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晚成 上————叶飞白

我鼓足劲，用力送出一口气：“啊……。”发出声音了！！不过怎么这么小啊，我用的力很大呀。
斋夜皱皱眉，抓起我的手按到他的喉结上：“啊。”手下软骨节滚动，我无意识的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喉结处：“……，啊。”还是不对。我隔了太长时间没说话了，好生疏。会不会我一辈子就只能用眼神表达了？心中的恐慌像个旋涡要把我的决心全部卷没。
“啊。”斋夜更用力的按住我的手。目光坚决。
他的喉结滚动和我的不一样……。应该是这样的——我学过说话，所以只要得到说话的感觉，只要可以发出声音，只要这一点点，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表达我想说的一切了。我想说话，我想亲口问斋夜所有问题，我……：“啊……。”会了！！
斋夜的拥抱让我几乎要肋骨尽断，在肋骨刺伤肺叶痛死之前，可能是先被迫停止呼吸而死。斋夜！！拜托你别用打那巨人的力气来抱我行不行？！斋夜！！
半个月过去了。
这 天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的中午时分，我才醒过来——越来越懒了，不象斋夜，仍然保持以前的作息或者说更勤奋——天还没辆透就出去晨训了。好，只有我一人 在，趁此机会，我一定要……，不行，首先要侦察看看银衣和浅衣会不会在附近，免得他们又来阻止或者去打小报告。我蹑手蹑脚的下床——现在已经不痛了，靠近 门边，轻轻的拉开门，迅速伸出头四下张望一番——好，空无一人。
心中窃喜之下，门一关，从榻榻米底下找出一本藏好的小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练习发声。“てよゲわドの僡椰の屋……。”咿，好象外面有人！赶紧把书藏起来，佯装刚刚睡醒的拉起蓝色的丝绸被单。
门被拉开了，银衣跪坐在门外，清冷的声音让我心中艳羡之极：“龙腾少爷，该吃午饭了。”
我点点头，示意穿好了衣服就去洗漱。
待 银衣垂首关上门，第N次的，我在心里暗暗咬牙切齿：该死的斋夜！！明明是他教我学会发音，临来却叫我别学了，或者说，等过了十八岁生日后再学……。十八岁 生日那天，那个变态不是说要带我走的吗？到时候我哪有时间学啊（成天和变态斗来斗去……）。现在是最悠闲的时候啊。可恶！
我也不知道那天是出了什么问题。
当 我学会发音时，斋夜兴奋得差点抱得我晕死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我便开始练习发五十音。斋夜说这样太慢了，你既然能听懂别人的话，五十音你应该会。所以 直接练习说词。我挑眉问他说什么？他说，你说自己的名字吧。我想小孩子学说话都应该是从叫爸爸、妈妈开始的吧，但是又不想把这种想法告诉他——他好象很高 兴，而且爸爸、妈妈对我而言太陌生，他们又不在身边，说起来没感觉。所以，我听从了他，先说自己的名字。
我在心里练习过很多遍，无奈就是张嘴发不了音。斋夜并不急，一次一次的给我打气。当然，最后是成功了——虽然我说得很小声。
斋夜眯眯墨黑的眼睛说：“你叫我。”
“斋夜。”一遍成功。
“大声一些。”他好象没听清楚。于是我勉为其难再叫一次：“斋夜。”“大声一点。”“斋夜。”“大声一点。”太过分了！我是在学啊！要求那么高！“斋夜！！”声音之大，完全是我曾听过的愤怒之音。我猜银衣和浅衣应该都被我的声音吵醒了。
斋 夜的脸上奇奇怪怪闪过了多种表情，首先是欣喜，而后惊讶，而后沉思，而后担忧，最后竟是害怕。他也算是很久没有用过脸上的肌肉，所以表情十分淡，淡得让人 几乎看不出来。但是我注意到了，特别是他的害怕，斋夜也会害怕？首先闪进我脑海里的念头就是这个。在我的脑海中，斋夜和“怕”字是完全沾不上边的。有什么 事会连斋夜也觉得害怕呢？我茫然。
然后斋夜说：“龙腾，你别学了。”
