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爱一次 下————花舞仙仙

　　「看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也这么想过。」沈雨桐左右看了无人，竟然揽住他肩膀大胆地偷亲他好几下。被伍叔轩给一把推了开去。

　　「工作室是自己的嘛。而且上半年的工作份额都清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推介和一些广告交给玖卫就OK了。怎么样？就去几天短途的，没问题的。」

　　「那要去哪里？」春节大家都在放假，应该到处都人满为患吧……

　　「哪里都好。我们还没有单独去过旅行呢。」

　　别说没和沈雨桐一起去过，他连自己去旅行的经验都少得五根手指也数不完。最了不起的大概就是华姐结婚时，莫泽林带着他们一家到东部泡温泉那次。

　　和心爱的人一起去旅行吗……？想想都觉得是件快乐到快飞起来的感觉。想着想着不小心就抱着已经熟睡的程昕倒在客房的床上眯了一会儿。

　　天快黑的时候，杰瑞米终于带着礼物从工作地点姗姗来到。刘秀梅只有伍叔轩一个儿子，对这个总是显得乖巧、懂事的小孩心里其实很是喜欢，就是对他一直小心翼翼又客气的性格有点感冒。这次看他又是大包小包的礼品端上来忍不住就叨叨念念他的破费。

　　杰瑞米倒是看起来乐得享受刘秀梅的唠叨，笑盈盈地站在她身边卖乖。

　　伍叔轩抱着程昕有点尴尬地默默打量他带着疲惫的脸庞。

　　模特儿的工作还真是难以理解的忙的咧。不到最后一刻还不放人回家吃饭。叔轩想，杰瑞米姐姐留下来的信托金虽不是很大的数目，但要维持到杰瑞米大学毕业却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偏偏这孩子喜欢待在娱乐圈这种复杂的环境里打工，真教人有点不能理解。

　　「嗨，莫云。」杰瑞米挨过来靠在伍叔轩坐的那张单人沙发的扶手上，逗起正使劲吐玩口水泡沫的程昕，顺手拿起宝宝胸前绑着的围巾给他擦口水。

　　「你最近打工打太狠了吧？又要兼顾学校功课，会不会太辛苦？看你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

　　「还好啦。上完几个综艺节目的春节录影，可以休息个几天了。」

　　「诶？」捧着火锅电炉出来的华姐耳尖地听到了杰瑞米的话，马上八卦地跑过来打听。「杰瑞米不是兼职模特儿而已吗？怎么会上综艺节目的录影？」

　　杰瑞米笑得有些腼腆。「没啦，就经纪公司前不久帮我在X视的偶像剧里尬了个小角色，没想到还蛮受欢迎的。就有节目制作来敲通告了。」

　　「大明星喔——偶像剧华姐虽然没在看，不过如果你要跨足攻偶像剧，华姐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哈哈，先谢谢华姐啦。」

　　就像过去每一年的除夕那样，莫家的家庭成员都到齐以后，七点过一点众人就入座开始吃团年饭。除了火锅，刘秀梅和华姐都会做几道比较花功夫的拿手菜，比如东坡肉、红烧牛小排、三杯鸡等等配搭素菜、火锅材料来吃个饱。

　　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得大家脸上红扑扑的。饭桌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华姐和杰瑞米在带动气氛，一搭一搭地天南地北乱侃。其他人不时在一旁附和，跟着话头哈哈直笑。

　　伍叔轩和继父、继姐的关系算得上不错。莫泽林为人憨厚随和，以前还是非亲非故的时候就已帮了他们母子许多。后来母亲改嫁于他，对伍叔轩更是疼爱呵护，从来没有半点勉强他一定要称自己为父亲，一直真心诚意地照顾着他们孤儿寡母。

　　华姐的年纪比伍叔轩还大上几岁，那时早就只身在台北工作了好几年。伍叔轩后来被送到台北来继续学业，就是这位继姐和准姐夫程晋元替他联络的学校。又让他寄住在他们联名买的，准备结婚后住的这所公寓里。

