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尹单单一人跪在中间的小块空处,和着从他双鸾苑里查抄出来的精美琉璃瓶子待在一起,显得势单力薄!
妙尹多少有些后悔,那天见了太尉后子虔便说设个计谋困住淑妃,可是他自己一时犹豫便被淑妃给害了......
淑妃中毒的症状毫无挑剔,箫寻羽仔细诊疗的出的结论是:淑妃的确中的是门巴苦毒!
而这装着门巴苦毒的琉璃瓶子是当着沧炜的面从双鸾苑里查抄出来的!
妙尹什么也不想了,脑子里清清楚楚的知道,死定了!
大堂里没有人说话,沧炜面上没有表情,妙尹微微抬头对上沧炜的眼睛,也不知为什么竟同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是刺痛了沧炜的心,这一次,妙尹逃不过了?
沧炜想着若是不行,他便要蛮横的护着妙尹了。却见那满满一堂的妃嫔里站起一人来,声音不大,却令在做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淑妃中的毒是我下的!"
太师喝退了所有的侍从,独自一人呆在书房里。
这几日太尉下手飞快,朝廷里他的安插的人马调换频繁,一下子势力骤减。办的案子里名目繁多,但细细看来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的还是太师这一边,加上那个不肖子乱杀副将的事情,太师已然被逼到了死角,各处没有回环的余地,刚才又来报说是淑妃被人投毒了,难道太尉连她也不肯放过,这样紧紧相逼......
太后,老臣跟随你多年,您找着了孙儿,便任由孙儿来涂炭我们这些老臣了?莫不是十分的不厚道了......狡兔死走狗烹的来势也太快太猛了!
放在太师面前的是一盘晶莹剔透的菊花凉糕,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恶狠狠的嚼起来!
末了,抬笔急书一行字,细细封了,叫来心腹将信发了出去!
太后微微抬起下颚,沉声道:"德妃,你素来淡寡,为何做出这等事情?"
德妃施施然往前走两步,恭敬的向老太太鞠躬后道:"淡寡是太后您德高看出来的,在旁人眼里便是好欺负了......罪妾,不是太后所说淡寡之人,没有容忍之心,若是积怨了,慢慢堆积总有一日是会还回去的!"
"还得这般......"妙尹本来颓着的身子绷直的若满弓一般,他急切的闯进太后和德妃的话里,眼神哀伤的看着德妃,"这般......不给自己流些余地么?"
沧炜微微侧头看着妙尹,觉得这话里有些蹊跷,对上妙尹的眼神,沧炜更是知晓了这个中必有缘由!
"不留!留有何用?"德妃脸上笑容淡然。
"留......"妙尹想不出要说的话来,那日德妃的拜访历历再现在眼前来。
"我是要替希宁争一争,孩子本是没有贵贱的!希宁也是皇子,而且,希宁也不比杰儿逊色多少......"
"希宁同杰儿手足情重,除了希宁杰儿谁又将这些看在眼里?"
"我若放手不争这一次,倒是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希宁的未来,但是我的希宁本可以上到绝顶处,我不愿放弃......为了这个什么我都愿意,即使生命......"
"......杜贵妃,你救过我的希宁,我本是不该陷你于不义,可您也不是什么磊落的人物,我陷害你,是要你知道天高海阔,你不过是一时的浪头,不要冲的太急......我此时为你澄清,不过是还你救过希宁的恩情......两不欠!"妙尹只听到这些由德妃口中淡淡飘出的语句。妙尹当然知道,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听得,说给他听的话,那日拜访便已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妙尹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
"是我做的!我不会推辞......"德妃望过妙尹一眼迅速的错开相接的目光,面相沧炜太后跪下去,"请太后、皇上发落......"
沧炜见得妙尹两上的异常神色,想要将这件事情压下来,或许还有回环的余地......
太后身边的近侍忙忙跑进来在太后耳边说了社么,太后接过信来,亲自撕开,拿出信纸!
沧炜斜斜向上看去,依稀辨得信上的字是"龙游浮云凤翥长风麒麟踏雨"!
沧炜不明白这十二字间有怎样的暗示!见老太太收了信纸便起身向她老人家道:"太后此事甚恶,孙儿想将它细细审来好让后宫......"
"不必了!"老太太朗声道,"既然德妃已经供认不讳,罚她便是,赏她白绫自己了断吧!"
妙尹惊惶的眼神看向沧炜,无声的求他救救德妃......
"奶奶,淑妃并没有......"沧炜急急开口,淑妃未亡德妃也就罪不致死啊......
"皇上,你可想过这有一便有二,你送了刑罚便是告诉整个后宫这种事情是容忍得的!可是这种事情,是容忍得的嘛?"太后的话里有无形的压力,沧炜说不出话来......
太后走过两步,手放在沧炜肩上,眼神却看向妙尹,妙尹躲闪不得只好同太后对上......太后的眼神里意味深沉,让妙尹肩膀微微发起颤来......
