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也不会没有的。”
石青道:“才不关你的事,我是笨蛋,才自己砍了自己。”
宋放道:“你才不是笨蛋。虽然我骂过你。在你手臂断了时候我就想,天下怎么
还会有你这样的人呢……这样的人一定是值得我信赖的人。”
石青低下头,听宋放继续道:“你不是笨蛋,但我却是个混蛋。那天,清醒过来
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情真的好糟糕,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好好的一个人,怎么
就被我弄成那样……我伤害了你的自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是比死了还难受的事
情。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宋放……”石青叫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宋放,他的心里特别害怕,
总觉得他会失去他。
宋放走过来,突然伸出手,摸了摸石青的脸,再摸了摸他断掉手臂的肩膀。
“对不起。”他说:“也许我根本不该认识你。”
“宋放……”石青痛恨这个时候的自己只能这样叫着他的名字。明明知道这个男
人的心里有多么的痛苦和内疚,他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刚醒过来,我就和你说了这么多。”宋放拾起地上散落的药物摆在一边,就
没有再看向石青:“饿了吧,我去催催那小孩。”
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石青想,如果让他这么走了,也许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宋放……”石青叫住他道:“那个……想听个故事吗?那是我母亲去世前告诉
我的,你知道我父亲是个典型的江湖人,我心里恨他连母亲最后一面没见。结果,母
亲就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接着也不管宋放听不听,就讲了下去:“以前的山里,住着只兔子。有一天,它
外出玩耍的时候,被一只狼捉到。兔子以为这次自己死定了。结果,不晓得为什么,
那头狼却没有吃掉它。狼喜欢这只兔子,它和它成为了朋友。离开同族,一个人生活
在山里的兔子实际上非常的寂寞,所以,有了狼的陪伴它觉得非常开心。它喜欢狼那
坚硬的毛发,喜欢它睡觉的样子,也喜欢和它聊天和他玩闹,兔子觉得狼对它非常的
好,所以,它也总想为狼做点事情。”
石青偷眼看了看宋放,见他认真听着,又继续道:“冬天来到的时候,山里的动
物都很少外出了,狼常常饿着肚子,但即使如此,它也没有吃掉兔子。有一天,狼出
外觅食的时候被猎人打伤了。狼躺在洞里,再也不能出去找吃的,它饿得奄奄一息,
快死了。兔子很着急,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就在它急得哭出来的时候,终于,它知道
自己该为狼做什么了。”
说到这里石青停了下来,望向了宋放。
宋放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石青道:“你能猜出来兔子想出来的是什么方法吗?”
宋放垂下头,没有说话。
石青感到有点泄气,道:“兔子跳进了狼的嘴里,他自己做了狼的食物。我妈死
的时候对我说,绝对绝对不要怨我的父亲。所有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而已。”
……都是心甘情愿而已……
宋放动了动嘴唇,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吱嘎”一声的开了。
豆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宋放便道:“你用完饭,我再来。”说着便扭身走了出去。
豆儿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扶起石青,服侍他用餐。
石青举起左手,软绵绵的手掌,此时一丝力气都没有。
“我怎么就晕了这么久呢?”
豆儿边一勺勺喂他,边说:“宋爷说石大哥的伤最好是昏着养,如果开始进食好
起来就挺麻烦的。所以,到这地儿的路上都给您喷了药来着。”
又道:“宋爷对您可真好,说是怕您颠簸,一路上都抱着大哥呢,小心翼翼的象
个宝贝。为了给您吊着气,硬是到药铺弄来只成了形的人参。连贴身的衣服都卖了。
”
石青听了,心里一动,脸上便红了。
等服侍他吃完饭,豆儿自去收拾,宋放却再没出现在石青面前,一直等到日头西
了,才见着他捧了个瓦罐走进来。
一进来,话也不说,动手就开始解石青的裤子,倒惊得石青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忙挣扎了起来。
“别动。”宋放制住他,含含糊糊的说:“今儿最好别下床,就这么着吧……”
说着把瓦罐递到石青下身,石青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先还没觉着什么,这
会儿果真觉得下腹涨了起来。想硬撑着下床,腰却是一动就痛,就不像是自个儿的。
没话说,只好羞一羞了,转念一想,他什么样都让宋放给见着了,现在又有什么好扭
捏的。
“那个……你转过去好不好……”
宋放将瓦罐放好,转过头去。等了一会,回头就见石青要拉裤子,忙说:“别急
,还得上药。”
石青一楞,想:这越发不要见人了。嘴里道:“怎么不让豆儿来?”
宋放一听,脸上便沉了一分,道:“他睡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去叫醒他。”
石青知道宋放是误会他介意那档子事,心里想,在你面前什么丑事都做了,你倒
误会起来。心里有点不舒坦,嘴里却道:“不用。该怎么着你来吧。”
宋放把他翻过来趴着,褪下裤子,露出石青两瓣又翘又圆的臀,也不是没看过,
实际上那夜还不知道怎么抚摩揉捏过,但脸上就是烫的慌,晓得这个人知道他看着,
那手指挖起药膏硬是没办法伸进去。
石青把脸埋进枕头里,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动静,羞得吼了一声:“你倒是弄啊!
