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爱一次 下————花舞仙仙

　　伍叔轩于是也露出了带甜蜜的开心微笑，回握着沈雨桐温厚的手。

　　瞥见重又出现的松下捧着托盘出来的时候，沈雨桐愣了一下哇一声大笑起来。「学长，你会不会太夸张？连买带送也不是这么个做法。」他明明记得以前来的时候，早餐都只有酱菜、米饭、味噌汤和煎蛋。

　　一人一个托盘，装的都是分装在小碟子里的日食朝食。除了沈雨桐之前吃过的，还添了厚实的煎蛋卷、盐烤鱼、腌章鱼、撒上木鱼丝的冷豆腐……

　　每样菜的分量虽然都不大，种类倒是多到可以和昨天的晚餐有得拼。伍叔轩瞠目看了丰盛的早餐一会儿，转头看了看沈雨桐，才感激地朝松下笑了一下。

　　「快趁热吃。」松下拉开对面的椅子刚坐下，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松下太太就从后面送了杯茶到他面前。还姿态端庄地笑着对沈伍二人点头，说了句日文。

　　「她在对我们说新婚恭喜。」沈雨桐先笑眯眯地对松下太太回了句话，才凑到他耳边翻译。

　　伍叔轩小窒了一下，一脸的腼腆用英文对她说了声谢谢。又忽然省起昨天糊里糊涂地也没有正式跟人家打过招呼，毕竟是第一次来，就连忙站了起来跟她作正式的介绍。

　　松下太太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也连忙对他鞠躬还礼，口中说着日文，双手轻摆。

　　「这是干什么？你是我们的客人，赶快坐下吃东西吧。」

　　沈雨桐也拉着叔轩坐下。「学长，不忙的话你让嫂子也坐一下吧。他们还不认识呢。」

　　松下太太不好意思地推托了几句，才温顺地坐到丈夫身边。几个人之间的对话，也是靠松下翻译成日文说了给她听，她偶尔淡淡地回答了也是松下用英文传达的。多数的时间都是微笑着倾听自己所不理解的语言，间中一直作着手势要他们多吃一点。

　　松下的太太是典型的日本大和扶子，性格极其温柔友善。即便不太会说英文，也还是在沈雨桐来登别度假的日子，处处多加关照他这位丈夫的友人。

　　刚认识那时大概是觉得这位嫂子有点身边那人的影子，无意间就分外地羡慕学长能娶到这么好的太太。如今他一直寻找的幸福已经在一个他爱的人身上找到，再看看学长夫妇多年来不变的和谐婚姻关系，心中不禁也会祈祷着，希望他们都能够永远这么幸福下去。

　　多爱一次46

　　接下来的三天，沈雨桐和伍叔轩就像对新婚蜜月的夫妻，精力旺盛地把札幌、登别附近的旅游景点都走了个透。

　　第一次到滑雪场，伍叔轩对于这片广阔的白色世界还真有点兴奋又不知所措的心情。换上租借来的滑雪衫、滑雪靴、滑雪帽、防雾风镜、手套，还有比自己身高高一点的滑雪板和手杖，装备是齐全了，他却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七手八脚地跟着沈雨桐的指示，先学着控制平衡，再学用雪杖支撑身体向前滑动。可惜学了半天还是歪歪斜斜地，就是无法控制身体的协调，没办法好好地在雪地上滑行。

　　在屁股摔地无数次以后，伍叔轩忽然撇嘴笑了一下，想起松下早上听说他们要来滑雪时说的话：「真好，你一定会喜欢上滑雪的。」

　　他是运动白痴好不好。亏得沈雨桐有耐性，虽然嘴里一直在笑他运动神经不好，还是一直陪在他身边教他。明明来滑雪场事他的主意，可是都还没有尽情地去滑翔一番。

　　伍叔轩又重重在雪地上摔了一跤后，也不站起来了，抬头对沈雨桐说：「桐，你还是放弃自己去滑吧。」

　　沈雨桐笑了两声，「这样就不学了？」

　　「没天分。算了。」穿得厚厚的都觉得骨头都摔痛了。「这里的雪软绵绵的，我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你，你去玩吧。」

