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闲潭梦落花————梨花烟雨

作者:梨花烟雨  录入:10-18


1
历代王朝,若君明臣贤,便会逐渐强大,若再有那能征善战的将领,效力於野心勃勃的君王,国家版图的扩大更是如切豆腐般容易了。
风月大陆上,这样的强国著实有那麽十几个。只可怜了那些弱小邻国,饱受强国欺凌,还要日日胆战心惊,唯恐邻邦大国心中不顺,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大风王朝便是这样一个强国中的强国。京城“风都”汇聚了四面八方不同种族的客商学子。全国的高官巨富多落户於此。若论繁华,风月大陆怕是也没几个地方可以相比。

这富贵都城达官贵人虽众,其中却有一户人家遥遥凌驾於其他高官富户之上。便是当今皇上的叔叔轩辕敬的王府。只因轩辕敬战功赫赫,其膝下一子,名持字有恒,天资过人,既有封爵,官居极品,却又有高人一等的经商手段。因此不过数年,轩辕王府已是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那轩辕持仗著自己和当今皇上交好,也不怕遭人嫉妒。行事肆无忌惮,连轩辕敬也渐渐管束不住。每日里除了上朝议事,打理打理生意,便只剩了寻花问柳,惹是生非。他位高权重,谁敢谏言。更因权势,结交了一起狐朋狗友,势利小人,勾引的他越发放荡不羁。久而久之,百姓们见之则避,就算吃了亏,也是哑子吃黄连,谁敢言语。

轩辕敬虽已老迈,对儿子恶名却也知晓一二,只因自己有心无力,不能严加看管,太後皇上对他又骄宠过度,因此十分焦心,日日琢磨该如何引导这越来越坏的儿子走上正途。

可巧这日府中大管家林大因儿女俱有了出息,要接回去颐养天年,便将管家一职辞了。那轩辕敬早就闻得说京城“松涛书院”有位先生,无论多顽劣的孩子,只要一经他手,莫不潜心向学,因此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争相将自家孩子送到那里读书。他便有心将这先生聘回来做管家,一是募这先生的才华,二来也想请他代为管束一下儿子。因自己寻思,读书人大都心高气傲,贸然去聘,他必然不肯来。便写了一张名贴,自己亲做小轿,来到松涛书院请这先生。

松涛书院的院主与轩辕敬乃是几十年的老友,焉有不应之理,因说道:“虽舍不得,奈何你以王爷之尊,这样诚心诚意的来求我。但有一样,素日里我看寒烟这孩子总是淡淡的,就像不沾染人间烟火似的,纵我应下你,只怕他未必肯应你。我话可说在前头,他若不应,就没办法了,可不许你以势压人。”

轩辕敬哈哈长笑道:“你把我看作什麽人了。但我必要与他谈过,他若仍不去,我方死心。”
少时,小厮领著一个素衣如雪的男子走了过来,轩辕敬远远望去,心中不由吃一大惊,暗道:“世间竟真有这般的人物,今儿才算见识到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真的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只是奇怪他看起来秉性柔弱,因何竟能管束住这许多顽童,看来定是有些手段。”

他这样想著,素寒烟已缓缓走了过来,见了轩辕敬,微微点头招呼,轩辕敬看他表情,淡然自若,全然不像别人那样惶恐惊喜,不由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一说之下,素寒烟轻微皱了皱眉头,果然婉拒,禁不得轩辕王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他这当爹的是如何如何为难,又搬出京城百姓安危,院主见他越来越没有王爷相了,且看他哭的可怜,望了望素寒烟,只见他眼中似也有怜悯之意。心道:看来王爷这趟是来对了。

再说轩辕持,这日下朝回家,因商务上没什麽紧要事,正要换上便服去花街柳巷快活一番,忽闻贴身小厮九儿告诉他王爷欲聘新管家来管束他一事。他便改变了主意,往他父亲这里来,正碰上老王爷喜气洋洋的吩咐人打扫一间精致整洁房舍给新管家居住。他便道:“爹,请管家这类小事,还怕儿子办不妥不成?何必又劳动爹?”

