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我也要取。”
看着他血红的眼,似乎无奈的摇头,“我明白了,你不过是想换个法子折磨我罢了。”
花海中,他慢慢的撑起身子,赤 裸的站定,胸膛是龟裂的皮肤,后背被磨得鲜血淋漓,下身大腿上也尽是鲜血白浊的污迹,他淡淡地看着那个孩子,仍然笑得睥睨和自负,“如此,那你取吧。”
为何?
为何到如今,就算他如此狼狈的地步,他也还是那么高傲,永远也不肯低下头?
看着那孩子微颤的手,阮长空轻声笑道,“怎么?下不了手吗?”
他凝视着那个他一心疼爱,呵护的孩子,眼神温柔到了极致,“奴儿你还真没用,还是我帮你取吧。”
他握住他的手,抬手,插下,血溅。
他凝视着那个孩子扭曲的表情,温和道,“摸到了吗?抽出来就行了。”
凤破弩睁大眼,复杂的看着他。
伸手触碰着他的眼,阮长空的脸上没有痛楚之色,依然是一派水一般温柔,“奴儿,你这眼神我可以理解成心疼吗?”
亲吻了一下那孩子的头顶,“放心,我是神仙,五雷轰顶都不怕,开膛破腹这小小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那孩子像是猛然惊醒一般,抽出他身体里的那柄烟剑,勉力镇定了下情绪,愤恨的道,“没错!你怕什么?你什么也不怕!”
看着那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脸色悲惨惊怖到极点,仿佛说服自己一般,“都是你自找的。你会怕什么?我有什么可心疼,反正又不会死,最多三天,最多三天就好了!”
他拼命得往后退着,红眼吼道,“你滚!你这贱人你给我滚回黄泉,你给我继续去受罚去!滚滚滚,不许再出现在我眼前!”
尖利的声音,仿佛有着无比的恨意。他看着手中的那烟剑,狠狠地揉碎,厉笑道,“没错,阮长空,我就是要变着法折磨你!这玩意我取出来也会弄碎了。”
他放声大笑,那样声嘶力歇的笑,那样声嘶力歇的大喊,“快给我滚!给我滚!”
阮长空周身血染,却高深莫测的看着他,良久后,仿佛看穿一般笑道,“奴儿你看,折磨我,你还不是很心疼?”
望着那震惊嫌恶的脸,他却是连眉毛也没皱一下,那孩子周身散发暴怒的魔性,他视同不见,依旧微笑的说,“奴儿,你舍不得我,何必勉强自己折磨我?我们重新来过,在这地狱相守相伴,千年万年怎么样?”
“我呸!”凤破弩眼中血红一片,“你这贱人又开始花言巧语,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他拎起阮长空的铁链,“我如今只相信自己,我要把你钉死在地狱,钉死在黄泉。我要你的时候,你就得给我打开大腿。我不要你的时候,你就得给我承罚受刑!阮长空,这辈子你想要我的爱,别做梦了!它早碎了,在你不断欺骗,折磨它的时候,它就没了!”
伸出手想抚摸一下那个孩子,最终被他嫌恶的避开,阮长空的神色有些怅然若失,也有些怜惜,嘴唇蠕动了良久,方才唤出一声叹息般的,“奴儿。”
收回手,他悠然的问道,“你不让我穿衣,就这样走回去,岂不是又要冤枉我勾引旁人?”
解开外衫一把丢了过去,“给我滚回去。”说罢,不屑地甩袖离开。
阮长空在他身后幽幽问道,“奴儿,你把我带出来,不就是心疼今日我受了太多五雷轰顶,现在这却是又要狠心让我回那里?”看着那孩子愤然转身,他笑了,“方才我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吗?”
自问自答,“你要取剑,我完成了你的心愿,怎么反而生气了?”看着自己胸口的血,他含笑道,“莫不是你在怨恨我伤了自己,误解了你的话?”