”
宋放这才涂涂抹抹的开始上道了。
一顿饭的功夫,两个人都成了大红脸,身子底下都起了反应。
石青想,这辈子,遇见这个男人,他这跟头栽得也不算冤。管他什么独阳不生,
干干不配,也不管宋放心里想什么,事情到了这份上,一段感情要开花结果,总得有
个人挑明了。如果是他先喜欢上,那就由他来开始。
话是这么说,但接下来的几天,石青一见宋放连脸都没法抬起来,更别说什么挑
明了。思量许久,还是觉着心底深处害怕宋放嫌弃他是个男的,但又觉着宋放对他也
不是全无感觉。一颗心患得患失,纠缠不休,苦不堪言。
宋放也是一反常态,极少到石青房里来。服侍石青的事情,都交给了豆儿,除了
上药那尴尬时光,两人连话也没多说了,生疏了不少。每个晚上,石青躺在床上,就
听到宋放的萧声响起,悠悠扬扬的萧声越发的凄凉伤感,生离死别之情诉说不尽,揪
人心肠。
每当这个时候,石青就总会想起多情剑上祖宗们刻的那首词:
一霎灯前醉不醒,恨如春梦畏分明。澹月澹云窗外雨,一声声。人到情多情转薄
,而今真个不多情。又听鹧鸪啼遍了,短长亭。
明明是不懂,却又像是懂了。
压抑不住的情感,然后庆幸,此时此刻他还在身边。
十数日突突的就过了。石青也下得床来,活蹦乱跳的。
出了洞才发现,宋放找的这地儿还真是好,一出来便是一林子的桂花,正是盛放
时节,淡淡的粉黄色小花在微风中摇曳,仔细嗅嗅,空气中浮动的是微妙香氛,让人
舒服得一塌糊涂。洞口在半山腰,下面密密的林子,也没什么路,寻常人也找不进来
。更出奇的是,那洞不止一个,就在石青住那洞旁边,并排着一排,随便哪一个进去
都是明亮宽敞,椅子桌子配全了的。只是许久没人住,塞满了乱七八糟的脏东西,独
独他们三人住的地方打扫了出来。
宋放说多半是以前什么门派的居所,年深日久的就废弃了。倒被他们拣了个便宜
。
石青右臂没了,逼得什么事都得用左手,日常生活琐事也渐渐习惯起来。
这日午睡,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梦见和只黑猩猩春风一度,吓得一身冷汗,欲罢不
能之时,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喊,身体也被摇来摇去。
张开眼一看,却是那个不告而别的“牛皮糖”凌天风。
“豆儿呢?那个姓宋的把豆儿弄哪儿去了?”气急败坏的凌天风一副昏了头的样
子。
原来,那日豆儿在半路追上凌天风。为着不能明言的理由,两人又闹翻了,豆儿
一气之下自个儿跑了,随后就跟了宋放。可怜和豆儿半路失散,在路上找了数日的凌
天风心急如焚的回到黄龙庄打算大肆找人的时候,才发现宋放的一封信比他还早到,
上面写着如果要找着豆儿就到某某地方来,否则五天一只耳朵,十天一只胳膊……吓
得凌天风疯了似的又往回赶。
毕竟是“血修罗”啊!
“是宋放找你来的?”石青疑惑的问。
凌天风道:“是呀。这么威逼利诱的我能不赶来吗?还真以为姓宋的得了失心疯
,那么个小孩都下得了手。原来你在这儿啊,还弄得这么一副模样。”
石青怪他说宋放的坏话,指指断臂道:“是啊,我是挺惨的,瞧瞧,你来了,倒
杯茶都不行啊……”
凌天风一听,一张俊脸就垮了下来。忙转移话题道:“别说废话了,姓宋的和豆
儿呢?怎么不见?”
石青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昨晚宋放特地到他这里来站了好一会儿,眼睛里有说不
出的伤感。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不好!”
“怎么?”吓得凌天风也跳了起来:“豆儿怎么了?”
石青问:“你到了多久了?”
“就一会儿。我来就找到你了。”
石青旋风似的冲出去,往宋放住那洞刮去。
“到底怎么了?”凌天风跟在后面嚷嚷。
石青嫌他烦,便道:“豆儿在后山采药,你自个儿去找吧。”
冲进宋放住的地儿。果然,包袱没了,挂墙上的萧也没了。
混蛋!石青吸吸鼻子,忍住快夺眶而出的泪水,往下山的道跑去。他知道宋放是
个心思细腻之人,绝对会看到凌天风来了,把自己托付给了他,才会放心离开。
所以,他一定没走远,而自己一定要追上他。
山上又开始下雨,烟雾缭绕的什么都看不分明。
石青一步一滑,跑了也不知道多久,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只觉得绝望到也许会
永远失去他的时候,石青终于听到有萧声传来。
弯弯曲曲的萧声在这七拐八绕的山里穿梭,突儿有,突儿又没有。
石青一路跑着,终于在一条小溪的对面见着了背着行囊的宋放。
隔着一条溪水,气息还没平静,石青就唤出了声:“宋放……”
男人一下子抬起头来,看了是他,转身就想走。
“不要走!”石青大叫起来,人就要冲进水里。
“别过来。”宋放也叫道,然后又说:“衣服湿了,小心着凉,你伤才好。”
石青道:“你要去哪里?”