轩辕敬哼了一声道:“你找的人?你找的人固然都听你的,只把你往邪道上引。我现在还没死,怎麽?家里的事我就做不得半点主了?你别的没学会,倒把前朝那些儿子为做皇上,杀兄囚父的事学了个清楚。”

轩辕持心中对轩辕敬毕竟有那麽点忌惮,况且他虽声名狼藉,对老父却还是情感深厚,听他这麽说,忙笑道:“儿子不过是问一问,担心爹的身子。既然爹这麽说,随你高兴就是了。”一边退了出来,面色立刻沈下,对九儿道:“你派几个机灵的人,去打听打听这个新管家究竟有什麽本事,让爹对他这样维护,竟不惜一切要让他进这个家。”

2
素寒烟倒没想到,还未进府,轩辕持便自己找上门来,看他脸色不善,心下已然明了。命人上了两盏清茶,淡淡道:“寒门陋室,蒙小王爷不弃,就在这里饮一杯茶再走吧。”

轩辕持被一语惊醒,这才收回痴迷目光,暗道:可惜了这样的绝色容貌,若是在楼子里,尚能让我恣情怜惜一番,可惜偏偏是爹派来和我作对的。因呷了一口茶,方开口道:“素公子马上就要到王府走马上任,本王一是来认识一下尊颜,也好日後相处;二则嘛,也是想来告诉公子,王府里究竟谁是当家的人。”

素寒烟没料到他竟这麽开门见山,上下打量了几眼,方淡然道:“小人一介平民,蒙老王爷错爱,委以重任,不过是做好份内的事,王府里究竟谁当家,与我又有何干系?”

轩辕持被他一语噎在当场,面色变了几变,不死心道:“虽如此说,王府可比不得书院,那里人事关系错综复杂,错一点儿半点儿,就有人拿来说事儿。若没有主子护著,可不是玩的。”

素寒烟叹了口气道:“候门公府,向来以势压人惯了,我若怕这个,我也不接王爷的委派了,若真干的不得人心,大不了一走了之。究竟我虽贫寒,却也不是王府里买去的奴才,可以任凭折辱。”说完站起身来,面上仍淡淡道:“我要去上课了,小王爷若喜欢在这里,就请再坐一会儿。”

这已是公开的送客了,轩辕持脸皮再厚,也不能再呆下去了。沈下脸哼了一声,悻悻而去。
“爷,谈得怎麽样?那人可是会察言辨色的吗?九儿兴冲冲的跟在轩辕持身後,一个劲的问著,却见自家主子只是皱眉沈思,良久方道:“奇怪,这样的人,按理说本来不会稀罕到王府来,老爹到底用了什麽法子请他?”又对九儿道:“看来他是不会和咱们一路的了,以後当心点,若抓著了他一点错处,绝不能放松。我就不信,我轩辕持什麽大风大浪没经过,还能在他这条小阴沟里翻船不成?”

九儿缩了缩脖子,怯怯的道:“可是爷,你平时不是总教导我们要事事谨慎,说是阴沟里最容易翻船吗?”话未说完,後脖子早挨了主子一扇把:“糊涂东西,那是你们,你们能和爷我相比吗?”

第二日,轩辕敬一大早就起来了,吩咐所有丫头仆人到大门口迎接新管家,轩辕持冷眼看著,心中却不屑道:“什麽不得了的人物,弄得像是皇上驾临似的。爹也是老糊涂了。”

轩辕敬喜笑颜开,一眼看到轩辕持还在那里站著,喝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麽?还不过来?”
轩辕持凉凉道:“爹,我们是主子,论拜见也该他拜见我们才是,你老也不用忙了,叫人看的多没身份。”说完过来就欲搀扶他爹到屋里坐下。
“混帐东西。”冷不防被老王爷兜头啐了一口,骂道:“亏你也念了这些年的圣贤书,连什麽叫礼贤下士也不知道吗?那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轩辕持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气苦之余,也著实纳闷,那素寒烟究竟会施法术不成?怎麽就哄的爹对他这样尊敬仰仗。心下主意已定:不过是个奴才,看我怎麽收拾他,不出一个月,我要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自己滚出这个王府。

素寒烟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被迎进了王府,他也没想到轩辕敬竟如此礼遇自己,不由心生感激,及至对上轩辕持阴寒的目光,心下暗自忖道:“此子目光阴骘,品性已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了的。他对我敌意甚深,看来这往後的日子里,我必要步步小心才是,若落了他的把柄,必不能善了。”

