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kei

兔子尾巴一样的序
国立重点高中高二三班班长戴晓，就是我。
没有人能牛到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就准确辨认出我的性别，因为我生得比一般人要矮小瘦弱，皮肤也白得过分，白到让很多女生羡慕的流口水的地步。
可是我不觉得这对于一个有着男性自尊的人来讲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我讨厌大家都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对我小心翼翼的。
我爸是一家小公司的总经理，妈妈是一家报社总编，就像好多小说里写的一样，典型的慈父严母。
要命的是我还有一个足足大我七岁的哥哥，就像所有漫画里画的一样，他是那种帅得人神共愤个性却烂得掉渣的帅哥典型。唯一的兴趣就是取笑我的女人脸。从我记事开始他就没停止过对我的鄙视和羞辱。
我所有科目里就生物最好，因为我实在太想搞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一个爸妈生的，他就可以长得这么帅这么高这么男人。
我哥叫戴宇晨，连名字都比我好听。
总的说来，我这十六年过得还算舒心，用句俗到家的话说就是，我过得一帆风顺无忧无虑而且很幸福。当然，要除去我被戴宇晨气得躲在被子里哭的情况。
第一章
“戴晓。”有人叫我，声音那么小心翼翼。我又不是易碎品，大声说话还怕我自爆不成！
“什么事？”还是好脾气的问。
“老师说有你的电话，叫你去办公室接。”
“哦，谢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记得我唯一一次接到电话也是我爸打来的，好像因为他把他的文件夹我书里，我给带到学校来了。这糊涂老爸，老妈知道又要说他了。
拿起电话来就是一句“爸”，才想到万一不是他的话可就丢了大人现了大眼了，还好还好，我听见爸爸的声音，只是有点虚弱：“哪个，小晓呀，你现在……能回趟家么？”
“啊？我还得上学呢。怎么了？”
“呃……也没什么……啊，不是，有件挺重要的事呢。但是我走不开，你帮我回家办一下好么？用不了多久的。”爸爸为难的说。
我爸电话交给班主任，让爸爸亲口像他请半天的假，然后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从爸妈卧室的床垫子下面拿一个红色信封到他单位。在搞笑么？为这点事就让我回趟家？真郁闷……不可否认，我爸爸的确是一个很软弱很让人费心的男人。我想，我老是被我哥气得哭，就是遗传自老爸吧。所以爸爸好像和我关系很好，或者说很依赖我。捅了什么篓子都要我给他善后。我当然没厉害到那种程度，只是会帮他隐瞒一些会令老妈暴走的事情而已……这对他来讲就是最好的善后工作了！
回了家，我凭着自己细小的身子骨，扛起了双人床的大床垫，从底下找到红色信封。再把床铺归位，已经累得我要死了，但是还是不得不去帮爸爸把东西送到。呃……我是个不会拒绝别人的可悲的人……
什么宝贝东西藏这么隐蔽呀？我一边走一边打开来看，居然是存折，不过其实想也知道是存折的说……估计爸爸又和谁去吃饭结果钱不够了吧。那也不用动用私房钱那么严重呀。
我打开存折，喔，多少钱我不说了，反正我已经开始怀疑我爸做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
公司的人认识我，看我过来就自动让开。面色严峻。哇，保安就是保安，天天都警惕的跟正抓老鼠的猫一样。
“爸爸，我把东西拿来了。”一边象征性地敲敲门，一边说着。
开门的是爸爸的女秘书，要不是因为长得实在太抱歉，我妈肯定会让爸爸换个男秘书的。老妈，你过时了，现在不流行包小蜜，而流行……当我没说。
屋子不小，精致的装修，地上还铺着华丽的地毯，我每次来都要忍不住嘲笑爸爸像个暴发户。但是今天还是算了，有客人。
四个黑衣男子。有型有款的，就像电视剧里的黑社会一样。啊？黑社会？……我哀怨的望着老爸，试图用亲子之间的心电感应和他交流，老爸你什么时候惹上黑社会了啊？但是我那粗线条的爸爸丝毫没理会我的挤眉弄眼。人生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此了。
“爸爸……给你。”我把信封递过去，爸爸猛地抓过来，打开存折看，好像是在确定金额。看了一会儿冷汗就下来了。
