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影无痕(第一部)————irch

作者:irch  录入:10-09

「啊!」石无痕的脸庞因感受到木中兆出声询问所吐至的气息,才恍然回神。「没…我…我只是在想你昨晚告诉我的那些话。」

「哦!」木中兆轻挑了下右眉,轻声说道:「等你见过一个人之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石无痕迅疾丢掉刚才的胡思乱想,问道:「就是你们口中唤作同碔的人吗?」

木中兆微讶看他,继而轻笑道:「我的小娘子真聪明。」

「咳!少主、少夫人,我知道我杵在这实在有点打扰到你们,但也请不要无视我到这种地步,尽讲一些悄悄话都不让我听。」梁维言没大没小地插嘴说道,竟还一副自怨自艾的嘴脸。

「呵…抱歉抱歉。你别生气啊!」木中兆笑著安抚对方。

不错嘛!还知道自己碍眼。石无痕心中如是想著,但随後又像想到什麽似地,突然开口询问:「梁堂主,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少夫人,请问?」

「今晨在回廊遇到我们之前,您跟谢堂主说些什麽,看你似乎…嗯…相当不舒服?」其实石无痕想问的是,究竟是什麽话题让他憋话憋到脸色铁青,一副按耐不住的模样。当然这话可不能在当事人面前说得那麽白。

「哼!跟他讲话从没舒服过!我可是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只要一看到他那张嘴脸,我就…」

眼见梁维言说半天还没说到重点,木中兆只得无奈地提醒他,「维言,说重点。」

「哦…咳!他…他是问我有关『暗龙堡』大当家石雪鸿的事。」

「大哥?」石无痕无意识地低喃。

木中兆看了一眼石无痕,暗示梁维言继续说下去。

「嗯!此次因与『暗龙堡』有生意上的往来,楼主与我才前往京城洽商。因此与少夫人的大哥有数面之缘,而少主的婚事也就是在那时说成的。」顿了一下,梁维言又说:「那家伙就问我啦,此次赴京商谈後,对於石雪鸿的印象、长相、脾性等等的看法……诸如此类啦。」

「哦?那你怎麽说?」木中兆问道。

「哼!我对他说:『死…也…不…告…诉…你!』」梁维言双手交握於胸前,炫耀似地大声宣告。

因这举动,木中兆两人不觉莞尔地喷笑出声。

「哈….」「呵…」


「少主、少夫人,我是认真的!」

木中兆一边擦掉眼角泪光、一边说道:「是!是!难为你了。」

此刻他们两人的想法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梁维言的确是、果真是憋坏了。


就这样不知经过了多久,马车终於停了下来。

「少主、少夫人,到了。………我将事情办完後,就过来接您们。」

梁维言一说完,便将车门打开,在帮助两人下车後,随即乘车离去。


第四章  秘林

炎炎闷热的气温正说明季节已来到夏季。沿路走来,两旁葱郁茂盛的榕树传唱出绵密不绝地蝉叫声,好不热闹。

此时,木中兆双脚「又」恢复健康,神采弈奕地带领石无痕前行。

林中小径慢慢转变成有点坡度的小山丘,景色也由树林转换成一整片的竹林。绵绵蝉声此刻也已中断,继而传来阵阵风吹竹叶的飒飒声。炙热难耐的日头早被整片竹林遮盖住,充满於此的尽是一迳地凉爽与舒适。

约莫一刻钟的光景,石无痕发现在林中深处竟有一竹屋,走至门前才发觉此间屋子倒也搭盖得十分精巧。

「到了。」木中兆说道。

两人相偕进入屋内。一踏入内,石无痕不由观察起竹屋内的各式摆设。

厅内两侧窗口皆已垂下竹帘,装饰帘上的是独特的青焰花纹。

不经意抬头,石无痕暗吃一惊,天花板上竟绘有由赤、黑、白、青、紫五色火焰组成的巨大圆形放射状图腾。竹屋壁上更分刻有五尊奇特的人偶塑像,每尊或侧卧、或斜站、或入定、或正坐,意态举止间满是从容悠閒,却又散发出一种令人慑服的敬畏感。

