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kei

安医生刚才告诉我，广耀这样一个男人，是很奇怪的存在。他有着数不清的缺点，但是却叫人不得不喜欢他。
当时我不信。我觉得是安医生陷得太深都迷失自我了，可是现在我居然多少有点理解他说的话了。一小时以前我还在想，被虐待还会喜欢上对方，简直是贱嘛！可是现在……
在他霸道的亲我时我注意到他眼里流露出的温存；在他看似凶狠的外表下，我看见了他的孤独和纯真的孩子气；在他近乎痴迷的说着“我爱你”的时候我看见他难以聚焦的双眼中的深情；在他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即使“性致勃勃”还是满足地搂着我睡觉时，我理解了他独到的体贴……
可是他……是个恋童癖。他喜欢漂亮的男孩子。我的确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长得虽然不漂亮但是很像女孩子。
“你醒醒！”我用力摇着他。
“唔？怎么了？”缓缓睁开眼。
“你觉得我漂亮么？”
“噗！有这么问的么！”他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我不这个意思啦！
“呃……勉强合格吧。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
“那为什么要见我第一面的时候把我留下来？”
“唔……不知道。就是想让你留下来吧。”他挠挠脸，“反正我现在最喜欢你，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什么时候变得关系这么融洽啦？郁闷中……
对于他的感情我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我们之间只有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以后就分道扬镳，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何况他这种阅人无数的男人怎么会对我这样的人一见钟情？也许他就是在给自己也给我一个假象，为了我们这一个月的性福生活。
一切都是建立在欲望上的……交易而已。我还完钱就可以拍拍屁股滚蛋回家，他也可以结束恋人游戏，找个他喜欢的美少年继续纵欲。
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像这样这么融洽。毕竟这样开开玩笑总比挨他的情报和虐打强。
可惜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越是深深的压抑，反而会扎在心底越来越深。
后来的日子里，周围的人看我们就是一对很恩爱的情侣，他对我很温柔，甚至不可思议得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的工作很忙，但是每天不管多晚都会回家，吃我亲手给他做的饭。就像新婚夫妻。可是我心里很清楚，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他没有再打过我也没有再强暴过我，有的时候看我不愿意，他就一语不发的跑去厕所DIY，然后回来时看见我难以置信的眼神，微微的笑着摸摸我的头。这份宽容让我觉得受宠若惊得几乎要当场哭出来了。
他积极地扮演着好情人的角色，把足不出户的我的生活打点得井然有序。许多东西在我没想到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他买给我的礼物堆成了小山，都是贵重的东西，我几乎连开封都没有。我讨厌被包养的感觉。
我唯一一次收了他的礼物，是他回家途中无意在路边摘了根狗尾巴草，然后编成的小戒指。
他对我真的很好。而且越来越好。我觉得高兴，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慌。我怕他对我好。即使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骗人的，我却还是忍不住一点一点深陷他虚假的温柔里。我怕自己真的喜欢上他甚至离不开他。
我们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绝对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干脆就不要爱上。
但是刚才也说了，感情这种东西越压抑就越强烈。我一方面抑制着自己喜欢他，一方面发现我越来越在意他。
我会真心像新婚妻子一样守在门口等他回家，他晚回来一分钟我都会担心他出事。我会努力打点他的一切，只为有机会和他更加细致的相处。我会脸红心跳着低下头，只因为看见他冲我笑得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会把他送我的草戒指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好。有那么几次在他想要而我不想做的时候，会拉住他去厕所的身体。甚至看着日历不忍心撕下，暗自祈祷时间过得慢一些。
该死！演戏也演得太过火了吧！……
假戏真做的无助感袭来。我心里很清楚我对他的爱恋已经不比安医生少了，但是我就是不去承认。
就怪他……怪他生得太出色太迷人，怪他对我太好，不管是真是假，那句“晓，我爱你”在我听来都极为受用……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可是……控制不了。
我不承认对他的喜欢，他也不知道我对他的喜欢。
也许会有人觉得我过于无病呻吟。认为既然喜欢就和光耀在一起不是很好么。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是同性恋，喜欢上他对我而言就已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我不确定他对我好是为什么。万一有一天，我长大了，他就像对安医生一样对我，不许我叫他“广耀”，当着我的面就和别的南孩子亲热……我没有安医生的修养，我会受不了的。