要是平时我肯定说：“老爸你太没创意了吧……好逊哟。”但是我有点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老爸……”我小声叫他。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这里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剩下的我会尽快……”爸爸却没理我，转头对四个西装男说。我就靠……今天怎么回事……|||||||||||
不过爸爸的语气……充满哀求。
“怎么回事啊？”我不禁问道。
西装男们就像刚看见我一样，最高的那个更是毫不犹豫的上下打量我。真没礼貌……我想说但是还是忍住了。男人的脸被墨镜遮去大半，但是还是遮不住俊美。他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对爸爸说：“你不是只有两个儿子么？这女孩子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早说嘛，这样好了，剩下的部分让你女儿还好了。”
我！……不仅一而再再而三被无视，而且又被说成是女孩子……
“你瞎的么？我是男的！！！”想也没想就攥着拳头冲他吼，吼完才想起后悔。
“哟，男孩儿么？”这什么烂语气？不信么？我脱了裤子让他瞧瞧的心都有了。看了我一会儿才难以置信的说，“真的是男孩儿！哈哈，没关系的，男孩儿也可以的。”
“不可以！”爸爸连忙接口。语气里包含的哀求前所未有的多。我看他眼圈都红了。
“什么呀！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太没常识了。爸爸很明显是在被黑社会追债……看着爸爸没用的要哭了，我都不禁红了鼻子，但是不可以哭，一直都是我帮着爸爸，这次我也要帮他！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别发颤，仰起头死死盯着那个最高的西装男。
“你这什么眼神呀？”他不屑的说。但是还好，算是好心，他回答了我的问题，“你爸爸赌博欠了我们高利贷，还有，他偷税和受贿的证据也不小心被我们掌握了。”
我脑子“嗡”了一下。什么？八点档的连续剧么？好俗呀！我都知道，爸爸还不起钱，于是就会被逼得倾家荡产，家里的年轻女人会被抓去做妓女还钱，有力气的男人就干苦力挣钱，剩下的就杀了……我们家除了我妈没女人了，我妈又实在没有当妓女的潜质（妈妈原谅我……相信我这是好话。），最后的结果……我用脑子处理一下，爸、妈和我被杀，哥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日没夜的做苦力……啊啊，戴宇晨你也有今天，想想其实这样也不错……|||||||||||
扯远了。那是因为我觉得难以置信。爸爸最闹腾也不过是吃饭忘带钱而已。怎么会惹上黑社会？偷税？受贿？赌博？借高利贷？开什么玩笑！！！
“爸，真的么？”我问。
老爸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疯了么！！！”我有点急，拍着桌子冲爸爸吼。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一个大人做事怎么不想后果呢！要不是怕天打雷劈我真是揍他的心都有。
我握着拳头，气得浑身颤抖。f
“剩下的钱怎么办？”带头的高个子西装男问。
我真想让他闭嘴。再这么咄咄逼人下去我和我爸都会被逼疯的。
我转过身看着他，我知道这时候做什么高姿态都没有用了，于是我尽量用最温顺的声音说：“不管怎么样，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欠你们的钱一定会换上的。”
“怎么还？你家里几乎被这老头赌空了！”
我咬咬嘴唇，心想怎么还用你管么，我换上不就得了，哪儿那么多废话……不行的话我和哥哥都不上学了，我哥好歹大学毕业了，研究生就算没读完，以他的好成绩找个不错的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的话……就去打零工。多做几份的话应该也可以挣些钱的……妈妈的总编工作继续做，再做点翻译校对的额外工作，至于爸爸…………我看看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心想：就算把他刨除在外，有我们三个的努力，应该也会挣不少钱的。