　　知道他没有兴趣，沈雨桐也不勉强他。拉着他站起来的时候，掀了脸上的防雾风镜忽然凑近亲了他嘴唇，在伍叔轩反应过来前又很快地退了开去。潇洒地挥动着雪杖和滑雪板，转眼就滑出了几十米外。

　　运动果然还是要看天分的嘛。

　　伍叔轩怔怔地追逐着远处沈雨桐在雪地里灵活的身影。男人的运动神经从以前就很发达，看他自在地左右来回滑动，时不时来个旋转、空翻、跳跃的动作，都是那么流畅帅气。像一颗闪闪发亮的明星，在阳光下自由的翻腾跃动。

　　这种仿佛能灼伤人的飞扬神采，才是真正属于男人的神情。

　　伍叔轩就呆呆地连固定在脚上的滑雪板都没有拆下来，站在原地直到沈雨桐来回滑了几次终于过完瘾，慢慢往他这里滑回来，他才猛然红了脸，收回视线掩饰般地弯下身去拆脚上的固定器。

　　只要沈雨桐在眼前，自己小男生似的怦然心动和总不自觉失控的行为，都让他觉得有些丢脸和难为情。

　　沈雨桐有些气喘吁吁地，静静在一旁看着他笨拙地拆固定器，整理好滑雪板和雪杖，再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回滑雪场管理处。

　　到了北海道却不去滑雪在沈雨桐看来似乎有点错过什么的感觉，不过伍叔轩的运动细胞还真的……令人不太敢恭维。反正他也过了把瘾，之后就积极地把注意力转向其他比较有特色的景点上去。

　　偶然发现一向不太喜欢吃甜点的叔轩，在学长民宿吃到一种黑巧克力夹心薄饼干，觉得味道还不错赞了一句。浪漫点子一堆的沈雨桐，就在两人到札幌去的时候，把叔轩带去参观制作这种叫「白色恋人」巧克力饼干的工厂兼博物馆。

　　还买了材料当场学做起自制的巧克力来。

　　叔轩一开始还有点因为边上都是女生在学，而显得尴尬。不过对烹饪还算上手的经验，没一会儿就让他认真起来。沈雨桐做的巧克力虽然及不上叔轩作的卖相好，但俩人笑眯眯模仿起日本情侣交换起巧克力倒是蛮有情趣的。

　　就是白巧克力的甜味腻得伍叔轩有些难受，不过因为是沈雨桐亲手做的，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全都吃了下肚。

　　短短的假期转眼就要结束。

　　离开登别的前一天晚上，松下先生和太太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私人的小型欢送会。还特意作了一个放上一对新郎人偶的结婚蛋糕庆祝俩人新婚。让刚和松下夫妇相识的伍叔轩又开心又感动。

　　吃过份外温馨的晚饭，山里头又密密地飘起了小雪。松下先生和太太到厨房收拾残局，沈雨桐正在和室和玖卫通话，顺便上网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伍叔轩独自在落地窗边看了一阵落雪，忽然有种失落的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片宁静的天地来观雪赏景。随手披了件外套，沿着走廊边看雪边慢慢走到前门的庭院。

　　从庭院大门到房屋主体的前廊，除了中央一条方便客人拖着行李进出的通道，两旁都是以砂石布置的日式园景。即使这些天大雪连连也还是保持着整齐、干净的模样。只是，原本看起来还蛮和谐的景观，却因为墙角一棵高大的枯树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樱花树。别看它现在光秃秃的，春天的时候可漂亮了。」

　　松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伍叔轩的背后，顺着他凝视的方向，抱着胸也欣赏起自己一手操弄起来的庭院。

　　「原来是樱花树啊。」看它不但光秃秃，树身都是凹凸不平的坑洞，他还以为是枯树呢…「我在台湾从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樱花树。」

　　「好几十年的老树了。我爷爷的爷爷在这里建房子的时候就已经在了。」

　　「那，能看见它开的花一定是件很美妙的事。」

　　「是啊……」说完，松下就止了声和伍叔轩静静地注视风雪中的老树。

　　「想走近一点去看看吗？」松下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把桃红色的纸伞，率先走下了门廊，撑着伞抬头问伍叔轩。

