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良才买了一堆饮料还有一大堆吃的塞给陆平,陆平看了两秒钟,“我没抱怨你,不用堵我的嘴,而且这些不爱吃。”卓良才愕然,“那你喜欢吃什么?啊,你好像都没什么爱好。”陆平开动车子,卓良才还在那儿唠叨,“除了舞刀弄枪,什么爱好都没有,生活多无聊啊,嗯,无趣的人生——”陆平嘴角抽搐,“有你在不就有趣了。”卓良才闻言大喜,可转念又一想,这夸他还是贬他呢?
回到陆平公寓时已是深夜,两人冲到路边大排档去吃宵夜,结果卓良才一时贪快把嘴给烫到,非要陆平帮他吹冷气,陆平冲他嘴角吹了两下完事,卓良才把舌头也伸出来,“里面也烫到了,给吹吹。”陆平一愣,然后一筷子戳到他舌头上,痛的卓良才立马把舌头给缩回去,“谋~杀~亲~夫。”吃痛,加上刚露在寒风里,舌头都大了。
两人一起跑上了楼,寒夜里留下一串呼出的白色热气。
远远的,停着一部黑色轿车,车里的人目瞪口呆,握着车钥匙的手青筋直冒,菱形匙扣的棱角嵌进了皮肤,在流血,他懵然无知,眼前只有刚才的一幕幕,陆平牵着别人的手,陆平难得一见的温柔的笑容,陆平给别人吹气,嘴唇都快碰上了,抬头看见陆平公寓的灯亮了,窗户那儿有个人头冒出来。又被陆平一把揪回去。难怪他不肯回来!顾卫东让车子慢慢滑行了一段,然后在无人的街道上狂飙出去,轮胎尖利的摩擦声划破了夜空。
“我只抽一成,但是有个条件,叫你们葛头过来谈。”顾卫东拨通红头门说客的手机,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就挂了。
莲姐走出来,睡眼朦胧,“东子你回来了。”忽然尖叫出声,“你的手!”顾卫东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手在滴血算什么,他的心都在滴血,“阿莲,我现在才知道,我要什么。”莲姐不解,顾卫东扯扯嘴角,“天马会!”莲姐一下子睡意全无,愣愣的望着顾卫东,顾卫东恶狠狠摔掉手机,走进了卧室。
卓良才每个周末都要赖到陆平公寓里,陆平觉得再这么下去,两人的关系就快路人皆知了。这个周末卓良才又跑过来,下车时看到车后座上的快递包,微一犹豫,顺手也带了上去。
吃完午饭卓良才拆开早上收到的快递包,里面是盘录像带,卓良才惊讶的把它放进录象机里,一片雪花白。此时陆平也从里间走出来,“这是什么?”说话间录像带开始有影像出现,是邱先生在和人说话,镜头正对邱先生。
“我保证你一定没事,这是护照,”邱先生说,“事成之后,你马上离开,先去大马,再转墨西哥。”
卓良才和陆平看的莫明其妙。
此时,录像带里有敲门声响起,坐在邱先生对面的人回过头来看了看。这一回头,卓良才的脸色顿时变了,陆平也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很久以前在看守所自杀的人吗?据说是杀死卓良才母亲和三哥的内奸。
卓良才颤巍巍的站起来,死盯着电视屏幕,然后歇斯底里的大叫,“原来是他,原来是他!我要毙了他!”五官都扭曲了,伴随着不可遏制的打颤。猛的冲进房间,拿出枪来往腰后一别就向外跑,陆平见势不妙,一把夺过卓良才的枪,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卓良才闭眼,“陆平,把枪还给我。”
“你清醒点吧!”陆平冷笑,“就凭你能动得了他?卓叔都要让他三分。”
卓良才沉默不语,冲到录象机前拿出录像带就跑,陆平紧跟着跑了出去。
卓良才一路飙车到了他组建的高科技中心,一头栽进影像实验室,陆平问他在干什么,卓良才红着眼说,检查这盘录像带的真实性,看是否有过剪接。陆平叹气,看来卓良才的头脑还在。
“这不是假的。”几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卓良才把自己重重摔进了椅子。
“我去拿给卓叔看,你回家等我消息,不要到处乱跑。”陆平叮嘱他,卓良才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你怕我又和老头子闹?”转过脸去,闷闷的,“也好,我现在也不想见他。”
陆平去了很久,回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陆平没有开灯,因为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地板上到处滚落着啃的乱七八糟的苹果核。
陆平走过去蹲下来,卓良才抬头,“陆平,我有多久没吃苹果了?”