“钱没有问题的，拜托您了。”我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们会每个月还您一点，直到还完为止的。”
“噢？”男人张了一下嘴，然后微笑起来，“你以为黑社会这么好说话的么？啊？”
虽然是在笑，但是语气强硬得很，我没出息的吓得一抖。
“一个月一个月的还？那得等到哪年呀！！！”他拍拍桌子，十足的黑社会……
“五天。”他又说。我看着他，他说，“五天后我回去你家拿钱的。要是还凑不上的话，你家就归我们了。”
然后扬了一下手顾自走了出去。
说实话，要是我在电视里看到这种情景，只会哈哈笑主角的无能，然后小小感叹一下这位催债者的背影好帅气好男人。但是……这种事居然轮到我了。
第二章
我和哥哥请了五天的假，到处找活干，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爸爸妈妈把所有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能卖的全卖了，可是……二百万！！！二百万呢！五天凑够二百万……这怎么可能……最后一天的时候，我们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爸爸捂着脸小声地哭，妈妈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眼神空洞的可怕。要是以前，妈妈肯定会一个大嘴巴抽上去，但是现在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哥哥靠着窗台站着，一直看着楼下。
如果把房子也卖了，加上这几天凑的钱，大概能有一百七八十万，还是不够。但是也许可以求他们再宽限几天。但是……就算他们宽限五年，我们也未必有能力再借来钱了。亲戚朋友的钱还不上，这边的高利贷利滚利的恶性循环……我越想越悲哀。甚至觉得，要是我是女人就好了……要是我是女人的话……也许可以帮家里……做点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从我有这个想法起，就深深被桎梏了。亲情的枷锁，逃不开了。但是当时我不知道。
“来了。”哥哥轻声说着。那么漫不经心。简直不像是看到黑社会，而是迎接好朋友。
爸爸浑身颤抖一下。妈妈厌恶的皱起眉。哥哥主动过去把门打开等着他们来，然后一把把我拉到他身边，用以往的讽刺语气说：“女人脸的家伙，别想做什么傻事。”
不一会儿，那天那个高大的西装男，带着五个人走进我家。
“不错嘛，打开大门欢迎我。怎么样？钱凑好没有？”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有点严厉。
妈妈张了一下嘴却没发出声音。因为爸爸小声呜咽了一声。哥哥皱着眉头把已经包好的钱放在桌子上，不卑不亢的看着他说：“我们只能凑到这么多，时间太紧了……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把房子也抵给你们好了。”
“那样的话也不够呀！”
“……我会想办法！请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你们兄弟俩个……都以为黑社会这么好商量么！”西装男低声吼一句，妈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冲过来挡在我们面前说：“求你们再宽限几天，求你们了。”
西装男就像上次打量我一样很不客气的上下看着我妈，轻蔑的说：“哼，太老了嘛。”
“你说什么！”哥哥有点生气。我拉住他，哥哥咬咬牙。
“哟，脾气不小嘛，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死无全尸呀……”这是威胁！！！这是激将法！！！烂人……
“你们家里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吗？”他左看右看，看到得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房子。
出了我们四个人卧室的床，几乎没什么家具了。我不禁觉得哀伤。
“啊，差点忘了这个小男孩儿。你多大啦？”西装男用逗小孩儿的语气戏谑的问我。
“什么小男孩儿！我已经十六了！”我不禁攥紧拳头。
他没理我，转身对手下说：“行了，把他带回去吧。”他指着我。