77
“莫不是你在怨恨我伤了自己,误解了你的话?”
就如同被人窥到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而且窥探的人还是他。
凤破弩突的炸了。
然后就是一连串疯狂与血腥的片段。
理智再次回来时,他,甚至,不敢看一眼地上的那人。
他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恐怕一个支持不住,就和地上的人一样瘫成一堆烂泥。
他握紧拳头,努力想收回自己涣散的心智。
他没有错!这都是那人罪有应得。
他的哥哥,他的痴心,他几万年的修为。他原本会很幸福,都是被这个神仙给欺骗了。
他不断说服着自己,企图回想起曾经他冷酷的欺瞒,他无情的嘲讽。可脑中,不断出现的,竟是那人交替的脸孔,或带着血,或苦笑,或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惜。
他抱着头,头要炸了一样。
好痛啊!
不能再想下去。
他在心里呐喊着:我没有错!
那人是有罪的,不是吗?
他有罪,他是个罪人,他对不起他!
那自己呢,自己会杀了他,自己做的一切,会杀了他。
他以为早已坚固的防线,早已透彻的恨意,就快被那人无声息的身子给彻底摧毁。
为什么!
勉强蹲下身。
他只不过是索讨,惩罚一个对不住他的贱人。
他还没有怎么做呢?
忽然觉得胸口阴冷空虚,他控制不住地厉声道,“来人,给我拖走他!”
不忍看去,却不禁落荒而逃。
“为何?为何会这样?”眼前一片黑暗,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终于一头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凤清磐怀抱着凤破弩,手轻轻抚过那俊美的面庞,叹息道,“凤凰儿,你这又是何苦?那是你最爱的人啊,你为何不信?哥哥都已经看不过去了。”
凤清磐咬着唇,环顾四下,终于轻手轻脚的走到黄泉边。看到那浑身是血的身躯,感到一阵恶心,努力忍住胃里的翻绞。颤巍巍的轻唤,“天人?”
阮长空垂下的头缓缓地抬起,有些失笑道,“怎么又是你?”
凤清磐四下打量了一眼,垂眸道,“凤凰儿不会来。我,我当真没想到他会下如此狠的心,把你伤的这么重。”他不忍看,别过头道,“你又是怎么惹到他了?”
“惹到他?”阮长空嗤嗤一笑,“他是个嘴硬的孩子,我戳到了他的痛脚,他还不恼羞成怒?不过是揭穿他而已,就狠心打得我半死不活。”他嘴角吟着一抹悠然的笑,“这小畜牲的心可比原来狠多了。”
“你!”凤清磐叹息道,“如今他神志不清,你为何老要与他治气?你一项冷静,为何总往那刀口子上撞?”
“你也知他这小蠢蛋是神志不清。他神志不清,我可不能就放任他这么下去。他呀,就算是忘了种种幸福和甜蜜,还是对我痴心一片,只不过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凤清磐一顿,神情古怪的打量着他,“他如此凌虐你,你就不恨他?”
望着自己身上的伤,“你说这个?”阮长空轻轻笑了,似乎有一些无奈,“已经不痛了。”看着他怀疑的眼神,阮长空苦笑,疼痛多了自然就麻木了。
放任自己的身体靠向岸沿,“其实,那时我已经看到了这个结果。知道为何我还会这样选择吗?”
凤清磐皱眉道,“你是怕他会死?”
阮长空摇头,“不全是。因为我知道他爱我。就算他入了魔,就算他折磨我,他依然爱我。魔心源于他的痴执,只要他还是个魔,他就还是爱着我。只不过——”他苦笑,“有多爱就有多恨罢了。”
“可他这样对你......”突地顿住,想起此来的目的,凤清磐拿出钥匙道,“我放了你。我不能再看着他这么折磨你下去,有一天他若是清醒过来,我怕到时他会疯的。你还是离开吧,等到哪一日他能清醒过来,你们再见也不迟。”
“离开?说的倒是简单。”阮长空冷哼道,“可我不会走。”
“为何?”凤清磐不解道,“你在这里受这些个折磨何苦呢?先找个地方隐蔽下来,到时他想通了自然就会好。”
阮长空冷笑道,“且不论我如今毫无修为,一旦出了地狱,我怕不过半日就会被逮到,到时那小畜牲还真有可能如他所说的,把我四肢都钉死在这黄泉里。何况,我为何要走?”