热闹了一天,众人方渐渐散了,素寒烟从代理管家那里接过账本和钥匙,回到自己屋里,还未等翻开,分派给他的小丫头容儿便通报说老王爷来了。
素寒烟忙起身迎接,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王爷为了独子,天色已这麽晚了,还是要跑过来嘱咐我。果然,轩辕敬来到他屋内,劝他坐下,呵呵笑道:“你是读书人,身子必定乏了,我来也不过是没事做,白嘱咐你几句。你初到府里,先各处玩玩,顺便熟悉一下,不要累坏了,我不好向我那老友交待啊。”素寒烟一一应了。又罗嗦了几句,轩辕敬才离开。这里素寒烟也不顾劳乏,忙不迭的翻看起账本来。

3
彼时正是初秋时节,天高云阔,清风送爽。皇宫内美轮美奂的御用後花园里,当今圣上轩辕桓携几名妃子正与轩辕持赏菊。放眼天下,能被这样荣宠的也只有和皇上从小就是死党的轩辕持了。

轩辕桓便道:“朕听闻皇叔重金礼聘了一个新管家,但不知上任以来,持弟以为才能如何?”
轩辕持喝了一口酒,沈著脸道:“皇兄休要和我提他,真是连酒也喝不下去的,什麽管家,不过是我爹请来挟制我的,不过几天功夫,定了一大堆新规矩,又是不准晚归什麽的。我不过看在老爹面子上,暂且不和他计较,哼哼,他是识好歹的,可也别太兴头了,否则看我饶了他?”

轩辕桓点了点头,笑道:“怪道这些日子下了朝,你也不忙回家,原来是为这个,皇叔也忒操心了,你这麽大了,生意政绩都不俗,又不是那小孩子,难道还要人管不成。”说完转头看向旁边千娇百媚的一名女子:“江妃,你向来多智,替持弟想个办法如何?”

轩辕持摆手道:“我不过暂且给他点面子罢了。正经想玩他,一大堆的手段呢,皇兄等著看好了。一个月之内,我必要他哭著滚出王府。”
江妃温婉一笑道:“这又何必,世子想拿他,教训一下,让他知道厉害也就是了,若先存了害人之心,怕是老天爷不会帮你。”
轩辕持邪邪一笑道:“若果真这样,我再来找皇嫂您请教降服他的法子,到时候还请皇嫂务必帮小弟一把。”他这一声皇嫂叫的江妃笑逐颜开,假意啐道:“我可不做这缺德事,横竖你有的是法子,又拉上我做什麽?”

几个人说说笑笑,不觉间天色便暗了下来,轩辕桓便命撤席,江妃对轩辕持道:“正经你也该回去了,看晚了皇叔担心。”
轩辕持起身行礼退下,回到王府,九儿便凑上前来道:“爷,您回来了?可想吃点什麽?奴才吩咐人做去。”
轩辕持皱眉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我在皇兄那儿喝酒,晚间不回来吃饭了,你这奴才,记性何时变得这麽差了?”
九儿见他面有蕴色,知他对奴才要求极高的,忙陪笑道:“爷的吩咐,奴才怎会忘了,只是奴才刚才说的这番话,是素管家新定的规矩。”
“新定的规矩?”轩辕持眉头皱了起来:“那素寒烟又在玩什麽把戏?你仔细说来给我听,漏了一个字,小心你的舌头。”
九儿这才道:“素管家说了,府里您定的用膳方法太过浪费,说一顿总不过吃十几个菜,何必要做好上百道菜预备在那里,又不是皇宫摆御膳,想吃什麽就做什麽也是使得。因此他让厨房以後不必做好一百道菜在那里等爷点菜,只让您吃什麽就吩咐去做,这样也可以省俭,又遂了心,岂不更好?”

轩辕持闻言大怒,他从小生在富贵乡中,及至长大,权钱更是尽握在手,因此养成了豪奢的习惯。因立了个规矩,凡进膳前,必让厨子做好一百道菜在那里预备下,然後他依著喜好点菜,就不必等待耗时。也因此,天下名厨除了在皇宫的那些,倒有一大半在他的府里。那膳食花样也多,有时候这每顿一百道菜,半年都不重复,由此可见轩辕持享受到了什麽地步。每次点剩下的,不过赏了仆人杂役,更有甚者便直接喂给猪狗或扔掉。素寒烟此次便等於废了他的规矩,当下哪里还忍耐的住。怒问九儿道:“爹怎麽说?”

