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却凄然道:“现在你明白了一切,可以走了吗?”师尊边说边将面具重新戴起,“我这副丑陋的模样,连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完颜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向门口走去。师尊轻轻地叹息,我仿佛听见了一颗心破碎的声音。突然,完颜纯转过身,飞奔回来,将师尊紧紧拥在怀中,他用手扯掉那个面具,深深吻上了师尊的嘴唇。
我什么都明白了,完颜纯是爱师尊的,那种爱至高无上虔诚无悔,不会因为对方容貌改变而改变,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淡漠。我不禁也为之感动,完颜纯恐怕是把这一生所有美好的情感都放在了我师尊一人身上,他又拿什么去在乎别人呢?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吧?他恨袁惜梦,才会迁怒阿凉,才不能像父亲那样爱自己的儿子。那么最可悲最无辜的就是无法选择生身父母的阿凉了。他什么也不知道,却一直承受着无端的非难,他的母亲抛弃他,他的父亲不爱他,他尝尽屈辱受尽折磨,又有谁能保护他照顾他给他温暖?
我怎能眼睁睁看阿凉孤零零一人挣扎在这残酷世间?我是爱阿凉的,也只有我能帮助他了吧?我必须尽快找到他,用我的所有给他幸福,至少不能再让他继续受苦了。
【tetsuko】
三十一 阿凉
我白天依然做着卑贱的杂役,晚上却得到辽国太子偷偷的照顾。他并不是每晚都宠幸我,可他几乎是每晚都会出现,带来美味食物,搂着我坐在砖头和木板搭建起来的简陋床铺上,说着绵绵情话。他经常看着我叫着另一个名字,合剌,听起来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人应该不是汉人。合剌是谁呢?
我其实并不关心太子喜欢谁,甚至我并不希望他对我有多好,毕竟我不爱他,我欺骗他,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偷情报。他对我太好,我反而会吃不消,难以承受的罪恶感比肉体上的痛苦更折磨人。还好,太子只是偷偷地宠爱我,在人前我依然是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奴隶。管家虽然得到太子的命令尽量派给我一些相对比较轻的活计,可是总有人看不顺眼,以为我是靠了身体攀附权贵讨了某个主子的欢心,太子或许害怕被人察觉我受到了特殊关照,三五不时地让管家找些借口小小惩罚我。鞭打、棍责、饿饭、罚跪我都已经习惯了,痛过一阵子就会麻木。
晚上伺候太子的时候,我会缠着他给我说些新鲜故事,太子大约是久处朝政核心,三言两语就能不自觉地带出一些国家大事,或者朝内勾心斗角的政治风云。我把这些消息汇总整理记在心间,筛出有用的汇报给幽魂。而在太子面前我故意表现出粗鄙不文,他若兴起在某件事上征询我的意见,我往往会说些幼稚愚蠢的答案不敢显露真实想法免得他起疑,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靠姿色侍人的下贱奴隶。他对我的宠爱仅仅是因为我的容貌像他喜欢的人,我的性格乖巧,我的床上功夫令他销魂。有这些就足够了,试想他如果发现我既识字而且还会武功恐怕会大吃一惊,说不定立刻要了我的性命。
幽魂每个月都会潜进太子府,主人们的院落重兵把守防范严密他不容易进出,可是到我们这些下人仆役的院子以他的武功轻而易举来去自由。我把探听到的消息汇报给他,他会告诉我有关我爹爹的情况。他说我爹爹已经醒过来了,关心我的下落,他骗我爹爹说把我卖给心地善良的富裕人家。我很感激幽魂,我问他还有多久爹爹才能彻底康复,幽魂看着我的神情很凝重,眼睛里似乎隐藏了什么,他只说让我在太子府里继续任务,不要再想其它的事情,他保证会善待我爹爹。我想大概是我提供的消息价值不高,赚不来多少银子,但是爹爹醒过来了就好。
后来幽魂提出一个生擒辽国太子的计划。幽魂说他是为金国效力,如果能将辽国太子捉到金国去是大功一件,那时我爹爹就不用担心没有银子根除身体里的毒素了。金国在辽国的卧底恐怕不少且有一定影响,没多久我就听太子提出要微服北上辽金边境狩猎,我同时得到幽魂的命令,想办法跟在太子身边同去,他们要在边境那里设埋伏生擒辽国太子,需要我通风报信里应外合。
