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越点头叹息道:“君主昏庸无道,地方上便生出这许多荒唐事来,代人受杖以赚钱,自古以来,没听说过这种道理,大哥,看来我们手上事毕後,必要好好清理一番,再不能让这样藐视国法的事发生了。”
云扬点头,转身上马便要离去,正在此时,先前进去代受杖责的人已一瘸一拐的步了出来,一抬头,正与云扬的目光碰在了一起,两人登时都呆住了。 [qiu/Cis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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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扬也是浑身剧震,没有错,绝没有错,虽然很多地方都改变了,脸庞瘦的脱了相,那双曾经总是神采飞扬的眸子,如今也黯淡无光,但是,他的样子没有一夜不在自己的梦里反复出现,早已在自己的心里生了根般的牢固,所以,即使已差了这麽多,即使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这改变,但云扬还是深深的确定,这个刚刚代人受完杖责的乞丐,就是令自己恨了十年,恨了整整十年的徐青书。
两人就这样对视著,阳光下,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双暗淡眸子里在一瞬间涌出的眼泪,但迅即转过去的身子却将他一切的表情都掩盖起来。
云扬深吸了一口气,他曾想过千百种他们再见面的方式,却没有想过竟是在这种情况下重逢,更没有想到堂堂王爷之子,竟会落魄到以代人受杖来谋生,眼看那个瘦小的身子已经开始“快速”的要躲开他的视线,虽然那双已明显受了伤的腿实在无法快速的起来。
云扬大步的赶了过去,拦在了徐青书的面前,却又不知该说什麽,只是呆呆的看著,直到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军爷,借过一下好吗?”
一瞬间,云扬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曾经的爱恨纠缠,自己负恨远走他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造成的,犹记得那夜他无情的话语,是如何将自己的心伤的鲜血淋漓。
“十年不见,徐公子怎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夜你对我说话的时候是多麽的趾高气扬,怎麽如今却连蚊子哼哼的声音都比不上了呢?”他缓缓的,冷冷的道出讽刺的话语,也道出自己心中无限的怨恨。
徐青书低著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依旧用低低的声音道:“军,军爷认错人了,我,我不认识您,还请您让一下路,我赶著回家。”
修越也赶了上来,对云扬道:“大哥,你挡著这个乞丐干什麽?我们还要去巡城呢。”
云扬丝毫不理修越,冷笑一声道:“哦,我差点忘记了,徐公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成婚了是吗?也好,老朋友见面,总该请我到你家去坐一坐吧。”
他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什麽威力,就见徐青书迅速抬起头来,目中一片惊恐,污秽的脸上是几道掩饰不了的泪迹,然後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叫道:“军爷认错人了。”说完绕过他,一瘸一拐的离去。过了好些时候,依然能够看到他的身体是颤抖著的。
修越奇怪的在他们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大哥,你认识他吗?怎麽那个乞丐一听你说要去他家就害怕成这个样子啊?莫非你恶名昭著,他怕你去抢他美貌的妻子吗?”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云扬心中也在奇怪,心道:“他在怕什麽?难道真的是怕我报复他的妻子儿女吗?但他应该很清楚我不是那种胡乱累及无辜的人才是,那麽他究竟在怕什麽?”