"皇上,你下旨给太医院无论如何,要把淑妃给救回来了......"
沧炜低低头,缓慢的道:"是,奶奶!"
妙尹在双鸾苑的院子里望着北斗星发楞!小庆子一干人轮流去说说劝劝毫无结果,只好主仆都在院子里凉着!
"是替希宁争的......"
"希宁也不比杰儿逊色多少......"
"......即使是生命......"
妙尹抱着自己的头突然蹲了下去,惊吓了一干侍从!
"别说了......"妙尹双手捂住头剧烈的摇晃着,想要甩掉什么似的!
德妃,是为了救他才死的!德妃认定妙尹要扶着希宁登上东宫储君的位子......
妙尹杂乱无章的思绪里不出头来......
贵妃死了......德妃死了......
下一个是谁?
淑妃?还是自己?
妙尹真是感到可怕了!
死了!
就是冰凉凉的离开这个世界!
妙尹突然感觉到寒冷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蹲在院子的一角......
"妙尹......"沧炜进的双鸾苑便见得他一人可怜至极的蹲在这里,旁边的侍从束手无策,只得干着急。
得不到回应,沧炜伸出手来拉妙尹的胳膊......
妙尹蹲的久了脚早已经麻木掉,沧炜稍稍用力的一拉,妙尹跌向地上去......
沧炜见了也不奇怪,两手一用力抱着人往屋里去......
子虔的双眼难得的感情浓郁,他看着箫寻羽的眼神,箫寻羽完全明白,可是箫寻羽不明白,一定要这么做?
"你下定决心了?"箫寻羽将白色的粉末稍稍的加进正在咕噜咕噜开着的汤药里!"这样做,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子虔点点头,目光始终在箫寻羽腰际的紫色配饰上游离......
"你不后悔,我便做到底!"箫寻羽又捏了一小簇白色的粉末放进汤药里!
咕噜咕噜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
子虔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箫寻羽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害怕了!"
妙尹在沧炜跨进屋内时仰着头可怜兮兮的开了口!
"嗯......"沧炜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停下脚步,将人放到床上,自己靠着环上妙尹的腰,接着道:"爱妃你后悔的迟了......"
"怎么办?"妙尹知道自己没用的很。
"还能怎么办?不过......"沧炜将他乱了的头发顺了顺,道:"你害怕什么?太师?太后?淑妃?还是传说着快要回来的皇后?"
"全部......"妙尹放松了身体靠在沧炜怀里,"今天的事情,我去全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送走了淑妃还有皇后啊,没有后宫里的刁难,也有朝廷的排挤......我,之前是有想像过这样的生活,可是今天方才知道自己有些天真,沧炜,给我点勇气好不好?我没有用啊!"
沧炜收了收自己环在他腰上的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啊?!"妙尹猛地转过身来,见鬼似的看着沧炜,"你......说真的?"他怎么可以这样放任自由......好像与他切身利益无关紧要似的?
"啊!"当然是真的!沧炜点点头,"若是我一个人能扭转些回来当然好,回不来也只有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你......"妙尹想说沧炜是个混蛋,话到嘴边却觉得这两个字的力道不够了,一时又找不到贴切的词,便住了嘴!
"不是我不努力,现在国家的情况已经是我很努力的结果了!若不是把君臣关系弄得如此之僵,现在的国家还是他们想要的样子--皇上觉得天下太平,百姓活得生不如死--至少现在我知道东南西北哪边风调雨顺,哪边灾荒连年,哪边战事稳定,哪边疆界繁荣......若是不弄僵了,便只有被他们甜言蜜语哄着骗着!"
"结果......"妙尹不自觉开了口,"你不是个笨蛋,而是聪明的太透彻,不想去绕圈子......"
"太夸奖了......"沧炜将妙尹扑倒在身下,撒娇似的开口道:"哎呀......现在我们是在行不动又下不去的同一条船上,妙尹啊,不要想什么还不害怕后不后悔什么的了,只有看好眼下的了......"
"眼下?"妙尹望望床顶的帷幔,"嗯,看好眼下,今天是又过了一关......"
"错了!"沧炜将脸埋在他的腰间,消极的说道:"还没有开始呢?"
"我听不懂,你要解释给我听听!"妙尹没有精神再去一惊一咋,总觉得这事情比书场里说得书来得变化多端了去了,多得他应接不暇,懒得理会了,来就来吧,看得依稀明白就好......
刚才的害怕,被沧炜这么随行的说上几句,又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怕是被沧炜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给化解了!
"淑妃救回来自然是好,救不会来......麻烦就大了?"沧炜还是闷闷的声音没有离开妙尹腰处的迹象。
妙尹心里思忖,死了的话,他们就把太师家逼到绝处了......说不定就要出大乱子。救回来还好,总有个回旋,慢慢的就将太师一党磨尽了......
"你怎么想?"妙尹觉得救回来好,别出大乱子!
"我啊......"沧炜翻过身面朝天仰着,眼一眨不眨的说道,"希望淑妃就这么去了......"末了嘴角扯出一个模糊的微笑......