太子原本就是打算将我带在身边,不用我费心思去争取。他秘密北上狩猎,随行的人并不多,除了两个贴身仆役服侍日常起居,就只有我和另一个姿容秀美的少年奴隶外加十二个护卫。太子带着我们秘密启程,甚至朝中宫中都少有人知,他后来告诉我说此行是因为他爱的那个人投书相约。他问我想不想见到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人,我便在他怀中妩媚地笑着点头。我只是个替身而已,倘若太子得到了他爱的人,我就会被抛弃吧?所以我要在他抛弃我之前完成任务。
那个姿容秀美的少年奴隶叫留福,似乎是新近得势的男宠,气焰很嚣张,就连另外两个仆役都不放在眼里,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经常对旁人指手画脚。护卫他不敢招惹,仆役们阳奉阴违骨子里瞧不起他就使坏捉弄他。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多事情都打哈哈,留福唯一固定的出气筒就只有我。
太子和护卫们是骑马赶路,两个仆人驾一辆大车,车上载着露营的帐篷和生活必需品。我和留福也算是主人的物品,按道理坐在大车上是可以的,留福却经常将我赶到车下,他嫌我比他肮脏下贱,不配与他坐在一辆车上。太子估计是念着心上人,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他,对我的疼爱渐渐疏淡。过去太子从来都不曾明着维护我,现在更是如此,我心里清楚,也不会找他诉苦,默默忍受旁人的欺凌。
留福不让我坐在车上,我就在车下跑着在马后跟随,我不敢施展武功怕被太子看出实力,只是凭内力支撑大步奔跑,经常一刻不能休息才能不被落下。夜晚露营之时还要低三下四求着留福给我剩些吃的,往往要挨他拳脚之后才能得到少得可怜的食物。连日赶路奔波总是吃不饱饭,又过度损耗内力,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能感觉得到胸闷憋气,头晕咳血的毛病开始反复。
终于有一天我病倒了,在次日启程之时发着高烧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留福和那些仆役上来就是鞭子和拳脚想逼我起身,我也不想被抛下挣扎着哀求,求他们给我一些吃的和清水让我在大车上休息一天,我或许可以缓过来的。
这一番闹腾,引来了太子的注意。他这些天都没有碰过我的身子也没有心思与我说话,这是从太子府出来后他第一次注意我。我隐约看见他眼中闪过怜惜,听见他对旁人说:“你们把阿凉抬到大车上,留福你照顾他,他若病死了,你也陪着他去死。”
留福也许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他其实与我一样是卑贱的奴隶,是主人们随时可以抛弃的物品。他的得宠只是太子一时兴起,厌恶了甚至连性命都会赔上。
我因为太子垂怜,得以一整天躺在大车上,有留福端水喂饭,到了夜晚之时,病情略微好转,虽然仍在发烧,咳血是止住了。我记得幽魂说我这副身体还能撑一年的,我想我不会这么快就死。
太子让那两个仆役给我清洗了身体,将我送进他休息的帐篷。太子是忽然来了兴致想找人发泄一下吗?留福长得比我美丽,我现在病弱的样子肯定比不上他动人。我胡思乱想着被带到太子面前,两个仆人退了出去。帐篷里只留下我和太子。
太子忽然将我抱在怀中,亲吻我的脸颊嘴唇。我挣扎着小声说道:“太子殿下,容我先脱去衣服再为您侍寝。”我是舍不得身上唯一这件衣物,倘若太子迫切地需要我泄欲,恐怕顾不上许多就将我的衣物扯烂撕碎。虽然在旁人眼里我这样下贱的奴隶穿不穿衣服都无所谓,我却仍然奢望能有一块布遮羞,那证明我还是一个人不是一头牲畜。
太子却没有放开我,仍是将我死死抱住,他深深吻住我的嘴唇,让我感到瞬间窒息。幸好他吻过我之后没有进一步动作,我的衣服得以保存。我的口唇可以呼吸之时,忍不住轻轻咳嗽。太子抱着我的手臂轻轻一颤,我趁机挣脱,惶恐地低头跪下。太子没有再扑上来,但是我感觉得到他并没有尽兴,他的欲望已经坚挺。我跪爬两步,伏在他的跨间,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裤子。我想今晚或许我没有力气用身体服侍他,不过用口交大约能解决他的需求。
我这样想着用舌舔弄太子的欲望,慢慢含入口中。太子只是抚摸着我的长发,叹息道:“阿凉,你又瘦了,这些天我没太照顾你,你过得不好吧?是不是留福经常欺负你,你才病倒的?我刚才已经把他赏给那些护卫了,也算替你出出气。”
我一愣,几乎停了嘴里的动作。听太子继续说道:“我很害怕,害怕合剌不能接受我,那时就只有你能陪在我身边了。你虽然没有他出身尊贵才华横溢,但是温顺乖巧,永远会听我的话,我还真的有些舍不得你。”