而且……我还有家。我那个不顾自己性命都要保护我的妈妈和哥哥还在家里等着我。我不可以抛下他们。来这里还债是我迫不得已，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居然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我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还那样无私的接受我。
我还要回学校继续上学。我是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有着属于我自己的美好未来，不可以……和黑社会有什么瓜葛。因为我们两个人……再怎么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只是这个庸俗的社会里的一个平凡得庸俗的人，而他，是黑暗世界里的王子。
既然分离是必然，那就干脆不要开始吧。
就这样，在极度的矛盾和幸福中，一个月飞快地过去了。
第十章
回到我的屋里，除了床和一个简单的桌子以外已经不剩什么了。我坐在桌前，从衬衣口袋里拿出那枚草戒指，因为刚才的欢爱，已经有点被压扁了。我拼命捋着被压坏的部分，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我知道哥哥就站在门口看着我，但是我没力气管他了。
几天里，大家都对我好得有点过分，谁都小心翼翼不提我被带走的事。其实就算不说，也是心照不宣的。谁都知道……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吧。但是我是为了这个家，所以他们没办法厌恶我，而是对我怀着深深的歉疚。但是……我却爱上了那个人……这样子真的不能被原谅吧。所以我不说。我的家，是最普通最正常的家庭，欠黑社会的钱就足以使它涣散，儿子被抓去还债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了，要是再知道儿子是个同性恋，还爱上了黑社会老大……我难以想象家人崩溃的脸。
等到我渐渐回过神来再次融入这个家，却发现我一直拼命守护着的东西已经一点点地消逝了。妈妈不再严厉，一个人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经常偷偷叹气，或许是看着那些破烂的菜叶子而感到无奈吧；哥哥再没有对我说过什么讥讽的话，有几次我半夜醒来，感到哥哥坐在我床边，一边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边有一股热流滴到我的脸上；还有就是……我的爸爸。我几乎没再见他笑过，那种软弱的小男人的讪笑从此消失了，他总是怀着极度歉疚的眼神看我，帮我盛饭的时候手一个劲地抖，看见我肯吃他盛的饭，眼泪就没出息的流下来。
其实我觉得大家没必要这样。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也许会受伤，但是我是个男人。尤其是……对方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不在乎的。
这样对我未免有点小题大做。而且……客气得有点生疏。
一周过去，好像一切已经恢复到以前。只是时不时地把藏在抽屉里的草戒指偷偷拿出来看一眼，让我知道，和那个男人的一切不是我的梦。
重新回到学校是两周后的事。对于一个从不缺席的优等生居然一个半月没上学，大家的关注程度简直高得不得了。我只是像以前一样温和的笑着说“生了场大病而已。”，然后看见大家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的对我。他们真的把我当易碎品了。
将近两个月的课程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的。还好，副班长罗英每天放学都会留下来帮我补一个小时的课。他是个黑瘦的男孩儿，像猴子一样机灵活泼，对谁都很热心。
总的来说，罗英就是一个很聪明、没什么心眼、对谁都好的热血少年。
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对我来讲是种享受。因为他很大大咧咧，从不把我当易碎品。
终于找回点男性自尊了。
“呃……这点简单，你自己看看例题就好。”他说。声音清澈，透着阳光的感觉让人听了心里暖洋洋的。
“那我回去看吧。时间不早了！对不起耽误你这么久。”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你真是的！每天这样子道谢不嫌累呀！你这么急着去哪儿？”
“去餐厅打工。”从开始上学起，我就执意要去打工。虽然家人都不同意，好像怕累着我一样，但是最后拗不过我。哥哥一边要读研究生，一边要每天打三份工，周末还要去写字楼上班。妈妈也加倍做一些零散的翻译校对工作，每天忙到深夜。爸爸的公司居然撑下去了，前几天才接到一桩不小的生意，几乎忙得没有吃饭的功夫。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我什么都不做，那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就算已经还清欠广耀的钱，亲戚们的钱还是没着落，我总不能去和亲戚上床吧！想到这里自己都要讽刺自己了。
“你怎么了？”
微笑着摇摇头，没事的，只是突然想到那个男人……
“真拿你没办法！你到底生的什么病？怎么出院回来以后就魂不守舍的？”
“没有的事。”我笑笑。
“你这样子我不放心！估计过马路被车撞倒你都不会有反应……你打工的地方在哪里？反正我也饿了，一起去吧！”说完就拉起我往外走。
和罗英在一起，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他牵着鼻子走呢！
“吃什么？”我换好服务员的制服，来到桌边问他。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你在这地方上班？”罗英压低声音怨恨地说。
这家店是那种除了价格奇高以外什么都一般的西餐馆，因为待遇很高，我才来这里打工的。在这种“高品位”的地方，最常见到的就是明星和有权有势的人。他们不在乎饭菜的质量，只在乎饭菜的价格。