　　伍叔轩没有拒绝。步下阶梯和松下共遮一伞走到树下。

　　老樱花树的树身很粗壮，两个男人伸手环住恐怕也是勉勉强强抱得住而已。风雪中虽然没有外面遍山的松柏枝叶挺盛，但粗糙有力的高耸形象，却更让它有一种坚毅肃穆的感觉。

　　这么大一棵树，开满花的话一定让这里成为一座漂亮的地标。

　　「阳子……」

　　伍叔轩闻言转头看了眼露出一脸怀念的松下。

　　「就是我太太啦。第一次见到这棵樱花树的时候，也露出和你现在一模一样的表情。」

　　「嗯？」伍叔轩不由自主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就是……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时就是春天，阳子她站在树下樱花雨里，看起来就像是从树上掉下来的精灵。让刚从美国回来的我，一看就着了迷。」

　　「松下太太的确是个非常出色的女性。」伍叔轩由衷地这么认为。

　　「不止是出色。哎呀，哈哈，不好意思啊，忽然就说到我身上来了。」松下拍了拍这老伙伴几十年如一日的树干。「亚瑟忽然跟我说他要结婚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岂止是你吓一跳。连我都意想不到。伍叔轩低头浅浅地笑起来。

　　「说出来有些失礼，虽然与你认识不久，可是我看得出他很在乎你。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我是衷心替他觉得高兴的。」

　　「谢谢你，松下先生。」这句谢谢，包含了许许多多。最重要的就是，他对他们爱情的坦然和包容，让他觉得能够放心去爱一个人是最幸福的事。

　　「都是真心话。他年纪也不小了，终于肯安定下来也是件好事。总不能老像以前那样，处处留情却还是孤孤单单没个着落。」

　　松下叭啦叭啦自说自话地说了一大串的事情。那把桃红色的伞不知不觉间就塞到了伍叔轩的手里。伍叔轩有些困难地听着他喝醉酒似的模糊口音，听着听着眼睛就越张越大。

　　他是不是……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阿那答。」

　　也是无声无息走近的松下太太，用她温柔犹如天籁般的嗓音坚定地打断了松下的喋喋不休。一手拉着自家老公，一手拖伍叔轩，不由分说就将两人拉回沈雨桐还在办公的和室。

　　「和学长到哪儿去了？」沈雨桐拍拍身旁的坐垫，示意伍叔轩坐过去。伍叔轩也就笑着挨住他坐下，两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块儿，挤在暖桌的一角。

　　「去看樱花。」

　　沈雨桐抓过叔轩冰凉的手塞进自己怀里，「喔，那棵老树啊。下次我们等北海道春天再过来，你一定会更喜欢。」

　　「嗯。」

　　松下太太很快又捧着今晚的甜点进来，竟然是喜庆时才吃得到的红豆汤煮年糕。

　　静下来的松下喝了几口热茶，拿着遥控器对着放在一角的电视按来按去，忽然莫名其妙大叫了一声，吓得大家一下子定住傻傻将目光刷向他。

　　「啊啦，叔轩，刚才我和你说的话都是醉话，你别放在心上。」喏喏的。

　　伍叔轩险些被年糕噎着，面红耳赤地咳了几声，摇头道：「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沈雨桐摸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带着红豆汤甜腻的热气都呼在他耳边。「学长和你说了什么？」