我忍不住要出声反驳他，他却用唇掩住我的口。他的吻里有太多的东西，所以我顺从的沉浸在吻的温柔当中。直到他放开我：“要学就等到生日过后。”
为什么？？
他 没有回答，浅衣已经在门外恭恭敬敬的唤了他一声。于是他便换了和服，出去了。我满腹狐疑，问问银衣，他守口如瓶。没办法，只有闷在心里了。但是，我是不会 放弃学说话的！说话的感觉那么好，我要得到！所以我开始暗地练习，虽然被银衣发现几次之后，斋夜说了好几回，但我可是愈挫愈勇的！所以，我不断变着方法， 瞒混过关，从而找机会秘密训练。（果冻很想问一下斋夜……，那么痛，你还可以去晨训？？不容易啊……）
哼哼，斋夜，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午 饭不好吃吗？”银衣清冷的声音响起，我马上从神游中回转，摇头。银衣会做菜，而且好象从小就一直包办他们三人的伙食——现在还多了一个我。开始还真不相信 呢，那么好吃的中式菜，西餐，居然全是出于看起来也是冷冷的银衣之手。他还教我简单的防身术。在这里的生活比以前的无所事事好太多了。
这都是斋夜的功劳。想来真不该背着斋夜偷练说话的。不过既然练也练了，还是坚持下去吧。
“是不是累啊。今天就别学拳术了。”银衣眼皮不抬的吃着东西，却知道我的一举一动，我不禁汗颜。
摇头。
“那好，快点吃吧。”
银衣难道发现了什么不成？又惊又疑的吃完午饭，晒晒太阳，和他练练拳术，趁他被浅衣叫走，我决定溜到大花园里去看看。
半个月来被银衣紧盯着，我都没有离开过斋夜的院子。想想花园里不知开了什么花，小湖里 的荷花是不是也该繁盛了，假山后的树是不是该更茂盛些了……，我给自己找了数十个理由，丝毫不觉得有愧于一直叮嘱我的斋夜和一直看着我的银衣，就这样溜出院子。
可怜的是，来时根本是斋夜一直拖着，上下眼皮也在打架，根本不记得路，转来转去连竹林也出不去。想回去时，已经不知道身在何方了。
在阴暗的竹林里走了半天，天渐渐黑了。竹林里除了自己踩在凋落的竹叶上的清脆断音就是寂然。我心里害怕，干脆站在原地，竖起耳朵听是不是斋夜来找我了。令人失望，站到腿酸了，也没听见斋夜的声音。无奈之下，我继续走，不久，看到一个院子。
绝对不是斋夜的院子——光从外面来看，大了许多，灯光漾漾，美食飘香。我摸摸空空的肚子，决定在胃痛发作之前捞一点东西吃。虽然危险很大，但是胃痛起来就更会不顾一切去找东西填塞了。
我偷偷进门——没有人。是了，在自己家里怎么会有人想到要提防会有正饿的某人来捞东西吃？好。绕过回廊，伸头看看——啊，在空荡荡的天井里，正摆着一桌美酒佳肴！口水直流之下，狂奔过去，也顾不得会不会有人了。
啊，烤鸭，炖鸡，红烧狮子头，银耳莲子汤……。眼花缭乱啊。我当下撕下一只鸭腿，顾不得烫，张口便咬。
哇，皮脆肉嫩——“好吃！”我才咬第一口，身后便有人鼓掌替我叫出声了。
完蛋了……。我背脊一凉，塞在嘴里的忘了吞，就这样愣愣的回头——一个笑眯眯的俊帅男子呵呵的冲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我僵硬的想挤出一个微笑来拉近关系，不料在那男子的背后看见了一张阴森恐怖的脸，我的表情戏剧性的定格，再也笑不出来，手里的鸭腿掉落在地……。
那张阴森恐怖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成功激活我的审美细胞的巨人。此刻他的右胳膊好象还是处于修养期间，缠着厚厚的绷带挂在胸前。他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我，似乎要把我大卸八块，煮来吃掉。
“二哥好象认识这小兄弟啊，真是有缘，不如叙叙旧吧。”那笑眯眯的男子啜口酒杯里的上等红酒，道。
“是啊。”巨人咧开大嘴，不怀好意的笑道。