的确，罗英这种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来这里，简直有点格格不入到荒唐的地步。
“没关系的。我请你。你一直帮我补课，还没机会谢谢你呢。”昨天赚到的七百元小费，估计请他在这里吃一顿最差的饭也连个子儿都不会剩。
“算了……”罗英一边嘀咕一边说，“现在走是来不及了……”拿着菜单看，就算是最便宜的菜，也足足要花三百元！他倒吸一口凉气说：“今天就奢侈一回吧！”
没想到他会随身带这么多钱。
过了一会儿，已经到黄金时间段，人越来越多，我没工夫管吃得津津有味的罗英，开始忙碌起来。
“哟！看看这是谁来了！您快请进！”老板娘的声音甜得发腻，一听她这么说话就知道又来了一个大人物。
我没空看，忙着端菜。手脚都要累断了。一直没吃饭，肚子也饿。
老板娘亲自给那位大人物点菜，然后一溜小跑的端菜。
我来到罗英身边，他还满足的吃着，看他那样，我更饿了。他笑嘻嘻的把他吃了一半的牛排硬塞到我嘴里，我都没反应过来。刚要吐，他却怀着要哭了的声音说：“不要吐呀！你嫌我脏么？放心我没有传染病！你可别吐……这一口怎么也得一百块钱！”
我不自在的红着脸咽了下去。
“干什么呢？”老板娘火急火燎的拍了我一下，把手上的盘子递给我，说，“这么忙还混！快把这盘送到五号桌去！”
“是。”我冲罗英吐吐舌头，拿着盘子过去。
“您的菜……”我适度的鞠着躬，把菜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戴晓？”惊讶的声音传来。
“是……”让老板娘都巴结成这样的达官贵人怎么会认识我？听声音好耳熟……难道是……我奇怪的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西装，从里到外的带着一股不羁的邪气，狠毒的眼神、俊美的面貌、高大的身材、冷酷的气息……
郭子川。不是我一直想着的林广耀。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还用问么？“我打工呀！”理所应当的语气。
“……嗯。”大概是明白过来，他没再说什么。
我正愣在这里不知怎么办好的时候，他突然掏出厚厚一打钱，怎么也得有三千吧……
他把钱塞在我手里，说：“这钱给你……”
“我不要！”为什么要你钱？
“没事的。我有的是钱！”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要！”
“……”他喝了口酒才说，“这会是你的劳动所得。”
“小费也没有给这么多的呀！”我更加坚决地拒绝，使劲摇着脑袋。
郭子川又喝一杯。很不满的皱起了漂亮的眉：“那好……这样好了，我用这些钱买你一个晚上！”
我忍了好久才忍住没把手里的托盘扔到他脸上。这家伙说什么呢？不会喝这么点酒就醉了吧？……
看到我生气，他也没说什么，又低头喝起酒来。
“你慢慢吃，我先去招待别的客人……”颤抖着声音说完，我扭头就走。
但是我没有走，因为郭子川死死的拉住了我的手腕。“和我在一起吧……”轻柔得不像是一贯冷酷的郭子川的声音。黑社会的人怎么都这样？有点黑社会的样子好不好？……
第十一章
“你慢慢吃，我先去招待别的客人……”颤抖着声音说完，我扭头就走。
但是我没有走，因为郭子川死死的拉住了我的手腕。“和我在一起吧……”轻柔得不像是一贯冷酷的郭子川的声音。黑社会的人怎么都这样？有点黑社会的样子好不好？……
挣扎一下，看见郭子川的手下ABCD已经挡在我前面。
“你干什么？”我还是没用的声音抖了起来。
说真的，与林广耀相比，我比较怕的是郭子川，他冷酷的逼我爸的情形我还记忆犹新，而广耀他……后来一直对我很温柔的。
和广耀在一起，我总是忘记他的身份，随意和他撒娇，他也不生气。而这个人……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哥都这么说了！”手下A的声音，真的超级难听！
“不要！你不要闹了！放开我！”我叫唤的声音不算大，但是也不小，郭子川这种有点“身份”的人，应该很怕被误会强抢民女吧？啊呸呸！我可是男人！！！
“怎么？还想为老大守身？哈哈！”他又露出那种听到笑话的表情，“你别妄想了！”
“我没有……我……你放开……”我不知道在争辩什么，他说的那些的确是存在于我的潜意识里的。但是听他说出来“妄想”，还是觉得心痛。
“放心好了！我不会比老大差的！”说完点上一根烟，“还好，趁你没有被吃得连渣都不剩，现在要你也还来得及。”
“别、别开玩笑了！！！”说着语气就愤怒起来。把我当什么了？……就因为我……
“哟！脾气还这么冲呀！看来老大真的没舍得好好管教你呢……”抓着我的人更用力了，广耀他就算有再大的力气也不会弄痛我的……郭子川空出来的手狠狠扳住我的脸。
我使劲扭着脑袋。y
“郭先生！对不起！他刚来的不懂事……您息怒！”这是老板娘的声音。哼！你以为是我招他么？是他让我……做那种工作……
“你滚！没你事！”
“是！”老板娘还真就滚了。
郭子川笑得阴险，说：“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反正你又不是没做过……”
“你混蛋！！！”我承认这句话真的戳到我的痛处，不管什么黑社会白社会的，我忍不住骂了一句。但是这么一句愤怒的叫骂，在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却显得那么可怜。
谁……谁来救救我……我不要……
以前对郭子川仅存的一点好感，已经在一瞬间消失了。
现在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脱离开他。
黑社会的人果然都很恐怖……那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杀了你的危机感……只有待在广耀的身边才不会有。待在他身边不是害怕被杀的危机感，而是存在着那么大的……怕被他抛弃的无助感……
为什么又想起那个人呢……只要脑子里有点什么东西，就会不由自主想到他……
无可救药了。
回过神来看着郭子川的眼神大概都是凄苦的。他不是广耀，所以不会因为我心里难受而对我有丝毫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