我确实低贱卑微,而且还做着肮脏的事情,我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同情和关爱吧?能有太子这点怜惜我就应该感激涕零了吧?我却还要骗他背叛他,将他出卖给金国,我简直猪狗不如。这样的我就算能活着,也没有资格再回到我爱的主人身边吧?况且主人应该喜欢的也是那个高贵的合剌。我忽然想如果我出卖了太子,算不算是帮了主人的忙呢?只要主人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我也就死而无憾了吧。
[caihua]
三十二 复北
我从金国溜入辽境,以普通商人的身份寻找有关阿凉的消息。我与他分开之时,他与黑水宫少主耶律天一在一起,我要找阿凉从黑水宫入手或许能有收获。没想到黑水宫虽然是辽国境内名头很响的门派,但是所在位置极为隐秘,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不过我不死心,黑水宫再神秘里面住着的人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们肯定需要与外界沟通,只要沟通,就能找到线索踪迹。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四处打听,小心留意,还没找到黑水宫之前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件惊天大事。辽国太子微服出游在辽金边境被金人挟持。
那晚我偶然留宿在一个边陲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据说平日生意很冷清,这些天却住进一批北方来的皮毛商人。我看得出那些所谓的商人个个身负上乘武功,来路有些蹊跷。而后又见到了金国皇太孙完颜亶,他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我改变了容貌声音谨言慎行,完颜亶根本不会知晓我的真实身份,而我绝对不可能错认他。他的容貌酷似阿凉,然而气质举止那样高贵特别,即使是穿着普通刻意伪装成常人也很难掩饰。他们隐藏真实身份到辽国来做什么?
我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查探,发现他们租住的其中一间屋子防范严密,昼夜轮值都是高手,就算完颜亶身边也没见如此阵势。不过以我现在的功力,想要知道那间屋子里是谁并不困难。我看见房间内有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他被五花大绑,似是昏昏睡去,眉眼竟有几分像耶律天一,莫非他是耶律天一的亲戚,辽国的皇族?我再仔细听守卫们议论,确信被囚之人应该就是辽国太子。
金国人绑架辽国太子所谓何事?大约是想以太子为人质换取土地城池金银,或者让辽国投鼠忌器不敢阻拦金国入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金国此举对宋国也是大大有利,想必宋金两国的秘密协议已经达成。
我当时想到这点,除了感叹战事将起生灵即遭涂炭,便也只能束手旁观,于道义于忠孝而言,我没有帮忙捉住辽国太子已是失职,再跳出来搅局是绝对不该。所以我打算离开,眼不见为净。
忽然我听到一个侍卫对完颜亶说道:“少主人,那些随从侍卫已经全做掉了,只剩那个与您容貌相似的奴隶。”
我一听这句立刻想到了阿凉,心一下悬了起来。
又听完颜亶说道:“把那个奴隶带过来,幽魂说他是自己人,这次能捉到大鱼他也出了不少力。咱们先帮幽魂照顾他一两日,幽魂忙完手头急事就赶过来与咱们会合。”
那个侍卫面露难色道:“少主人,那个奴隶似乎生了重病,先前还强撑着保持清醒,见我们得手,估计是一时放松竟然昏睡过去,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知觉。”
完颜亶道:“带我去看看他。”
我小心翼翼尾随其后,来到后院停放车马的空场。完颜亶他们直奔一辆大车而去。我不敢靠得太近,隐身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之上,借着月色我看见大车上躺着一个清瘦的少年。他蜷缩着单薄的身体裹着一条破烂的毯子,面色苍白眼睛紧闭,昏迷不醒。是阿凉!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阿凉!
