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虎缘(出书版) 上by 和也

作者:  录入:08-22

  复回到床上在想现在叔成怎么样时,门被推开了。他料想是小厮回来了,没好气的说:「还不快把药拿过来。」一转头,却是敬亲王府的王妃站在门口,忙从床上一个打滚起来,扯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嘴里含糊著说:「额娘,您怎么来了?」

  北真与娘其实并不太亲近,在他心中更喜欢威武的父亲一些。敬亲王一向认为慈母多败儿,平时多拿些豪杰的事说於北真听,使得北真对女儿家的姿态或多或少有些反感。果然敬福晋过来就大惊小怪地扯他的衣服说:「怎么要药了?是哪里伤著了?」

  北真推开手,回话说:「额娘,没什么了,没什么大不的了。」

  敬福晋作母亲的却是心痛,追问道:「没伤著怎么可能还要药?」不等他答又问,「是怎么伤著的?那些招呼你的下人们都死了不成,让人这样伤你?」

  北真心生反感,说:「我自己弄伤的。」又连珠一样地接著抢白,「男儿家,骑马射箭那是常事,伤著也是应该的。难道学著姑娘家坐在家里不成?不受伤,哪能有什么出息?」这话是敬亲王时常说的,却也弄得敬福晋被噎住发作不得。

  北真低头说:「我要先歇一会,额娘请回吧。」说著倒头假寐。

  敬福晋放开北真,甩甩袖走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北真肩痛得厉害,吃饭的时候手勉强抬起,扯动肩口的伤,偏偏又怕父亲发现,只能背著敬亲王龇牙咧嘴一番。敬福晋看了心里不舒服,口里就夹枪夹棒的说起来,一时又说不知道是哪几个家臣的孩子,和北真一起读了两天书,就把自己也当成主子了,一时又说蒋衡这个老师教书不知轻重,北真是金枝玉叶的身,怎么可以由著当野孩子一样的教。她说著伤心,再一看这同桌的几人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照吃自己的,脸色都没变一下。「哼」的一声,筷子一放,再吃不下了。

  北真觉得尴尬的要死。弄得自己活脱脱像娇生惯养的小孩,一点面子也没有,一张脸又羞又愧,偷看了蒋衡几眼,又转过头来看看敬亲王。不敢作声。

  「阿衡,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次还是我们家北真给人欺负了不成?」

  敬亲王不紧不慢地吃过了饭,把这些人的脸色都扫在眼中,此时用巾帕轻拭著嘴边的油渍。

  蒋衡只淡淡地说了句:「北真还真没看出来哪里吃了亏,那一个可被打得脸色发白地回家了。」

  北真虽然气,可也知道蒋先生一句话顶别人说一千句,自己可万不能火上浇油,闷著头只扒饭,扯著胳膊生痛。

  「那个是谁家的孩子?倒还很有胆色,不是个畏事的。北真也难得有个对手,小孩子玩玩也好,打打闹闹也是正常。」敬亲王先是吃惊,复又微微一笑,刚拿起筷子,突然又想到什么,扭头正色对北真说,「不过别出了事才好,北真你回头去看看你同学,打伤了哪里了?送些银子去,再挑点上好的药。听到没?」

  北真一听就知道父亲听了蒋先生的话,认定了是自己做了恶,不过又一想自己也担心著叔成,这也算是个台阶,刚好藉机去看看他。忙点点头答应了。不知道怎么著,知道有藉口去看叔成,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好像也考虑不到肩痛的事情。一边低头吃饭,嘴角里还时不时冒出几分笑意。

  敬福晋看著一屋子男人都没把她当回事,气得起身走了。

  北真回屋迷迷糊糊地睡了,迷迷糊糊又见到叔成,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又打起来了。

  北真只觉得自己这次被叔成压得死死的,动也动不得,只是奋力挣也挣不脱,他又叫又闹,却怎么也没有人救自己,到了最後,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拳打了出去,叔成却应声而倒,动也不动,脸白白的,像是鬼一样,眼睛也大大的,瞪著自己,北真大著胆子,伸手一摸鼻孔,居然没有气了,这一吓,北真一身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才发现是场梦。

