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向随然

是啊，自己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为什么啊......
又没有什么好处，别人也不会受到惩罚，何必？
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眯起眼睛看了看对面正在专心吃饭的何勰，这个人......似乎不简单啊......
"何勰，我周末去SZ乐园。"
"嗯。"何勰应了一声，没有多大反应。李云峰不禁气馁，为何他对自己还是如此生疏，自己的任何举动他都没有反应？
可是，他究竟希望何勰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他自己却也不知道了。
李云峰约了女友去SZ乐园，用女友的话说，这是折中，大家都离开自己的城市，跑到居于他们中间的城市。
其实，还不是一样！至少，在李云峰这里是的。
※※※
李云峰觉得累！就一个字，累！每次出去，应该说每次去见朱依依原本雀跃心情到最后总会被疲倦取代，身体的，心理的。
疲惫不堪。
一上车他就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看着车窗外的漆黑，他心里忽然一片荒凉......
坐车的时候，日头还是老高，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就可以黑得这么通透？日夜交替，日复一日，怎的如此简单？
坐在公车上的时候，李云峰望着外面的璀璨灯光，忽然想到何勰，不知道他吃饭没有，这两天也没有发个短信，打个电话，不过，李云峰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瓜，何勰那么细致的一个人，怎么会不好好照顾自己？
快到市中心，车子越开越慢，李云峰百般聊赖，视线在窗外乱飘。忽然，他的视线被什么吸引，紧紧交汇于一点，那是......不远处的站台......他看到......何勰！
只是，只是，何勰......
何勰为何拉着个男子？
李云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何勰似乎很用力的拉着身旁一个男子，一脸倔强，似乎在说着什么，又似乎只是拉扯着。而那个男子转过头说了什么，何勰忽然脸色一变，手里的动作也顿了，男子狠狠发力，何勰被甩了出去，跌下台阶。
李云峰心里一惊，焦急着公车怎么还不到站。他目不转睛盯着何勰，却见他只是坐着，并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只是抬着头，看着那个男子越走越远......
"何勰！"一开车门，李云峰立刻扑下去，跑到何勰身边，周末市中心的公车站，人......很多......
何勰一脸讶异的看着他，一眼不眨。
"你起来！"李云峰忽然觉得生气，语气也加重了不少。他不明白平日里低调稳重的何勰，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拉拉扯扯，还摔在地上不肯起来！
"啊！"被李云峰蛮力拽起的何勰忽然惊呼一声，又重重跌了下去，李云峰忽感不对，立刻蹲了下去。
"你怎么了？"李云峰对上何勰一脸痛苦的隐忍表情，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楚立刻盖过了气愤，暗骂自己怎么没轻没重，"是不是我弄伤你了？"
何勰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李云峰看他紧紧皱起的眉，再看看身边的人群，莫名的一阵烦躁，何勰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总是隐着，瞒着，以为很有意思吗！
"脚崴了。"
"啊？"李云峰的视线往何勰的脚踝看去，他光脚穿了一双帆布鞋，露出的皮肤已经明显肿起，高高隆起一块，李云峰暗暗吃惊，不会伤到骨头吧......
他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何勰，"上来。"
"呃？"身后的何勰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依旧坐着，没有动静。
"我背你，我们去医院。"李云峰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大半的灯光被挡着，只看的到一个朦朦胧胧的侧面，但是他的表情，依旧淡漠，微垂双眼被刘海盖住，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刚才的男人是谁呢？
"可是......"
"上来！"感觉到背后那人的迟疑，李云峰又说了一遍，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感到何勰慢慢靠近，双手抚上他肩膀，李云峰伸出手向背后挽去，抄到何勰腿弯，确定他完全趴在了自己背上，才缓缓站起。
他怎么那么轻？
这是李云峰站起来时唯一念头。
"又怎么了？"宋斌看到来人，眉头一皱。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李云峰有些气闷，自己最好的朋友怎么见到自己是这样的反应？
"切！"额头被宋斌敲了一记，"把他放下，怎么了？"
"脚崴了。"李云峰把何勰放在旁边的病床上说道。
宋斌斜斜看他一眼，又看了眼何勰，低下头看了看何勰的伤口，肿得已经面目全非，"怎么崴的？"
"摔的。"身后的李云峰又飞快的冒出一句，宋斌顿了顿没有理他。
"脚腕活动一下试试。"
何勰依言转了下脚腕。
"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宋斌说，"挂号，拍片。"
"你认识刚才的医生？"何勰趴在李云峰身上问到。
"损友。"李云峰没好气的说。
"他肯定是不想见到你的，你不用生气。"
"呃？"李云峰心里一惊，为何何勰这么轻易就看出他在生气？而且还看出是为了什么生气？ "为什么？"
"他是医生啊，在医院见到你，不是你有事，那也一定是与你有什么关系的人有事啊，他自然不愿见到。"
"这样啊......"李云峰心里的气舒了去，可是，却仍然有一股气，憋闷着，堵在胸口，这又是为了什么？他微微侧头，却是无法看见何勰，但是一股异样感觉从心中涌起，在胸腔间缓缓流转......