收回目光,厅堂正中央摆有一神桌,走近仔细一瞧,石无痕竟不知究竟是供奉何种神只,而神只左右两边各有一神主牌位。其中一个便是木中兆的娘亲,另一个想必就是那位管事了。

再往里瞧,後进的房间,除有两张木床外,也都各在窗口竹帘与天花板上绘制火焰花纹。

整体来说,整间屋子的布置其实相当简单却又极富特异色彩。

「老实说,这是一间相当奇特的屋子。」石无痕最後下结论说道。

「嗯!小时候我也这麽觉得。但这是娘跟冷叔布置的,总不好直嚷怪异吧!」

「怪异?不,照这样看来,娘和冷管事应该是信奉著我们不知道的宗教吧!你说娘是从北方远嫁而来,究竟娘是从…」石无痕说到一半,因看到木中兆又在吃吃傻笑,不由问道:「笑啥?」

「听你叫娘叫得那麽顺口,我高兴嘛!」木中兆一边搔头一边笑道。

「你….我…」石无痕一听,倒有点赌气地偏过头,不再言语。

「呵……害羞了吗?以後就会慢慢习惯的。」木中兆仍不怕死地继续说著。

「我…」习惯个头啦!石无痕差点没被气死。

「你是要问娘和冷管事是信奉何种宗教,对吧?」木中兆不知是刻意忽略还是根本没发觉石无痕的怒气,迳自说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娘说我是『潇湘楼』的人,不用信奉。不过正如你所看到的,屋子里尽是火焰花纹,我想应是与火有关吧。而且每年立冬,娘与冷叔都会来此竹屋举行祈祷法会。」

木中兆微一偏头,似陷入深思地回忆道:「嗯!当时年纪实在太小,著实不记得那法会究竟是怎麽举行的。而娘死後,我与冷叔避居此处,又被冷叔以教外之人不得参予为由,严格禁止偷看。所以…真的不知。」

石无痕心想他还真是老实,若是他早想尽办法偷看去也。


「无痕,来吧!」木中兆站立神桌前,向石无痕招手,示意开始祭拜。

只听木中兆带著舒服又愉悦的音调开口,「娘、冷叔,这是我刚过门的小娘子。带过来给您俩瞧瞧。」

接著,他更空出一手拉著石无痕,面上神色忽地一敛,以著再正经不过的口吻说道:「娘,还记得您与孩儿间的承诺吗?……..今日孩儿就是要来告知娘,我一定会恪守的。………这一生我都将陪伴在无痕身边,不离不弃、天涯海角与之相随。」话说至此,拉著石无痕的手又更紧了些。


罪恶感!是的,石无痕现在就有这种感觉。看著木中兆这番严肃神情,便能明了他说的字字句句皆出於肺腑之言,是真心且认真的。

他对他,真的动情了!

面对这样真挚的情感,老实说石无痕有点被撼动到。

他不解,相识不过一日多,这人怎麽就对自己拥有如此浓烈的情感………

他此刻对木中兆真的是充满罪恶感啊!

不仅是因自己对他隐瞒两人同是男人的事实,更因他俩是仇人啊!所以他无法、也绝不会回应,可…耳边为何一直回盪著他所说的那些真挚话语。

『这一生我都将陪伴在无痕身边,不离不弃、天涯海角与之相随。』


适才那番承诺,让接下来的石无痕浑不知如何度过,只是随著木中兆的谈话,随意应答附和。

「你怎麽不问我,竟与你来到此处,难道不怕有人趁机暗算?」

「咦…」因木中兆这个问题而拉回心思的石无痕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想起码过了这阵子,对方才会有所行动。」

「哦!」木中兆轻挑了下右眉,暗示他说下去。

「对方既是为了『潇湘楼』楼主之位,自是不会冒著让『潇湘楼』遭蒙莫大损失的危险。因为若是让刚嫁进来的『暗龙堡』大当家亲妹,於新婚之际便成寡妇,搞不好会触怒到我那脾气不太好的大哥,那麽原本要藉『暗龙堡』重振声势的计划不就毁於一旦?……..不过……还是得提防些…….」