  睁眼直到天明。

  ***

  第二日上课,北真到蒋衡的书院里来的早,可是课上了一节又一节,却始终没有见到叔成的影子,实在是沮丧不已。蒋衡叫了他几声,见到北真一点都不专心,著实恼了,昨天夜里批了卷子,北真的卷子写的糊里糊涂,现在又不好好听讲,拿了尺,走到北真面前寒著脸说道:「手伸出来。」

  北真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说:「你打我可以,打完以後我们去看看秦叔成吧。」说完把手一伸。

  蒋衡一愣,倒没猜到北真这番心事,动作迟疑下来。见此,北真急急的拉著蒋衡的袖子,「我好担心,我们不上课了吧,我想看看秦叔成怎么样了。」说著的时候想著晚上的恶梦,又惊又怕。低下头去,「我不是故意那么想打他的,我只是看他那么倔,都不求饶。」

  蒋衡看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和平日里飞扬的神色大大的不同,心也软了,放下尺子,叹了一口气,说:「也好。」问了白嫂,两人叫了辆车,向叔成家而去,一路上两人均各怀心思,默默无语。

  到了叔成家,秦氏识得蒋衡,有几分惊讶,可是一头烦著儿子的事,一头也不敢得罪王府的人。就著蒋衡问的话只答了,回来就晕了,还没有醒,已看过大夫了。

  蒋衡心下著急,心里想著这孩子真倔,昨天自己也没有看出来,以为无大碍呢,忙过去搭脉,他只是粗懂医理,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但想到人总晕著总不是回事,不由得眉头紧锁。

  北真没说一句话,只是看著平时白眼来白眼去的叔成,如今就只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动,眼眶也红了。心里一团乱麻,只知道光著急,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蒋衡却没有指责他什么,只是抬步出来,示意他跟上,礼貌地和秦氏打了招呼。

  两人出来,蒋衡忙又叫马车去接了上好的医师来,叮嘱用上好的药,费用一切自有敬亲王府付帐,两人坐著等了医生回话说,「伤的并不重,已用了好药,稍养一段时间便会好。」

  北真的脸色才缓了些。蒋衡也松了口气,问为什么晕了没有醒,医生说不碍事,是因为平时身体虚,所以受了重创,自然会想休息调节。蒋衡回头才教训起北真,以後万不可逞勇,又问起怎么打起来了,北真红著脸说了缘由。

  免不得又多受了蒋衡几句。他心里觉得心虚,一句顶撞的话也没敢说,手不自禁地去摸摸叔成的脸和头发,又笨拙地帮叔成拉著被子,只希望能做点什么帮帮叔成才好。

  蒋衡在旁一再向秦氏道歉,又说了有什么事直接去敬亲王府找他。留了些银两给秦氏补贴,心细如发,没一处不周到。秦氏也稍安了心。

  ***

  叔成昏昏睡了几晚,断断续续吃了几帖药,几碗粥。感觉似乎有人老来看自己。但想睁又睁不开眼,只是被动的吃了又睡,就是感觉药好苦。

  到了这日醒了,身子是散了架一样。秦氏推门进来时就看著叔成痛得挤眉弄眼的样子,把药碗一放,扶著叔成,叹道:「总算是醒了,让娘担心死了。」

  叔成有些迷糊,秦氏便和他说,「你昏睡了三天了,王府里派人来看了你好几次呢。连小王爷都来过了,担心得不得了呢。」

  叔成听到北真,怒道:「呸,我看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哪里来的好心。」他一说话身上更痛,这话说的没半分气势。

  惹得秦氏也不禁摇头,「你还说,人家还送了些上好的药来。」秦氏低低地诉说,「要不你怎么好得这么快,不过也是你年轻。你呀什么脾气都是硬冲著上去,怎么不学著让让人家呢,就当人家是弟弟了,还比你小呢。」

  「呸,还弟弟呢,我可高攀不上人家小王爷。」

  「哎,我呀,还指望你去读几天书,有些本事,将来做个官什么的,看你这脾气呀,也不是这个命。把药喝了再休息一下吧。」把药碗递给叔成,惦著还要做的活计又迈步要出里屋,一掀帘却看著蒋衡和北真站在客厅里,北真面色不善,料想刚才的话是被他听了去,尴尬得不得了,只期艾地说声:「蒋先生,小王爷……」便再吭不出一字了。