为……为什么……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身边的哥哥一把搂住我往外跑，妈妈努力挡住西装男们，但是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
“啊！”妈妈摔在地上，我想去扶她，可哥哥还是死死拽着我，“你……妈妈摔了……”我挣扎着。
当时我没想到哥哥会气成那样，眼睛里几乎透着杀气：“他们抓住你怎么办？你是笨蛋么！”
有这么严重么，我一个男人……抓我也没用………………“老妈，你过时了，现在不流行包小蜜，而流行……”我想起不久前和妈妈开的玩笑。不会吧……我脸都吓白了。
哥哥拽着我没命的跑，他倒是人高马大，我哪里跑得过他，累得不行了也不敢停。
“躲进去别出声。”哥哥几乎是把我扔到了巷子里。
“哥哥……”我还是哭了。
“没事的。我……我会保护你！绝对……绝对不让他们抓走你！”哥哥冲我笑了。夕阳之下他笑得好温柔，漂亮得有点不真实。
我躲在垃圾堆里的时候就想，以前看电视看小说没少出现这种情节，是因为当时我不同情反而笑，所以现在遭报应了么……当时笑着说“好脏哟，躲在垃圾里”……现在……真的躲在垃圾里。真的像小说里描写的，什么都不在乎，就是想着救自己的人……
戴宇晨！你要是有事的话我不饶你……不要……不要有事呀……哥哥。
我听见西装男的手下A的声音，他说：“这两个儿子既然这么不在乎父母的生死，咱们就随他们的愿好了。”
手下B粗鲁的笑着，说：“好吧好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声音渐远。
哥哥呢？我哥哥呢？！还有……他们是在说……如果找不到我……就不放过爸爸妈妈么？
“妈的，用不用这么白烂！”我是优等生，但是这种时候真的不骂一句我很难受。
我知道他们走远了，才从垃圾堆里出来。这种偶像剧里才有的事居然发生在我身上了……我觉得一阵晕眩。不找到哥哥不行……还有，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爸爸和妈妈。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居然无能到这个地步，一边狠狠擦着止不住的泪，一边小声叫着：“哥哥……你在哪儿？”……
“我会保护你的！”是哥哥说的。仔细想想从小到大都是……虽然对我凶得像对奴隶，但是只要我受欺负，绝对是哥哥帮我……哥哥，我错了，再不骂你了，你在哪里呀？你出来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呢。
我要是女人就好了，刚才不是还有这种想法么？虽然不是女人，但是好像因为这张我厌恶了十六年的女人脸，我有机会……帮帮家里呢。
就算他们不再逼我们还剩下的钱，我们也还有欠亲戚的将近一百万的债呢。反正我是男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为什么还要哭呢……
我进门前擦擦眼泪，我不想妈妈看见担心。
“你终于回来了。敢让我等这么久！”西装男戏谑的说。
“你们放了我爸我妈和我哥吧。我……跟你们走。”
“小晓！”妈妈撕心裂肺的叫声传来，一个西装男就把她制得死死的了。
妈妈你别乱动……会受伤的。r
“小晓……”爸爸眼睛通红的看着我。
都怪你……我想这么说，可是觉得堵得很，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哥哥呢？”我问西装男，话还没说完眼泪就留了下来。
“你哥哥还挺有两下子的，所以我决定收他做我的手下。已经带去好好教育他了。”西装男回答完，看着我狼狈不堪的爸爸，说，“还好你有两个了不得的儿子。剩下的钱，就由他们俩个还吧。我们走！”
然后拽着我走了。
踏出家门的那一瞬间，妈妈疯了似的冲上来，死死拽着我不放。手下A一巴掌就把妈妈打得老远。“妈妈！”我焦急的叫着。
“你最好老实点。”西装男威胁了一句，拽着我上了他们的车。
第三章
“小鬼，你挺有意思的嘛。居然真的那么听话自己回来了。我刚要派人去接你的。”我和西装男坐在汽车后座上。
“什么意思？难道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哈哈，你以为我们是干什么的？连一个小孩儿都找不到么？”西装男估计真的听到笑话都不会笑成这样。
我生气的撅起嘴。被耍了……“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还是不得不问。总不会连男人妓院这种东西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