九儿瑟缩了一下,方嗫嚅道:“老王爷也赞同的很,说爷确实太奢靡了,该让素管家刹刹这股风气。”
轩辕持嘿嘿冷笑了几声:“好好好,仗著爹给他撑腰,简直连我都看不在眼里了,几次几番我不和他理论,现今越发上来了。”说完迈步出去,便向素寒烟的住所走来。

素寒烟所住之所本来极为精致,但轩辕持走进来看,却只见到几样简单的摆设,别说古董珍玩,就是镇纸笔砚,也都是半旧之物,字画倒是还有几张,错落有致的挂在墙上,凭添了几分书香气息。

素寒烟正在算这个月的帐,见他进来,起身道:“小王爷来这里,可是有什麽吩咐吗?”
轩辕持见他居所这样简陋,且先把质问喝斥之心先丢了下,奇怪问道:“我闻说我爹给你送了不少宝贝来,因何这里仍是这样寒酸?”
素寒烟淡淡笑了一笑道:“那些东西我都退还给王爷了,究竟我不过是个管家,那些东西俱是价值连城之物,我怎麽配得起,老王爷的厚爱我领了,这规矩却还是要讲的,否则下人们都争著巴结主子,以求恩宠赏赐,王府里倒成了什麽样子?”

轩辕持点点头:“原来你还是个知道规矩的人,既如此,爷我就不免要问你几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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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寒烟心中道:“果然来了。”边微微颌首道:“小王爷请问。”
轩辕持哼了一声,方道:“你来府里这些日子,擅自改了我不少的规矩,我看在你初来乍到,求功心切的份上,也不与你计较,谁知你也太不识趣,越发赶上来了,还把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素寒烟皱眉道:“小王爷这样说我,寒烟每做一事,但求无愧於心,况且从未有过擅自做主,小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呢?”
轩辕持气的脸色都变了,冷笑道:“好好好,你说你从未有过擅自做主,那我问你,谁准你改了用膳的规矩?总不成是我吧?”
素寒烟淡淡道:“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个我改的时候是问过王爷的,也说过是否和小王爷商量一下,是王爷说这样好事,小王爷必定不会反对,所以我才著手办,谁能想到小王爷今日竟拿这个事大兴问罪之师,若小王爷还不信的话,寒烟可以陪您到王爷面前去分辨分辨。”

轩辕持气的身子都打颤了,只道:“好好好,好,你竟搬出我爹来压我,好,我就看你能猖狂到什麽时候?”说完拂袖就要离去。
忽听素寒烟的声音在身後叹了一声,缓缓道:“小王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每顿饭的花费,足够一个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销还多,你……真的觉得享受吗?”
轩辕持哼了一声转过身来道:“当然,我砸下大把的银子,莫非还为了遭罪不成?”
素寒烟欲言又止,忽然抬起眼,坚定的道:“我知道大风国繁荣的很,但是却也不能免去有贫有富。且穷人愈穷,富人愈富,差距之大,令人心惊。小王爷,你可知道,你在府中随意享用美酒羊羔的时候,门外或许就会有人冻饿而死。我去年因事从你府外经过,亲眼见你宝马香车而过,对府外的两个乞丐看也不看一眼,更令恶仆对他们拳脚相加,你身为天皇贵胄,一国的王爷,他们就是你的子民,你怎可如此狠心跋扈……”

“住嘴。”轩辕持恼羞成怒,大吼道:“我今日是来听你教训的吗?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安守自己的本分就是,是谁教你越权,更甚者竟指责起主子来?”
素寒烟心中叹息,暗道:此子性格恶劣,非一朝一夕能教化的来的。因此垂下眼帘,道:“既如此,小王爷请回吧,用膳的规矩不会改回去,省下的银子老王爷已经说了,要施给穷人,为他积点阴德,小王爷若有意见,只去找王爷就是了。”

轩辕持恨恨而去,从此心中更视素寒烟为眼中之钉,无奈轩辕老王爷对他宠爱有加,一时也奈何他不得。转眼间素寒烟已在轩辕王府住了一月有余,对王府事务皆已熟悉,一切出入等事打理的也甚妥当。那轩辕老王也越发喜爱他了,轩辕持心中的恶气却越积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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