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俊生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他当然知道追求初苒的人也是可以排成一队的,不乏有才貌双全的名门公子,但最终还是被自己撷取到了。
“初苒,你今天真美。”莫俊生目光似潭深水,几乎要刻在初苒莹润的脸庞上。
初苒笑笑,白皙的脸上泛上酒酡色。
餐毕,莫俊生载着初苒到了宾馆,理所当然地,他不能浪费这样一个夜晚,一直和初苒缠绵到清晨。
罗嘉宁近日有些失落,他不是没发现莫俊生对自己的变化,虽然他对自己依旧温柔,但温柔中有些淡漠,不似以前的狂热。
想着,罗嘉宁低落头,又开始数手里握着的硬币,一块块圆溜溜地在他手心滚动。
晚上,忽的大雨倾盆,罗嘉宁愁着脸看着外面噼里啪啦暴躁的世界,莫俊生没有开车来接他。
“忘带伞了?”紫时问。
罗嘉宁点点头。
“那里还有一把。”紫时指指倚在门边的铁桶。
罗嘉宁笑笑,便撑着伞进入雨幕。
回到家,罗嘉宁掸掸身上的雨珠子,一抬头,却看见莫俊生正倚在沙发上看美国大片。
“莫大哥。”罗嘉宁小声地叫了一下。
莫俊生像是没听到似的,两眼继续放在大屏幕上。
罗嘉宁又叫了一声,莫俊生才回神过来,朝罗嘉宁笑笑,示意他过去。
“外面下雨了?”莫俊生问。
罗嘉宁点点头。
“淋湿了?”莫俊生抚他头上的雨水,笑说,“来,我帮你暖暖。”
说着,莫俊生又拥着罗嘉宁吻起来。
罗嘉宁正沉浸其中,却有丝突兀的味道窜入鼻子里,那是女人香。
“莫大哥!”罗嘉宁急着脱离莫俊生的怀抱。
“怎么了?”莫俊生笑问。
罗嘉宁用袖子捂着鼻子,一脸惊讶地看着莫俊生。
“怎么了?”莫俊生有些扫了兴致,懒懒地倚在沙发上。
“莫大哥,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罗嘉宁急着问,想证实这几天内心隐隐的不安。
莫俊生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面孔,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你真的有吗?”罗嘉宁心急地问。
莫俊生点点头。
“你怎么……”罗嘉宁本能地脱口而出,但又有些语气不足,他怎么也不敢诘问莫俊生。
“嘉宁,你怎么像个爱吃醋的女人?”莫俊生悠悠地笑,“爱玩疑神疑鬼的一套。”
罗嘉宁不语。
“是不是我最近冷落你了?”莫俊生起身,走到罗嘉宁背后双臂抱着他,亲吻他的后颈。
“你怎么……能……”罗嘉宁说不出话。
莫俊生松开臂,笑笑。
“嘉宁,我是肯定要结婚生子的,别说你想不通。”
罗嘉宁闻言震惊,他不是没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莫俊生如此简洁直白的态度还是让自己承受不住。
“我是个男人,当然要有妻子和孩子。”莫俊生笑笑。
罗嘉宁一阵委屈,滴下眼泪。
“你也是男人,难道跟我一辈子?”莫俊生戏谑道,“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彼此开心。”
罗嘉宁的眼泪越来越多。
“你呀。”莫俊生摸摸罗嘉宁的眼泪,笑笑,“再漂亮也是个男人。”
罗嘉宁楞在原地,除了哭泣说不出话来,自己愉悦地怀着希望住进这套公寓,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要被扫地出门,眼前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此刻的神情冷漠得让自己发颤。
整整一晚上,罗嘉宁只是哭,俯身在床上,像只被遗弃的猫。
莫俊生倒是一脸自然,只是没想到罗嘉宁这样迷恋自己,以至于哭得泣不成声,看着越发觉得寡淡。
隔日,罗嘉宁来到面包房时两眼红肿得像两颗桃子。
紫时一眼就看出他哭过了,却没去问什么。
“紫时。”罗嘉宁顿顿,“莫大哥他不要我了。”
话还没说完,罗嘉宁的眼睛又湿润了。
紫时不语。
“我该怎么办呢?”罗嘉宁两手滑移在柜台上,一脸无助。
“别难过了。”紫时安慰,“你难道真的想跟他一辈子?”