　　华姐性格开朗又大咧咧的，总是该骂的时候就骂，该赞的时候绝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完全就把只见过几面的自己当成亲弟弟般地对待。

　　他们都是好人呢。好一段时间都对外界抱持着拒绝态度的伍叔轩，头次愿意放任自己，让自己去深切体会那些来自陌生人给予的温暖。

　　竟然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了吗？类似这样的感慨好像最近显得特别的容易。

　　微一闪神就漏听了他们正在谈论的话题。只是听见华姐的惊讶声，伍叔轩顺势就转头过去看她。

　　一看才发现华姐正睁着亮晶晶的圆眼目不转睛瞪着自己。其他几人的目光也集中在自己身上。

　　诶……？

　　「小莫不用再害羞否认啦。杰瑞米说你有了正在交往的对象。」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令伍叔轩的脸色瞬间尽退。他立时就对着杰瑞米扫去一眼，接着转眸去关注母亲的面色。

　　刘秀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和莫泽林对看了一眼，露出一付相当关心想知道下文的模样。

　　结果，反倒是莫泽林笑着问他：「是不是真的啊？」伍叔轩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碴儿。

　　他和沈雨桐是在交往。可是沈雨桐压根是男人，不是女人。他和他的恋情也绝不可能透露在他母亲和家人的面前。

　　更何况……

　　伍叔轩再次将目光投到杰瑞米的脸上。他不是已经答应过了不会将他和沈雨桐的事情说出去的吗？

　　「华姐！」杰瑞米急急摇手，脸上显出类似尴尬的神情。「我只是说不小心见到有人跟莫云走得很近，可没有说他们在交往喔。」

　　「唉哟，还不是一样。小莫如果真的在谈恋爱，一定要报给阿姨和爸知道啦。他们老人家嘴里不说，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莫月华还在起哄。

　　伍叔轩苦笑：「真的没有，你要我说什么？」

　　此时他才发现，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和沈雨桐的恋情终于被母亲发现了，在他心里霎时间涌起的不是惊慌，或以为东窗事发的害怕。而是仿佛狂风扫落叶般，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剩下来的荒芜感。

　　「也许是我误会，搞错了。华姐你就别再逼问莫云了啦。」

　　「切。我都还没认真问咧。」莫月华伸长手重重戳了戳杰瑞米的额头。「小米我慎重警告你喔，以后没有经过证实的事不许拿出来嚼舌头，知不知道？」

　　「知道了啦，华姐。」杰瑞米吐吐舌头，脸上是近似无邪的可爱甜美笑容。

　　多爱一次38

　　一顿好好的团年饭吃得伍叔轩魂不守舍，味同嚼蜡。席间之后众人又说了什么，他根本就听而不闻。一餐饭吃下来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终于结束了。

　　伍叔轩连忙站起身帮着母亲和华姐收拾杯盘狼藉，忙进忙出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刘秀梅刚才虽没发表什么意见，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心里的确有事，她又怎可能看不出来？

　　于是，趁着月华拿抹布出去收拾饭桌，站到捋起袖子洗碗的叔轩身边。边擦着湿碗，边注视着伍叔轩开口说：「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对象，我和你爸都很担心。」

　　担心的是什么，两人自然都心照不宣。儿子的情况和心理状态都因为那件事受到很大的影响。现在看起来虽然表面无事，她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叔轩并没有完全放下。经过这么多年的沈淀、洗礼，自己也明白过来，当年歇斯底里的反应其实也很大程度吓坏了原本就已茫然失措的孩子。

　　她不能接受的，或许并不是儿子喜欢男生的真相。而是受不了，他在她曾经被人称离经叛道的地方，也成为众人口中所说的同性恋变态。难道叛逆的血液也能够遗传的吗？

　　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的儿子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儿子。只是，只是年少无知被坏人给带上了偏路，只要及时把他拉回来，把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保护地好好的，他还是最好的。所以，她又带着儿子逃了。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叔轩后来自闭了好长一段时间。迷迷糊糊地失了心魂似的混沌过日，还试过自残。她又要维持二人生计，又要费神照顾儿子，弄得几乎心力交瘁。如果不是遇上莫泽林及时阻止了要偷喝农药的伍叔轩，他们母子现在大概都一起上了天堂。