「嗯!娘子分析得真透彻。」

石无痕斜睨了一下眼前根本就明白这层道理的木中兆,不再应话。

忽然,木中兆猛地站起。

「要走了?」石无痕反射性地问著。

就在他以为要打道回府,随对方走至门口时,木中兆竟又突然停步,随後更拉起他的手,以著似乎下了某些决定的表情走向屋侧更茂密的竹林之处。

两人疾行了一会,石无痕赫然发现这儿竟有一土坟,但令他疑惑的是这坟地竟没刻制墓碑。

而更令石无痕奇怪的,是木中兆的反应。

只因他仅站立坟前,不发一语。

石无痕第一次看到木中兆这种表情。这种无法解读亦无法明了的表情。

莫名,石无痕起了一阵心慌。

心慌?!怎麽可能?自己怎会没来由的心慌?难道…连自己的情绪也无法解读了?他不断扪心自问。


正当石无痕陷入一片混乱,沉默不语的木中兆终於开口道:「老头,这是我娘子,名唤石无痕。…..……我是决不会让她遭遇到和娘一般的境遇的。」语气甚为平淡亦听不出任何关乎喜怒哀乐的声调。

然原本相当舒服的男中音此刻竟觉有些刺耳,就像不是出於木中兆之口般。

老头!难不成是那位救木中兆一命的管事。但……他的神主牌不是跟他娘一起供在神桌。

不对!实在不像。这……究竟是……。石无痕不断臆测著。

「你…」

「对不起,强拉你过来。」木中兆一脸歉然地说道。

木中兆虽如此说著,但不知怎麽,石无痕仍感到此刻对方周身正散发著拒人千里外的冷冷气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气息,却……又分外让人心疼。

心疼?

石无痕这次确认到,他此刻的心情正是心疼。

可……为什麽?

为何事、为何人呢?

是眼前的他吗?

石无痕为这答案怔忡了会。

这……怎麽会?不明了,让人不明了啊!

石无痕微愕,却也仅是原地站著,伫立在木中兆身旁,注视著他的侧面。

然终不自觉……….他伸出了手,主动握住木中兆置於身侧的手,紧紧不放。

此刻,他不愿深究自己究竟是怀抱著何种心情了。

一切就照著直觉去做、去反应吧!

风又起,竹叶飒飒声不绝於耳,在此回盪又回盪。


第五章  追杀(上)

嫁进『潇湘楼』已有一段时日了。

这段日子,木中兆确未做出任何超出男女分际之事。

对待石无痕更是极尽体贴温柔。就如同他自己所言,希望让石无痕慢慢适应有他在身旁陪伴的感觉。

站在属於『潇湘楼』少主院落的庭院,石无痕看著眼前这棵早过花期、徒剩苍翠枝叶的桃树,不禁皱起眉头想起木中兆那烂桃花似的笑颜。


「在想什麽?」木中兆突地出声。

「咦…」石无痕猛然回神,这才发现木中兆早已移动轮椅至他身侧。

该死!竟出神至没查觉到周遭动静的地步。石无痕有点责怪自己地想著。

「无痕,看你有点闷闷不乐,是不是这阵子都待在这宅院中闷坏了?」

「啊…是…是啊!」石无痕索性顺著他的话附和,总不能说是在想他……的事情吧。

木中兆轻笑了声,「明儿个观音诞辰,城里有一连串的庆典,我带你去瞧瞧,好吗?」

「哦!」石无痕两眼放射出动人光彩。

虽说他因早熟而有著异於同年者的深思熟虑,但毕竟仅是个年方十五的少年郎,可说正值好奇又贪玩的年纪。再加上木中兆从旁煽动,想不心动也难。

木中兆看著石无痕那双因兴奋而发亮的双眸,竟有点不舍将自己目光移开。


唉!他又拿这种眼神瞧著自己了。石无痕有点闷闷地想著。

这种怜惜疼爱、充满柔情的眸光,是只为注视他…不,是只为注视此刻身为女儿身的她而生的。

罪恶感!没错,这段日子里,石无痕没来由的生活在罪恶感当中。

「啊!对了,我得谢谢你。这几天,我发现我那几件穿破了的衣裳,都补好了呢。无痕,你的女红真高明,要仔细瞧才能瞧出是缝补过的。」木中兆那孩子般的笑颜显示出他真的很高兴。

咦…补衣!哦~,对!这几日抱著愧对木中兆的心理,他竟会兴起这十五年来头一遭的善心帮木中兆缝补衣裳。

呿!越来越像个娘们!若让师兄知道一定会抓住机会耻笑个够。唉!想著想著,石无痕似乎也觉得自己越来越瞧不起自己来。

心中诸般念头,他却漾起一抹优雅微笑,柔声虚应,「这是身为妻子应该做的啊。瞧你高兴的。那若改明儿个,我做些新衣裳给你,你不就兴奋的飞天啦。」最好掉下来坠死!哈!