罗嘉宁微微一怔,紫时的话和莫俊生一模一样,但自己的确是幻想过和莫俊生一辈子在一起,像之前的洛勇就一直信誓旦旦地说要照顾自己一生。
“男人和男人之间久不了的。”紫时笑笑。
“为什么?”罗嘉宁脱口而问。
“本来就是离经叛道的事情,走偏了路,怎么可能走到底?”紫时又笑笑。
“可是……我觉得只要有爱就可以,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的。”罗嘉宁一脸执着。
紫时垂眸,缓缓开口:“也许吧,也有好的结果,但绝对不会是和莫俊生那样的人。”
罗嘉宁闻言又心酸不已。
“怎么办?我已经离不开他了,好难过。”
“会好的。”紫时边俯身清扫着瓷砖边安慰。
晚上,莫俊生和方有惟请初苒的舅舅高延之在西餐厅用餐,算是年轻一辈向老一辈讨教生意经。
高延之挑着眉毛侃侃而谈,咧着嘴,两颊上两片红晕,酒酣耳热之时,仰头大笑。
忽的一首《夜曲》悠悠响起,轻灵的琴键音像水滴声一样。
“听不错的音乐。”高延之笑笑,探头朝钢琴台方向看去。
莫俊生也抬抬眼皮,果然是紫时,他好像剪了头发,干净清爽了许多。
“有点面熟。”高延之半眯着眼睛打量,“好像是哪里见过。”
“是吗?”莫俊生好奇。
高延之思索了番,却找不到记忆的端绪。
“高伯伯,你上次提到的冯裕庭,到底是怎么样个人?”方有惟一脸探趣。
“我和冯裕庭认识那么多年,总结出他的为人就是四个字。”高延之竖起四个指头,显然有些喝多了,咧着嘴笑,“自私阴郁。”
“哦?是吗?”莫俊生问。
“没人受得了他,你当他是谁?真的很了不起吗?”高延之摆摆手,脸醉醺醺的,“其实就是靠女人发家的,没有他老婆,他能算个什么东西!”
“高伯伯不太喜欢他。”莫俊生笑笑。
“我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在外面撑着面子,其实他自己的生活是一团乱,老婆疯了,儿子死了,你们说他还有什么可傲的?”高延之眯着眼,嘲讽的语气。
“他那么惨?真是看不出来。”方有惟摇晃着手里的红酒。
“老婆是被他逼疯的,儿子是被他逼死的,也对,他那样的人谁受得了?注定要孤老一生。”
高延之摇摇头。
莫俊生呷着酒不说话。
一曲奏罢,远处的紫时起身,莫俊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过去,在他眼里,今日的紫时特别清瘦,短而犀利的头发,黑色的西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个弹琴的,怎么越看越面熟。”高延之喃喃道,忽的醒悟似得定睛,“好像在冯裕庭的家里见过。”
莫俊生一愣,慢慢笑笑:“高伯伯一定弄错了,那样普通的小子一抓一把。”
方有惟也像是听了笑话一样。
“高伯伯,你喝多了,当心回家被伯母念叨。”
高延之笑笑,摸摸脑门:“也许,是糊涂了。”
走出餐厅已经是十点多,高延之的司机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高延之像是很尽兴,整整西服,腆着肚子钻进车里。
方有惟则蹭上了莫俊生的车。
“要不要再去喝两杯?”方有惟歪着头,扣开衬衣。
莫俊生举腕看看。
“不了,太晚了。”
“晚?夜生活才刚开始,你这公子哥倒说晚了?”方有惟笑笑,一脸打趣,“这么迫不及待回家见你那宝贝?”
莫俊生但笑不语。
“话说回来,罗嘉宁还真漂亮。”方有惟一脸神往,“什么滋味,让我也尝尝。”
“你少来毒害清纯少年。”莫俊生笑笑。
“怎么?就许你玩,不准我碰?”方有惟笑笑,“反正你和初苒的事都定了,尽快收收心,把那宝贝给我玩几天。”
莫俊生看着方有惟一脸酒后的淫 欲,淡淡地说:“和我说没用,他要是不愿跟你,你强来也没意思。”
方有惟只是一个劲地笑。
chapter10
回到家,打开门,罗嘉宁正坐在沙发上。
莫俊生将钥匙扔在桌子上,脱下西服,懒洋洋地倒在床上。
罗嘉宁起身走到床前,看着一身酒气的莫俊生。
“怎么?眼睛又是红红的。”莫俊生问。
“莫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罗嘉宁小声地说。
莫俊生边笑边摇头,阖上眼睛,转个身欲睡。
“莫大哥。”罗嘉宁摇摇莫俊生的手臂,“我哪里错了?我可以改的,只要你和我说。”
“你没错。”莫俊生闭上眼睛,语气有些混沌。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罗嘉宁说着又哽咽。
莫俊生忽的转过身来,伸臂将罗嘉宁拉到怀里,笑得轻佻:“谁说的?我现在就要你。”
说着又吻罗嘉宁的唇。
罗嘉宁哪有心思回应他,只是一个劲地排拒。
莫俊生倒了兴致,索性放开他,倒头睡了过去,不久就发出轻鼾。
罗嘉宁在一边掉眼泪,他看着睡过去的莫俊生,颀长英挺的身子,突然心凉了一片,终于明白他从来没有想过照顾自己一辈子,他要的只是一时的贪欢。