又听修越接著道:“大哥,我看他的样子很想跑呢,只是因为腿瘸了,跑不起来,恩,其实也挺可怜的,瘦成这个样子,还要代人受杖,来赚那几十文钱。”
云扬冷冷的笑道:“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以他的所作所为,这样程度的折磨又算得了什麽呢?”他转身对修越道:“你自己先和副将等人去巡城吧,我有些事,不陪你们了。”说完将马交给修越,自己也远远的缀在徐青书的後面跟著。
修越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隐隐知道,云扬和这个人之间,必定有过一场纠葛。
且说云扬随著徐青书,直走了半个时辰,竟出了城,来到郊外一个座落著几间破旧民房的地方,心中正感叹他竟住在这样破烂的地方时,忽然听见徐青书进去的院子里,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你是死人吗?太阳还没落呢就跑了回来?又不是被打的不能动了,才赚了这麽点钱就回来打发我。”
云扬心中一惊,暗道:这女子怎麽这样恶毒,她和徐青书是什麽关系,竟说这样的话。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也震惊不已,难道,难道这就是他的妻子吗?转念一想,又道:不对啊,不是说那花小姐性格温柔,体贴知礼吗?怎麽会如此对待丈夫。
一边想一边走近一些,果然听到徐青书低声下气的赔礼道:“娘子,今日委实是打的腿疼,所以早些回来,明天一定多赚一些。补回今日的份。”
只听花氏冷冷的道:“既如此,你也没用多少体力,晚饭也不用吃了。也不知我是哪世里做了孽,嫁了你这麽个没用的东西,枉做了男人,倒不如送进宫里当太监去。”说完又冷笑几声,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若不愿挨打赚钱,街头的王五麻子找了我好几次了,让你伺候他去,一天给五十文……”话未说完,已被徐青书打断:“不,我不要去,我宁愿挨打赚钱。”
花氏啐了一口:“呸,当自己是什麽呢?还三贞九烈的,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麽模样,有人不嫌弃就不错了,我告诉你,明天你要是赚不到二百文,我管你愿不愿意,就给我伺候王五麻子去。”
云扬只惊的说不出话来,暗道:世间竟有如此恶妇。转念一想,又冷笑道:“徐青书,你是活该,当日我对你百般温柔,你却将我的一片真心当作游戏,如今落到这恶妇手里,也是你的报应。思及花氏说的王五一事,忽然计上心来,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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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美貌的花氏恶妇正要进屋,忽然见到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将领走了进来,先是一怔,待看到云扬身上的陵国军装,立刻陪上一副笑脸道:“军爷怎麽到我们这穷地方来了?敢是有什麽吩咐吗?”
云扬看了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徐青书一眼,荡起一抹勾魂的笑,直看的花氏心中春潮泛滥,却听云扬正色道:“我常闻人说貌美如花,心如蛇蝎,如今一看,始敢相信此话不虚。”
花氏面色一变,终究不敢发怒,却又听云扬接著道:“不过这是你们的家务事,和我没关系,有人愿意放著温柔体贴不要,去要那河东狮吼,也只能说是他自己有眼无珠,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徐青书心中陡然一颤,已隐隐猜出他要做什麽交易了,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大声道:“不要,我们不要和你做交易,你走,你走,快走啊。”
云扬冷笑一声,嘲讽道:“ 这好象是你的太座大人说了算吧,有你选择的余地吗?”见到徐青书眼里闪过的哀求及绝望的神色,他体会到了报复的巨大快意。
果然,花氏陪著笑道:“军爷说的对,但不知军爷想要做什麽生意?”
云扬道:“适才我听你说要让他去伺候王五麻子,这才知道他也做这种生意,既如此,不如这样吧,我们王爷行军打仗,最怕迷恋女色,听说你们这里盛行男风,因此让我给他找个姿色一般的男子以供泄欲,我觉得他倒蛮符合要求的,你觉得怎麽样?价钱随你开。”
花氏听到最後一句话,立刻眉开眼笑,道:“象他这种样子,竟能被军爷相中,真不知是他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们平民百姓,怎麽敢跟军爷要价呢?军爷把他带走就好了,价钱军爷随意给点就是了。”
云扬哈哈一笑,对一脸不敢置信的徐青书道:“随意给点?恩,我竟不知道堂堂中山王的公子,竟只值这个价钱。真是笑死人了。”不再理会一脸错愕的花氏,他随手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花氏,冷冷道:“钱已付了,人我这就领走了,从此之後,你们再无瓜葛。”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想断了徐青书和这女子的夫妻关系。明明,明明是不再爱他了,不是吗?