完颜亶盯着阿凉仔细打量,啧啧称奇:“这回近看,果然与我很像。听说我长得最像我大伯,看年岁莫非此人是我大伯的血亲,或许是我的堂哥也说不定?”
旁边的侍卫道:“少主人多虑了。若此人有着与您一样的高贵血统,上面一定会告诉您的。再说此人身上印着辽国人的奴隶标记,看印痕至少是十多年前就烙上的,说明他就是出身低贱。况且,他之前确实是做着非常下贱的事情。”
“此话怎讲?”
侍卫支吾道:“就是,就是用身子伺候主人的那种奴隶,只是主人们发泄的器物,地位比猪狗不如。”
完颜亶听了脸上明显浮现出一阵厌恶,心中却仍然留有一丝疑惑,说道:“你去把他叫醒,我要问一问他是谁。”
侍卫走上前,动作粗鲁地将阿凉摇醒。我看见阿凉睁开迷蒙的双眼不明所以。
完颜亶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你父亲是谁?你认识我吗?”
阿凉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说话,声音虚弱道:“我叫阿凉,是个奴隶,没有姓氏。我爹爹也是个奴隶。而您,您可能是太子殿下喜欢的那个高贵的人吧,他叫您‘合剌’。”
“啪!”的一声脆响,早有一个侍卫狠狠地掴了阿凉一个耳光,骂道:“少主人的名字也是你这种下贱的人叫的吗?”
阿凉吓得全身颤抖,似乎是打算爬起来叩首谢罪,却没有力气移动分毫。恐惧加上着急竟又昏死过去。
完颜亶原本的好奇与关心荡然无存,转身就要离开,随便吩咐守在一旁的侍卫道:“虽然只是个下贱奴隶,毕竟为我们出过力,我还答应过幽魂先照顾他,你们别让他饿死病死。”
完颜亶走后,这里就只剩下一个侍卫。估计阿凉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那侍卫根本没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此等良机,我怎么可能错过?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点了那个侍卫的昏睡穴,将昏迷的阿凉带离这个地方。我怕他们找来,毁去行踪不留痕迹,我想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和阿凉在一起了。
我连夜赶路,带着阿凉去到我之前经过的一个深山小镇。那里民风淳朴,衣食相对富足,从未经战乱之苦不问世事,我曾谎称是收皮毛的商人在那里借宿过。如今再回去,就找了个借口租下一户人家的闲房,落脚安置下来。
我细心照料,喂饭喂药,一天以后阿凉醒了过来。他身体还很虚弱,躺在火炕上无力移动。他睁开眼睛,看见容貌陌生的我,惶恐不安地问道:“这是哪里?我的主人呢?”
我其实对阿凉的身份仍然心存怀疑,于是编了谎话故意试探他:“你说的主人是幽魂吗?”
阿凉小心翼翼道:“嗯。”
我继续道:“他已经把你卖给我了。”我想看看阿凉听到我这样说会做出何种反应。
阿凉似乎并不吃惊,眼神有些恍惚空洞,却只是挣扎着想从火炕上爬起来,可惜气力太虚弱,身子微微抬起又跌了回去。他小声哀求道:“对不起,我再躺一会儿就会好的,请主人原谅我失礼。”
阿凉应该不会认出我的,我不如借此机会套问一下实情,看看他对我这个“陌生”的新主人有什么说辞。于是我问道:“那就先躺着回话吧。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的主人叫我阿凉。”
“你姓什么?以前的主人都是谁?”
“我身份低贱,怎么会有姓氏?我第一个主人是黑水宫的少主人,姓耶律是大辽国的皇室宗亲。我从小服侍他,跟他时间最久,差不多半年前他把我当成赌注输给了宋国的袁二少爷。袁家大少爷讨厌我,有一次趁着袁二少爷不在时把我打成重伤,以为我死了就把我埋了。幸而上天垂怜,我被人救活,那个救我的人收留了我,成为我第三个主人。后来他把我送进辽国太子府替他做事情,再后来大约是任务完成了,他不需要我了,就把我卖给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