完了，新仇旧恨！斋夜！！你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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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强自镇定的站在原地，看着巨人一步一步的逼近。不行，老靠斋夜干什么？自己又不是需要保护的弱小生物（||除了你，还有谁需要保护~~~）。可是想逃走， 双腿早已不听使唤，而且这里的路况又不熟悉，肯定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斋夜，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乱跑了！！你在哪里？还有银衣，我保证要好好学拳术 ~~~。欲哭无泪，任我心中怎么呼唤救世主，巨人还是来到我身边，绿豆眼中带着轻佻，伸出左手抬起我的下颚。
“望，这小子可是上面喜欢的呢，果然长得不同于人啊。”沙哑粗嘎的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心里登时极不平衡，这么丑的巨人都可以说话，为什么奶奶和斋夜都限制我说话的权利呢？（||汗，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不过，不仅仅是说话难听，他的意思好象……。
“是啊，这么美的少年，又不象弱不禁风的女人，的确很有吸引力。”笑眯眯的男子啜着他的红酒，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怎么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我看看巨人，又望望笑眯眯男子，寒毛直竖——他们想干什么？
“你有没有兴趣啊？”巨人的眼神中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可怕光芒，我机呤呤的打个寒颤，现在宁可在变态医生手里也不要落到这个该死的没礼貌又没相貌的巨人手里啊！！变态医生的话可能还逃得了，巨人……，呜，完全没有逃走的希望了！！救我！！救命啊！！
“没有。二哥要是有的话，随便选一间房，我权当什么也没听见。”再啜一口红酒，笑眯眯的男人转过头，叫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天井旁边穿绿色和服的男子，“带二哥去他想要的房间。”“是，主子。”那男人清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银衣和浅衣。
“不必了，这里就好了。”巨人邪笑着道，捏紧了我的下颚，我的骨头都要碎了啊~~。忍住痛，我一脚踹向他的下面。巨人忙让开，绿豆眼里满是恼羞成怒。我退后几步，撞倒了餐桌，盘盘碟碟刹时全摔碎在地。
“那我就权当什么也没看见。”笑眯眯的男子挥退手下，道。这只笑面虎！！
巨 人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回头以恶狼扑食之姿朝我冲过来。着个表情我相当熟悉，每当我肚子饿，也是这副德行，不过，我的对象仅限于食物，而他要将我吞吃入腹。 地上流着汤汤水水，我想躲开，脚底下一滑，头撞到桌子角摔在地上。痛啊！！就在这时，巨人扑在我身上，两眼发红的左手就要撕开我的脏兮兮的和服。我伸手在 地上摸着，恰巧就摸到一块瓷碎片！
想当 初，因为挣扎而乱摇晃的手碰到花瓶才砸晕变态医生自立救济逃出来，我已经对瓷器特别有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想到它们。现在，脱困的时机到了！！趁巨人头 脑发热，顾着我装可怜的脸而咧嘴大笑这空挡，我狠狠的将碎片戳进他的绿豆眼，血花四溅。怕他还有反击之力，又狠狠再戳几下，直到血肉模糊，自己脸上身上也 粘乎乎的，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恐怖！我杀人了！！这个认知让我呆若木鸡。