  北真从秦氏身边挤过去,站在床头抬眼就和叔成的目光对上。叔成撇了下嘴,把被一拉,倒身就睡下。北真气得就想冲过去,狠不得再把叔成从床上抓起来,打得他几天起不来,心里想还是睡死了的样子可爱。

  秦氏看著他脸色不对,两个小拳头握得死死的,赶紧走到床前,把叔成的被子扯下来,「死孩子,还不快起来。」

  作势打了两下,低声说:「好歹蒋老师也来看你了。」说著又拧了叔成一把。

  叔成不得已,坐了起来。

  此时,蒋衡也走到床边微笑著说,「怎么了,打输了,还在生气?等你好了,我再教你几招好的招式,保管让你打赢了来。」

  这话弄得叔成倒不好意思起来,强打著精神,低头叫了一声,「蒋先生!」又忍不住小孩子好强天性,抬起头来追加了一句,「一定要教我啊!」说完了冲北真做了个鬼脸,脸上不由得显出得意的神色。

  秦氏在旁骂了一句,「要死呀,还觉得被打得不够呀。」哪里想,北真在一旁切断秦氏的话头,认真地回答:「好呀,学会了,我们再来打过。」顿了一下又说,「我等你比我强。」

  叔成吃惊地抬眼看他,只见北真的眼睛里露出诚恳,北真见他终於肯正眼看他忙迎著他的眼光,迈前一步说:「对不起!」

  叔成更是一愣,嘴也张大了,就是吐不出一个声来。秦氏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手在身上擦了两下,终於乾笑两声,「看小王爷说的,这孩子命贱,这不是也还好好的。人没事,没关系了。」

  北真也没回头,目光直直的落在叔成眼睛上,等著叔成说话。

  还是蒋衡出来解围,「叔成,这叫不打不相识,北真是诚心道歉,他是无心之过。这几日在家里还老惦著你的伤,悔著呢。还好是真没出什么事,你们这就算和解了,我做个见证。以後看著同窗一场的份上,互相照顾好不好?」叔成一下子觉得好笑,心想,前两天还一副见我老翻白眼的样子,怎么还真的在家悔了,但又觉得北真真过来道歉,出乎他意料之外,倒是和平日自己想的公子哥儿不一样,还算有些担待。便冲著北真「嗯」了一声。

  「叔成,我和令堂大人有一些事先说说,北真也把这几天笔记给你抄来了,你们俩先谈谈。」说著,拍拍北真的肩。然後和秦氏走了出去。

  蒋衡一走,北真便乐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说:「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你这样根本不经打呢。」

  叔成白他一眼,心想,「有机会定要把你放到水里整一下。」口里直平板地说,「废话少说,把笔记拿过来我看看。」

  北真「哦」了一声,忙取出笔记递给叔成。这几日抽空来总是见到叔成还是睡的样子,现在醒了,虽然脸色还不好,但却是活生生的可以说话,可以动,心里老大一个石头放下了,实在是忍不住高兴。他平素里从没有向谁低头认过错,现在看叔成对自己认错都没什么反应,说不出来的失望,这下也说不清是表功还是讨好,把手一摊开,放在叔成面前,「为了你的事,我可被先生打了的,你看你看,手都肿了。」

  叔成嘴里说著「活该」,脸还是扭过来看,只看到一双胖嘟嘟的小手白白的,也没见红,没见肿,才正奇怪,刚要问,北真却见叔成终於肯和自己说话,来了精神,又急急地说,你上次还咬我呢,印子到现在还没有掉呢,说著,又把衣服扒开露出肩来让叔成看。

  叔成弄得措手不及,只觉得眼花得很,光只能看著北真的一系列动作,插不上声。这次看到肩上白白的,还真的是红了一片,还有淡淡的牙印在上面。

  北真望著叔成的眼睛说,「可痛了。」他本来想装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只是弄得像撒娇一样,倒把叔成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又觉得好像太轻松地原谅了北真,又啐道,「活该。」不过这一声是笑著说的,眼睛也笑笑的如两个弯月。