他直起胸膛,眼里划过冷然的决绝,“我看到了这个结果,却还是这样选择。因为我知道这对我俩都好。他就是忘记了,我也要让他承认他的不忍,让他认清他的心,让他心甘情愿的再次为我低头。”
“你......”凤清磐惊喘一声,“你这是拿命来赌。”喃喃道,“这不行,还是不行,你得走,你必须走!”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解开那根索仙链。
阮长空刚要阻止,就听到一声冷哼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凤清磐陡然一怔,僵硬的回过头,就看到慢慢踏来的凤破弩,不免慌张道,“凤凰儿,你,你......”
凤破弩浑身都爆发着怒意,“哥哥,你为了他竟然偷盗索仙链的钥匙。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凤凰儿,你听我说......”有些暗哑声音解释道,“我是怕......”
“不必多说!”凤破弩大声打断,“你走!再不走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知道这种情况只会越解释越糟,终于叹息一声,“凤凰儿,他伤的很重,你不要再折磨他了。”
凤破弩眼神阴郁道,“他是我的,该做什么还不需要哥哥操心。”
凤清磐只有摇头走了。
凤破弩静静地站着,对上那双浅眸。那人从方才便一直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他混身是血,双手被粗长的铁链牢牢拷在岸边。身上的血,有的已经变黑,有的还在往外流。这么重的伤,那人竟然还能硬挺着用自己的双腿站立。
凤破弩看的不觉皱眉道,“那链条够长,你可以坐下来。或者趴在岸边也行。你是嫌伤得还不够重,怎么还要这样硬撑?”
“过来。”阮长空沙哑的语气中有一丝温柔的命令。
沉下脸,怒哼一声,最终还是走过去。
站在他身前的岸上,蹲了下来。冷冷的瞅着他,他身上全是伤口,没有一丝看得到的完好皮肤。
“疼吗?”伸手触碰一下他的伤口淡淡问。
静静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疼吗?”微微提高声音。
阮长空眯起眼,笑道,“如果我说很疼,你是否很开心?”
“阮长空!”凤破弩的声音危险起来,“你最好别惹我,再惹我发怒,我怕你连骨头都没了。”
“怎么?不叫贱人了?”
“你!”
他转过头,“拉我上去。”
没料到他竟然还敢提这样的要求,凤破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拉我上去。”他盯着凤破弩重复道。浅眸很深,好像读不出任何东西,又好像什么都在里面。
不知为何竟然无法拒绝。
一使劲,提了上来。
望着那几乎支离破碎的身躯,心中没来由的一闷。
忽略掉。
扶着他一起席地坐下。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
“抱抱我。”
“什么?”凤破弩几乎以为自己幻听。
“抱抱我。”重复道。
看着他那些伤口,一时不知从何入手,有些烦闷,“不要得寸进尺。”
阮长空却将身子一斜,倒在他的腿上,“摸摸我。”
凤破弩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他的头发上,他似乎不满意。挪了挪,蹭到他的面颊上。抚上那俊颜,只觉心神荡漾,着魔一般抚摸着他的眉眼,唇型,指腹间温暖的触感,让适才烦闷的情绪奇迹般的一扫而空。不觉低咒道,“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如此轻易原谅你吗?”
握住他欲收回的手,阮长空轻叹道,“奴儿,你不是来给我上药的吗?怎么什么都不做就要走?”
“你!”
勾下他的脸,印下一个吻,“藏什么呢?我都看见了。你右手的那是什么?”