陆平想了想,“大概两天。”
卓良才眨眼,“以前两个小时不吃都不行,医生说,我不断吃苹果是出于害怕,总要有一大群人包围是因为孤独,不断换保镖因为不信任别人,没有安全感。我觉得医生都他妈胡扯,第一天送医院,绑着我打针,我才不干,拿东西扎他!后来强迫我吃药,我就不吃!他妈的,青春期能乱吃药么。”直起身来捧着陆平的脸,“现在还不都好了,遇见你就都好了,可以不吃苹果,可以不用一大群人围着。当初幸亏没吃药,否则肯定吃傻掉,我要成了白痴,你不就不理我了。”
陆平回答,“我没有。”言下之意,难道你以前以及现在不是白痴?
卓良才气馁,索性一把抱住陆平,“我不想动了,陆平,平,我就这么抱着你吧。”
陆平一动没动,虽然姿势很不舒服,还是任凭卓良才抱着他。四周静悄悄的,屋里只有一盏小壁灯发出一点点光亮。
过了好久,在一片宁静安详中,卓良才忽然动了动,“我们还是来做吧。”
陆平本来都快睡着了,闻言咚的栽到地板上,磕了好大一个响头!
十三
邱先生对葛红头的做法非常不满,将自己暴露给顾卫东,绝对会增加风险。葛红头一个劲儿解释说,军械客户催的很厉害,那都是些不能得罪的狠角色,可卓老头的水路把持太严,只有邱先生和顾卫东联手才能打开局面,就当帮他葛红头一把。
邱先生无奈,每次有行动的时候总是先关照顾卫东,这样顾卫东在跑船上也很快脱颖而出,受到器重,卓叔放了两条线给顾卫东做,葛红头知道后立马在W市最贵也最隐蔽的私家菜酒楼招待二人。席间的氛围有些沉闷,邱先生最近颇不得志,由于这些天W市开始严打吸毒,好几个面档出了问题,邱先生在天马最大的势力都来自于面档,怎么能不焦心。更郁闷的还有来自官线的消息,据说天马内部来了卧底,目标就是白面。
“老头子最近倒逍遥,渡假去了!现在我成众矢之的,妈的。”邱先生猛灌一杯烈酒。葛红头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邱先生走后,葛红头的亲信有些纳闷,就问葛红头,和邱先生合作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要弃邱先生而转向顾卫东?葛红头撇了撇嘴,天马会那地头,卓老头没心思干了,卓小六压根儿不管事,眼见这只新旧不替的大航母就要起风波,谁来接班?“老邱做了一把手,能给我们红头门多少好处?”葛红头嗤笑,“他那只老狐狸,到时候说不定连水路线一起收回去,顾卫东就不一样了,毕竟年轻嘛。”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邱先生回家时赫然发现家里有具尸体,下一刻,警车声大作。邱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警局脱身,尸体是帮里一个小弟兄的,邱先生疑惑不已,后来才从内线那儿得知,那居然是警方在天马的卧底!
一定有人在陷害自己。邱先生这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张巨大的网已经布好了。到底怎么开头的?邱先生不会知道,一切正是从葛红头给了卓良才一盘录像带开始的。
由于涉嫌重大,邱先生上了警方的黑名单,加之这段时间来一直状态欠佳,天马会的董事局就劝他放个大假,然而谁都知道,所谓的放大假,往往意味着,帮里的头头脑脑们一致同意,要丢卒保车。
邱先生不敢再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天马会,就住在葛红头帮他安排的村屋里。早上出门呼吸新鲜空气,回来时,发现屋里的守卫都没了,而正厅的电视开着,里面正在放录像。
邱先生浑身一激灵,电视里的自己坐在办公室,正不徐不疾的布置着除掉卓老三和卓老六的计划。完全不知道这段对话被拍摄下来了,突然间往日再现,显得无比诡异,加之周围都静悄悄的,简直像是亡魂来索命。邱先生头皮发麻,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半步也动弹不得,心里闪过的念头只有一个,难道今天是我的死期?