「咦!真的?真的吗?」原本就够灿烂夺目的笑靥,此刻更带著些许稚气,笑弯了眼。

啧!石无痕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还制新衣咧!又不是当人家妻子当上瘾。石无痕生平第一遭明白何谓祸从口出。

正当他堪称精明的脑袋思索著该如何逃避自己造成的麻烦时,却在见到木中兆那烂桃花的傻笑後,竟恍惚地也跟著傻笑,继而说出让石无痕憾恨一辈子的话来。

「当……当然是真的啊。」

咦!我刚刚说啥。石无痕有点愕然。

随後才不得不暗叹一口。唉!罪恶感、罪恶感……一定是罪恶感。这罪恶感可不是普通的深啊!

他只得将这一切全归咎於对木中兆的罪恶感。

「无痕,我..….」

「少主!少主!」

猛然一声叫唤,打断了俩人间的对话。

就见梁维言气喘嘘嘘地快步走来。

「少主,可找到你了。啊!少夫人您也在啊!几天没见,少夫人可安好?我刚还在想,来这会不会也见到少夫人呢。少夫人气色似乎不错啊,应该习惯这的生活作息了吧。我…」

「维言,你找我可有何事?」木中兆有点想笑地截断梁维言越说越偏离主题的话语,也顺带提醒一下似乎被他遗忘、且据说应该是他少主人的自己还晾在这头呢。

「啊…是的。」梁维言有点脸红地觉悟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咳…我刚与同碔联系上。嗯…」他微瞄了下石无痕,反常地考虑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你说吧。」

得到允诺後,梁维言便开口说道:「同碔希望近日能与少主见上一面。」

「哦~」木中兆单扬起右眉,继而看向石无痕说道:「嗯!也对,该是见面的时候了。就明儿个吧!藉逛庆典的理由出『潇湘楼』。」

第五章  追杀(中)

隔日。

走在街道上閒晃的木中兆俩人,此刻都做了些改扮。

原本因出门而跟在後头的『潇湘楼』仆从,早被这两人使计甩掉。

眼前木中兆换下他一身平常穿惯的儒服,改做武人装扮,并黏了一整个下巴的大胡子,以遮盖他那张娃娃脸。而石无痕则撤下女装,扮成随行僮仆。

这庆典真的相当热闹。卖糖葫芦的、卖古董器皿的、捏泥人儿的,甚至民俗杂耍等等一些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听说等会扮观音的队伍还要游街呢!

木中兆看著石无痕那张似乎八百年没出过门的兴奋表情,不由让他也沾染到些身旁人儿的情绪,而跟著兴致勃勃起来。

其实石无痕会那麽高兴,可说是有原因的。

固然,出门看庆典很值得期待。但最让人兴奋的,可不就是今日正是他自逃过石家惨案以来,头一回换上男装的日子。

记得当木中兆拿出替换的衫服後,石无痕双眼中的光芒就从没暗过,差点没闪了木中兆的眼。

他们两人都是事先将衣服穿在里头,以便开溜後脱掉外衣即可。

回想石无痕还坐在轿中,就几乎迫不及待想拉著木中兆往外冲,好不容易克制住那份冲动,木中兆的心脏却差点被他吓坏。

说到底,石无痕只不过是想赶紧上街去,赶紧现宝地让街上人全都瞧清他这男子装扮罢了。

不明白石无痕这层心思的木中兆就当他只是因为难得出门而纯粹兴奋过头的反应罢了。

他心想,既然与蒋同碔之约还有段时辰,不妨就带著石无痕到处逛逛。

「无痕,想要什麽、想买什麽,告诉我一声。」木中兆以宠溺的口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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