　　她才知道恨铁不成钢的打打骂骂，并不能唤醒内心已受伤的孩子。只会令他更加的自责，更加的难以从牛角尖里钻出来。莫泽林温和的处世态度教会了她，如何以善意来打开与儿子的隔阂。那种被人所理解、包容的温暖，让刘秀梅重新体会到人性的真诚和美好，所以当莫泽林提出愿意照顾他们母子的时候，她愿意为了再拥有「一个家」的念头再婚。

　　儿子渐渐好起来，虽然仍像从前那样孝顺自己，孝顺继父。他们母子间却有了一条欲盖弥彰也无法忽视的鸿沟。他们从来没有认真谈论过他和沈雨桐之间发生过的事。既是错的，也无谓再去纠缠谁对谁错的问题。

　　如果没有在商场重遇沈雨桐，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只以为她的儿子是个不善与人打交道的内向孩子，而不是内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

　　伍叔轩似乎没有料到母亲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说：「我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你就一个人，现在还说有爸妈可以照顾你，将来孤零零的怎么办？」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我会好的，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你有没有怪过妈妈？」

　　伍叔轩顿了一下，低着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轻柔：「妈，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心里知道的。现在，还有爸爸对你好，你就放心地跟着享享清福，空闲还能含饴弄孙，别再为我的事伤神了。」

　　「你是我儿子，哪能说不理就不理。」刘秀梅笑着瞟了伍叔轩一眼。「都快三十了，还是赶快找个人吧。妈也不求什么门当户对，最重要是你喜欢，对方对你好。」

　　客厅里传来综艺节目夸张的效果音乐，华姐被逗得乐不可支咯咯直笑，莫爸爸他们也开心地七嘴八舌在议论着什么。厨房里却是除了哗啦啦的水声，一整片的静默。

　　伍叔轩不敢再看来自于母亲的目光。

　　他想他既然喜欢沈雨桐，那他就应该算是个Gay了吧。可是这么多年来，却又从不曾对沈雨桐以外的男人或女人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只要他喜欢，对方对他好就行？他爱苦了沈雨桐，沈雨桐也对他极好，可是这场爱恋恐怕永远也没有办法向自己的母亲述说。他没有把握，更不敢。

　　伍叔轩苍白地对刘秀梅笑了笑，抢过她手上的抹布。「好了啦。妈你也忙了一天，出去跟爸一起看电视，这里我来收拾就好。弄好，我再切一盘水果出去。」

　　「行吗，你？」

　　「这些事我不是从小做惯的嘛。」伍叔轩扶着刘秀梅的肩膀，把人轻轻推出厨房。「去歇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刘秀梅拗不过儿子，只好笑笑走向客厅，融进明亮灯光下欢欣的气氛里头。

　　伍叔轩长长舒出一口气，努力地擦洗着成堆的碗碟锅子。正垂头削果皮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有人从背后走进了厨房。

　　「好了好了，水果马上就……」一抬头看见的却是隐在橱柜阴影中的杰瑞米。张了张口，没把话说完就继续去切手中的苹果。

　　「你这算是对我……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如果我说，那不是故意，是无心的，你会相信吗？」

　　伍叔轩看了他一眼。「都无所谓了。」虽然让他心虚胆颤了一阵，不过他也没真说出什么来。

　　「无所谓是什么意思？」

　　他漏了口风，霎那间又看到了这个人不一样的面目。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同性恋，还是不想让他家里人知道他是？才不过隔了一小段的时间，他来跟他道歉，他说的什么？无所谓？