花氏看到这数目巨大的银票,立时将一切疑惑都抛开了,不住的点头道:“是是是,军爷,从此我再也不认识这个人了。”
云扬满意点头,却见徐青书一直往後退著,频频摇头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云扬忍不住怒气上扬:你宁肯跟著这个恶妇也不愿意和我走是吗?一把粗鲁的拉起徐青书,他沈声道:“你们家做主的人连我的钱都收了,你想不去?哪有这麽便宜的事?”
徐青书看著他的眼睛,小声但坚定的道:“我是我自己的,不是别人可以买卖的物品。”话音刚落,便听到花氏嗤笑一声:“你是你自己的,你以为你自己是什麽东西?连个男人都做不了,我的青春,荣华富贵都赔在了你的身上,这些钱就当是你补偿我的,你敢不去,我敲断你的腿。”
云扬见徐青书仍是坚决,心中生出一计,凑近他耳边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妹妹在哪里吗?还是你要我把她发配到军营里做军妓?”
徐青书不敢相信的看著一脸阴狠的云扬,嘴唇颤动著,却说不出一句话,良久,方从唇边挤出一句:“扬哥,你……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才甘心吗?”
云扬冷笑一声,却又用温柔的语气道:“这才到哪里呢?书儿,你曾给过我的羞辱,我永生都不会忘怀,十年来,我日夜不得安寝,做梦都想著这一天的到来,如今上天有眼,终於让我等到了,我怎麽可能就这样简单的羞辱你一下就算了呢?你好好等著吧,我为你可是准备了很多的好节目呢。”
那阴狠的,充满仇恨的声音,真的是曾经的云扬吗?那个对他呵护倍至的扬哥?看著那令他胆寒的仇恨目光,徐青书再也受不了心中的煎熬,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云扬心中泛过一丝怜惜,但很快就消失无踪,他扯起徐青书如乱草般的头发,拖著便走,及至到了无人的地方,见身後一趟鲜红的血迹,仔细查看一番,原来是徐青书被杖责的伤口又被地面摩擦的绽开了,血肉模糊的样子煞是惊人。
心内挣扎了好久,云扬最终还是忍不住将瘦弱的身子抱了起来,那宛如羽毛一般的重量,让他的心中一阵酸楚,叹道:“若不是……若不是你伤我伤的太深……”未等说完,心已忍不住抽痛起来。目光重又恢复冷硬:“所以,我要把我这十年的恨,加倍的还在你身上,书儿,我不会心软的,我也不该心软,不是吗?”
落魄时节又逢君---9
徐青书在一片黑暗中悠悠醒转,窗外有丝丝月光照射进来,一下子便令他想到了那个有月的,他和云扬度过的最後一个甜蜜的晚上,心中仿若被分割般的痛,及至回忆起晕倒之前发生的事,那痛更是无休无止的蔓延开来。
为什麽还期待云扬会对自己心存一丝情意?在自己那样狠心的伤了他之後,还乞求什麽?还奢望什麽?还有资格吗?徐青书默默问著自己,其实答案他很清楚,只是他想了十年,念了十年,牵挂担心了十年的人,他为之付出了所有的感情,对他有一点期待不算是罪大恶极吧?希望他能够体会到自己无情背後的一片苦心也是合乎常理的吧?
苦笑了一番,最美的梦终究还是落空了,云扬终究被他的无情伤到了,而且伤的严重,严重到彻底改变了他整个人,想起那句流传千年的古话:爱之深,责之切,只是如今,完全被仇恨主宰了的云扬,心中还会有爱吗?怕是没有了吧。
泪无声的落下,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一片痴心为何竟落到了这个结局?身上的杖伤仍在隐隐作痛,可是和心中的伤比起来,这点痛简直就是幸福。
“吱呀”,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所有思绪,徐青书惊恐的抬头,月色下,隐隐立著一个高瘦的人影,看了看他,忽然开口道:“你们进来吧,他已经醒了,把他好好收拾一下,送到元帅的卧室里。
徐青书愕然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人所说的话的意思,不敢置信的摇头,这种宛如娼妓般被送去侍寝,难道就是云扬对他的第一项惩罚吗?