罗嘉宁不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对莫俊生还是有一定了解,知道他的脾性,但要是一个人一旦陷下去就不可避免地自欺欺人。
想来的确是悲哀,原以为找到了金灿灿的幸福,实则是镂空的浮华。
罗嘉宁蹲在床边,哭到清晨。
几天后,罗嘉宁搬出了莫俊生的公寓。
“紫时,我和莫大哥分手了。”罗嘉宁一脸期期艾艾,清点着刚出炉的面包。
“别难过。”紫时拍拍罗嘉宁的肩膀安抚。
“是我自己主动离开的。”罗嘉宁咬着唇,“但现在又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你做的很对。”紫时笑说。
罗嘉宁不语,只是低落头,面色苍白无血丝
。
一个月后就是莫俊生和初苒的订婚典礼,两人盛装熠熠,宾客盈门,富贵云集,直到莫俊生将钻戒套在初苒的手指上,掌声四起,侍员将香槟从金字塔的玻璃杯上倾斜下来,金黄色的液体全是幸福的香甜。
觥筹交错,人人都举杯祝贺新人,莫俊生微笑着应酬,偶尔抬眼皮看看一边美丽的未婚妻却有种恍惚感,像是演戏一样。
既然是演戏就要好好演,莫俊生笑着搂住初苒的细腰,嗅着未婚妻发丝上馨香的滋味。
“俊生,今天是个什么滋味啊?”方有惟举着红酒打趣他。
莫俊生耸耸肩膀,笑笑。
“你看初苒高兴的样子。”方有惟笑着看远处被一群名媛围绕的初苒,又意味深长地笑笑,“又出现了不少漂亮小姐。”
“怎么?色心又起了?”莫俊生笑笑。
方有惟摇摇头:“千金小姐总是高傲骄纵欠可爱。”
“初苒不一样,她倒是很乖。”莫俊生也看看远处的初苒。
方有惟笑笑,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贴耳低语:“那个罗嘉宁的事,你处理好了?”
“他走了。”莫俊生又笑。
“走了?怎么?你舍得放他走?”方有惟挑眉。
“其实得到了也就是那种滋味,和其他的差不多。”莫俊生整整自己的领结,慢慢地说,“虽然他的确很漂亮。”
方有惟一脸歆羡,挑着眉:“兄弟,你真让人好不羡慕,事业有成,如花美眷,还时常有野味吃。”
莫俊生但笑不语。
方有惟慢慢呷着酒,脑子里浮现的是罗嘉宁那张令自己神往的面庞。
宴会结束,昂贵的贺礼像是可以堆积如山,令人意外的是贺礼中有一份是冯裕庭赠的,礼金不多不少,却派人很恭敬地呈送。
初苒倒在沙发上,脱下高跟鞋,微微蹙眉。
“好累,为什么把仪式弄得那么复杂。”
“那是当然,谁家嫁女儿不是宝贝着的。”初苒的母亲笑笑,心里思忖着今日典礼上的细节,有哪些还欠妥,一一核查,以求将来的结婚典礼臻于完美。
初苒撅起嘴,揉揉发酸的脚趾头,心里还是不免的喜悦,刚才自己的小姐妹丽琳,雅晴都对自己歆羡不已。
“初苒,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莫俊生笑笑。
初苒有些舍不得,但碍于父母在边上,只能是抿嘴一笑。
莫俊生开着车,穿梭在夜晚的城市中,打开车窗,松松领结,让窗外的风大口大口灌进来。
迎着夜风,他委实清醒了不少,对于刚才宴会上的一切都有种似真非真的感觉,华丽的布景,纯白的小天使,成叠高耸的蛋糕,神圣的音乐,端庄优雅的未婚妻,所有的一切几乎完美,却像是一个罩在玻璃里的花,美得不自然。
碰上一个红灯,莫俊生倚在椅背上,想起小时候表姐表姑翻阅的结婚杂志,里面华美洋溢,爱意甚浓。那时莫俊生还小,对于爱情,婚姻都是有纯真的期望,理所当然地认为以后要娶一个心爱的女人,给予她郑重的承诺和幸福的一生。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生活总不是按自己的想法发展,连自身的想法,价值理念也不受控制地变形。
莫俊生苦笑,他知道自己是不爱初苒的,但爱不爱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一个妻子,一个不至于让自己讨厌的妻子。
对于爱情,莫俊生早就不信了,那只是人生中激动愉悦的一刻,只是一时一刻而已,不会长久。
夜风徐徐,对街上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乞丐正俯卧在地上,面前是一份像大字报一样的苦难事迹,莫俊生笑笑,脑子里本能略过了同情,只是想到欺骗。
突然,一个人影驻步在乞丐面前,慢慢弯下身子将自己手中的面包分给他一半。
是紫时,莫俊生心一跳,本能地牢牢看着他。
紫时穿了单薄的外衣,一手抱着一袋面包。
莫俊生静静地看着紫时,莫名地,最近总是想起他,也许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尤其是那双黑色分明的眼睛在淡漠无奇的脸上显得特别明亮。
如同孩童的眼睛,莫俊生会在那双眼睛上看到以前的自己,那时的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存在着理想化的希望,对俗世的感情抱有热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