　　伍叔轩摸摸耳朵瞟他一眼，有种很想吻这个人的冲动。嘴里还是答道：「他喝醉了，说的英文都黏成一块，我一句都听不懂。」

　　「真的？」

　　「嗯。」真的。

　　过去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要知道，你在我身边，那就够了。

　　多爱一次47

　　「好，我知道了。大过年的，还要麻烦子清你特地打电话来。等联络上莫云，我会让他跟你联络。好、好，谢谢。」

　　「都这么晚了，苏医师打电话来有事？」莫月华给程晋元冲了杯蜜枣茶，回房的时候正好听见丈夫最后说的话。「还是小莫出了什么事？」

　　苏子清是程晋元就读医学院时同寝室的学长，也是从几年前开始就为莫云作治疗的心理医生。这会儿晚饭时间都过了，苏医师怎么会无端端还打电话到他们家来找莫云？

　　「不是。」程晋元有些担心地蹙着眉头。「子清说莫云已经缺席了两次的复诊。大概是莫云人在忙，他找不到人才会托我转告他这个月记得到诊所复诊。」

　　「说起来，小莫最近的气色好像比以前好多了，年初来的时候好像还胖了一点。人啊，要是没事了干嘛还去看病吃药啊？」

　　程晋元笑了笑，宠溺地帮坐在梳妆台抹保养品的老婆按摩肩膀。他们的儿子最近又重了。老婆哄完孩子总是要抱怨抱小孩抱到都快有二头肌了。

　　「心理病和普通疾病毕竟不同啊。什么时候该停止心理咨询，应该由医师提出，而不是病人擅自放弃疗程。」

　　何况子清虽然在电话里说得隐讳，他却也大概明白了苏子清是担心莫云前两个月忧郁和失眠的病情似乎加重起来，那次取了药之后又再也没有回去复诊过。

　　可是正如老婆月华说的，莫云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实在很正常，甚至还有变好的情况出现。

　　想起刚到台北时的莫云，程晋元还会对那个瘦弱、对人怯懦，不经意还会伤害自己的孩子感到心疼。好不容易经过多年的心理治疗，让他能顺利夜校专科毕业，出到社会工作，他不希望再看到莫云那付几乎放弃自己的模样。

　　这么多年的治疗都忍下来了，为什么会忽然一字不提，也没有任何交待就不去复诊了？这不像是莫云的作风。

　　程晋元放下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接通的电话，努力回想着最近跟莫云相处的情景片段。

　　莫云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可以说从认识他到现在都一直保持着一种病态的苍白面色。仔细地回忆起来，大概是儿子出生没多久之后吧，莫云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慢慢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似乎……真的是多了点人气的感觉。会不会是因为停了抗忧郁药的缘故？还是莫云最近碰到了什么事情而改变了？轻轻叹口气，自己身为医生，程晋元其实也并不鼓励病情轻微的病人服用过多的药物。所以，他更期望莫云遇到的情况是后者。

　　再一次确认莫云的手机仍处于停机的状态，程晋元在睡着前迷迷糊糊地盘算着明天下班以后还是应该到莫云的处所去看看。

　　才不过离开几天而已，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却有一种「啊，终于回到家」异常满足的感觉。

　　沈雨桐回到家换了鞋，行李就丢在门边，第一件事就是马上拉着叔轩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歪着脑袋动都懒得不想动了。

　　这懒鬼……伍叔轩好笑地让他靠了几分钟。

　　几分钟过后，那种轻松和宁静的气氛，就因为伍叔轩觉得这间房子几天都没人打扫过，到处是飞扬的灰尘而被迫中断了。

　　伍叔轩拿着吸尘机和抹布从卧室里开始打扫。沈雨桐赖在其实一点都不脏的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闭着眼睛听情人在房间里忙碌的声响，心里头又涌起了因为拥有一个家的幸福滋味。等叔轩已经推着吸尘器倒退着打扫到客厅，他才跳起来打开行李箱分出要干洗、机洗的脏衣服，把可以机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再把剩下的用品分门别类放回不同的位置。

　　好不容易才恢复这个家原本光洁明亮，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因为怕生鲜材料会在冰箱里腐坏，伍叔轩在出门前就已经事先处理掉了。清点着橱柜里剩下来的干面条，伍叔轩考虑着是直接下面条吃，还是煮饭做蛋炒饭。

　　「叔轩别麻烦了，我们出去吃吧。」被伍叔轩死拖活拉推进浴室洗澡的沈雨桐，在浴室想了想满头的肥皂泡沫还没冲干净，就拉开门对站在厨房里淘米的人喊道。

　　刚下飞机回到家又忙进忙出没会儿消停的，他可不想这人刚出去放松几天，回来又弄得自己团团转。

　　「随便弄点也比在外面吃来得强，反正又不麻烦的。」叔轩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