"......"妙尹敲敲他的头,"出大乱子怎么办?"
"老办法啊,打嘛!"沧炜还是眼不眨的看着床顶,"我估摸着,是乱不起来,太后不会让他乱起来......"
今天老太太的魄力可是再现了......
沧炜老是想着那封信,谁写的?什么意思?
为什么老太太一见那信便干净利落的将这件事情了结,而且明显的忽略掉自己的意愿!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牵着老太太的鼻子走?
"沧炜,我......"妙尹想说德妃的事情,既然走了,希宁便成了没有娘的孩子,他想要照顾希宁,而且,还要完成德妃的夙愿......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说话的良好气氛。
来的人气喘吁吁的在外屋报道:"皇上,淑妃凤驾薨去了......"第十四章
妙尹从太医院提了两付安神补脑的方子回来,见着自己小院里最不应该出现的人!
淑妃一去,太师果然就反了!
太师聪明不是对着京城下手,就是将皇宫为了个水泄不通!宫里的皇子皇孙吃喝玩乐样样不愁,可就是不让你出去了!
偌大个京城里除了皇宫内苑处处照旧!
京城之外,太师之子带领精兵两万,隔着直隶省威慑着,四方的郡王将相都还不知道状况!
按理说,是按常理说,最愁的应该是沧炜!可是这会儿,这个身为九五之尊应该很焦头烂额的男人,抱着自己精致的小儿子在双鸾苑的石桌上教导怎样下围棋!
"这样......围住了!呵呵,希宁真聪明!"沧炜忍不住在希宁脸上亲一口,希宁浅淡的笑笑,沧炜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笑了......
"我说......"你不是应该做正经事么?妙尹话没有出口......是因为沧炜抢了先机道,"这几日我都住到你这里!太后让我好好休息几天......"
啊?!妙尹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这种时候休息意味着什么?
啊......沧炜算是快完了!老太后这一决定是为了响应太师提出的质疑么?
太师质疑沧炜的皇室身份!
老太太让沧炜休息?
"......被软禁了?"
沧炜摸摸脑袋,点点头,"算是吧!"
"父皇什么是软禁?"希宁看向沧炜!
"就是好吃好喝把你供着,什么都不用做!"妙尹此时脑子倒是转的快了。
"说得对!"沧炜呵呵笑。
"你......真的不是皇子?"是的话他们还可以活,不是的话,沧炜,咱们还是私奔吧!这种大大的富贵可是享受不起的!
"我也不太清楚!"沧炜的话让他怀里的希宁也皱了皱眉毛。
"父皇,不记得自己的娘是谁了么?"
"不是,是不确定我的娘就是我的亲娘、也不确定我的娘就是他们认定的宜兰贵妃......"捏捏希宁的小脸,沧炜倒是坦率的说了出来,这算是自己的秘密!
"那......那......为什么会找上你?"妙尹是知道沧炜不是皇宫里长大的,也知道他是寻回来的皇子,是太后用高压手段扶上皇位的,然而他从来没有试图怀疑过沧炜身上的血统......皇家做事情应该是谨慎小心的吧!
"我有信物啊!"沧炜指指妙尹脖子上的游龙祥云雕!"我娘给我的!据说这是老太太给我娘的!"
妙尹慌忙的取下来,放在手心里,这果然不是普通的宝贝!
"那就不用怀疑啊?"太师为何跳的那么高,说什么要还皇室干净的血脉......
"但是......信物应该有三颗......而我只有一颗......"
"......"妙尹说不出话来,这事情玄乎了......
"太后传诏我了......"箫寻羽在子虔的书库熟悉的想是自己的府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神可真是锐利啊!"
"东西呢?"子虔低着头问道,手上翻补古籍未曾停过。
"太后说想留下来鉴定一番,她是喜欢这玩意呢......"箫寻羽见到子虔的肩膀微微颤了颤,"可我说,不行,这是我的宝贝......"
"是么?"子虔应了一句还是认真的翻补。
箫寻羽也不再说话,坐到子虔的对面,静静的望着对面的头的人,一动也不动的看着......
沧炜手里捏着一粒饱满的葡萄,盘腿的交叉处还放着小山般的一盘,右手上夹了黑子,利落的往棋盘上去,他这一子杀气颇重,放下后让对面相拥着的希宁和妙尹霎时变了脸色。
"娘娘,怎么办?好大一片都被父皇吃掉了?"希宁拉拉他的袖子,他棋力不高,着实没有办法了,只能指望妙尹!
"呵呵呵呵,早跟你们说让你们三子,两人还硬撑......就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行啊......"沧炜接二连三的将葡萄丢进口中,猖狂的不得了......
"得意什么?我们慢慢想招......"妙尹说这话后,一大一小两人死死的盯着棋盘,绞尽脑汁。
"你们慢慢想......小庆子,把那个王御厨的拿手糕点端给朕......"
小庆子望着狼藉的床面,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