卓良才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显示屏,里面在读秒。卓良才冷冷看着不远处的村屋,很快,他的仇人就要在那里被炸成灰烬,就跟他三哥和老妈的死法一样。可他心里没什么高兴的感觉,除了仇恨、难堪的回忆,此刻无法想起任何事。在厅里放录像是他的主意,没有人能干了亏心事而问心无愧,邱先生面对这些,只会目瞪口呆,翻来覆去的查看,还有几分钟,炸弹就要爆炸,就让他死在愧疚和惶惑之中吧。一个手下急急跑来,“六少!陆平进去了!”
“什么?!”卓良才跳起来,“你他妈说什么?”
“陆平跑进村屋了。”f
卓良才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邱先生也算是个身手不凡的人物,但年岁已高,突袭之下,很快被陆平踩在脚下,陆平拔出匕首在邱先生脖子上划出血痕,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表情,“我来只问一句话:那天那个禽兽是谁?不说,马上杀了你。”
邱先生震骇的无法思考,不明白陆平在说什么,两秒之后,看着陆平的表情,他才恍然大悟,难道他问的是第一次被天马抓来时那个强暴他的人是谁?
邱先生忍不住怪笑起来,虽然在匕首冰冷的刀锋下,还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
“砰!”的一声枪响,邱先生话还没说完,额头中间正中一枪,倒了下去。陆平被骇的一跳,猛回头只见卓良才面色发白的站在自己身后。
“快走!”卓良才拉起陆平的手往外就跑,两人已经跑出很远一段距离,背后村屋爆炸时,气浪还是将他们扑倒在地。
再爬起来时,两人脸上都灰灰的,“你干吗开枪?”陆平甩掉卓良才拉着自己的手,愤然问。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可以弄清当初的真相,所以陆平不顾危险也要一试,他不能一辈子不明不白的活在一片黑暗的阴影下,他要把黑暗中的那个人揪出来!此事对他造成的创伤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
卓良才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的扑过来抱住陆平,“你吓死我了,这种时候怎么能进去!”然后眼泪鼻涕都往陆平身上擦。陆平只好干瞪眼。
闹腾了一会儿,卓良才张大嘴,似乎想起陆平的问题来了,“干吗开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陆平闻言差点没晕过去,无语,卓良才把他抱的更紧了。
“啊啊啊!”陆平大口喘着气,由于被禁锢的姿势,手缩在胸前,想推也推不了。卓良才在他身上凶猛的动着,太过激烈也太过突兀,以至于陆平跟不上他的节奏,像在波涛顶端的小舟一样无力的颠簸。
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平时卓良才总是唠唠叨叨的,陆平常常一边听着一边就睡着了,今天他不说话,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暴烈,不像是在做,倒像是在侵占,宣布所有权一样。陆平恨不得一脚把他从身上踹下去,但转念一想,经历了白天的复仇,卓良才是不是太亢奋了?