情知多说无益,他宁愿保留点说话的力气以做挣扎,只是体质长期虚弱,身上带伤的他,那几下宛若溺水人般的挣扎,只不过是让人嘲笑而已。
林管家见他被两个大汉蛮横的拖走,才跟在他身边,冷笑一声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买来是做什麽用的?何必装出一幅三贞九烈的样子,真想欲擒故纵的话,该到元帅眼前施展,或许他一个好心,赏下的银子还够你下辈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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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扬此时的心中绝不平静,他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高涨的欲火,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平生只和徐青书有过三次性事的自己,竟可以禁欲十年。
不是没有想过找别人抒解一下,在被徐青书那样无情的伤害後,他可不打算为那个负心人禁欲,只是不知自己有洁癖还是怎的,试过很多的人,都无法令自己提起性致,男子女子都一样,无论如何貌美。也无法挑动自己的欲望。
门外一阵挣扎的声音,他抬头望去,一身月白色绸衣的徐青书被两个大汉抬了进来。
他一皱眉:“我不是说过了等他醒来後再带他过来吗?怎麽你们如此性急?人还昏著就带了过来?”
为首的大汉忙恭敬的回道:“禀元帅,小人们的确是在他醒後才带他去沐浴,林管家可以作证,只是不知什麽原因,沐浴完,丫头们将他送出来时就是这个样子了,玄色说是他体质太弱,受了热水的刺激,才这般模样。”
云扬冷哼一声:“胡说,玄色这丫头就会危言耸听,一个男人,怎麽就至於虚到这个程度。好了,你们把他放在床上後,就退下吧。”
两名大汉答应了一声退下,云扬这才来到床前,细细审视著那张如花的脸庞,他确实瘦的厉害,但这份令自己动心的美丽,却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徐青书再度张开眼睛,便对上了云扬痴迷的目光,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少时的岁月,他怔怔的看著,泪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了满脸。
却见云扬露出一丝恶魔般的微笑,冷冷开口道:“看来你还真是服侍过不少男人,我见犹怜这一手段用的如此炉火纯青,果真是经验老到啊。”
徐青书的面色一下子变的惨白,良久,他镇定的开口:“云将军,十年不见,你羞辱人的功夫真是突飞猛进,书儿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恭喜你呢?”
没有预料中的哭泣,没有预料中的愧疚,除了那镇定的口气中透露出一丝颤抖之外,什麽都没有,云扬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吃了一惊,吃惊徐青书在这种时候竟还能用语言讽刺自己。
怒气渐渐的上扬,那双眸子里的清澈,仿佛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一把撕开那过大的月白绸衣,他残忍的道:“我很佩服你,在这种时候,在我的眼前,竟还能如此坦荡,坦荡到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我记错了。只可惜,那个夜晚对我来说,实在是个太过刻骨铭心的回忆,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忘记那天你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徐青书的身子随著那双手在肌肤上的游走而微微颤著,他一把挥开那双手,冷冷道:“这具身子,只有那个疼我爱我,知道我所有心意的扬哥可以碰,你……不配。”徐青书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会说出这样话来,虽然自己那天晚上是为了保护云扬而说出那些无情的话,但是云扬并不知情,他恨自己是完全有理由的。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云扬对自己的恨意,只感到莫大的委屈。
云扬双眼眯起,心中最後一道防线也被怒气彻底的击溃了,再不去想徐青书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他一个耳光将徐青书打倒在床上:“有胆量激怒我就要有胆量承受後果,这可是你自己找的。”【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