X光室门口，李云峰蹲下身体，让何勰从他身上下来，"小心！"
"嗯。"李云峰扶着何勰站定，"谢谢。"
"呃？"李云峰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进去。"医生从办公室走出来，让他们进去X光室。
李云峰看何勰一跳一跳的挪动，干脆上前，抄起他腿弯抱了起来，何勰低呼一声，却也只能伸手搂住他脖子，保持身体平衡。
"把他放上去。"医生隔着玻璃在旁边的房间说道。
李云峰把何勰放到冰冷的器械床上，"把伤处翻正。"医生说。
何勰闻言侧过身体，把脚腕翻正。
"换一面。"
"疼吗？"李云峰和何勰坐在走廊，等着片子出来。
"不疼。"何勰摇摇头，李云峰看向他的脚腕，眉头皱了起来，肿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
"何勰......"李云峰低低唤道。
"嗯？"何勰转过头来，看着李云峰。
"呃......没事......"李云峰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你吃饭没有？"
"我？"何勰似乎想起什么，原本的淡漠表情笼上了一层迷茫，缓缓摇了摇头。
"我也没吃，一会去吃......宵夜吧。"好像已经早就过了晚饭时间，可是，说宵夜是不是又有些早呢？
"好啊。"何勰浅浅一笑，可是眼中却全无笑意。
何勰......你心里究竟藏了什么？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李云峰背上的何勰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一层层往上跳。
"没事，看你个头不矮，怎么那么轻。"骨科在十一楼，好在有电梯啊，李云峰心里庆幸的想到。
"骨头没事。"医生仔细看了片子缓缓说道，"但是现在肿得太厉害，把骨头挡住了，最保险还是打石膏。"
"啊？"何勰惊呼一声，不是只有骨头断了才打石膏么，怎么只是扭伤也需要吗？
"当然，不打也可以，回去24小时之内冷敷，然后再热敷。"
一旁的李云峰点头，"还要注意什么吗？"
"静养。"
"嗯。"李云峰继续点头。
"给你开两周的病假。"
"要这么久吗？"何勰惊呼，两周？那工作怎么办？他转头看了一眼李云峰。
"两周够吗？医生你看他伤得这么严重，是不是多开几天？"
医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到时看情况而定，过两天如果情况没有好转，来复诊。"
"好。"何勰什么也没说，倒是李云峰配合的很，忙不迭的点头。
※※※
"你晚上睡觉......"李云峰在保鲜袋里灌了冰水，扎结实，用毛巾裹了放在何勰伤处，在他脚腕下垫了自己的枕头。"可能会很难受。"
"那是你的枕头啊！"何勰惊呼，他怎么能把自己要睡的枕头垫在自己脚下！
"没事，我不睡枕头也行的。"
"不是，我是说，脚脏......"何勰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笑。
"没事，指不定你的脚比我的脑袋干净。"李云峰笑，手里轻轻握着何勰的受伤的右脚。
何勰也笑，高高扬起嘴角，露出细白牙齿。
李云峰不禁愣了，虽然何勰也常常笑，但那种笑容却浅而薄，只是嘴角轻轻扯起，根本传递不到眼中，就是俗话说的"皮笑肉不笑"。但是这次，李云峰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虽然依旧淡薄，但总有什么已经不一样......
一阵音乐声突异响起，李云峰赶紧掏出手机。
"你朋友怎么样？"一接听就听到宋斌的声音。
"没伤到骨头。"
"那也伤得不清，看他那样，没有三五个月，痊愈不了。"
"要这么久？"李云峰一愣，这么长时间不能活动，不把何勰给闷死！
"伤筋动骨一百天！"
"哦。"也是啊。
"挂了，今天通宵呢！"
"好。"
"啥时有空出来吃饭啊！"
"不别再拉我当灯泡就行！"
"去！"
"你朋友？"何勰随口问了一句，因为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好奇"的成分。
"嗯，"李云峰点头，"问你的伤势，他说没有三五个月好不了，我明天就帮你递假条。"
"可是......"工作怎么办？
"没事，有我呢。"
"那不是辛苦你了。"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没事，谁让咱年轻力壮呢！"李云峰说着还捋起袖子，故意展示了一下"健壮"肌肉。
何勰笑，却在下一刻收起笑容，咬住下唇。
"你怎么了？"李云峰看他这么神色不定，不禁奇怪。
何勰掀了掀嘴唇，又抿了抿，才吐出一句："我想洗澡。"
"哦，对哦，我马上去放水。"李云峰立刻冲进浴室放水，暗想自己怎么那么糊涂，这点都想不到！
李云峰放好了水，试好了温度，把何勰抱进浴室，一晚上抱着他进进出出，李云峰忽然觉得很......自然，好像这件事已经做了很久，久到已经融入身体，成为习惯。
"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对着满室蒸汽，何勰低低说道。
"你可以吗？"李云峰有些担心，浴室地滑，万一摔了撞了可怎么好。
"没问题！"何勰急急说到，李云峰站在他对面，却被满室烟雾笼罩了视线，一切似幻似真，怎么也看不清楚。
"好，"他说，"有什么事，大声叫我。"说着便推了出去，浴室里只剩下何勰。
"李云峰！"
"来了。"李云峰在卧室遥遥听到何勰的声音，赶紧跑出来，却发现何勰裹了条浴巾站在浴室门口，嗯......金鸡独立......