宋放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呆在你身边。”
“为什么?”
“我是个不祥的人。我会给你带来不幸。每个在我身边的人最后总会死去。”
混蛋!你要是走了才会给我带来不幸。
石青道:“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你告诉我,那兔子的死能够怪那只狼
吗?你父母也好,弟弟也好,小莲也好,大家都是因为是你才那么做的,是因为你对
他们好,他们才会对你好啊,为了你送命,那是因为他们自己愿意,那是因为你值得
,那是因为他们希望你能更好的生活下去,那并不是你的错啊,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
“我明白。” 宋放看着石青道:“但是……”
声音低沉,石青听不清楚,急急嚷道:“你倒是说大声点啊。”
“你想过那狼的感受吗?”宋放特有的低低沉沉的声音响在石青耳边:“如果他
醒过来知道自己是吃掉了朋友才活了下来,那他一定是宁愿死了,也不要那样的代价
去活着。”
石青的泪水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看着宋放的眼神,他觉得他要真
的失去他了。
“我不管!”石青大叫起来:“我不要你走!你从来就没有伤害过我……那都是
我自愿的。那天晚上,我本来可以躲起来,是我自己愿意跑出来的,是我先抱住你,
亲吻你,是我自己把你拉住带到我身边,我自己脱了衣服让你弄的我……全是我主动
做的……”
眼泪鼻涕流了满面,看不清,听不到都没关系,只要嘴巴可以说话就一定要让他
知道,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情。
“宋……放……”一次一次的呼唤这个男人的名字:“你说我贱也好,说我疯了
也好,我就是喜欢和你干那事,什么自尊心,什么男人!我都不在乎!我不在乎。别
说只是在床上躺了几天,就算因此在床上躺上一辈子我也愿意。”
“所以……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宋放,我真的
喜欢你……”
男人看着他,最终却转过了身体。
脚步声越来越远了,直至再也听不见。
自己真的被抛弃了,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活着还
有什么意思。
象女人一样这么想着的自己,实在是太悲惨了。
混蛋!王八蛋!吃干抹净就走!不是东西!不是东西!
踏!踏!踏!脚步声又回来了。石青抬起脸,看见男人又跑了回来。
“你的断臂我留在桌子上了,请你保存好。”举起手里的一包东西又说:“这是
我那天拣回来的多情的碎片。你等着我好吗?”
“啊?”石青惊讶的看着他。
“我一定会找到接回你手臂的方法,然后重塑你的‘多情’。到了那个时候,我
就来找你。”
“所以,请等着我。”男人如是说。
残剑再塑,断臂重生。那一天,我就会回来。所以,请等着我。
他离去的时候,这么说。
骗子!大骗子!怎么就相信了他,让他走了呢?
石青疲累之极的向后倒在了新房的大床上。红色的盖头覆住面孔,也懒得扯下来
,全身没有力气,手指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没有来呢!全天下,只要姓江名湖的人都知道了这宗惊世骇俗的婚事,但是他还
是没有出现,只有自己傻傻的穿著这套新人服,和着不相关的人行着礼,成为天下的
笑柄。好个宋放,算你恨,让我求你一面都如此吝啬,事到如今,他石青还期望什么
呢?
想想也知道,手臂断了,怎么会重新长出来;“多情”都碎成了一堆废铁,又怎
么会重新锻铸。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那是在敷衍你。笨蛋,白痴,傻瓜……只有
你才相信那句废话,等他……等到有一天他忘了你???
脸孔湿了,没想到到今天,还能为他流泪。最后一次。石青在心底对自己说,最
后一次。
门咯吱的一声,被人打开了。
“天风啊,今儿谢谢你了。豆儿就在隔壁,你快过去吧,免得他日后找我拼命。
”
自己不幸,至少还希望他们能够和乐长久。
站在红烛旁边的人没有动。
“怎么了?”石青闭上眼睛问:“你该不是在同情我吧?别忘了,可是你自己认
我当老大的。我是你强悍的老大……”
石青呵呵的笑了起来,那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凄凉,他吼道:“我还没悲惨到让
你来同情!”
还是没动,反而向他靠近了一点。
“滚吧!别在那儿立着,惹我心烦。去找你的亲亲豆儿去。”
…………
“新娘会在洞房花烛夜把新郎往别人那里推吗?”低沉的嗓音,熟悉而陌生,但
绝对不是凌天风的声音:“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风俗。”