“呜 啊！！”巨人痛苦的叫喊把我惊醒，我用尽力推开他，像躲病菌一样跳开三十尺远。巨人死命抓住我的长长的和服角，我不知从哪儿来的神力把和服撕开，躲到天井 另一边的树丛后。他没死，好，好，我，我不要负法律责任……。我一边发抖，一边用衣袖胡乱的擦着脸上的血迹，力求与这“案件”脱离关系。
“呜啊！！”巨人捂着左眼，痛苦不堪的在地上打着滚。笑眯眯的男子招手唤来人扶他下去包扎伤口。巨人倔强的挥开绿衣男子：“望！！替我把这小子杀了！！”他的仅存的一只绿豆眼睁到正常时的两倍大，杀意四泄。
笑眯眯的男子啜口红酒——终于见底了：“我说了，权当没看见的。二哥想复仇包扎了伤口再说吧。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他走的。”
巨人冷笑数声，左眼的血还在不停的流着。大概是知道自己现在是处于别人的势力范围，他转身便跟着绿衣男子出去。
笑眯眯的男子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我身上，他晃着空空如也的酒杯，走向撞翻在地，一片狼籍的餐桌：“啧啧，下手真狠。不愧是桥本家的啊。”
他怎么知道我的来历？！我瑟瑟发抖不止，心想大概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了。没想到我的生命这么短暂，还没有和奶奶见上最后一面，斋夜也不知道我在这里，一大早就去晨训……。好命苦啊！
“怎 么？刚刚表现得像个斗士，现在知道怕了？”声音赫然在耳边响起，我吓了一大跳，撞翻了几盆花，倒在树丛里，枝叶划伤了我的脸，一阵刺痛。笑眯眯的脸凑近 我，呵呵的伸手拉我起来。我推开他，朝着月洞门跑去——出了月洞门就是回廊和湖，说不定湖水还通到哪里，可以死里逃生……。啊！！胃痛啊！好痛！！ 饿……，痛！！
浑身无力的我，按着胃部倒在地上。汗水、泪水、血……，呜呜，好痛啊！呜呜……。朦胧中，笑眯眯的男子丢掉手中的酒杯，走过来。斋夜……，你在哪里？？斋夜……。
苏 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在那个天井中，眼前还是摆着刚才看见的那些美味珍馐，身上还是穿着白色的宽大的和服，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没有遇到巨人，也没有戳瞎 他的眼睛。只是天井里、自己身上太过于干净，提醒我，刚才并不是做梦或幻觉。胃还是痛，我应该是被痛醒的吧。不管了，那么多好吃的摆在眼前，要死也不做饿 死鬼……。哼，我毫不客气，扯下一只烤鸭腿便咬。
“怎 么不等等我们啊。”又是那个笑面虎的声音。谁管你？！我头也不回，继续吃我的鸭腿。美味啊……。吃完鸭腿，我迫不及待再扯一只——手被拉住了。我冷冷的回 头：果然是笑面虎同包扎妥当也梳洗了一番的巨人。别妨碍我吃饭——我抽出手，冷冷的睨着他们。巨人那副张牙舞爪、恨不得立刻把我五马分尸的表情现在看来竟 没什么可怕了。笑面虎笑眯眯的在我身边坐下，桌子较小，巨人只有咬牙切齿的坐在我们对面。
“呵呵，你可是把我二哥的左眼给废了啊，于情于理都应该等我们嘛。”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挖苦巨人的味道，我冷冷的看了对面的仇家一眼。
“而且，上回为了你，小十他啊，把二哥的右手差点也给废了，我们家最好的医生也说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呢。”不是一点，是十分挖苦吧。我暗忖。这两人表面上关系很好嘛，看不出来啊，原来也不是交情深嘛。（要是交情好，你现在早被毁尸灭迹了~~~）
巨 人有点阴阴的看着笑眯眯的男子：“望，你并不打算让我报仇吗？”是关于我的！我拿着炖鸡腿的手微微抖了抖。不料，这样细微的动作却被笑面虎一眼看穿，他笑 呵呵的给我盛碗银耳莲子汤：“啧啧，二哥，瞧你说得，人家小孩子都怕了呢。”感到巨人恶毒无比的目光扫过来，我又忍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