"洗好了？"李云峰走过去，闻到熟悉的水汽，那是沐浴露夹杂着体味混合的一种味道，很......特别......很何勰的味道......
"嗯，我只是伤了脚，又不是伤了手。"何勰点头，漆黑的发丝湿漉漉，顽皮的贴在白皙前额，眼睛弥漫着雾气，却显出一种特有的风韵......这样的何勰，是李云峰从未见过的......
李云峰伸出手，一手抄过腿弯，一手抄过他腋下，把何勰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去。他忽然有种错觉，自己怎么好像抱的是......老婆？
李云峰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放下何勰的同时也甩了甩头，"我去洗澡。"
何勰看着他奇怪的样子，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能目睹他离去的背影。
第 11 章
办公室飘出一阵速融咖啡的香味，李云峰又没睡好，盯着电脑屏幕的双眼又干又涩，他揉了揉鼻梁，不禁想到昨晚......何勰......
很奇怪......
李云峰晚上本就睡得不踏实，他担心何勰的脚，却在模模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被何勰的动静弄醒。何勰翻身，把盖在脚上的冰水弄到了地上，李云峰赶紧翻身下床，摸了摸水袋，温度已经升高，不再冰凉，李云峰就去客厅冰箱拿事先冰好的冰袋替换，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何勰紧蹙着眉，手指紧紧抓着衣襟，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很低，也很模糊，李云峰根本什么也听不清，等他靠近了想听听他说什么，却赫然发现何勰在不停的流泪，那水珠似乎不受身体控制般拼命涌出，弄湿的睫毛不停颤抖，李云峰被吓着了，刚想伸手推醒他，却发现他的一切异样现象通通消失不见，李云峰眨眨眼，再眨眨眼，眼前的何勰的确是睡的好好的，没有梦话，没有眼泪......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李云峰眼花。
李云峰伸出手指在何勰的脸颊上沾了一滴水珠送进嘴里，是咸的，还带着一点涩......
早上醒来，李云峰看了一眼身旁，立刻吓得跳起来......
身旁，是空的。
"何勰！"李云峰冲到客厅喊了一声，回答他的声音却是从厨房传来。
何勰已经做好了早饭，就等他起床了。
"你这样应该休息，跑来跑去再弄伤怎么办！"李云峰赶紧扶他坐下，蹲下身体细细看向他脚掌。"你......"整个脚面，一片青紫，自然包括脚腕，只是明显的消了肿。
"没事。"何勰笑，"已经在消肿了，再过两天，肿应该就可以完全消了。"
李云峰不说话，低着头，把何勰的脚放在自己膝盖。
"你......"何勰小腿用力，想把脚收回来，可是脚跟被人拽着，动弹不得。
"很痛吧？"李云峰依旧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好像憋在一个大缸里，声音都无法传递。
"不疼。"何勰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应该不会迟到吧......
"你......"李云峰忽然抬起头，直直看着何勰，"昨天推你那个男人是谁？"
何勰一愣，脸上的神情透出怪异，迷茫着不知所措，眉头微微蹙起，细白的牙咬紧了下唇。
李云峰一看他如此反应，莫明的怒气蹭蹭蹭上窜，"腾"得站起来，去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只剩下早餐在桌上，卧室的门，是关着的......
※※※
工作的忙碌让李云峰暂时抛开杂念，快中午的时候，他想着何勰的午餐，不会又是水果吧......他想带饭回去，却又怕自己的自作主张惹恼了何勰。
可是，让何勰受伤男人究竟是谁，何勰跟他是什么关系？
李云峰忽然想到，昨天看到的男子他曾经见过，难怪一直觉得背影有些面熟，原来就是那次在大街上看到与何勰一起的人。
他......是何勰的同学？何勰那次是这么说的吧？可是，为何不像？
那么究竟是怎么样？为何何勰什么都不愿意说？
"你怎么回来了？"何勰坐在餐桌旁，看着推门进来的李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