又被吻的透不过气来,怎么好难受?陆平真的透不过气来了,意识开始模糊。
“哎呀!”卓良才吓得手忙脚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手放在陆平脖子上掐了下去,赶紧做人工呼吸,陆平咳了出来,一口气缓过来。
“你他妈的——”陆平直打哆嗦,“想杀了我——”r
卓良才吓得连连摇手,“不是不是,手误啊。”连忙抚慰性的吻了陆平几下,然后看着那张此刻有些苍白的脸,紧闭的眼睛,修长的睫毛,微翘的嘴唇,还有非常英俊的轮廓,由于喘气而起伏不定的锁骨,漾出两个时深时浅的肩窝来。
“如果,嗯,如果——”卓良才支支吾吾的问,“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
陆平睁开眼来,“你想说什么?”卓良才望着他发愣。陆平又闭上眼,“我又不是女人,不会又哭又闹的,你放心吧。”
“嗯——?”卓良才睁圆了眼睛,使劲摇晃陆平,“陆平你误会了吧,什么又哭又闹,你以为我说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你说什么。”陆平索性要睡觉了。卓良才不让他睡,还在那儿使劲摇晃,“你就是误会了,这不行。”
陆平只好伸手把卓良才往下一拉,“别想太多了,我知道不就行了。”卓良才发现陆平脖子上赫然有了两道淤痕,眼神一黯,凑过去小狗似的舔着。
邱先生之死,在天马引起了狂澜,邱先生旧日的属下发誓要找出真凶为他报仇,可当务之急是,谁来顶替这个空缺。天马很多事务都由邱先生一手经办,混乱可想而知,天马内部又要重新洗牌。
卓叔在董事局听取意见,几乎所有董事都要求卓良才进董事局。e
“现在还有谁能服众?”“也只有看卓叔的面子。”“小六这孩子也不小了,该为天马做点事了。”
卓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小六他确实不太懂事,”卓叔沉吟着,“我要再考虑一下。”
卓叔把陆平叫到办公室时长叹了一口气,“陆平你知道为什么这两年来,我撒手不管天马的事?”陆平不解。卓叔缓缓从头上取下头发,露出一个光头,陆平大骇。
“我已经不久于人世了,”卓叔转身坐下,“所谓频繁的渡假,不过是去治疗。”拄着拐棍,卓叔摇了摇头,“可这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了,天马一场祸,小崽子一场祸。”
“其实小崽子根本不该进董事局,”卓叔缓缓道,“我有六个儿子,五个都很能干,尤其老三,我本来最想让老三来接替我的位子,他在天马人缘很广。老太婆常跟我说,五个儿子自己喜欢跟着我做事,她不管,可我得把小六留给她,所以,六自小被送到多伦多去上学,只是——”卓叔一字一句的道,“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也不能选择父母,这是注定的。”
陆平静静的听着,不说话。e
卓叔问他,“那些帐目你现在能看懂了吗?”陆平点头,“帐目能看懂,可我不明白这些——”
“如果有一天小崽子在天马被围攻,”卓叔边说边叹气,“你就把帐目交给他,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带着去多伦多找老杨。”
陆平大吃一惊,“卓叔,我——”0
卓叔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信任你了?呵呵,我不会看错人的。”把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小崽子实在是没救了,我也不再指望他正常,你们好自为之吧。”
陆平闻言先是一窒,接着整个人从耳根到脚跟都红透了,兔崽子肆无忌惮的恶果莫非是——整个天马都知道啦?
又羞又气又被刚才听到的事情所震惊,陆平半天没缓过神来。
十四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什么都是定数,什么又都不是定数。无论多强的人,一旦倒下,也就像沙子落进棉花堆——悄无声息。
卓叔的葬礼在下雨天举行,本来沉闷的气氛更显压抑。灵堂上一边是亲朋好友悲痛欲绝的眼泪,一边是天马内外风起云涌的暗潮。董事局的一帮老头子们有三四个在葬礼过后都离开了天马,说是当年跟着卓叔闯天下,现在年纪大了,大哥一走,无心恋战,都要去养老。走也就罢了,还带走一批人。
结果本就风雨飘摇的天马又添上青黄不接这条,邱先生生前那个大摊子,现在不知为何,渐渐都转落到顾卫东手里。董事局的老骨还剩下两三个,天天跟在卓良才身后督导,卓良才实在有些不耐。
“不用再来问我了!”0
陆平走进那间熟悉的总裁办公室时,差点没被一个文件夹打到,办公室里有好几个卓良才的手下,都噤若寒蝉的站在那儿,文件夹被卓良才扔了一地。卓良才看到陆平进来,发出一声欢呼,把其他人急急赶出去,然后拉着陆平直嚷要回多伦多,不再待W市这个鸟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