  这是他第一次对北真笑,弄得北真看得傻了,还不习惯起来,不知道回什么话好,一呆又要装英雄说,「你这几日有什么不懂的,和我说,我来教你。」说著又来扯叔成手上的笔记。

  叔成刚笑又被气,「啪」一下打在北真的手上,「放开了,让我先看看了。」

  北真却不放,「我也要看了!和你一起看!」

  「你有病呀,非要和我一起看。」叔成也扯,这纸多薄,哪禁得住这两人这样折腾,「嘶」一声,破了。叔成「啪」就是一举,打了过去,「都是你了。」北真忙著躲闪招架,又讨好的说:「回去抄给你了,我回去,真的,你不要打了,我一定抄的了。」

  秦氏和蒋衡回来进屋看著两人又笑又闹却也又无可奈何,只是相互苦笑……
第三章


  叔成养伤的时候,北真经常来,倒成了常客。两人虽然吵吵闹闹的,感情却已化敌为友,彼此间也多了更多的了解。

  叔成家里环境不好,却处处周全懂事,做事又格外有主见,北真反而对他更多的敬重。而叔成也渐渐觉得北真不像自己想像的骄纵,其实还是豪爽又好说话的性格。反观叔成,懂事之外,却有些乖僻,北真是觉得自己做事亏欠与他,还凶不起来,处处还陪着小心。而叔成从小到大不要说同龄的玩伴,就是连称得上是熟识的人也没有几个,突然有一个人主动和自己亲近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还倔著性子不理北真。到了後来,却也是少儿的天性,又哪里抗拒得了别人的好意。

  等到叔成再上学後,已经形成一致对外的联盟,让众人大吃一惊。

  往日里,北真胡来还有蒋衡压著。北真又是个实心眼的人,往往才说几句话,就被蒋衡套出话来,接著就是挨训,打手板心。事情闹得大时,敬亲王那里也讨不来好。现在北真却愣愣就认准个叔成,和其他同学都疏远起来,两人好像是自然而然就玩到了一起,但玩的却更疯更野。

  叔成和北真相熟起来,慢慢觉得北真不仅心眼不坏,心眼更是实在,只是家里和周围的那些人对他多娇宠礼让,让他养成受不得激也受不得骗的个性。他觉得北真好起来,就觉得怎么看也顺眼,他难得有了个玩伴,加上小时候听到跑船的人每每喜欢提江湖义气,觉得义气是最重要的事儿,自然是帮亲不帮理。他打小性格沉稳,又沉得住气,考虑事情也多周全一些,有时掩蔽得好,连蒋衡也抓不住把柄。

  但坏事总是坏在北真这块,出了事,两人还争相求蒋衡处罚,弄得蒋衡也是哭笑不得。私下里,一旦叔成被北真拖下水去,总是气得直骂北真笨。偏偏北真也不与他计较,回过头来却嘻皮笑脸地想法子惹叔成开心。

  转眼,已是落叶纷飞时节。

  跟著叔成一起,北真见识了不少新奇的玩法,都是他从没见识过的,比如捉蛐蛐,秋天的蛐蛐个头大,力气猛,斗起来很有意思,但说起来,北真印象最深的还是游泳,初秋水未寒,鱼却肥美,叔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就像自己也变成鱼似的,在水里游来游去,上岸时,还会拎上一两条鱼上来,这时身为早鸭子的北真看著得意洋洋的叔成就像看著会变戏法的神仙。

  叔成会烤鱼,会抓蛐蛐,会凫水,会上树,本来是寻常百姓家孩子的本领,在北真眼中看来,竟似层出不穷的戏法,让他眼花缭乱。

  北真觉得最开心的日子好像都是叔成带来的,也越来越黏著叔成了。

  冬天到的时候,秦氏在华绣苏坊里找到活,生活稳定下来。

  华绣苏坊相传是给皇帝做绣品的,一向是传媳不传女,一直采用手工绣花添加在布料上,色彩绚丽,华贵。华氏传到这一代,可是做得大了,除了给宫里头做贡品外,也开始卖给达宫贵人,有专门的染色、印色,还有绣花,及成品纺布,全部按手工作坊的方式,招得女工做活,由几个媳妇传些手艺,但也只是做些粗活,高一点等级的绣工,则可以绣些在店铺里出卖的绣品,真正送进宫的还是由自家的媳妇做。

推书 20234-08-29 :爱在深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