　　「你不是什么都没说嘛。」

　　「要说到亚瑟的名字，说你和他几乎同居才算是说吗？」

　　前不久他到莫云住的公寓找他，这么凑巧瞧见亚瑟和莫云亲密地一起走进公寓大堂。之后几次绕过去，都在楼下的访客停车场见到亚瑟的越野车停在那里。

　　感情这么好？好到他都想为他们鼓掌，好到他的心因为他们而痛得不得了。

　　伍叔轩大吃一惊，往客厅方向看了看。瞪着他，低喝：「你在胡说什么？」

　　「对不起。」杰瑞米忽然又软了声线，收起方才喷发的咄咄之气，有些无辜地俯身盯住伍叔轩的双眸。「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喜欢男人。」

　　「……」伍叔轩偏头躲开他的视线。眼角却一直注意着厨房门口的动静。

　　今天的杰瑞米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是因为身高的关系吗？竟给他一种很压迫的感觉，被他这么盯着看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为什么是他？」

　　……什么为什么？伍叔轩退后两步隔开了彼此间的距离，不解地回望杰瑞米。沈雨桐与他早已是纠结难解的结，爱了多年，如何能三言两语就说得明白？何况他内心深处直觉这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更不可能开堂布公地告诉别人。

　　为什么是他？爱上了，逃不了了，哪还有什么理由？

　　「为什么……」杰瑞米想问他为什么总是对自己沉默？他的手才想抓上莫云的肩膀，就猛然被风风火火走进来的莫月华打断。

　　「水果还没好？」

　　「好了，好了。」伍叔轩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忙捧起了那一大盘的水果就往外面走。

　　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莫月华敏感地拉住急欲走出去的两人。「你们俩干嘛怪怪的……吵架啊？」

　　「怎么可能。」异口同声。却又同时撇开彼此的视线。

　　「那，华姐，可以出去吃水果了？」伍叔轩赶紧趁华姐还在狐疑当中，二话不说就溜出了厨房。

　　多爱一次39

　　为了避免莫月华的追根究底，伍叔轩把手中的水果往茶几上一摆，就挤到离华姐一家三口最远，母亲坐着那张沙发的角落去。眼神一瞬不瞬地黏在电视机荧幕上，听别人笑就跟着笑，脑中纷纷扰扰完全不知道综艺阿哥在演什么。

　　「……暂时不打算升学了。先完成手头的工作再考虑看看。」

　　一不留神又只听到话的后半段。但「不打算升学」几个字却敲醒了伍叔轩的思绪。他望向坐在程晋元身边的杰瑞米。

　　「为什么不想读书了？之前不是还听你说想学服装设计？」

　　「我打算和经纪公司重签一份合约。等我这几个月忙完联考，就要接着去完成手头上累积的工作。反正，我觉得这份工作继续发展下去也不错。」

　　「那大学呢？你成绩一向很好，不念下去吗？」伍叔轩愣愣地问。

　　「再发展就是要当大明星是不是？也很好嘛。」华姐今天超high的，竟然还一脸艳羡地赞道。完全遮盖了伍叔轩的问句。

　　这么说起来，杰瑞米偏中性的亮丽脸孔、高挑的身段，怎么看都是趋向完美的外型，的确很符合时下明星的流行气质。可是——

　　「娱乐圈这么复杂，杰瑞米才十八岁能适应吗？」

　　「小莫，你傻了不是。」莫月华啧他。「人家小米当了模特儿这么久都没吃过亏，娱乐圈还不当成一盘菜。而且我们家小米那么可爱，将来一定红透半边天。」说着，还狠捏了杰瑞米的脸颊一把。杰瑞米则笑着躲开，不迭地说是是是。

　　说得也是。杰瑞米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继续留在娱乐圈的吧。

　　难怪他经纪公司这么好，不但早早指派了助理给他，还特地替他找新房子搬家。原来是早有打算的。

　　这么想了想，就觉得如果杰瑞米想做，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其实也不错。让他多尝试两年，要是不行的，服完兵役再继续升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