　伍叔轩凝视透起冰雾的深蓝色液体。「我觉得还蛮像深海的颜色……」

　　「深海的颜色啊…有了！」夏崇桓一拍台面定案。「就叫Deep Sea好了。」

　　莫月华一听皱着脸笑开：「好没创意的名字。」

　　「我觉得还不错。」徐晋元持相反意见。

　　「你懂个屁。」夏崇桓说的是莫月华。这个名字明明就跟他店的风格很搭。

　　「随便你啦。」莫月华干脆拖着老公对饮，不再去理夏崇桓。

　　「谢谢你啊小莫，帮我想到Deep Blue的名字。你今天的份就我包了。」

　　「那怎么好意思……」他只是随口说的，名字根本就是夏崇桓自己想的。

　　「……其实是这样的。」夏崇桓有些为难地扒头。「我请阿华带你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的。」

　　伍叔轩愣住了没说话。他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有什么是他帮得上忙的？

　　「你看我这店怎么样？」

　　「很不错。顾客量也很多。」

　　「就是这问题搞得我头都大了。这里开业都半年多了，每天都要算一堆的支出和收入，还有员工的劳保还有我自己的税务，算来算去结果到现在店里的帐簿还是乱七八糟的。」

　　原来是这回事吗？「镇上应该有很多能帮忙管理的会计所才对。」

　　「可是因为阿华特别推荐你，所以我比较能信任啦。」

　　「不过我没做会计很久了……」

　　「哪有很久？不过将近半年而已嘛。」

　　伍叔轩一时无语。

　　华姐和夏崇桓的感情应该很好吧？虽然一直斗嘴逞狠。瞥了眼还乐呵呵在一旁喝酒的徐晋元……嗯，姐夫粗神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看来华姐拉他来就是想要他帮夏崇桓的忙吧？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如果你是担心阿姨那里，我可以帮你去说说看。」

　　「……华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嘛？」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有些小气了。反正就当是多交了一个像夏崇桓这样的朋友，也不是坏事。

　　「那你是答应喽？」

　　伍叔轩点了点头。

　　「那好，你现在就跟我上去看看账簿吧。」夏崇桓说完就拖起他的手臂就要往楼上去。

　　「啊？需要这么急吗？」

　　「不急才怪，都快出人命了耶。」

　　有没有这么夸张？看来这个夏崇桓还是个性子比华姐更急的人。

　　多爱一次63

　　餐厅的二楼中央空荡荡地有一大片保留的空间。

　　「我本来没有打算买这么大的店面，不过正好有人介绍，价钱又便宜就顶了下来。」

　　「那为什么不索性把二楼也开放了招呼客人？」伍叔轩忍不住问。这里放着也是放着，而且看起来也维持地很干净，应该还需要有人每天上来打扫。

　　夏崇桓的办公室位在离楼梯最远的一角，他掏出钥匙低头开门，声音听起来就有些模糊。「之前没料到生意会这么好，楼下有在赚够用就很好了。反正我也不是为了赚几分钱才开的这家店。」

　　华姐说他是为了等一个人才开的店……

　　伍叔轩想问他，是什么让他坚持了自己的信念，在无数个独自舔噬孤独的夜晚，还能笑着期待明天的到来？是不是和当年的自己一样都在等待命运的眷顾，奇迹终会出现？

　　但伍叔轩只是在夏崇桓扭开门转头朝他微笑的时候，回了一个笑容之后别开了视线。

　　办公室面积并不很大，小小的办公桌后面那个架子上就是收纳各类单据的文件夹，有些杂乱无章地被乱插乱放在上面。另一边摆了张简易的沙发床。

　　伍叔轩猜想夏崇桓应该偶尔会留在这里过夜。

　　夏崇桓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不好意思乱了点。上次在这里弄了半天结果只理个一团糟，一气之下就全部给它又塞了回去。以后就要拜托你了。」

　　「没问题。不过也不急在一时，我回去安排好了时间就过来处理。今天……」他是来当客人的吧……？

　　「……啊！我忘了还有件东西应该一起拿过来给你看看。小莫，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我马上回来的！」

　　伍叔轩见他话还没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不觉有一些愕然。

　　这夏崇桓是怎么一回事？根本就不听人说话的……。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伍叔轩只好走到办公桌旁拿下一个文件夹来检查。

　　「……」这文件夹上明明注明了是出纳收据，里面却竟然还夹了好几张材料进货单……难怪夏崇桓要说账目会算不清楚了。最基本也要将单据分门别类收纳好嘛。

　　职业病使然，伍叔轩开始认真在文件家中翻找、抽出不同类型的单据，再用回形针别好先放在一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被拉开，有人缓缓地进入了房间。

　　「在忙吗？」低沉的嗓音在房间里引起一阵不小的回音震动。

　　伍叔轩霎时顿住了正在扣回形针的手。

　　那道声音太熟悉，熟悉到伍叔轩根本不敢回头探究的地步。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要回头吗？之后呢该怎么办？千百种念头在伍叔轩的脑子飞转着。

　　「不回头看看我吗？不想看到我？」男人的语气根本听不出喜怒。伍叔轩却在听完他的话后立时就转过了身面对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他怎可能会不想见他？他只是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再次面对他。

　　沈雨桐的脸色是少有的冷淡，抱胸靠在门扉上。已经留过肩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贴身的衬衫显出男人的身形比之前消减了不少。脸上还有稀稀落落没有刮干净的胡渣。面目看起来虽然有些憔悴，却无损他仍然是那个光彩四溢的形象。

　　如果他不是用那双写满复杂情绪的幽深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话。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

　　是他违背了他们之间的承诺。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伍叔轩凝视着沈雨桐的双眸，蛊惑似的一步步慢慢朝他走去。他想看得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那让人轻易深陷的漩涡里面会不会还有一丝丝的爱意？

　　「这次你真的让我有一点生气了。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为什么每一次遇到关于我们的难题你都不肯先跟我商量，就擅自决定我们的未来？」

　　「我……」伍叔轩想说他不是不相信他，也不是想跟他就这样分开。他只是不想他有任何的为难。

　　沈雨桐强忍着想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他这次一定要将叔轩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通通清理干净。否则多来几次这种不告而别的戏码，他怕自己会担心到短命。

　　「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到美国除了工作，还特地跑回去跟我老爸老妈摊牌？我爸还扬言要跟我断绝关系，我跟他狠狠地吵了一架，结果回到家只看到你留在床头的一封信。那种感觉有多难过叔轩你明白吗？」

　　断绝关系？伍叔轩失语般愣愣地咀嚼这四个字的意义。沈雨桐为他做的已经太多了，他如何还能让他失去更多？

　　「我发了疯似的四处找你。后来才清醒过来想起打电话给徐晋元问到你的下落。他把你和刘阿姨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为什么不问问我？问我是不是愿意等？你以为你这样一走了之我就会放弃？

　　「知道你在哪里后我恨不得立刻就飞身来找你。可是理智告诉我，如果就这样原谅你，你一定不会记住好好珍惜我们的感情。所以我给了你一个半月的时间想清楚。」

　　「一个半月已经是我能忍耐的极限了。现在你告诉我，你后悔了吗？后悔丢下我一个人去逃避，后悔没有相信我有爱你的能力。如果你已经足够后悔了，那么就回到我的怀抱来。」

　　沈雨桐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向两旁张开，等着他笨笨的情人心甘情愿投入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