血眸盯住他,良久后,犹豫又沙哑道,“哥哥告诉我,你,你曾经是我最爱的人。是真的吗?”
“曾经?”阮长空轻笑,“如今也是。”
“我不爱你。”他不悦道,“我看到你就讨厌,就憎恨,就恨不得打死你。”
不与他争辩,听着那孩子的话只会让人生气。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催促道,“奴儿,是否该给你憎恨的我上药了?”
别过头,“你是神仙,根本没什么,不上也会好。”
点头,认同道,“也对,反正好了还是会伤。”
一怔,有些呐呐道,“我,最近都不会打你。你不要惹我生气就行。”把他抱在怀里,他涩然道,“顺着我,你的日子也会好过点。”
伸手扒下那破碎的衣衫,翻过他的身子,挖出一些药膏,顺着他赤 裸伤痕累累的后背轻轻涂抹。一时间气氛安静柔和了不少。
“哥哥要放了你,你会走吗?”突然又问了一句,拧眉道,“若是我没有赶到,你是不是就逃了?”
看来他方才只是刚到,也就听到那一句。
阮长空摇头。
见状,凤破弩脸上的暴戾散了,眉眼间竟然带着微不可及的笑意,全然不复之前的狠戾绝然。心中某些情绪微微翻涌,盯住他的后脑,他的脸柔和了几分,轻声问道,“为什么?”
背对着他,自然没有看见那孩子的不同。他苦笑一声,“奴儿,你说我逃得掉吗?”
“自然不行。”凤破弩略带失望道,“别说逃出地狱,你刚出黄泉就会被我发现。”有些气恼的狠狠道,“那时我非把你的四肢都打断了,钉穿了,看你以后再怎么逃!”
果然。
轻声呢喃,“你这个小笨蛋。”
“什么?”凤破弩没有听清。
换来一声轻叹。
“阮长空,我打你是天经地义。不许抱怨!”有些恼怒。
“小畜牲。”很轻很轻。
“什么?”又没听清。
“没。”笑笑,“有些痛,你轻点。”
“真没用!你不是神仙吗?这点痛都受不住?”恨声骂道,“谁让你总惹我生气!”
手顺着他的股缝下去。
阮长空苍白的脸有些微微红了,“奴儿,那里,就不用了。”
背对着他,凤破弩自然看不到他的脸,只瞧得见那对微红的耳朵,心里一荡,面子上却冷冷一哼,“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这里也造访过无数次,还碰不得不成?”
摇头苦笑,尽力放松身子。
那穴口撕裂又红肿,凤破弩看得只觉得窒闷难言。手指挖着药膏小心探进去,只想尽力放得更轻更柔一点。
“奴儿,你......”感觉到他难得的温柔,阮长空浅笑道,“早不痛了,放心。”
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他的臀,恼怒的掩饰道,“谁管你痛不痛,给我放松!”
骤然被打一巴掌,原本放松的他反而一惊,那里面也跟着缩了一下。那裹复的感觉让凤破弩又不由吸气,恶狠狠道,“你这贱人是在勾引我?”
阮长空倒是不介意的轻笑道,“奴儿,你要还有兴致,我自然是奉陪。”
抽出来,冷哼道,“你省些力气吧,我怕没做一半,你就咽了气。”
“这可以理解成你在关心我吗?”
“你!”
“好了,药抹完了。”阮长空披衣站起,望着他似笑非笑道,“奴儿,如今我是该下黄泉,还是你有什么地方让我去?”
他明明浑身都是伤,为何那姿态仿佛他才是胜利者?而自己明明打得他遍体鳞伤,为何却丝毫没有报复的快感?
其实他只是想来看看他。今日他下手有些重,还把他锁在这里。其实他不放心,怕他受不住他逃走,也怕他不再看着他笑。
其实他也想抱抱他,其实他更想被他抱一抱。在他的记忆里,他好像从来没抱过自己。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